如是我聞佛的一生 Thus We Heard:Recollections of the Life of the Buddha   (第三版)                      作者:毘亞難陀 化普樂尊者 Bhante Walpola Piyananda    史帝芬 龍 博士 Stephen Long, D. Dh. 譯者:蔡稔惠 「為了眾生的福祉,為了眾生的快樂,  出自對世界的慈悲,為了天人的利益、福祉與快樂,  這個獨一無二的生命,一位超凡入聖的人,  出現在這個世間。  這個獨特的生命是誰?  是如來,  是一位尊貴的大澈大悟者。」  —— 《增支部 1-1-13,頁22》*  謹以本書恭祝佛陀成道第二千六百週年  並奉獻給——  三世全體僧眾。    目錄 作者誌謝與感恩 6 作者給中文讀者的序 7 關於二位作者與本書 9 推薦序一:善緣成就 10 推薦序二 12 譯者序:在翻譯中,如是我聞思修 14 佛陀時代的印度地圖 25 釋迦族(THE SAKYAS)的族譜 26 拘利族(THE KOLIYAS)族譜 27 前言 28 第1章 第一次結集會議 30 第2章 太子的誕生 41 第3章 神童 57 第4章 成家的歲月 71 第5章 四種人生預告 87 第6章 出離 100 第7章 修苦行者 117 第8章 圓滿的開悟者 133 第9章 最初的七星期 146 第10章 最初的弟子 158 第11章 僧團的成長 173 第12章 三位苦修者與一位國王 186 第13章 兩位首座弟子 199 第14章 僧團之父 215 第15章 回到迦毘羅衛城 231 第16章 難陀與羅睺羅 247 第17章 六位王子與一個理髮匠 263 第18章 給孤獨長者 279 第19章 使命:慈悲為懷 297 第20章 衝突與死亡 312 第21章 比丘尼僧團 330 第22章 毘舍佉女居士 350 第23章 國王的導師 373 第24章 真理或傳聞? 399 第25章 耆婆醫師與佛陀的日常作息 417 第26章 第一位心理學家 438 第27章 老師,聲望,與寬容 454 第28章 善生童子和朋友們 474 第29章 弘法利生行 497 第30章 阿闍世王 515 第31章 追求名聞利養:提婆達多的叛變 532 第32章 舍利弗與目犍連的入滅 554 第33章 最後的歲月 569 第34章 究竟涅槃 588 第35章 後記 616 巴利文、中文詞彙對照表 626 CHAPTER FOOTNOTES 632 二位作者 簡介 650 譯者簡介 652 作者誌謝與感恩   首先,我們要感激多個世紀以來,各個國家無數的僧伽成員們,他們把生命都花費在弘傳佛陀珍貴無上的教誨。   我們也要感激台灣的僧團、高僧長老、與各類居士佛教團體組織,他們在全世界各地,持續不斷為佛陀教育的成長與提昇付出鉅大努力。   我們虧欠對家人朋友的感激,在本書冗長的寫作過程中,他們不斷給予我們鼓勵;沒有善知識、同參道友充滿能量的支持,我們的書是不可能完成的。   我們要向台灣佛陀教育基金會誌謝,他們幾十年以來令人讚歎的貢獻,使得珍貴的佛法,讓所有人都可得可聞。我們感謝他們出版、印刷、分送中、英文版的《如是我聞佛的一生》,與全世界免費結緣。   我們還要特別感謝蔡稔惠女士,她是前台灣國立台北科技大學學生輔導中心的主任,她投入了三年的生命,把我們的書翻譯成中文。她形容她的工作有如清淨專注的襌修。這是有功德的大布施,沒有她,就不可能有這本中文版的佛陀傳記故事。   我們兩位作者長期以來,都很珍愛與亞洲各地華人朋友的友誼。對於他們在佛法、佛教與世界靈性文化的鉅大貢獻,謹以本書作為結緣禮物,聊表我們的感激之意。 作者給中文讀者的序   大乘漢傳佛教目前的弘傳,主要是在台灣和中國;(上座部)南傳佛教的弘傳,則是在南亞與東南亞;兩者有著長久的歷史關係。事實上,佛陀的教誨,最初之能經由印度傳到中國,是要感謝佛陀入滅後開始的幾個世紀,統治印度的皇帝所派遣的上座部比丘們。西元後第五世紀,曾有一位叫做德瓦達沙(Devadasa)的斯里蘭卡比丘尼,帶著五位比丘尼去到中國,建立了一個比丘尼僧團,一直盛傳到如今。在此,我們想要做個小註:中國的襌修(Chan meditation)衍化到韓國叫做Sohn,到日本叫做Zen,其根源來自上座部的傳統以及巴利文的襌那(Jhāna)一字,意思是靜坐冥想的修習。   西元399年,中國比丘法顯從中國中部出發,前往探索佛陀經典教誨的起源地。接著12年,他行旅到印度,並在斯里蘭卡兩年,尋訪古阿那達布拉王國(Anuradhapura),以及南亞國家。經過一段長久的旅程後,他帶著巴利文的上座部聖典,與佛陀的神聖肖像回到中國。   西元第六世紀,中國比丘玄奘則行旅到印度,從那難陀大學帶回657部梵文聖典;這些聖典就是如今眾所皆知的大乘佛教的基礎。   經過歷代世紀以來,很多中國比丘與佛教學者向南遠行到印度與斯里蘭卡,去搜尋佛陀的原始教義,以做為長久以來各類宗派與詮譯佛法的根本。這些宗派與詮譯在外表上,也許顯得極為不同,但是歸根究底,卻共享著相同的原則,即慈悲、美德的生活,淨化的正道,與開悟的潛能。   如今,代表南傳佛教與漢傳大乘的比丘與學者們,互相合作、共享理念與資訊,他們最主要的目標都是要向全球所有國家的人民,弘傳佛陀的教義。   就是因為這樣的歷史脈絡,以及對佛教界朋友、兄弟姐妹的情誼,身為《如是我聞佛的一生》的作者,我們願意把本書布施供養給華語世界。 關於二位作者與本書   作者要讓讀者知道,假如我們兩人中有任何一人,想要單獨完成本書,都是不可能的。《如是我聞佛的一生》是一部真正由合作完成的作品。毘亞難陀尊者是一位經歷豐富的比丘與學者,他貢獻出有如百科全書般的三藏學問;龍博士則是一位專業作家與說故事專家,他貢獻出他的寫作風格與想象力。   他們著作《如是我聞佛的一生》的方式,是首先設計出整本書完整的章節計劃。接著,他們建構每一章的內容,大部分的各章都可視為單獨的章節,由毘亞難陀尊者負責選擇最好與最適當的故事與經文原典,而由龍博士負責文本創作。   他們花費了一年時間,針對主題尋找與消化所能找到的資料。接著,又花費了三年的時間,一起詳細研究與討論,才能呈現本書現在的樣貌。他們運用與生俱來的人性與靈修的能量,把他們的技巧組合出宛如一體成型的作品。 推薦序一:善緣成就 釋明毓 中華佛教青年會理事長   2013年4月,中華佛教青年會因緣際會由蔡稔惠居士安排主辦她的譯作『佛法與慈悲地圖』工作坊並擔任現場口譯,後學明毓與作者之一史帝芬龍博士在佛青會初次見面,即獲得史帝芬龍博士英文著作『如是我聞佛的一生』以法為贈禮,當下喜出望外,如獲至寶,內心殷切期盼蔡居士的新譯作能早日完成。歲月荏苒,2015年10月初收到『如是我聞佛的一生』譯作影本,希望後學明毓作序。在夜深人靜時刻,後學以真誠清淨心,隨文進入了佛陀的世界,歡喜信受人天導師、三界教主的悲智教導!   作者毘亞難陀化普羅尊者以及史帝芬龍博士深入巴利經典,從三藏經典,依人事時地、依空間,引經據典,敘述佛陀從出生在人間,成道、說法、弘法利生的傳記。讀者在閱讀時,彷佛可以穿越時空,見證佛陀現身說法,儼然自己即是當時佛陀座下的弟子。有幸的是,時至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我們仍以佛陀的教法為依歸,依教奉行,盡形壽至未來際,行持菩薩道,直到覺行圓滿。兩位作者以四年時間,孜孜不倦搜尋資料、詳細研究,呈現出故事與經文原典,描繪佛陀的事蹟,著實可作為研究原始佛陀傳記的參考資料。   中文譯者蔡稔惠居士以三年時間完成翻譯,我們應隨喜功德、讚嘆感恩蔡居士發心利他,在翻譯期間仍須兼顧生命教育關懷義工、公益督導與講師的多重角色。蔡居士用心閱讀與蒐集多種書籍與網路資料,曾為對照巴利文與漢文經典名詞而陷入困境,在翻譯中,面臨無數次考驗~如是我聞思修……,可想而知,在突破翻譯障礙的過程中,蔡居士因而在佛學研究上獲得大躍進,歷經一千多個日子的練功,始有今日『如是我聞佛的一生』此書問世。   佛陀是人類,他那清涼淨化的信息是為所有時代的所有人,他來到這個世界實際上是像一個淨化的元素,是要啟發我們所有人能奮力達到安全與實現涅槃…。   慶祝佛陀悟道第二千六百週年,本書共計有35章,以佛陀生命的回憶錄,自第1章:第一次結集會議,作者於『第一次結集會議』創造出有一附屬結集小組,是由佛陀的弟子,九位開悟的阿羅漢,回憶佛的一生。佛陀開示八萬四千法門,在第13章~兩位首座弟子:阿羅漢們齊誦佛陀的證言『佛法是給少欲的人,佛法是給知足的人,佛法是給喜愛退隱的人,佛法是給能量充沛的人,佛法是給有正念專心的人,佛法是給沉著鎮靜的人。』後學明毓逢此善緣推薦作序,與有榮焉,兩位作者與譯者蔡居士致力成就此書,功不唐捐!相信有緣的讀者,依循佛陀的教示,如理思惟、如理作意,皆能同霑法益,邁向菩提! 推薦序二 鄭振煌 中華維鬘學會名譽理事長   了解一個人,可以透過自傳或別人寫的傳記二種途徑。自傳只透露作者想要表達的部分,也少了別人的評價。傳記是作者就現有資料對傳主的呈現。因此,我們連自己都不瞭解,更不可能透過任何方式去了解另外一個人。尤其宗教教主被後人神化之後,更披上神秘的外衣。   雖然如此,自傳或別人寫的傳記還是極有閱讀的價值。學佛人當然要了解佛是怎樣的一個人,可是佛已圓寂了二千六百年,如何去認識他?最可靠的資料,應屬最早結集、最早形諸文字的巴利三藏。   寫歷史必須兼具史學、史才、史識三者。寫宗教人物的傳記,最難的是史識,如何不落於怪力亂神,又能照顧到宗教修持的神祕經驗,就是嚴峻的考驗。   誠如作者所言,本書力求學術性和故事性,讓它盡可能不失真,又有可讀性。在我讀過的佛傳中,這是我最欣賞的一本了。   翻譯這麼龐大而陌生的傳記,確是非常艱難的工作。我一輩子翻譯佛書,很能體會譯者蔡稔惠教授的辛苦。她的發心,為華人打開一扇認識佛陀的新窗戶,功德無量,值得我們讚嘆感恩!   不管您信不信佛,都應該讀這本書,讀了就會明白為什麼佛教是最契合現代、未來科技社會的宗教。    2016年1月17日農曆12月8日釋迦牟尼佛成道日於中華維鬘學會 譯者序:在翻譯中,如是我聞思修   翻譯本書前後約經歷了三年。這段期間,身為妹妹、太太、媽媽、婆婆、阿嬤、嬸嬸、阿姨……,以及『關懷生命專線』的義工、創線督導,『生命教育』講師,與NPO社團理、監事……,有諸多例行的全人角色任務,需要勞力勞心,盡力盡心的兼顧。   感恩已是年邁古稀老嫗,這老身尚可堪隨緣隨喜承擔。也就是說,這三年來,雖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時有形的投入在翻譯中,我行住坐臥念茲在茲的,卻總是願能將本書內容,完成信、達、雅的中文解讀,進而在戒、定、慧的覺醒中,依教信受奉行。因此:   在翻譯中,如是我聞~~   本書原名《Thus We Heard: Recollections of the Life of Buddha》,中譯書名《如是我聞佛的一生》,嚴格來說,這本佛陀生命的回憶錄,應譯成《如是我們聞佛的一生》,之所以選擇如此,乃是順應佛經都是以「如是我聞」為開頭的善巧方便。那麼,「我們」是誰呢?是「第一次結集會議」下,所附屬「結集小組」的九位阿羅漢—— 大迦葉尊者、阿難尊者、優婆離尊者、阿那律尊者、巴帝耶尊者、摩訶迦旃延尊者、富樓那尊者、巴庫拉尊者、與斯伯卡尊者。   「如是我聞佛的一生」就是以這九位尊者親身見證的回憶敘述,尤其是阿難的多聞記憶背誦,在經、律藏結集的主要任務下,同時完成的附產品。全書章節舖陳、井然有序,依人事因緣、依時間、依空間,回憶了佛陀的一生。全部共有35章,而佛陀開悟成道時,亦是35歲,以作者的智慧學養,當不是巧合而已。誠如作者的「前言」、「關於二位作者與本書」與「二位作者簡介」所述,兩位作者均曾來過台灣,也各別都有作品已被譯成中文。在本書中,他們深入巴利經典,明確引經據典,完成如此亦學術、亦故事樣貌的佛陀傳記,可謂是絕配下的創作風格。   為了幫助自己確切深入解悟本書的內容,在溫故知新中,我閱讀與搜集了多種相關題材的書籍與網路資料,例如:越南的一行禪師、日本的巴利佛典專家水野弘元博士、台灣本土的星雲大師、聖嚴法師等的相關著作。   由於本書內文中(非註解部分),依學術性寫作方法,具體引經據典的律藏、經藏名稱全部都是巴利文,必須將它們做出明確巴漢經藏、律藏名稱對照翻譯。但是幾無現成完整的巴漢對照資料可用,例如:《漢巴四部四阿含互照錄》(台北:華宇出版社)的資料也並不完整。我採用了最笨拙的方法,每個經藏名稱,均先以巴利文各別上網去Google,在成百上千筆的資料中,終於都一一對照出來了。感恩諸山長老、大德菩薩的發心,建置了便捷豐富的網站,並提供免費下載。這個對照巴漢經名的艱困過程,對佛學薰習極為有限如老嫗者,真是聞法上的一大增上緣。   巴利聖典的律藏共有五個分類次標準,即主要犯戒品,次要犯戒品,大品,小品,與附隨。經藏依據開示的長度與主題,分為五部,即第一部長部(長阿含),第二部中部(中阿含),第三部相應部(雜阿含),第四部增支部(增一阿含),第五部小部(請參見第35章)。為了幫助有心深入者考查對照資料,本書漢譯經名均附上「各部名+經名」,例如:Mahapadana Sutta 譯為「長部大本經」。除了經藏、律藏名稱直接標示巴利原文,其實本書內容大部分幾乎都是引用巴利聖典英譯的資料,並以英文撰寫完成,因此,特將英文的「Endnotes(Chapter Footnotes)」原文附上,以供參考。   至於各章節中,雖然都是英文,有些部分由於所引述的內容是較為詳細艱澀的,則要費心費神參考不同的巴利聖典中譯版本。例如:有關佛陀開悟前,修頭陀苦行的詳細描述,就是綜合參考了台灣元亨寺版與香港志蓮淨苑蕭式球譯的版本。(請參見第7章)全書中類此的章節,必多有淺解錯譯之處,或疏漏錯別字,祈請有緣讀此譯書的長老大德,慈悲布施指正,謹此預邀並感恩拜謝!。   除了律藏、經藏名稱,與部分艱澀內容,重要地名、人名,在第一次出現時,均附上巴利原文。翻譯的中文則盡量採取既有慣用的用語。但是由於有音譯、意譯、與音、意合譯的不同,有時,不免混淆不統一。例如:Siddhatha 悉達多,Yasodhara 耶輸陀羅,是音譯;Suddhodona淨飯王,Anathapindika 給孤獨長者,是意譯;佛陀兩位首座弟子之一 Sariputta 舍利弗為音譯,舍利子(心經)則為音、意合譯。被認為佛陀生命中最重要兩餐的供養者,其一是供養最後一餐的Cunda,就有「純陀、淳陀、窮達、周臣」四種音譯法,本書採用「純陀」;另一是供養開悟當天那一餐的Sujata,音譯為「須闍陀」(本書中出現多位同名者均採此譯),一般幾乎都譯為「善生」,此實屬意譯,本書採用此意譯,專指這位大供養者;善生的女僕Punna譯為「補納」,九位「結集小組」成員之一同名的Punna則採慣譯為「富樓那尊者」,以免混淆。再如「布施護法第一」的女居士Visakha,通譯為「毘舍佉」,是音譯,亦常譯為「鹿子母」,乃與Migara-Mata有關(她的公公Migara意為鹿,Mata意為母。Migara因受她弘法感化,而尊稱她為母,即鹿子母。)此即為意譯,她所建造奉獻的精舍,因而名為「鹿子母講堂」。(請參見第22章)   除了這些嚴肅的,必須一板一眼的對照翻譯,全書多處仍不失引經據典而以明喻、隱喻,來宣說佛法,頗能令我有會心的感悟。例如:「捉捕大蛇的方法與掌握佛法的方法」(請參見第4章);「海洋品質與戒律佛法品質」(請參見第14章);「稻田與僧袍福田衣」(請參見第25章);以及「天鵝比丘與孔雀在家人」(請參見第29章)。比喻比丘有如簡樸平常的天鵝,有冒險遠遊的能力;在家人則有如被華麗尾巴所拖累的美艷孔雀,無法展翅翱翔。記得年前曾參訪美國加州北部宣化上人的「萬佛城」,整個廣濶的園林道場中,可看到孔雀悠遊其中。如今,「萬佛城」的道場境教,我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了。歡喜感恩如是我聞!   在翻譯中,如是我思~~   佛陀開悟成道的當時,是尚未有文字記載的年代,此第一次結集的成果,也仍然是要依賴特選的記憶比丘來背誦流傳。有關人類記憶力的奧妙,在此暫且不論。在沒有文字記載,或所謂書本資料可供參閱的時空脈絡下,佛陀對於證道開悟的所見所聞所知所覺所悟的內容,都只能儲存在腦海心田裡。他是如何以比較、列序、分辨、分類等等的所謂思考技巧或方法,而開始他八萬四千法門的因才施教,如實宣說?佛陀甚深禪定,內觀洞見力,百千萬年難遭遇的偉大成就,這樣的尋伺思惟,是凡夫如我者,百思不解不及,是除了讚歎,還是讚歎啊!畢竟只有阿羅漢才懂阿羅漢,只有佛才懂佛!稍稍可堪稱精進修持的我,曾多次以薰修多年的同理心(empathy)理念與技巧,用最虔誠清淨的專注冥想,嘗試進入佛陀的時空脈絡與內心世界—— 以一些對佛法的基本瞭解與粗淺修持為基礎,想像佛陀在兩千六百多年前的印度社會,享盡父王精心安排的富貴家居生活,決心出離俗家王子身份,遍訪並受教於當代明師,後來加入六年頭陀苦行,又決定放棄,依中道而修,終而證得圓滿開悟(請參見第7、8章)……。漸漸地,我好似開始也有些微見聞覺知,在心海中似能感悟佛陀是如何又如是思惟……,有時是無比的清淨喜悅,有時是清淚盈眶,在感傷中受感動、感化,照見凡俗如我者,累世的無明執著習性是如此深重、不轉、不空,卻又似有些許了悟佛陀的緣起性空之宣說,(請參見第9章)一切人事物確是眾緣合和、緣生、緣滅,但要深信因果,因果不空,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在當時悠久多元的修行生態下,是何等不共的心性智慧!……佛陀接納兩位賤民斯伯卡與蘇利陀為弟子,(請參見第19章),在六位王子之前,先為理髮匠優婆離授戒(請參見第17章),以及在阿難不屈不撓的接引下,佛陀接受摩訶波闍波提王后的懇求,同意比丘尼僧團的成立(請參見第21章),圓融具體地實踐眾生平等,在當時根深蒂固的種姓與性別歧視社會,是何等獨特使命下的慈悲為懷!……佛陀證悟後,仍常在叢林雲遊、獨處、赤足、托缽乞食、日中一食、河邊沐浴、樹下一宿、專注冥想禪修,是何等莊嚴清淨的實修境教!……原來,佛度有緣人,是如來如去,是可感可應,是超越時空的!。   「佛陀」,可以是專指開悟成道的悉達多,瞿曇,住世八十年,弘法利生四十五年,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本師釋迦牟尼佛。也可以泛指修行中道,經出離人天道三界,自覺自利的解脫道,覺他利他的菩薩道,終於達到成佛之道如來境界的無上正等正覺者,則有十方三世一切諸佛。若就後者而言,瞿曇佛陀在開悟當時的時空脈絡下,並未曾經歷弘法利生的菩薩道。因而南傳佛教中,有佛陀為阿羅漢之說,似也不足為奇了。   佛陀在確定開悟,已證得了生脫死,究竟離苦得樂後,對於是否要住世宣說佛法,是曾有所猶豫的,因為他所證悟的是無上甚深微妙之法,以當時印度的所謂修行文化,是可能無法完全被瞭解、被接納、被信受奉行的,則可能會導至無知眾生的誤解而謗佛,這是他所不忍見的。是在眾天人懇邀祈請後,他才終於做了住世宣說,弘法利生的決定。(請參見第9章)這是何等莊嚴神聖的決定!他的猶豫而不留不教,是慈悲—— 為免眾生無知謗佛;他的決定住世弘法利生,是智慧—— 為眾生破迷開悟,這就是悲智雙運的佛陀境界。   對於「弘法利生行」,佛陀明確教示比丘要有五種標準,八種品質,新進比丘要有五種準備。(請參見第29章)   佛陀這個住世宣教,弘法利生的決定,也是翻轉了整個人類的人性觀、人生觀與宇宙觀。佛陀教導眾生要「如實澈見事物的真相」,主張「三界唯心造,萬法唯識現」,是一套究竟的心地法門。為了教化眾生脫離在生老病死、名聞利養中的各種妄想、分別、執著之痛苦,乃因才施教而有八萬四千法門。這種重視心念心智的清淨心法,西方世界被尊為現代心理學之父的佛洛依德(Sigmund Freud 1856-1939),於1920年代開始倡研了古典心理— 精神分析治療學派,而佛陀早在二千多年前,就已證悟了這套「如實澈見事物真相」的心法系統。美國宗教師— 心理學家一醫師(並未行醫)威廉詹姆士(William James,1842-1910)等人,在東方、西方開始聯合心理學(Conjunctive Psycholoy)的潮流中,都尊奉佛陀為人類的「第一位心理學家」。其實以現代心理學— 精神醫學專業的知見與分類,佛陀在悲智雙運中,救渡眾生究竟離苦得樂,他何止是第一位心理學家?他也是心理協談者,心理輔導員,心理諮商師,心理治療師,社會工作師,更是精神科醫師,是隨順眾生根性與身心靈因緣,不折不扣的「大醫王」。(請參見第26章)   「第一位心理學家」(第26章),「弘法利生行」(第29章),在本書中,以兩個獨立篇章名稱,來具體闡述佛陀在例行作息中(請參見第25章)的悲智行誼,是在類似傳記體材作品中,用意獨特的著墨。加上前述開悟初始,佛陀示現是否住世宣說,教與不教的決定與深思,這些是兩千六百年後,即使各類領域的學術專業均已相當成熟的今日,凡有志從事身心靈健康的生命教育工作者,或各行各業從事推廣、行銷、宣講的廣義教師,均值得靜心、虛心參考的。更何況今日除了必備的專業敬業,已不只是所謂東西方心理學跨文化整合的年代,更是重視各專業「跨領域」學習、研究、創新交流的世代。我也曾長期沈浸在相關領域中,尤其醉心於Eric Berne的交流分析心理治療法(Transactional Analysis,TA)、Richard Erskine(恩師指導教授)的統整心理治療法(Integrative Psychotherapy),以及生涯大師 Donald Super的生涯彩虹理論(Life-Career Rainbow Model)。   「佛教」是「佛陀」的「教育」,是教育不是宗教,包含」「學佛」與「佛學」。(雖然它也具備了正統高級宗教的所有條件—— 有創始人教主,教義與戒律經典,教團)「學佛」是依教奉行,學習佛陀,人人皆有佛性,皆可成佛;「佛學」則是要研究、深入經藏,加以論述、演說、寫作並發表。自從有緣正式皈依學佛,成為三寶與菩薩戒弟子,即將多年心理專業所學、所教、所研究、所輔導個案實務學習,與個人生命經驗,藉著2008年籌創「法鼓山人文社會基金會『關懷生命專線』」的任務因緣,在近十年整合出「請開心,要幸福喔!『因、緣、果』的全人角色助人模式」——『三助』的專線人等, 及「『六向度』模式的終身教育」——『應願能』的活躍樂齡人等,是可以作為深解如來真實義的入門準備功課,進而與佛法對話的一套全人角色的本土化「生命教育」系列教材,已經與不少有緣人有所共鳴分享,目前仍在不斷教— 學研修微調中;祈願有更多與我有類似背景專長的居士大德們,也能各就其領悟資糧,恭謙各自陸續加入,實現聖嚴法師「提昇人的品質」與太虛大師「人成即佛成的人間佛教」的宏觀悲願。佛教— 佛學界有志弘法利生的僧俗四眾,尤其是僧才的培育機構、佛學院等,是否也可以在深入經藏,實修佛陀悲智弘法利生的教示之同時,能不慢不疑地觀注當今學術界、教育界、企業界、社福界,強調「跨領域」翻轉教— 學與研究的全球化趨勢?例如,在講經說法開示時,以信眾為中心,配合各類主題、對象、情境場合,能有俗、勝義諦的次第安排,不輕易就佛言佛語,開示「一切世間現象都是夢幻泡影……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能運用科技媒體器材,更能以世間隨身的生活事件,或每天的國內外重大新聞,做為實例說明,而不只是慣於引用「唐朝時……」,「古德說……」,讓佛法達到「契理契機」的當代化、在地化、生活化、年輕化、國際化,性別平等化,真正的活在當下?!甚至精進發願,讓無時無所不在的「低頭族」(手機依賴者),或「繭居族」(宅男宅女)有朝一日都有緣成為『哈佛族』?!   話說回來,佛陀在開悟成道後的第一個星期,仍是保持完全獨處的,並在原地一直對那棵庇護他的菩提樹感恩致意。「獨處」與「感恩」,在日常生活中是多麼不可或缺的基本功夫!歡喜感恩,如是我思!   在翻譯中,如是我修~~   經過前後約三年,終於完成了全書35章約六百頁的的中文翻譯— 在獨處中翻譯,在翻譯中感恩。這是現階段,對我來說,修行學佛上最清淨的所緣境,真是一種實修的增上緣!   當下,我有「四小行願」,或可做為聞思與實修的新所緣境:   其一,願佛教朝聖旅遊者/團(包含個人、旅行社業主、領隊、執照導遊),以此書作為行前的功課,或行前說明會的教材,成就一趟福慧雙修、名符其實的朝聖旅遊。佛陀究竟涅槃前,告誡有四大最值得參訪的聖地。(請參見第24章)本中譯版由佛陀教育基金會慈悲出版,是有緣人皆可請的結緣書。善哉!善哉!若有需要,我樂意應邀,加入導讀共修。   其二,願以本中譯版作為「佛學英文」的對照教材。兩位作者除特別提供給中文版的「作者致謝與感恩、作者給中文讀者的序、關於二位作者與本書」三篇短文,更應譯者懇邀,再慈悲授權,英文原版將亦由佛陀教育基金會翻印出版,是有緣人皆可請的結緣書。善哉!善哉!若有需要,我樂意應邀,與對英文有心精進修習的法師、尊者、佛學者、同參善知識,共修研習。   其三,願繼續隨緣翻譯有關佛法的中←→英作品。若有同參善知識可以成立翻譯小組,一同選書或論文,由法師、尊者、佛學者、翻譯科班者、有經驗者、布施護持者,發願帶領,我樂意共修參與。   其四,願蒙三寶加持護祐,與有善根、福德的有緣人,一同歡喜感恩,精進修持此三願,如是我修!   在翻譯後,如是我歡喜感恩致謝~~   感恩—— 國際佛教善女人協會前主席、台灣佛教善女人協會理事長張玉玲博士,由於她的接引,我有緣加入該國際會議論文的翻譯團隊,口譯 Dr. Barbra Wright的論文,並翻譯了她的第一本《慈悲 地圖》,接著第二本《佛法與慈悲地圖》,而結識了該書的另一位作者Dr. Stephen Long。接著有緣翻譯他的新書,即本書,並結識了本書的另一位作者 Bhante Walpola Piyananda。三位作者都居住在美國加州洛杉磯,我有緣都曾拜訪過他們,這三位善知識也有緣都曾造訪過台灣,也都與張博士相識。這是何等的殊勝因緣示現啊!   感恩—— 中華佛教青年會理事長、國際佛教傑出女性獎委員會會長明毓法師,在極為繁忙的莊嚴法務與弘法利生行程中,應允特為本書寫序,並及時推薦作為「第十五屆傑出世界佛教女性頒獎典禮(OWBA)」的大會結緣書(2015年三月在台灣花蓮慈濟功德會舉行),這是何等的普賢行願示現啊!   感恩—— 中華維鬘學會名譽理事長、淨覺僧伽大學大乘佛教研究所鄭振煌所長,近日身體有恙尚在康復調養中,仍應允為本書寫序。其實,是承蒙老師不棄,半路收容了我這個巴利文盲學生。首先,針對「巴利文— 中文詞彙對照表」,老師逐字講解、修正。接著,就人名、地名、專有名詞等,提示要盡量依既有、慣用語詞翻譯。關於書名,我原先暫譯為〈如是我聞:佛陀生命的回憶錄〉,老師的建議是〈如是我聞佛的一生〉,當下,我驚為天譯!真是佛來之筆!收到「序文」時正好是佛陀成道日,多麼莊嚴神聖的時辰!老師畢竟是翻譯前輩—— 佛學長者—— 居士善知識!這是何等的悲智雙運示現啊!   感恩—— 佛陀教育基金會執行長朱益村,與基金會出版部江凰正師兄,校稿、校對義工林安世師兄與潤文義工黃婉婷師姐,尤其是學養豐厚的資深英文老師簡素玫師姊(簡豐文大德之令妹),發大心重新校閱修潤全文。由於他們的慈悲與專業,使得本書經歷煩瑣的打字、校對、潤飾、編輯、封面設計,而得以有此新修的第三版,再度作為與有緣人的結緣書。善哉!善哉!   感恩—— 娘家(高雄澎湖)大哥蔡博至等,同修老伴(台中北屯)賴澤涵、女兒舒庭、兒子詠熙、孫子宇瀚、媳婦張芷婕等生命貴人的相伴與支持。家人與家庭,是我今生今世最根本必修的還願— 發願— 受報功課。祈願:忍辱精進,『功課』善巧圓滿,無後顧之憂,時時世世受持菩薩行!               蔡稔惠 合十            於法鼓山人文社會基金會 關懷生命專線            2019年3月十週年慶 三版    佛陀時代的印度地圖 釋迦族(The Sakyas)的族譜 拘利族(The Koliyas)族譜 前言   佛陀永恆的教導長期以來已經成為我們靈感啟示的來源、幸福生活的指導方針、修行的動機、以及達到高度靈性目標的工具。   永遠存在的疑問是:這位拋棄世間生活,尋求開悟,而終於成為佛陀的太子,到底是誰?   有很多書曾試圖回答這個疑問,也有很多書已完成了令人讚歎的成果。但是,尚未有任何一本書,真正滿足我們想要親眼見證他到底是誰的願望。   我們最終認為尋找他最好且唯一的方式,是透過三藏經典。包含佛法八萬四千法門的三藏經典,是佛陀寂滅後九十天,在「第一次結集會議」上所集結的,而首次文字記錄的出現,則是在佛陀究竟涅槃之後三百年。   我們寫作本書的第一個目的,是要從三藏經典本身的觀點,來呈現佛陀的傳記。在古老的巴利文經典中,含藏有關這個主題很豐富的資料,我們決定要更深入的採集線索,也許可以使我們發現佛陀到底是誰以及其真實人生的樣貌—— 而不是只從古早佛教評註得來的推測、寓言和傳說。   我們寫作本書的第二個目的,是要盡可能地分享更多佛陀原始教化的逐字翻譯。我們知道大部分的讀者,除非他們自己投入無數時日來研究,是沒有機會讀到這些對話的。   我們寫作本書的第三個目的,是要以一種能吸引一般西方人與東方人的筆調方式,來分享佛陀的一生。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們知道需要有一個敘說故事的背景脈絡平台,才能讓他們理解這些內容材料,又不覺乏味;因此,我們以「第一次結集會議」為背景,創造出一個虛構的「附屬結集小組」,來回憶佛的一生。   《如是我聞佛的一生》已成為三類書的混合體:一是完整的佛陀研究傳記,二是重要佛法開示的收集品,三是「可能發生過」但我們永遠無法確知的佛教歷史小說。   在「附屬結集小組」中,九位完全開悟的阿羅漢,是歷史上佛陀的真實弟子,他們有可能參加了「第一次結集會議」;我們知道其中至少有三位是實際參加的:大迦葉尊者,阿難與優婆離。至於其他六位,歷史記載告訴我們,到佛陀寂滅時,他們是仍然活著的,這意謂著他們實際上是有可能參加的。本書中有關阿羅漢的性格描述,是以我們從三藏經典中耙梳得到的資料,以我們的理解為基礎,再加上我們的想像力,所勾勒出來的。他們彼此之間的對話,當然是我們虛構的,譬如「第一次結集會議」期間,所發生的事件。在「附屬結集小組」的會議中:「客串演出者」的身影是真實且具歷史性的,他們對於佛法的真實貢獻,在三藏經典中都有充分的記載。   由於我們兩人與斯里蘭卡都有相當親近的關係,也許有人會期待,在本書中我們會包含佛陀三次拜訪該島的有名故事,但是我們並未如此做。我們有意把這些迷人的傳說,留置在未來的作品中。   我們希望你們喜歡閱讀這本《如是我聞佛的一生》,且能因而更欣賞並感激這位完全開悟者,以及他在過去二千五百多年來對全體人類的影響。   願你們健康又快樂! 第1章 第一次結集會議   「師尊離開這個世間,已有漫長的九十天了。」阿難(Ananda)尊者在泥土地板舖上藺草蓆,如此回想著。他彎下老弱不堪的身軀,坐在洞窟的堅硬地面上,停下來喘口氣。   「這九十天以來,我不斷思念著他那神聖的身影;沒有要求他留下來,這讓我痛苦不已。」他憂傷的低聲自言自語。   「我明明有機會,為什麼我沒有乞求他不要離開我們—— 不要放棄他的身體,再多活一千多年?他不是一定要離開的,他是有能力想要活多久就活多久的,而且假如我提出要求,他是會留下來的。就在同樣這個地方,他給我好多次機會來提出這個請求,而每一次我不知怎麼的,就是沒注意到這個機會。當我終於瞭解時,已經太慢了;他已說出了他最後的神聖話語,那時已是不能更改了。我怎麼能活在這種罪惡感中?為何我還活在這裡?」   嚴持梵行八十年,已近乎聖人的他,一想到這裡,不禁悲從中來,懊惱不已。   阿難尊者與他的侍者斯伯卡(Sopaka)尊者剛剛從北方的拘尸那羅(Kusinara),走到靠近王舍城(Rejagaha)、毘婆羅山(Vehara)側的七葉窟(Sattapanniguha)。在這個長達一個月、艱鉅的旅途中,他很疲倦,而一路上他都背負著沈重的罪惡感。   他伸展身子休息一下,幾乎馬上就深深入睡了。夢境中,他回到了童年時候,正與他所喜愛的堂兄悉達多(Siddhartha)一起;這位堂兄後來經由他自己的努力,終於成為佛陀—— 完全開悟的世尊。   聽到輕輕的腳步聲靠近,阿難從睡夢中醒來。他張開眼睛看到大迦葉尊者(Maha Kassapa)仁慈、光亮的臉;他是令人敬畏的比丘,是佛陀仰賴以維持佛教法脈的人。   阿難對他的老朋友微笑,用一邊的手肘將身體撐起,衰老的關節感覺到強烈的疼痛。   「歡迎,我親愛的阿難尊者!我們一直都在等著你,一路可好?」大迦葉尊者以洋溢著仁愛與慈悲的聲音問候他。   「旅途很漫長,但沒有不愉快。最難過的事不是走路或旅途中的辛苦,而是一路上折磨著我的思緒。畢竟,就在同樣的這些洞穴裡,世尊給我機會請求他為人類萬古長存。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有好幾次這樣的機會,但是我誤解了,我以為既然他說『如來』(Tathagata)可以活出人類生命長度的萬古極限,我就假設他會如此活下去而不會離開我們。由於我缺乏正知正念,我沒有真正聽懂;所以現在他已離開我們了。」這位旅途勞累的比丘憂傷地說著。「這一生我還要忍受多久沒有世尊的日子?」他盡力忍住淚水,如此的問著。   「老朋友,你還要與我們同在四十年。我知道很快地你心中的疑惑與煩惱就會停止了—— 會很快的。順便一提,在《長部大本經》(Mahapadana Sutta)中記載,當悉達多太子出生時,天人表示在當前的人類年代,生命最長只有一百年。他們說佛陀的生命是會短些的。萬古長壽的觀念來自過去諸佛。我確定你一定記得這些,老朋友。」   「還要再四十年?我知道你能看到未來,大迦葉尊者,但是你確定我能活到一百二十歲?世尊只活到自己的八十歲生日。」阿難尊者回答。   「我的兄弟,當你證得阿羅漢時,四十年很快就會過去了,專注於當下,就不會意識到時間的消逝;事實上,你會知道沒有『時間』這回事的。我知道你累了而且深感挫折,但你千萬不要放棄成功的信念。」大迦葉尊者回答道。他是個已得道數十年的八十三歲阿羅漢。   「最終我還是像現在這樣。你邀請了五百位阿羅漢來參加這個重要的『第一次結集會議』,而只有一位仍在執著中掙扎的,就是我。會議明天上午就要開始了,我顧慮到我的資格,在證得阿羅漢果前,我認為我根本不屬於這裡。」   「你的資格是毫無疑問的,阿難。單憑你的記憶能力,你就夠資格留在這裡;事實上,假如沒有你,這個結集會議根本就不可能舉行。還有誰能憑著記憶,讓佛陀的八萬四千法門重現?繼續加油,朋友,你有著令人驚異的記憶力。」   阿那律(Anuruddha)阿羅漢走進這個小房間,向他的堂弟阿難問候,然後恭敬地向大迦葉尊者禮拜。「歡迎您來,阿難尊者!我聽說你總算到了,一切可好?」   「一個八十歲的比丘,最近又剛剛失去了師尊;我現在這樣就已算是最好的了,謝謝。想到在這裡只有我尚未開悟,而我又要為佛陀的過早離開負責;這些都使我深感沈重。」   「你比任何人都更瞭解師尊有關『緣起法』的教導,你怎麼可以說你要為這一切負責?」阿那律問道,「各種緣都是互有關聯的,以師尊的例子來說,造成他的出生與死亡的緣是遠超出我們所能猜測的複雜。他的過世,你當然不用受到指責。也許當師尊暗示他要離開時,你是被天魔(Mara)所蒙蔽。假如天魔使你心智茫然,你怎麼可能會想到要請求師尊延長他的生命(請佛住世)?」   阿難很挫折的答道:「還有,我尚未證得阿羅漢果啊!誰又要為這個負責?」   「堂弟,這也同樣是緣起法。所有造成你證得阿羅漢果所需要的緣尚未升起。但是,假如你盡最大的努力,就有可能帶來那個最後、最重要的緣而證果。我勸你不要放棄,但要盡最大努力。我也勸你要放下罪惡感;我知道那是使你停滯不前的主要障礙。走進森林,你可以找到安祥與寧靜;我保證為時不晚。」   大迦葉尊者說:「我同意你堂兄所說的,阿難。我認為今晚你應該卯足全力。」   阿難沮喪的搖搖頭,都已出家四十三年了,他仍然未能在艱鉅的試鍊後,得到大的成果。「我會再試試,我的好朋友,我會再努力一次。我不會放棄,那不是我的個性。你的鼓勵給了我信心,我知道負向態度只會使我遠離目標。」   「難道你不記得薄伽梨(Vakkali)的故事?」阿那律問他。「是啊!你當然記得的,你是記得佛陀所說過的每一個字的人。」阿那律尊者喀喀地笑,搖搖頭,想起了阿難那傳奇般的記憶力。   他繼續說:「薄伽梨比丘是如此的執著於佛陀的外表,他的視線從不離開佛陀,即使一下子都不肯。你記得他從不離開寺院,著迷地隨時都要待在佛陀出現的地方;他跟隨佛陀就像小鴨跟母鴨。佛陀覺察到他的執著,知道這樣會使他無法開悟。佛陀告訴薄伽梨:『只要你見到佛法,你就見到我。現在,你就出去禪修。』薄伽梨瞭解佛陀的意思,雖然他非常不願意離開師尊,他還是到森林裡去修行。他很努力地修行,終於領悟了佛法,最後達成了阿羅漢果的目標。所以阿難尊者,我建議你要出去,獨自禪修。我深深感覺今晚是很好的時機。」   阿難吃力的站起來,他拿起備用的僧袍,以極大的決心,慢慢走向洞口。大迦葉尊者與阿那律對他微笑,溫柔地拍著他的背,看著他離去。   當阿難走過這個寬闊的洞穴時,許多為了這個偉大會議而聚集在此地的阿羅漢們都向他致上最高的敬意。每個人都給他會心的微笑,其中有一個對他眨眼,愉快地說:「這是你的幸運日,阿難尊者,我們都會為你加油。」   阿難向仁慈的阿羅漢們鞠躬致意,默默感謝他們的鼓勵。他繼續走著,終於到達了森林的邊緣。   走在深綠的樹蓬下,他穿過了茂密的矮欉。林中的鳥鳴使他振奮不少。在他頭頂的樹上,有兩隻猴子在對話,阿難感覺牠們正在談論著他。他往上望,看到其中一隻以細長、多毛的手指指著他,牠的同伴向下看,高興地拍手,向他招呼。阿難對這兩隻友善的動物微笑,他的好奇心被牠們具有直覺的天性激起了。「也許牠們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阿難自忖著。   他來到一條小溪流,小心地踩著平滑的石頭抵達對岸。他彎下身用雙手捧水時,看到紅色與黃色的小魚在流動的小溪裏游來游去。當他捧起雙手想要洗臉時,意外地抓到一隻小魚。他溫柔地把小魚放回小溪,而那魚似乎有些吃驚。他又把手伸入水中,用清澈冰涼的溪水沖洗前額與太陽穴。   到了小溪的另一邊,他走進了充滿了陽光的林間小空地裏。在這個林間空地的邊緣,有一棵優美的娑婆羅樹正盛開著花朵,看起來很吸引人。他走到樹下,把僧袍對折,放在盤根錯節的大樹根之間。他慢慢坐下來,在這個舒適的空間,調整身驅;貼近樹根讓他想到母親的子宮。他想,這一定是嬰兒出生前的感覺。他把雙腿交疊成蓮花坐姿(結跏趺坐),背部伸直,閉上眼睛。沒多久,他便進入深度禪定中。   當阿難全心專注時,點點光亮隨著陰影舞動著。他小心地觀注在鼻端的呼吸,不久,他就進入了初禪。他深深的進入到喜悅的、無止盡的內在空間,輕鬆地進入到呼吸的韻律中。   太陽西沈,降到地平線下,林間空地漸漸地籠罩在黑暗中。此起彼落的夜間蟲鳴,取代了日間猴子的低語,以及小鳥的歌唱。遠處豺狼的號叫,突地引來了虎豹的回聲。阿難沒有覺察到這些夜裡發出的聲音,他已更進一層的深入到第二禪的禪定。過了沒多久,他的感官不再感知,思緒不再活動,覺知也完全停止。他終於達到全神貫注的狀態。   再過不久,他進入了第三禪;而最終,進到了最高的,也是最後的第四禪。他現在已經到達非空非有的境界,超越了意識和無意識的界限。他根本沒有覺察到,他以前從未到達過這個神聖的境界,因為他沒有任何覺察。當他深入到最高遠的境地時,已經到達一個新的精神領域。   所有森林中的聲音突然靜止了,就像大自然停止了呼吸一樣。一種微妙的預感瀰漫在空氣中,但阿難卻無所覺察。他已達到合一的境界;那種一即一切,同時又一無所有的地方。   當黎明破曉時,他回到身體的意識中。他決定躺下來,小睡片刻。就在他要躺下去的那一刻,伸展的腿仍在半空中,頭部也尚未完全著地;他突然感覺頭部像是要爆炸,胸腔彷彿要裂開。從頭蓋骨後方迸射出強烈的光芒,即使他閉上了雙眼,仍因那猶如千日般的光明而感到目盲。在他生命本質的中間,出現了一個通道;所有的雜染永遠消失了。   此時,「阿難」這個「人」消失了。   一位阿羅漢已取代了「他」的位置。   老比丘坐直起來,沈浸在喜樂之海中,那喜樂似乎將永遠擁抱著他。在他的心中,他旅行到宇宙,看到那裡是無始無終的。他抵達覺性的境地,他瞭解那裡沒有「他」,沒有「阿難」,沒有「我」,也沒有「別人」。   在極度的驚奇中,他歡喜地大聲叫道:「我做到了!我及時做到了!」   阿難慢慢地站起來,伸展疲倦又僵硬的四肢,折疊好他那綴滿補丁的僧袍。他深情的拍拍它,好似要感謝它支持、陪伴他渡過整個夜晚的掙扎和奮鬥。最後,他對著娑婆羅樹和孕育它的樹根微笑,以最大的恭敬在樹前頂禮,然後離開。   他往回走,經過了充滿潔白晨光的林間空地,再漫步走到銀色的小溪。他彎下身,將透明純淨的溪水,潑濺到臉上。當他看到紅色與黃色小魚時,他的眼眶泛出了淚水。「我的朋友,你們今天看起來是那麼的不一樣,甚至比昨天更美麗了。非但如此,每一樣東西看起來都不一樣了。我看著你們,我會游泳的兄弟,但是我所看見的你們,正是我自己。我環顧四週,一切都是我自己。」他開懷地笑著,他瞭解「他」就是外在所有的一切;突然間,他注意到昨天的疲倦與消沈完全不見了。   充滿了嶄新能量的他,走回在洞穴裡的僧團。他感受到所有的眼睛都盯著他。當他們看到他走近時,每個人都停下來,靜靜地站著。阿難這時理解到一個古老的說法:「只有阿羅漢才懂得阿羅漢」,這是真實不虛的。現在,他瞭解真正的阿羅漢是什麼;因為他已成為其中的一員。而每一個真摯地看著他的人都看得懂這點。突然,響起了無聲的喝釆,好似在場的五百位阿羅漢都在對他熱烈鼓掌,雖然事實上沒有任何人舉起手來。阿難聽到他們歡喜的讚歎,雖然並非以聲音表達出來。阿羅漢們以他們至高的無音之聲來鼓舞他;所有這些聚集在他身邊的聖人,以他們淨化的心念,給予他滿滿恭賀的話語。   阿難感激地對每個人微笑,並以燦爛的眼神感謝他們。現在,任何話語都已無關緊要,這對於隨時都把佛陀的言辭放在心中的阿難來說,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他知道不久後,他將要背誦那些神聖的話語。他感到很快樂,在經過無數次輪迴後,他終於證果了。   他走回洞穴深處的靜室,坐在地上,沈入深深禪定。他注意到現在的寂靜已有所不同,是更有能量的、更有生命力的那種。「他」既不在這裡,也不在那裡,卻又是無所不在。他沉浸在安祥中,品嚐著得道的成就感,他的心念永恆安住了。   他深深沉浸在這種幸福的狀態,忘卻了時間,直到聽到他的侍者斯巴卡輕聲叫喚:「阿難尊者,結集會議的時間就要開始了,你必須要馬上出席。」   阿難站起來,對著老朋友微笑。他挺直了背,然後莊嚴地從房間走出來。他的臉上有著滿足的安祥表情,那是昨天所沒有的。他發現他所有的罪惡感都已消失了,如同「他」現在也無影無蹤了。   當阿難進入大廳時,結集會議的眾人已集合就序了。   在場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而他默默地站者。對他的到來,阿羅漢們以極大的熱忱,表達他們的喜悅。他的堂兄阿那律走近他,對他說:「假如佛陀還活著的話,他會親自恭賀你的成就。請允許我代表佛陀,表達那些祝賀。」   此時,所有的僧伽成員齊聲說道:「善哉!善哉!善哉尊者!」   結集會議的主席大迦葉尊者站在講台上,大聲說:「阿難尊者,你現在已達成你的目標,你可以理所當然地參加這個只有阿羅漢才能參加的吉祥盛會。你出席這個會議是很具有關鍵性的,因為你是最瞭解佛陀的人,也是親眼目睹佛陀尊貴生活近八十年的人。你那無以倫比的記憶力,能幫助我們將佛陀所有的經典與教導有系統地整理起來,為未來世代創造福祉。請坐。」   阿難微笑著,以他慣有的謙卑,坐在大廳的後面。他知道雖然他是個資深比丘,卻是會議中最資淺的阿羅漢。畢竟,他是在幾個小時前才開悟的。   大迦葉尊者說:「阿難尊者,來呀!你的位置是在會議廳的前面,我的旁邊。你說的話得讓全部的人都聽見。」對著全體阿羅漢,他說:「請各位回想,佛陀曾說過,阿難尊者有著最好的記憶力,對於佛法也是知道最多的;事實上,他就是佛法的守護者。」   阿難站起來,謙卑地走向講台,靠近大迦葉尊者。尊者指著要阿難坐在他的右邊。阿難坐下來,他那榮光煥發的臉上透出自性顯現的光芒。   大迦葉尊者走上講台的前面,向結集大會致詞:「我召集這個會議的理由之一,是我瞭解維護僧團律法與秩序太重要了。如果希望保留佛陀的教示,並維持適切有用,那麼僧伽就要受到管束,以使他們的行為反映出佛法的神聖。」   「三個月前,在我最後一次去拜見世尊的路上,我遇到一位苦行僧,他手中拿著一朵珊瑚色的曼陀羅花(彼岸花),那是種植在天界,特殊情況才會開花。在當下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來不及在佛陀尚活著時,向他最後一次致意。我繼續走,不久,就遇到一個叫須拔陀(Subhadda)的比丘。看到我的嚴肅表情,他對我說,不必因佛陀的入滅而傷心。他甚至說,我應該高興才對—— 所有的比丘都應該高興—— 因為我們現在可以為所欲為了。(4)從一位比丘聽到如此不恭敬的話,我嚇了一跳,並理解到僧團已陷入腐敗的危機中。我當然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當阿羅漢們正全神貫注聆聽他所說的話時,他停頓了一下,「因此,我們將重新檢視律藏的僧伽戒律與行為規範,而下一代的僧伽們將遵守執行。」這個聲明,得到了全體五百位在場的開悟比丘以點頭表示認可。   「另外一個召集這次會議的理由,是要整理佛陀廣大與珍貴的教誨。目前,佛陀的經典與教導,並沒有特定的次序;它們就像祭典前散落在祭壇上的花朵般零亂。在阿難尊者及他不同凡響的記憶力幫助下,我們要重新檢視佛陀的每一個教示,並加以分類—— 分門別類—— 這樣才能容易保存、方便學習。」   「我們首先將以律藏的記載,來制定僧團的戒律規定。優婆離(Upali)尊者,請到前台來。我們希望請教你與戒律有關的問題,以確定師尊的教示是完整無缺的。」   優婆離走向講台,準備好接受詢問。長久以來,他就是律藏的專家。他是被佛陀宣稱為「持戒第一」的人。(5)   「優婆離尊者,我將會請教你與每條戒律有關的五件事情。你的回答會建立這條戒律的有效性,與決定它是否有助於佛法的延續。沒有戒律就沒有秩序,如此,佛法的生命將會是短促的。這五個問題是:為何要制定這條戒律?誰是它的適用對象?在何種情況會犯戒?什麼是可用的戒律?什麼是可用的微細戒律?」   「好的,大迦葉尊者,我已經準備好要回答你的問題了。」優婆離回答。   首次結集會議已經正式開始了。 第2章 太子的誕生   第一次結集會議由大迦葉尊者所召集籌劃,地點在意為「國王之屋」的王舍城(Rajagaha)附近舉行。王舍城為現任國王的父親頻婆娑羅王(Bimbisara)所建,摩掲陀(Magadhan)王國的首都。環繞在城市周圍是一座長達四十公里的巨大圍牆,名為獨眼巨人牆。牆上有高聳的瞭望塔、堡壘、三十二個大門,與六十四個邊門暗道。   王舍城是佛陀所熟知的地方,他曾在附近的竹林精舍(Veluvana)斷斷續續住了十二年。位於附近的吉哈庫它(Gijjhakuta),即「靈鷲山」,佛陀曾於此宣說許多深刻偉大的開示。   佛陀最喜愛的禪修地點之一畢缽羅窟(Pippali),就在王舍城的郊區,而附近的卡那達池塘是佛陀過去常沐浴的地方。每一位出席的阿羅漢對王舍城都有美好的回憶,因此大迦葉尊者知道,大家會很高興在這裡舉行這個莊嚴的首次結集會議。   二十多年以來,大迦葉尊者一直過著隱士般的生活,大家都知道他在森林中獨居。對他來說,參與任何形式的組織活動是相當不尋常的。但是,自從佛陀入滅後,他強烈感受到維持僧團秩序的重要,所以決定要出來召集這個首次結集會議,並擔任主席。   佛陀曾稱呼大迦葉尊者(1)是「苦修第一」的比丘,因為他堅持要卑微的住在戶外,接觸大自然。他大可以選擇住在舒適的道場中,但他寧可待在自由而清淨的野外開闊空間。他選擇七葉窟(Sattapanniguha cave)做為結集會議的地點,就是一種折衷的解決方案,因為這裡有隱居的好處、有自然美景、且又靠近王舍城。   七葉窟實際上是七個連接的洞穴,圍繞著一個寬廣空地。阿闍世王在空地上架設了一個大帳篷。這個臨時性的建築物就做為結集會議的場所。除了一些喜歡在森林獨居的人之外,五百位阿羅漢都將以洞穴中的迂迴空間做為住所。   由於地下有七條小溪流注的沙巴它達拉匯流(Saptadhara),結集會議有足夠水源可用,也有溫泉,讓比丘們在結集會議期間都可以泡熱水澡。   在用過了阿闍世王供養五百位阿羅漢的豐盛午餐後,阿難走向他在洞穴中的房舍。侍者斯伯卡細心引導這位長老,走在這個遍地石塊的路徑上。斯伯卡在四十五年的出家生活中,成為一位阿羅漢已有三十八年了。   阿難看起來光芒四射,充滿了生命力。他真情地微笑,流露出悟道後深不可測的內在喜悅。當他沿路走過時,謙卑的鞠躬問訊,向阿羅漢們祝福。   大迦葉尊者從走道的交叉點走向他,對他呼喊著說:「阿難,請到我的房舍來休息。阿那律、優婆離還有其他的人也會一起來。巴庫拉(Bakkula)會拿一些從喜馬拉雅山帶來的特殊藥草;他保證這些藥草可以在輪到你說話時,讓你不會倒嗓子。你需要讓你的聲帶保持最佳狀態,才能背誦所有的經典。」   「謝謝你的關心;我接受你的邀請。」阿難答道。「一如往常的,優婆離今天在解釋戒律規範時說得精彩極了。我相信在這次結集會議結束時,所有的戒律都會井然有序了。」   「是的,這樣很好;把戒律與佛法經典徹底檢視一次,這樣我們就可以將經律藏加以分門別類。」大迦葉尊者回答。   「我正在想,雖然這次會議的優先任務是經藏與律藏的集結整理,但我們或許同時可以研創出一個佛陀的生命記錄。」阿難提出建議。   「你了解師尊對於他個人人生的感受是怎樣的。他通常不鼓勵述說他的故事,他希望把重點放在信息內容上,而非傳達信息者的身上。」大迦葉尊者以嚴肅語氣回答。   「我很清楚,師尊不要在他離去後發展出對他個人的狂熱崇拜,但我不認為為他寫下生命歷史紀錄有什麼不對。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因為等到下次結集會議時,我們這些親眼見證佛陀一生的人可能都不在了。我認為佛陀的生命故事,也許對於那些未來想要學習佛法與加入僧團的人,會帶來一些啟示。」阿難說著。   「佛陀不是平凡的人,你是知道的;他多次清楚向我們展現他的超凡能力。他教導我們『無我』,事實上沒有永恆不變的『我』,你現在卻談到要寫出一個有關『我』的故事。」大迦葉尊者驚訝的說。   「我想,假如我是一千年後出生的人,我會非常想知道佛法是從哪裡來的,並且能夠認識最先闡述佛法的那個人。」阿難回答。   「從這個觀點來看,我想這確實是個好主意,雖然我原本是持相反意見。也許這對我們的結集工作會是一個很精釆的註解。雖然我不能確定師尊是否會希望如此做,但我會成立一個『附屬結集小組』來達成這個目的。我們所完成的這份傳記,可以在結集會議結束時,提出來在大會分享。」大迦葉尊者回應,「我會召集十位特別有記憶天份的比丘來參與我們的回憶錄工作。」   「謝謝你,大迦葉尊者。為了記錄師尊的教示、他的戒律、和他的生命故事,你剛剛已經扛起了全部責任。」   當他們靠近懸崖的陡峭邊緣時,斯伯卡握住阿難一邊的手,大迦葉尊者則握住另外一邊,三個人一起向下走了幾步,走上另外一條可以通到洞穴的小徑。   在進入寬大的前廳時,他們都低下頭。大迦葉尊者帶路,走向一個狹窄的走廊,通到他個人的洞穴。優婆離、富樓那(Punna)、阿那律、巴帝耶(Blaadiya)、摩訶迦旃延(Maha Kaccayana),與巴庫拉都已經在那裡了。   當大迦葉尊者在地上坐好了之後,他解釋道:「我們剛剛討論過要成立一個附屬結集小組來記錄師尊的一生。我們認為這對於律藏與經藏的集結,會是個很好的註解。」   「這是個了不起的想法。」巴庫拉說,「我們這些與如來親近的人,在離世之前,應當完成這件事。」   「我正是這個想法。」阿難附和道。   「這絕不是巧合,所有現在聚集在這裡的人,恰好就是這個附屬結集小組的理想成員。斯伯卡,請召集一群記憶力強的比丘來到這個房間,我們今晚就可以開始,」主席請求道。斯伯卡起身,離開了洞穴。   巴庫拉說:「在等他們的同時,我要把從喜馬拉雅山帶來給阿難的藥草茶泡好。從一個高人處,我聽說這些藥草,可以補充元氣,並保養阿難那著名的嗓音。」   聽到他所說的話,阿難不禁笑了起來;想到現年一百零五歲的巴庫拉是八十歲才在僧團受戒的。假如喜馬拉雅山藥草是這位老人家健康長壽的祕訣之一,阿難當然樂意一試。   巴庫拉打開包袱,拿出裝有藥草的小布袋。從袋中取出一些藥草,放進一鍋柴燒的滾水中,幾分鐘後,他把香氣四溢的茶倒進一個陶土做的杯子,拿給阿難,阿難笑笑地接受了。   「謝謝你,你是『健康第一』的人,你總是知道什麼東西是對我們最有益的。」   「既然我們聽說你還要與我們相處四十年,我就必須確定你健康且充滿能量。」仁慈的阿羅漢一邊倒茶給其他人,一邊回答。   「我懂了,原來我的預定壽命長度,都已經傳開了。」阿難開懷大笑道。   沒有多久,斯伯卡回來了,後面跟隨著十位善於記憶的比丘。他們向長老比丘們深深頂禮,靜靜地靠牆坐著。   「讓我們開始吧。佛陀的父親淨飯王(Suddhodana)有四個兄弟,兩個姊妹。巴帝耶,你是淨飯王的大弟斛飯王(Dhotodana)和釋迦族當時的領頭女性卡麗哥達(Kaligodha)公主的兒子。阿那律,你是國王的二弟甘露飯王(Kukkodana)的兒子;阿難,你是國王的三弟白飯王(Amitodana)的兒子。你們三個人是佛陀的堂兄弟,從一開始你們就和佛陀在一起的。你們當中哪一位要起頭進行我們的回憶錄?」大迦葉尊者問道。   阿難回答:「就由我開始來說佛陀的生命故事吧。我要先說我與佛陀是同一天出生的。我知道一些關於他出生前的預言,以及從父母、姑姑與伯父們聽到關於他出生的各種情形。後來師尊也曾親自告訴我他決心成佛的因緣。」   「我很想聽聽那個因緣。」優婆離請求著,並把身體坐直,好更仔細聆聽。   阿難接著說:「佛陀在出生為悉達多太子前的最後一世,是一位名為白旗天人的菩薩未來佛(Bodhisatta)。有一天,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天王聚集在一起,面見白旗天人,告訴他,由於他已履行了三個層級的十善道,現在就是他最後一次轉世的良辰吉時。他註定要成為完全開悟的佛陀。(3)   請記得,這十善道是:布施(dana)、持戒(sila)、出離(nekkhamma)、智慧(panna)、精進(viriya)、忍辱(khanti)、真實(sacca)、決心(adhitthana)、慈愛(meta)、平靜(upekkha)。這十善道需要三個相續層級的精進修持,每一個層級都更高深、更困難。佛陀告訴我們,他是藉由慈悲心、善巧的思考、無我、和清淨心,在這三個相續層級上學習與修行,才得以專精於這十善道。每一個善道他都完成三次,一共進行了三十次。」(4)「天王們說菩薩在獲得完全的開悟後,會解放天人、人類、梵天,使其脫離輪迴。為此他們請求菩薩投生為人。」   這位菩薩未來佛沒有冒然同意這個請求。相反的,他遵循歷代菩薩成佛的傳統,進行了五項重要的調查。第一項調查是:「這是佛陀出現的適當時機嗎?」第二項:「這是適合佛陀誕生的土地嗎?」第三項:「這是適合佛陀出生的國家嗎?」第四項:「這個家庭就是這位菩薩在他最後一世要投生的地方嗎?」第五項是:「這位菩薩未來母親,壽命有多長?」(5)   「這五項調查的結果是什麼?」斯伯卡問。   「經過審慎檢視各種條件之後,這位菩薩確定,當時確實是出生的吉時,也是成為佛陀的吉時。」阿難回答,「他說要以人身出生在迦毗羅衛城(Kapilavatthu),做淨飯王與王后摩訶摩耶夫人(Maha Maya)的兒子。於是馬上向天人、梵天辭行,進入歡喜園(Nandana Vana)天界花園休息,準備轉世。」   「為何迦毗羅衛城被選為未來佛陀的誕生地?又為何國王與王后被選為他的父母?」巴庫拉問道。   阿那律回答:「當這位菩薩在做調查時,他發現這個叫做南瞻部洲(Jambudipa)的陸地是過去諸佛唯一出現過的地方,這符合做為誕生地的條件。為了符合另一個條件,這位未來佛菩薩再進一步尋找過去諸佛誕生的地點。當他看到南瞻部洲的中洲,確定過去諸佛的確曾經在此出現。接著就仔細調查這個區域,認定釋迦族的王城迦毗羅衛城,是最適合誕生的地方。」   「他看到淨飯王是眾所許王(Mahasammata)的直裔,是第一位由選舉產生的國王,他的血統是純種的釋迦族。他看到王后有著累積千百世善行的功德,是未來佛陀出生時的理想母體。這位菩薩看到所有必備條件都已齊全了,此時便是佛陀誕生的良辰吉時。」   「除了我剛剛所解釋的,我個人認為這位菩薩看到南瞻部洲的印度,是教導四聖諦與重要佛法教理的理想地方,因為不僅現在,在遙遠的未來,這個古老的、幸福的,也是多災多難的國家,正承受且將承受極大的苦難。」   阿羅漢們點頭同意阿那律深刻的預測。   「對當時的迦毗羅衛城你還記得些什麼?悉達多出生時,那裡是什麼樣子呢?」巴庫拉急切地問道。   「我很樂意回答這些問題,因為悉達多太子出生時我已經十五歲了。」現年九十五歲的巴帝耶回答。巴帝耶在他的父親斛飯王過世後,曾有幾年出任攝政王,這使得他成為淨飯王退隱後的最佳王位繼承人選。佛陀曾稱呼巴帝耶是「貴族出身的比丘領袖」。「我記得很清楚,畢竟那只是八十年前的事。」他繼續說,「那時整個王國都在談論著悉達多的誕生、他身體上的特徵、對他未來的預測;當然,還有國王對這個期盼已久的兒子的期望與抱負。」   「迦毗羅衛城是美麗的釋迦王國的首都,這個王國從喜馬拉雅山的山腳,一直延綿到恆河(Ganges)。阿諾馬河(Anoma)從喜馬拉雅山流下來,貫穿了王國的中部,提供鮮純的水給稻田與牧草。釋迦族皆以農牧為業,而淨飯王雖貴為國王,有時也會下田工作。釋迦國的人民是以相貌姣好而聞名的,這裡出生的都是強壯英俊的男人和端莊美麗的女人。」   「我的伯父淨飯王堂堂正正地依據『國王的十大職責』來統治人民;即使到現在,這些職責仍與八十年前一樣適切可行。」巴帝耶如此做了結語。   「為了留下紀錄,請說明這十個職責是什麼?」富樓那提出請求,「我確信當年你擔任攝政王時,一定執行得很好。」   「那時我還年輕,是在我成為比丘之前;但回想當時,我的確做的還算可以。」巴帝耶謙虛地說。「十個職責的第一個是布施,即慷慨、寬大、慈善。統治者不應該貪戀與執有財富和土地;他應將這些用於人民的福祉上。」   「第二個是要有道德操守,表現出美德懿行。絕不殺生、欺騙、偷盜、剝削他人。也不可以邪淫、妄語或吸毒。這些與師尊後來所教示的五戒是類似的。」   「第三個是他必須為了人民的利益而捨棄一切,這叫做大捨施。為了子民的利益,他必須隨時準備好放棄個人的舒適、名譽,甚至生命。」   「第四個是正直,即誠實、廉正。國王在執行任務時,一定要能無所恐懼或無所偏坦。他一定要意願真誠,絕不欺瞞大眾。」   「第五個是仁愛,即善良、溫柔。要有溫和的性情,慈悲對待他的子民。」   「第六個是節欲,即節制的習慣。國王一定要過簡樸的生活,修習自我控制,不放縱於過多的奢侈。」   「第七個是無瞋,即沒有仇恨、惡意與敵意。國王不應該對任何人懷恨在心。」   「第八個是無害,即非暴力。國王應避免戰爭且促進和平。」   「第九個是堅忍,即耐心、寬容、忍受挫折與善解人意。國王應該能夠吃苦、忍受困難與侮辱而不會失去修養。」   「最後的第十個規則是無敵意,即不對立、不阻礙。國王不應該與人民的意志對立,絕不阻礙有益人民福祉的任何措施。」巴帝耶說道。   「我真誠的希望未來的統治者能把這十個職責放在心中,並加以實行。假如他們能如此做,世界必然和平。」富樓那說。「巴帝耶,請繼續描述迦毗羅衛城。」   「圍繞著迦毗羅衛城的是一座防衛用的城牆。」巴帝耶開始說。「位於其中的王宮與大臣的房舍,都是以磚塊和赤紅色的屋瓦所建造。城的周圍有一些井可以供水,這些井都有磚牆圍繞著以策安全。在牆上有四座巨大的鐵門,每一個寬達十九呎。街道上都舖有石子,總是保持得很乾淨,是由國王的清潔隊在維護。」   「在我們的東邊是一個叫拘利(Koliya)的小王國,那裡也住著釋迦族人。當時的國王是安加那(Anjana)。首都得瓦達哈(Devadaha),是以曾供釋迦族王子們遊樂的美麗湖泊為名。安加那國王的父親是得瓦達哈國王,他也是以湖命名;整個城市實際上就是圍繞著這個美麗湖泊而建造的。很久以前,很多釋迦族人到那裡去玩,捨不得回迦毗羅衛城,所以就留在湖邊定居,最後建立了拘利國。」   「我敢說你年輕時,一定曾在得瓦達哈湖裡游泳。」巴庫拉說。   「是的。阿難、阿那律、得瓦達它、難陀、悉達多與我,我們這些堂兄弟們,在這個湖上游泳、划船,度過很多快樂時光。」巴帝耶說著。   「家族的狀況如何呢?」斯伯卡問:「佛陀很少談到他的家族,他的兒子羅睺羅(Rahula)也很少提及,為何會這樣呢?」   「佛陀認為每個人都是他家族的一員,他不會對其他人和他自己的血親骨肉有所分別。他當然愛他的家人,但是他認為,不該只因他們是親人,就給他們額外的關愛。」阿那律回應。   「那麼,可以告訴我們任何有關佛陀母親的事情嗎?或者我應該說他的兩位母親?」富樓那如此問。   「安加那國王的大女兒是摩訶摩耶,小女兒是摩訶波闍婆提(Mohapajapati)。」巴帝那回答,「兩位公主都很漂亮,雖然當時在印度的其他地方,國王妻妾成群是很普遍的,但在釋迦國是一夫一妻制。不過,由於淨飯王平定邊區叛亂有功,他的父親師子頰王給了他一個特殊的獎賞,允許他以正式的儀典迎娶這兩位姊妹。」   「摩訶摩耶王后二十年來一直沒有懷孕,她生悉達多時已經三十六歲。她的妹妹摩訶波闍婆提王后,與淨飯王生有兩個孩子:在悉達多前出生的女兒尚達麗難陀(Sundarinanda),與後來出生的兒子難陀(Nanda)。」   「我一直都很想聽聽有關摩訶摩耶王后作夢的故事。」巴庫拉說,「可以請你給我們說一說嗎?」   阿那律發言道:「請讓我來解釋這個夢,因為我自己一直對它也是深感興趣的。對於這個夢的傳說,我思索了已有八十年,它已成為迦毗羅衛城歷史和傳說的一部分;每個村民都有不同的說法,但我很高興能告訴你們我的版本。實際上,這是我的伯母摩訶摩耶王后自己告訴我的。當時我只是個七歲的小男孩,但我永遠忘不了她那甜美的聲音,以及她流露出對未出世孩子的愛。」這些受人尊敬的比丘們點點頭,想著他們終於可以聽到真相了。   「在八月滿月後的第九天,整個迦毗羅衛城都在慶祝一年一度的阿沙陀祭(Uttarasalha)。這個祭典的特點在於參加者必須戒酒。整座城市以精美的花卉作裝飾,家家戶戶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芬芳花束。還有各種色彩的木製裝飾品,掛滿了城牆、王宮外,甚至道路兩旁的樹上。」   「跳舞、祈禱、宗教儀式持續了好幾天。摩訶摩耶王后那年沒有參加這個祭典,而是去做慈善工作,將食物分送給窮人。在節慶的最後一天,她到靠近河邊的寧靜莊園,去拜訪阿私陀仙人(Asitadevala)。她參加了他所帶領的宗教儀式。事後,她回家與妹妹摩訶波闍婆提一起吃晚餐。摩訶摩耶整天都在做慈善的事,她的精神特別好。晚餐後,她向國王請安,然後回到她自己的寢宮。」   阿那律說的故事吸引了房裡所有的人。負責記憶的比丘們,閉著眼睛,也凝神聽著這個故事。   「摩訶摩耶王后告訴我,那晚她很快就睡著了,月光經由打開的窗戶,照射在她身上。」阿那律繼續說,「接著她開始作夢,夢見她的床突然飄高,經由窗戶被抬到天空中去。她看到天人把她運送到喜馬拉雅山的最高處。當她越過最高的山峰,看到了月光反射在冰河與雪地上的瑰麗景像。天人最後輕輕地把床放在阿諾它塔湖旁。他們在湖中為她沐浴,為她穿上綴滿寶石的華麗天衣。」   「然後,她看見一頭乳白色的小象,用象鼻舉起一朵盛開的蓮花。她不自覺的深深愛上這隻動物。這隻象在她的床邊繞了三圈,好似要向她致意;然後,牠吼叫幾聲,便溶入了她的右脅。這一刻,她便懷了佛陀,一種如雷的地震響起,震撼了大千世界。」   「當她第二天醒來時,她把這個夢告訴國王。國王好奇於夢的寓意,就請一群婆羅門的星象家到王宮為他解夢。其中一個說,王后被帶到的阿諾它塔湖,是眾多亞洲河流――雅魯藏布江(Brahmaputra)、恆河(Ganges)、眉公河(Mekang)等河流――的發源地。就像河水從發源地滋潤全世界,他們的兒子也會在精神靈性上滋養人們,以最終極的真理淨化人們的心念,使人們達到更高的精神境界。」   「另外一個婆羅門星象家則確定他們的兒子不是成為轉輪聖王,就是出家成為佛陀。」   「據說在王后受孕的那一刻,四萬天人都來到王后的房間來保護她和胎兒免於受到任何傷害。摩訶摩耶是貞潔且清淨的,已經能完全免除任何的情欲渴望,她的子宮就像一座聖塔。從懷孕到分娩的這段期間,她從來沒有任何疼痛或不舒服。」   「她常以內觀力看著她未出世的胎兒。她看到他依靠著她背脊骨的支撐,盤腿坐在一個佛法的寶座上,看起來就像位佛法的演說者。」   全體阿羅漢都保持肅靜,全神貫注聽著阿那律說話;他們被世尊最後一次進入色身的故事深深吸引。   「我記得我母親告訴我有關師尊出生在藍毘尼花園(Lumibini )的故事。」阿那律繼續說,「她是王后前往得瓦達哈城(Devadaha)的隨行人員之一。根據習俗,懷孕的女子會回去娘家待產。巴帝耶,你也在場,我說的對嗎?」   「是的,我當時十五歲,跟所有人一樣,興高采烈的期待著王族誕生。同行的有我的母親、你的母親、佛陀的同父異母姊姊尚達麗難陀、警衛隊隊長,和數百名侍者陪伴著王后;而王后被抬在一頂金色的轎子裡。小公主尚達麗難陀非常興奮就要有弟弟了,她不停的問王后小寶寶什麼時候會出生。王后憐愛地對她的女兒微笑道:『快了,親愛的孩子,快了!』」   巴帝耶暫停了一下。當他回憶這個幸福的情景時,感覺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接著他繼續說:「你們都知道的,王后並非一路直達得瓦達哈城。當她看到藍毘尼花園的絕妙美景時,她請求隊伍停下來,讓她在此休息一下。熱愛大自然的她想要在娑羅樹下休息一下。藍毘尼位於兩國之間,是以讓人放鬆與遊憩而聞名,兩國的人民都很喜歡它。」   「園中每一棵娑羅樹都開滿了花朵。鳥鳴伴隨著難以言喻的花香遍布空中。當王后的轎子靠近林園的最中心時,天人與梵天宣佈未來的佛陀會在當天出生。成千上百的天界眾生聚集在園裡,來見證這件喜事。而同一時間,整個宇宙充滿著天樂、歌聲,及洪亮的的號角聲。」   「當她從轎子下來時,突然有個衝動想要抓住娑羅樹的樹枝。那樹枝竟自動地的彎下來攙扶她;我們看到這一幕時都嚇呆了。那時,穿著金絲錦鍛袍的王后,看起來安祥、莊嚴、充滿了喜悅。隨即她強烈感覺到孩子即將臨盆,她的侍女立刻拿起簾布將她隔離起來。我們其他人則馬上退了下去。」   「瞬間,花朵從天上紛紛落下,天樂開始鳴奏。這位未來佛從摩訶摩耶王后如蓮花般的子宮誕生時,是潔淨、純淨的,有著各種美好的相貌和體態。那天是衛塞月(五月)的滿月日。隨即,空中出現兩道清泉,噴出清淨的泉水,清洗未來佛與他母親純潔無瑕的身體。自然界和整個宇宙都向這位未來的佛陀致意。」   禪定中的阿羅漢們聽到敘述,彷彿身歷其境。巴帝耶繼續說:「在園中有一座小池塘,池中有七朵蓮花排成一列,連接著水池的兩端。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聽說過,佛陀出生時,他的母親是站立的,握著娑羅樹的樹枝,這是真的。你們也聽說過,有四位守護神以金網接住了孩子,然後交給他的母親,這也是真的。你們曾聽說過小悉達多站立著,面向十方,走了七步,每個腳印下都出現了盛開的白色蓮花。我要對各位同參道友說,雖然悉達多無庸置疑是很特別的,但他與其他嬰兒其實並無兩樣;傳說在他足下所出現的蓮花,只不過是他清淨純潔的象徵。」   「佛陀後來曾解釋蓮花的象徵意義(7),他說它長在水面之下的淤泥中,就如同人類常常出生在不利的環境中。池塘中的水比喻著每個人成長的社會環境。一個人不論他的出身或成長經歷如何,只要不屈服於不利或有害的影響,不管在何種境遇下,最終都能像蓮花一樣綻放。生命能為每個人綻放出喜樂與感恩。」巴帝耶做了結語。   「很高興你把蓮花足印的細節說清楚,讓它有了正確的意象,巴帝耶。」阿難說。「佛陀是人類,他那清淨的信息是要獻給所有時代的所有人;他其實是以淨化眾生的身分降臨在這個世界,要啟發所有人奮力達到完美,並實現涅槃。」   「是的,阿難,正是如此。」大迦葉尊者說,「師尊出生時的七朵蓮花,也象徵淨化的七個階段,是他在證得完全開悟前所要完成的。富樓那,你可以為大家解釋這些嗎?」   「好的,尊者。」富樓那回答。他是這個小組中第二年輕的阿羅漢,現年七十歲。「我要引用《中部七車經》(Rathavinita Sutta)的經文。」(8)   戒行的清淨是為求達到心念的清淨;   心念的清淨是為求達到知見的清淨;   知見的清淨是為求達到斷除疑惑的清淨;   斷除疑惑的清淨是為求達到明辨道與非道的清淨;   明辨道與非道的清淨是為求達到行道智慧的清淨;   行道智慧的清淨是為求達到智慧見解的清淨;   智慧見解的清淨是為了達到清淨無餘的涅槃。   為達清淨無餘涅槃的路就是世尊所活出來的神聖生命。   「富樓那,謝謝你的解釋。若是沒有淨化,那是無法得到真理的,而佛法對此說得很明白。兄弟們,我想第一天,我們就進行到這裡。」大迦葉尊者說,「我建議我們各自回到住處,反思今天所說的內容,沉思師尊神聖的一生。明天我們將繼續。」   阿羅漢們全部站起來,恭敬地向長者頂禮。他們一位接著一位,靜靜地離開房舍,在黑暗的走道中,他們每個人的身體上,似乎都有一股淡淡的藍光;那由修行流露出的清淨光芒照亮了路面,也就不需要火把了。 第3章 神童   過去兩星期以來,結集會議一直都在詢問優婆離有關於律藏的內容。他們已接近議程中戒律規則部分的尾聲,負責整合這些資料的委員們,現在正忙著根據主題加以分類。   「優婆離,你看起來仍是精神奕奕,就像會議開始的第一天一樣。」阿難邊說邊從講台走下來。優婆離扶著阿難的手,帶他穿過群眾,走出大會的大廳。太陽已落到地平線之下,洞穴周圍點起了火把。   「阿難,謝謝你的讚美。多年以來,如果不是你的幫忙,我們這些人現在不知要散居到哪裡去了?我的精神能量,大概是來自於對師尊恆久的智慧與洞見,不斷的感恩。假如師尊在過去未曾建制戒律規範,我懷疑僧團在我們離世之後是否還能存在。我很高興大迦葉尊者的安排,把這些教戒規範的問題,一勞永逸地整理出來。他所提的問題有些是很困難的;我很感激你總是適時的在旁補充一些人、事、時、地、物的遺漏。」   「我很高興能幫上忙。現在,我們確定僧團可以比我們還長久的存在下去,就可以鬆一口氣了。」阿難回答,與優婆離一起走向東邊的洞穴。他們低下頭走進第一個房間,繼續往下經過黑暗的走廊,一直到達他們的目的地。   大迦葉尊者在他房舍的入口處向優婆離與阿難問候,並問說:「你們有興致繼續我們的佛陀生命故事嗎?」   「大迦葉尊者,我沒問題,假如你和其他人都方便的話。」阿難回答。   「他們都已集合好了,記憶比丘也在等了。」   阿難微笑點頭,對這位主席完善的預先安排表達感激。   優婆離、大迦葉尊者與阿難得到小組成員與記錄的比丘們熱情的招呼。當他們都坐上坐席,阿難說:「堂兄,你已說完了師尊的出生,你何不繼續描述國王在王宮迎接的情形?」   「好的,阿難。」巴帝耶回答,「如你們所想像的,當王后回到王城,整個迦毗羅衛城是喜氣洋洋的。王后的父母,即安加那國王和他的夫人,及在藍毘尼花園加入行列的其他親友,都隨著金色轎子進入城裡。為了慶祝王室成員誕生這個重要的日子,準備工作如火如荼進行著。國王期盼有個繼承人已經二十年,他現在總算如願以償了。」   「當王后在張燈結綵的西邊城門把新生男孩抱給他的父親時,我是在場的。國王喜極而泣地把他抱在懷裡時,在場的群眾們歡聲雷動。摩訶摩耶王后的神采光芒是無可形容的,她沒有產後的任何倦容。受到如此熱烈的迎接,她興高采烈,毫不猶豫熱情地加入了慶典。由於她的純潔與奉獻,才使得她被挑選為佛陀的母親;而她過去一直渴望能生育,現在終於實現了。」   「我們應該注意到,在師尊出生的同一天,各地也有六個與師尊相關的人、事、物誕生。」摩訶迦旃延補充著說。「阿難,你也在同一天誕生,是淨飯王的弟弟白飯王的兒子,」同時誕生的,還有耶輸陀羅(yasodhara)公主,悉達多太子未來的妻子;車匿(Channa),太子的車夫;大臣迦留陀夷(Kaludayi),師尊童年的玩伴,後來成為阿羅漢;迦耶的摩訶菩提樹;師尊的愛馬犍陟;不管取出多少都永不耗盡的四大罐金子。」(1)   「有這七種人、事、物的同時出現,那天真是個吉祥的日子,尊者長老。」斯伯卡大聲笑說:「無疑是史上最偉大的生日。」所有的阿羅漢都跟著點頭微笑。   「當太子出生時,整個宇宙彷彿都動了起來,以亙古未有的自然現象來慶祝。」阿那律插進來說,「各種不可思議的治癒奇蹟出現、百花盛放、樂器不奏自鳴、水變得甘甜、大象高歌,信不信由你,各地的人們竟然相互和顏悅色的說話。」   「假如每天都有佛陀誕生,那該有多好!」摩訶迦旃延笑著大聲說。   富樓那說:「苦修者阿私陀仙人是國王的善知識與顧問;他也指導國王的父親師子頰王很多年。我記得世尊曾說過,這位苦修者非常受到國王的敬重,他經常在王宮用午膳。當王后帶著新生的王子回來時,他已經在那兒了嗎?」(2)   「沒有。」巴帝耶回答。「那時阿私陀仙人進入深深的禪定,到了忉利天,在天界享受他的禪悅。當他出定時,看到天人們異乎尋常的歡喜,讓他大吃一驚;就問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很興奮地訴說著淨飯王剛剛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孩子有一天會成為完全開悟的佛陀。一聽到這個消息,苦修者馬上回到他的身軀,動身前往王宮。   「他來到國王面前,說:『請給我看看您剛出生的兒子;請把他帶來給我。』國王馬上下令,把太子帶到敬愛的老師面前。國王在阿私陀仙人面前抱著小嬰兒,為的是想要讓孩子向苦修者致敬。然而,一個不留神,嬰兒把他的小腳直接踩在這位年老隱修者的頭上,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那一定引起不小的的反應。」斯伯卡說。他自幼就很重視禮儀。   「的確。」巴帝耶回答:「當孩子的腳放在他頭上,這位苦修者開始笑了起來;很快的,他的笑聲變成了眼淚。阿私陀仙人馬上合掌在小太子的面前頂禮。當國王看到他兒子冒然的舉動讓老師如此感觸,他把嬰兒轉過來,把他的雙足放在自己的頭上。」   「接著,苦修者對國王的兒子說:『這是我第一次向您致敬。』國王問苦修者:『為何您一下子這麼快樂,一下子又這麼憂傷?』」   「聖人回答:『我喜出望外,因為未來的佛陀已經在這個世界誕生了;但同時,我傷心欲絕,因為我在有生之年不能聽到他的佛法開示。』」   「國王怎麼看待這句話?」富樓那問。   「國王當然極想要有一位直系的王位繼承人。但是他的星象師已告訴他,他的兒子將來不是成為轉輪聖王,就是成為佛陀。聽到阿私陀仙人這席話,我相信我的伯父是很沮喪的。」巴帝耶回答,「國王是一個好人、好的統治者,但是他想要的就跟每個父親所希望的一樣:一個傳承他姓名的兒子來繼承與擴張他的王國。」   「聽說阿私陀仙人在遇見太子後,就說服自己的外甥出家。」斯伯卡說。   「是的,沒錯。」巴帝耶回答。「在那天離開王宮後,他直接去他妹妹的家,說服外甥那拉卡,要他馬上成為雲遊的苦行者,準備好迎接未來佛陀的來臨。阿私陀仙人又告訴那拉卡,有一天他會聽到悉達多太子放棄王位與家庭的消息。到時候,他應該去找他,在他門下剃度出家。」   富樓那說:「我母親對我說,那拉卡是龐大財產的繼承人,他毫不猶豫地聽了舅父的勸告,退隱到喜馬拉雅山,在那兒修了二十九年的嚴苛苦行。當他終於聽到悉達多太子出家的消息,他真的前去找他。找到時,悉達多已經開悟,成為佛陀了。那拉卡請求在僧團剃度,不久後,就成為阿羅漢。這時阿私陀仙人一如他自己所預言的,已經往生了。」   「請告訴我們有關嬰兒洗頭與命名典禮的事。」阿難請求道。   「就如同習俗,」巴帝耶開始說:「國王安排了一個盛大的儀式,請了一百零八位婆羅門來執行太子洗頭與命名典禮。儀軌開始時,國王提供每一位婆羅門特製的米乳。然後,從其中選出八位來做預言。這八位婆羅門仔細檢查嬰兒的身體,看出了象徵偉大的三十二種相及八十種隨形好。其中七位婆羅門重複先前所說過的,這個孩子不是成為轉輪聖帝,就是宇宙的佛陀。   「只有最年輕的一位婆羅門,名叫憍陳如(Koandanna),他恰巧是富樓那的舅父,他說無疑的,小太子會成為完全開悟的佛陀。」巴帝耶說。(3)   富樓那說:「我是在這件事後十年才出生的,我一直到快四十歲時才遇見我那著名的舅舅,那時我們都已經在僧團中了。我母親常談及,舅舅對太子有著極大的信心;他期待終有一天能從這個才出生就見面的小嬰兒口中聽到佛法。」   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們,回想起這位幾年前往生的老朋友憍陳如對佛陀的信心。   「當憍陳如舅舅宣說他的預言時,有著一種不可辯駁的氣勢,非常有說服力。所以在進一步討論後,全體八位婆羅門宣稱,小太子無疑的會放棄世俗的生活,成為佛陀。由於淨飯王是如此懇切地祈求能有一個兒子成為王位的繼承者,所以他們選擇了『悉達多』這個名字,意思是『已完成任務的人』。國王想要一位繼承者的願望已經滿足了。」富樓那做了結語。   「國王深愛的摩訶摩耶王后在生完悉達多太子七天後便辭世了,國王一定是傷心欲絕。」巴庫拉說。   「那是真的。」巴帝耶回答。「其實王后早已預見在太子出生後她自己健康狀況會有變化;她一天比一天虛弱,國王因此非常擔心。即便如此,她仍然保持安祥與喜悅。有一天,她突然把所有的家人都叫到她的寢宮,宣告再過不久就要離世了。她的父母傷心啜泣,她的妹妹摩訶波闍婆提與在場的每一個人也都如此,尤其是國王。摩訶摩耶王后請求妹妹照顧她的兒子,摩訶波闍婆提以愛和感恩承擔了這份新責任。然後王后要求抱抱悉達多;褓姆把孩子放在她的懷裡,她緊緊地抱著嬰兒,親吻了數次,最後把孩子交給了自己的妹妹。」   「然後王后說:『假如我在任何情況冒犯過你們,特別是你,我的丈夫、我的國王,請原諒我。』幾秒鐘後,她閉上眼睛,安祥地離世了。」巴帝耶暫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那天我就在那個寢宮,我永遠忘不了那天的悲傷和哀泣,還有國王痛切肝心的嗚咽聲。」   摩訶迦旃延說:「傳說中,所有二十七位過去佛的母親,都是在生產七天後就往生。就我們所知的,白旗天人在他同意最後一次轉生為人之前,從事成佛五項調查之時,就已看到未來母親之死。她前世渴望成為佛母的願望已經實現了,王后已經沒有任何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其他佛母情況也相類似,摩訶摩耶王后隨即投生於兜率天,從那兒一路看著兒子一生的發展。」(4)   此時,洞穴中的阿羅漢們都靜默著。他們經由內在法眼,看見敬愛的摩訶摩耶王后逝去的情形。   阿難打破沈默說:「太子理所當然地受到繼母摩訶波闇婆提王后的喜愛和全心照顧。她派了很多僕人來保護他,照顧他。我最早的記憶,是大約四、五歲的時候,悉達多與我在王后的寢宮玩耍。我記不得我們到底在玩什麼,只清楚記得王后是在場的。我注意到她隨時注意著悉達多的一舉一動。僕人們都非常愛他,無處不寬容、溺愛他。」   「他們怎麼可能不這麼做?我記得很清楚,他是我所見過最異乎尋常的孩子。他像個覺醒又成熟的大人,有時甚至就像從喜馬拉雅山下來的智者。」巴帝耶說。   「你記得國王的耕種節嗎?那時悉達多和我大約七、八歲吧。那天我是與母親在那兒,不是與悉達多。那天發生的事我聽說過兩個不同版本,巴帝耶,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的親眼所見嗎?」阿難問道。   「當然可以。」巴帝耶回答:「耕種節是每年最重要的活動之一,那天幾乎所有的民眾都來了。儀式包含了婆羅門祭司對土地與種子的祝福,祈求豐收。國王使用典禮專用的純金耕犁,大臣們用銀製的耕犁,而約一千個農夫與地主用他們自己的犁具。他們加入各種比賽,例如誰犁了最多田、誰最快等。」   「國王要悉達多親眼見證這個活動—— 我想是希望啟發他對自己身為王位繼承者身份的重視,與加深對迦毗羅衛城的榮耀印象。褓姆們在一棵蒲桃樹下給太子安放了一張臥榻,以便他可以看清楚整個活動與比賽的細節。一如往常,褓姆們都小心的伺候著他。然而,不知不覺間,褓姆們被現場的熱烈氣氛所影響,為了能更看清楚比賽,她們漸漸靠近比賽會場。她們完全忘記了小太子無人看顧。」   「當褓姆們興奮得昏了頭時,太子從臥榻上溜走了。他被田邊的一隻蜥蜴所吸引。這隻爬行動物正忙著吃一個巨大蟻丘上的螞蟻,紅色的小舌頭快速地從口中伸進伸出。同一時間,螞蟻四處奔逃,這個景象讓太子既著迷又震驚。接下來他看到一隻大蛇爬向這隻毫無防備的蜥蜴,抓到牠並把牠整隻生吞下去。」   「悉達多呆住了。他不敢相信剛剛所看到的兇殘景象。他看到蛇的身體在地上伸展著,那滿足的軀體把那因吞食蜥蜴而凸脹出來的部分,慢慢地往下推擠。瞬間,一隻巨大、白頭尖嘴的棕色老鷹俯衝下來,一把抓住了蛇。這隻正在扭曲的爬行動物很快就被帶到老鷹的巢穴去了。」巴帝耶說道。   「這件事肯定對王太子有很深的影響。」斯伯卡說。   「確實是的,對悉達多來說,那就是我所謂的『巨大改變』的開始。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親眼看到,醜陋與痛苦可以潛伏在美麗與和平的背後。他以平等心看待這一幕,回到臥榻思考這件事。很快地,他進入禪定中。一股對眾生慈悲的思緒襲捲著他,把他引入了初禪。」巴帝耶道。   「我希望國王沒有發現王太子曾被抛下。我相信褓姆們受到的處罰肯定很嚴重。」斯伯卡說。   「國王的確發現了她們的過失,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忘了處罰她們。」巴帝耶微笑的回答。   「經由他的眼角餘光,國王看到褓姆們與農夫在田邊玩得很開心。」巴帝耶繼續說:「她們玩得渾然忘我。當國王發現小太子沒有與她們在一起時,他嚇壞了,馬上派遣侍衛去尋找太子下落。」   「僕人與一組衛兵出發去尋找悉達多。一位大臣發現小太子在一棵蒲桃樹下,完全專注於沉思中。儘管早已過了日照最強烈的時刻,小太子卻仍然在樹蔭下靜坐;悉達多此時應該是沒有任何遮蔭的,當他禪定時,樹的陰影卻仍覆蓋在他的身上。不用說,大臣是非常訝異的。」   「這位大臣馬上向國王報告找到太子的好消息,國王焦急的跟著他前去。我們一群人跟隨在後,看到國王發現他的兒子正在禪定中。太子的身體飄浮在臥榻上方一尺高的地方;這個情景震驚了所有的人。國王慢慢走近他的兒子,向他頂禮,說:『這是我第二次向你致敬。』(5)他長跪在地,注視著禪定中的兒子。」巴帝耶說。   「怪不得國王忘了要處罰褓姆。」阿那律說:「無疑地,他對王子非凡的能力很吃驚,同時,他也在思索著那些預言可能會成真。」   「眾人目睹這一幕時,難陀王子跑向他的哥哥,戳他的身體,想引起他的注意。悉達多立刻自禪定中醒來,帶著鍾愛的弟弟去玩了。國王很疼愛這兩個兒子,很高興看到他們歡喜地彼此陪伴遊玩。那天,他大概心情太好,竟忘記了要處罰褓姆們。」巴帝耶加了幾句。   「悉達多太子非常愛他的小弟和大姊尚達麗難陀公主。」阿難說,「他非常愛護他們兩人,送他們很多禮物。一直到年長,他才知道他們有不同的生母;他一直以為他們三個都是摩訶波闍婆提王后的孩子。我相信國王希望能把摩訶摩耶王后逝世的祕密隱瞞得越久越好;我想,國王的心思,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那些關於太子的預言。在那次耕種節的意外事件之後,他開始認真注意任何顯示太子會成為修行者的跡象。」   「這是真的,國王開始煩惱要怎樣才能預防兒子發現任何跟痛苦有關的事情。」巴帝耶說。   「你的表弟提婆達多(Devadatta)的情況如何?你小時候常常看到他嗎?」富樓那問。   「不,偶爾而已。」阿難回答:「但我倒是記得從小他就很傲慢。我特別記得有一天,悉達多與我正和一些賤民階級的孩子們玩,提婆達多對太子大叫說:『不要管那個小男孩,他的階級比我們低太多了!』悉達多太子直視著提婆達多,說:『難道他不是跟你一樣,有手、腳、嘴巴、鼻子、耳朵與身體嗎?』」   「提婆達多想了一下,說:『是有,但那又怎麼樣?他仍是個低下階級的無名小子。我不會與他們有任何關聯,你也不應該和他們有關聯!』」   「悉達多看著他,說:『他是個跟你一樣的男孩,你怎麼可以那麼說?你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   「提婆達多對他嗤之以鼻,回答道:『你沒聽婆羅門與老師們說過嗎?幾千年來,我們就是統治者,他們就只是平民百姓,一切就是這樣子運作的,悉達多;每個人都有他的地位,他們要安守本份、各就其位。更進一步說,種姓之間不應該相混,那會污染我們!』」   「悉達多沈思提婆達多的說詞,過了片刻,說:『你的血液、我的血液,與他的血液都是相同的顏色;我們的血液沒有不同。種姓也許應以別的做為標準—— 像是一個人的行為。假如一個人表現出有益他人的行為,他們就是高級種姓;假如一個人表現出有害他人的行為,他們就是低級種姓。一個人應該根據他們的行為而受到不同的評價,提婆達多。除此之外,人與人之間實際上是沒有什麼不同的。』」阿難說。   「師尊在那麼小的年紀就已經有這些想法,真是令人讚歎。他與生具來的不凡推理能力,最終導引出他的佛法見識。」巴庫拉說。   「由於在無數的過去生,他皆投生到這個世界,以準備成為完全的開悟者並教導佛法。在我們討論他的教導之後,我想我們會發現更多這類的例子。」摩訶迦旃延發言道,「請繼續談談提婆達多,阿難。」   「無論何時,他總是愛競爭,非搶第一不可。當每個人都在稱讚悉達多時,他就開始感到妒忌。內心充滿憤怒,這使他變得殘酷,對任何人或任何東西都毫無慈悲心。」   「你所說的讓我想起了那有名的天鵝的故事。你們都熟悉這個故事嗎?」阿那律問大家。   有些阿羅漢點頭,有些搖頭,不知道有這個故事。「既然你當時在場,阿那律,你何不說說這一段?」阿難說道。   「好的。」阿那律回答:「有一天,悉達多、提婆達多與王室的一些孩子們正在王宮內的公園玩耍。當時我已經十幾歲了,得負責看顧他們,那天我正好在場。提婆達多帶著弓與箭,吹噓他打獵的英勇本領。悉達多太子知道他喜歡殺害無辜的動物,便很小心的注意著他。」   「那天稍早,悉達多曾對他說:『提婆達多,只為了娛樂就殺生,那是不對的。』」   「提婆達多回答:『男人就應該殺戮!這就是我們的任務!我們是武士!而你只是一個沒有膽量的懦夫!』」   「悉達多王子以嚴峻的表情看著他,說:『每一個人,包含動物,都想要生存,你不懂這點嗎?請不要殺害無辜的生物。你不想受傷,所以請不要傷害別人。你要將心比心地對待別人。』   「提婆達多搖搖頭,譏笑悉達多:『你在講什麼?誰都不能對我怎樣,我是一個王子!』說完,便掉頭走到公園的另一邊去了。」   「後來,有一隻很大的白天鵝帶著淒慘的叫聲突然從空中墜落。悉達多很快跑到牠落下的地點,把牠抱起來,輕拍牠的羽毛,想要安撫它。這隻美麗的鳥,翅膀已經被提婆達多的箭剌穿了。太子輕輕把箭從牠受傷的翅膀拔出來,安撫著這隻可憐的鳥。提婆達多跑向太子,想要抓這隻鳥。悉達多轉身,護住天鵝,擋住傷害牠的兇手。」   「提婆達多開始對太子大叫:『把牠給我!牠是我的!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阻礙我打獵?」   「太子鎮靜地回答:『不,我不會把牠給你,假如天鵝死於你的箭下,那它是你的。但是現在牠是活著的,牠就屬於我,我要救牠。』」   「提婆達多爭論著,努力想把這隻鳥要回來,但是太子很堅定,拒絕讓步。最後,提婆達多說:『我要去告訴你的父親。』」   「悉達多回答:『去告訴他,那是你的權利。』」   「提婆達多跑到國王面前,提出他的申訴。他十分確定他是對的,國王一定會站在他這一邊。大家都跟隨著這兩個男孩,來到國王的房間,他們各自陳述了自己的說詞。」   「國王仔細地思考後,說:『我想,假如你們把這件事提到法庭去,也許對你們是一個很好的經驗。你們可以在有學養的法官面前為你們的案情申辯,然後讓他們決定。』」   「悉達多與提婆達多因此來到法庭前。提婆達多先發言:『我用自己的弓與箭,親自把牠射下來的。牠顯然是屬於我的。是我把牠射下來的,所以牠是我的正當財產。』   「輪到悉達多時,他向法庭說:『鳥都是自由的;牠們只屬於天空。如果一隻鳥被獵人殺死了,牠就屬於獵人。但是,如果一隻鳥受傷了,牠便屬於那個發現牠並且要救牠的人。在這隻天鵝傷癒之後,我無意保有牠;我會把牠放回天空。但是就目前而言,牠是我的。』」   「法官仔細審思了一會兒,最後他們的發言人說:『我們判決悉達多太子勝訴,這隻鳥屬於他。』」   「悉達多微笑,禮貌地向法官鞠躬致意,並把鳥帶回王宮。提婆達多非常憤怒。法庭的決定激怒了他,他將這股憤怒一輩子烙印在身上。不久,天鵝就痊癒了,被放回到大自然。」阿那律說完了這個故事。   「多年來,只要輸給悉達多,他就累積越多憤怒。從那天開始,他似乎就下定決心,只要遇到太子,就一定要爭個高下。」阿難加了幾句,「他被嫉妒所吞噬,內心懷著強烈的敵意,他的心開始扭曲,轉向害人的報復念頭。」   「我們都知道這些害人的念頭最後把他帶到哪裡去,阿難。」富樓那搖搖頭說。   「是的,他的行動導致他最後的墮落,那是業力的法則。佛陀卻一直都是保持慈悲的,他從未對提婆多設計的陰謀有任何報復。我們以後當然還會談到這些事。」阿難回應道。   「我想我們可以在這裡暫停一下,尊者長老們。優婆離,你明天還要被詢問一整天,後天我想就可以開始講經藏了,阿難你看如何?」大迦葉尊者問。   「這樣很好,尊者長老。我想我得向你道晚安了。願你今晚的禪悅法喜達到崇高的境界。」阿難溫暖地微笑著。   阿羅漢們依序離開大迦葉尊者的房舍。他們自性光輝還是散發出著微藍光,照亮了洞穴的黑暗路徑。 第4章 成家的歲月   結集會議已完成了對優婆離尊者律藏方面的詢問;大迦葉尊者和戒律委員都深感滿意,因為一切都已重新整理到經得起時間考驗的程度。過去三個星期以來,戒律專家優婆離耗費了相當多的心力,他知道,他和其他阿羅漢的貢獻是不凡的,將會歷久長存。   優婆離在結集會議中發表結語說:「我相信你們大家都記得佛陀關於蛇的比喻(1),世尊把掌握佛法比擬為捕捉大蛇。假如捕蛇時抓牠身體的中間,牠的頭就容易反過來咬你,使你受傷或死亡。若你換個方式抓住蛇頭,雖然牠的身體會纏住你的四肢,但不能咬你或使你受傷。」   「學習佛法的道理也是一樣。假如你無法正確掌握佛法,這會造成自己或別人重大傷害。假如你正確掌握佛法,你自己以及你所教的人都會受益。律藏的戒律規範也一樣,無法正確掌握戒律的用意、內容脈絡與含義,會對佛教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如果能正確掌握戒律的真理與基礎,佛教就可以永續流傳。」   會場上的阿羅漢們對這個比喻都很熟悉,他們完全同意。優婆離從講台走下來,與其他在大會廳堂的人坐在一起。   大迦葉尊者接著向五百位僧團委員說話:「接下來的部分,阿難尊者要開始背誦佛法開示。請務必正確掌握其中意涵,仔細區辨所說是否正確,然後一個字一個字背下來。佛法的意涵不容錯誤的記錄與流傳;請務必保持它的精純。」   律藏檢視完畢之後,就要開始整理所有的經藏資料,這是「第一次結集會議」的主要任務。在此之前,佛陀的開示,為了便於記誦,都根據佛陀的「九重教學法」分類,大致分為散文、歌曲、論述、詩文、勉勵語、格言諺語、本生故事、奇蹟事件,和問答錄等九類。(2)阿難已在腦海裏整理過經典與教誨的內容,他想尋求一種更實用的分類方法。自從他證得阿羅漢果之後,這個任務就變得容易多了;一種新的分類系統已經開始在他腦中形成。如今他感覺這套新的分類標準有可能做得出來,他渴望能與阿羅漢同修們一起來討論他的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斯伯卡來到了阿難靜謐的洞穴房舍。阿難正盤腿而坐,進入甚深禪定。這位忠誠的侍者不想太打擾他,只是清了一下喉嚨,在一旁等著。   阿難身體動了一下,輕聲地說:「我知道,結集會議的時間到了。我越來越深入內在,也許有一天會不想回來。」   「尊者,無疑地會有那一天,但是不能在完成這項重要工作之前。每個人都依賴你對佛法開示的記憶,好讓負責記憶的比丘們能將它長久流傳。你已決定好今天要從哪裡開始了嗎?」   「斯伯卡,我想就從最長的開示下手,它們對負責記憶的比丘來說是最複雜的;我們最好一開始就從這裡下手,把它們先解決掉。」阿難回應。   「我想那是聰明的決定,尊者。你分類為『長開示』的有多少呢?」   「我曾在腦海裡想過,算算有三十四部非常長的開示。」   斯伯卡不可置信地搖頭,說:「你怎麼能夠從八萬四千法門中,分出三十四部經典?這完全超乎我的理解,尊者。」   「不要問我是如何做到的,斯伯卡,那只能說是我與生俱來的一種特殊的心智能力。」   「無疑地,你的記憶力是你與悉達多太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理由之一,你本身就是佛陀在他最後一生的任務中的一個要素。」斯伯卡回答。   在阿難準備好要去會場時,他說:「我們的附屬結集小組今晚會再聚會,繼續佛陀的生命故事嗎?距上次聚會,已經一個星期了。」   「是的,我收到通知,今天日落後,我們會在大迦葉尊者的房間聚會。所有的成員都會出席,我知道每個人都渴望聽到更多故事。」   阿難站起來,伸展四肢,看起來很有精神。他笑道:「我很清楚今天要怎麼開始我的任務。」   斯伯卡陪伴著長老。從他七歲以來,阿難就一直像是他的父親。當他們走到洞穴外,兩人都瞇起眼,看著第一道陽光;斯伯卡帶路經過多石的空地,走向會場的入口。   阿闍世國王在隨扈護衛下站著,正與一群阿羅漢交談。當他看見阿難靠近時,他很快地上前,以極大尊敬,向這位令他敬畏有加的比丘觸足頂禮。   「阿難尊者,我知道您今天要開始進行佛法的開示。大迦葉尊者已允許我在帳篷邊聆聽。能再次聽到您的演說,是我極大的榮幸。」國王說。   「陛下,我一直都很高興能看到您。關於這次結集會議,感謝您的仁慈贊助,大家都很感恩您的親切接待。」   「能夠為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工作而供養護持五百位受人尊敬的阿羅漢在此聚集,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阿闍世國王答道,「這是件吉祥的歷史大事。」   「陛下,由於您的參與,您的大名將會永垂不朽。」阿難說。   國王深深地鞠躬,恭敬地雙掌合十,阿難將右掌輕觸阿闍世王的前額,為他加持祝福。他不自覺地想到,國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頻婆娑羅王。他的父王是佛陀的朋友,也是護持者。他在殺死父親後,奪取了摩揭陀國的王位。阿難無意評斷這個人,他只是悲憫這個人;他了知由於業力果報,阿闍世王的來世是會非常困厄的。   當他們在大廳集合完畢,大迦葉尊者的侍者走近阿難,請他上座。阿羅漢們齊聲道:「善哉!善哉!善哉尊者!」阿難向他的僧伽朋友們優雅地鞠躬回禮。   「阿難尊者,請在台上就座。」大迦葉尊者在他站起來時如此說。然後尊者傾身,小聲對他的老友說:「希望你已喝夠了巴庫拉從喜馬拉雅山帶來的藥草茶。你的聲音今天可要完全派上用場啊。」阿難眨眨眼,對他點頭微笑。   「阿難尊者,您可以隨時開始了。」在大會眾人面前,主席發言道。   「這個結集會議的目的,是要將世尊的開示,加以組織分類成為一整個系統,這樣可以使未來世代的子孫們,更易於學習、記憶與傳誦。」阿難開始說道,「因為它們很長,我今天要從我命名為『長部開示』的部分開始。我要從最能概述佛陀一生行事與教導的這一部分開始。它叫作《長部梵網經》(Brahmajala Sutta)(3)。」   「『如是我聞:有一回,世尊與五百比丘僧團沿著王舍城與那爛陀城之間的大道而行。雲遊僧須卑與他的學生,年輕的婆羅提多也同行於大道中…』」   接著,阿難開始背誦整部《梵網經》,此經闡述了世尊教示的完整摘要。其主題是『何種教導為非』,處理邪見的根與因。佛陀在經中提醒聽眾諸多事情,在證得涅槃的過程中,很有可能會變成外道,也在提醒之列;他警告不要執著於無法引領人達到最崇高目標的任何知見。佛陀談到當時存在的六十二種知見,每一種都自稱是唯一的真理,而駁斥其他人的價值。佛陀對這些知見並未加以指明錯誤,他告訴聽眾,他清楚其中的每一個觀點,明白這些觀點會導向何處。他指出,其中沒有任何一種有助於成就無上正等正覺,只有藉由不執著於任何知見,一個人才有自由的可能,才能在稠密的心智叢林中找到出路。   「關於這六十二種知見,佛陀說:   『抓取並執著於這些見解,可以導向某種特定的來生。如來不僅知道這些,還知道更多;但是他不會執著於這些。由於沒有執著,他體會了完美的平和寂靜;因為真實了解感受的生滅及其味、患和離,如來得無餘涅槃。』(4)   阿難花了好幾個小時才完成了整部開示。當他完成時,便從講台上下來。斯伯卡上前問道:「尊者長老,您累了嗎?想休息一下嗎?」   阿難回答:「我已經不再會感到疲累了,斯伯卡,我已經證果了啊!」斯伯卡對他所敬愛的老師微笑,阿難則高興地從他的朋友巴庫拉手中接過一杯喜馬拉雅山藥草茶。   「只要你準備好了,我們還有時間可以再開始另一部開示。」阿難對大迦葉尊者說。   「省些力氣吧,晚一點,你還得用來告訴我們更多師尊的生命故事。」大迦葉尊者答道,「阿闍世王已經在森林中為我們準備好了午餐,我們走吧!」   阿羅漢們排成長長的行列走下山丘,走進充滿綠蔭的森林,豐盛的餐食已經就緒。上百名僕人已備好食物,等著招待國王的貴客。阿羅漢們安靜地享用餐食,同時也享受著清爽怡人的微風。國王親自監督這次午宴,並親手為長老比丘們上菜。   午餐休息過後,一連幾個小時,阿難又背誦了另一部長的開示。   太陽下山後,阿難與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聚集在大迦葉尊者的房舍,繼續進行佛陀一生的回憶錄。   「請告訴我們關於悉達多求學的情形,阿難。我想上次我們是說到這裡。」大迦葉尊者請求道。   「在成長過程中,我是他的同學,我與他所受的教育是一樣的。悉達多理所當然樣樣都很優秀,而我雖然也是一個好學生,卻比不上他。」   「為什麼以當時的習俗,悉達多太子沒有被送到別的地方去念書?」富樓那問。   「他其實很想去達西拉(Taxila),一個位於迦毘羅衛城西北方遠處,以自由學風聞名的學習中心。該中心誇耀有來自世界各地著名學派的老師,包含來自希臘的學者。但是,淨飯王感覺這種自由且世故的地方,會讓兒子有太多機會受到苦行者的生活方式吸引。我們的好朋友都被送到王舍城或瓦拉那西(Varanasi),但是國師阿私陀仙人警告國王,那些地方會有知識與心靈上的誘惑,勸他把太子留在迦毘羅衛城,以便就近看管。」阿難解釋道。   「你的父母希望你做什麼?」摩訶迦旃延問道。   「他們要我與悉達多太子在一起,結果就是我與他一起在王宮內讀書,連同其他十幾個來自貴族家庭的少年。我深愛我的堂兄,無論如何也不想與他分開。國王盡可能為我們聘請最好的家庭教師,包含衛司瓦米拉。國王的大臣們推薦他,說他是現有人選中最好的老師,各種學問無不精通。雖然被摩訶波闍婆提王后告知不得去外地念書,悉達多相當失望,但是他仍然努力在家學習,每一門功課都學得很專精。」   「衛司瓦米拉是吠陀(Vedas)與吠陀哲學(Vedanta)的學者,不是嗎?」富樓那問。   「是的,雖然國王不是婆羅門,但國王希望他的兒子在文化方面,對古人的教導能有紮實的基礎。衛司瓦米拉很快就發現,年輕太子早已學會四吠陀、全部的印度教聖典與吠陀箴言,甚至於能把這些教給別人。他十分訝異於這個年輕人的成就,同樣訝異於實際上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些經典。」阿難說,「至於武術與政治學方面,國王聘請的是書巴布陀的兒子科山塔得瓦,他是這兩個領域的專家。國王常常倚賴這兩位講師來指導太子有關釋迦王國的行政事務。」   「師尊還學過些什麼其他科目嗎?除了吠陀與政治體制以外?」摩訶迦旃延問。   「他的數學很優秀,但他在語言與寫作方面尤其厲害。有一天,太子拿了一張檀香木桌、墨水與一隻鑲嵌珠寶的金筆去找老師。他以前從未學過寫作;他問道:『老師,你要教我那一種型式的寫作?是卡羅西語(Kharoshi)或普什卡羅山語(Pushkarasan)?』他高舉金筆,提到六十二種語言,然後在老師面前,把它們全部寫出來。悉達多在少年時,甚至於發明了一種新的字母,叫做『梵書』(Brahmi)。(5)衛司瓦米拉完全嚇呆了,因為他知道他已沒有什麼可以教給太子。」阿難說,「我當天在場,我可擔保這一切都是真的。」   「武術部分又是如何呢?特別是射箭方面?」富樓那問。「科山塔得瓦第一次與太子見面時,也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可以教導太子的。在觀察太子幾分鐘後,他說:『太子,假如你願意的話,你可以自己練習。』結果,老師教導我們其他人,而他是獨自練習。我知道你們都聽過有關他的神奇故事,說他一箭射穿一只鐵盤子;我得說,那些都是神話故事。但他的確能輕鬆贏得任何正規比賽,幾乎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阿那律回答。   「與這麼具有天份與技巧的人一起成長,提婆達多會妒忌嗎?」斯伯卡問。   「是的,你能明顯看到他的挫敗感與日俱增。在他十歲時,就已經是個可怕的惡霸,從那個時候起,他的傲慢與殘酷更是快速惡化。」阿那律說。   「記得那個著名的天鵝故事嗎?你們可以想像,當悉達多開始在每一項比賽都勝過他時,提婆達多的鬥爭心會是如何強烈。他很少對我們客氣地說話;他已經完全被忌妒吞噬,所作所為都是負面的。」阿難說。   「有一天,提婆達多因為生氣,就殺死了一隻小象,牠是毘舍離(Vesali)的離車國(Licchavi)公主送給悉達多的禮物。你們知道的,太子對任何生物都珍愛有加,他對這個動物殺手深感困擾。但是,他仍保持鎮定,甚至從未為了此事與提婆達多爭吵。」阿那律說。   「國王在什麼時候建造了三座行宮給太子呢?」巴庫拉問。   「十六歲的時候,他的父親為他建造了三座行宮,其豪華與精美的程度可說是前所未見。國王雇用了當地有名的建築師、石匠、雕刻匠、木匠、油漆匠,來打造冬天的羅雅宮、夏天的蘇拉雅宮,與春天的蘇巴宮。三座宮殿大小差不多,只是每一座宮殿尖塔上的樓層各有不同。」阿那律回答,「羅雅宮的塔有九層,蘇拉雅宮有五層,蘇巴宮有七層。每座宮殿的屋頂與天花板的高度也都不一樣,能完全配合季節,保持內部空間的清涼、溫暖與乾爽。」(6)   「阿那律,你常常待在這些宮殿裡嗎?」富樓那問道。   「喔,是的,只要有太子在的地方,就會有我。想像一下—— 我們兩人,一個十六歲,一個二十三歲,享受著世間最奢華的生活。樂女們奏樂從不間斷,美酒佳餚日夜隨時供應。王宮本身就是藝術傑作,每一座王宮都有適合季節的美妙畫作。例如冬宮,牆壁上、中央的桌上與屋頂繪有熾熱的火焰;你看著這些畫,寒意就完全消失了。三座宮殿都用季節性的布料裝飾;冬天用毛料、絨布與絲綢,夏天用薄綿紗,雨季則採用兩者混合的布料。每一座宮殿都提供配合不同氣候的服裝。」   「每座宮殿的房間都以真珠、花朵與寶石所做的飾品所裝飾。羅雅宮的天花板飾有薄紗布,用星形的金子、銀子與紅寶石加以裝飾,這些星星在火炬的照映下閃耀灼目。夏宮實際上是一座水上公園,有湖、游泳池,與形形色色種有荷花的陶甕。每一個房間都放置香水,裝在金、銀容器中。我記得太子在夏天喜歡穿藍色的衣裳,來配合他所喜愛的水色。水棲的鳥,像天鵝、水鴨與蒼鷺,豢養在池塘中,使得那裡鳥鳴不斷。」   「雨季之宮是採用中間型的設計,這樣要熱要冷,都可以依天氣而調整。我特別喜歡這座宮殿,因為我們可以配合晴雨的天氣變化而作調整;或換穿衣服,或重新改裝門窗與牆壁。有時候,悉達多與我會爬上金色樓梯到達第七層的塔頂,站在風中對著雷電大聲吼叫,用我們年輕的蠻勁來挑戰閃電。」   「太子在這段期間,常常宴客嗎?」優婆離問。   「讓我來回答這個問題,長老。身為悉達多太子的堂兄,雖然比他大十五歲,我常常是他那沒完沒了的宴會的客人。」巴帝耶回答。   阿難笑笑,說:「常客,他說的!親愛的堂兄,我不確定你曾回家過。我不記得有哪一次你沒參加的,你總是在那兒演相聲,用你高明的笑話與奇聞軼事來娛樂大家。假如我沒記錯的話,你也喜歡喝酒。」   巴帝耶微笑,回想一下,說:「是的,的確是充滿了酒、歌舞、及種種娛樂的日子。太子鼓勵我們大家要好好享樂。我特別喜歡夏宮,與有小船的水上公園,我常常提議遊艇比賽,結果通常是弄得大家人仰船翻。」   「但是你知道,即使在這種大家一起笑鬧的時光,太子卻常常不見人影,自己一個人跑掉。這時我就會去找他,不是在預料不到的地方發現他,就是看到他在深深禪定中。」阿難說。   「即使在那時,他關心的還是外面世界的生活,他知道王宮的環境是完全虛偽不實的。我想他已經意識到,痛苦、苦難從來都是離這個與世隔絕的特區不遠的。」阿那律說。   「反正,這種生活方式,在太子的御用車夫車匿(Channa)帶他到宮牆外去遊覽後,就結束了。我們都知道的,外面流傳著很多師尊第一次碰觸到生、老、病、死與苦修者的故事,也流傳他是如何完全不知曉這些現象的存在,直到車匿帶他出去。悉達多太子並非全然不知的,他是我們所認識的人當中最聰明、最有知識的一位。早在那之前,他對於這些生命的實情已了然於心。只是與車匿出遊的那幾次,似乎讓他特別敏銳,並且完全準備好在生命中第一次徹底檢視這些生命中的苦難。」阿難說。   「堂弟,我看你的故事有點說得超前了。」阿那律說,「在太子開始檢視生老病死現象的本質之前,他結婚了,而且有好幾年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沒錯,堂兄。」阿難回應,「我只是想要指出,即使從小都一直生活在豪奢富裕中,他向來有些與眾不同。似乎常常退居於他自己的內心世界,那是我們任何人都無法介入的地方。要把他描繪成對王宮外的生活毫無覺察,那是荒謬的。悉達多太子非常清楚他周邊所發生的一切,以及其他一般人所知的世界。太子對所有事、所有人、與所有地方,都有很深的體驗;說他對現實不以為意的那些故事,只是另一種神話故事。」   「那麼,阿難,請告訴我們,那時是怎麼為年輕太子選妃的?」摩訶迦旃延請求道。   「在三座行宮建造完成後不久,國王的資深顧問們建議,太子結婚的時候到了。他們的理由是,釋迦王國很快就需要更年輕一代的繼承者。」   「國王問長老們:『那麼,哪一位少女配得上太子呢?』」   「每一位長老都輪流說:『我的女兒很美麗,配得上太子。』」   「國王眼下出現了很多候選人,為了不引起爭議,他說:『我得先問問太子,他喜愛怎樣的少女。』」   「當國王對悉達多提出問題,太子說要想一想,在七天內給他答覆。」   「一星期過後,太子去見他的父親,詳細地描述了他理想中的新娘。太子說,一個值得他娶的少女不會是一般普通的人。她一定不會忌妒,永保真誠,永遠謹慎莊重,出生家世完全清白。她也一定會寫作與寫詩。」   「太子又繼續說,她一定是美麗卻不驕傲,仁慈又樂於布施,沒有不良名聲、沒有犯罪、沒有惡毒、沒有偽裝。」   「我們的悉達多太子明確地知道他要找尋什麼樣的少女,可不是嗎?」優婆離說道。   「他的確是知道。我相信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世界只能有一位可能的候選人。這就是為什麼他要列出這樣的條件,以確保能得到他命中註定的女子。總之,太子又繼續說,她必須是有宗教情操的,身、語、意都是清淨的。她必須要注意宗教上的義務,並盡份地尊敬她的公婆。她一定要和善的對待僕人與隨從,忠實地對待朋友。當太子列完了這一長串的資格條件,我可以確定,國王相當吃驚。」阿難說。   「所以,國王怎麼做,才找到可能適合這些條件的少女呢?」巴庫拉問。   「國王派遣特使們到迦毗羅衛城各地及鄰近王國,去找尋符合太子描述的人。經過了幾個星期的尋覓,終於有了結果,他們已經找到了一位適合的候選人:善覺王(Suppabuddha)的女兒。善覺王是在他的父王安加那國王過世後,成為拘利國(Koliya)的國王。這位年輕公主恰巧是提婆達多的姊姊。」   「淨飯王為悉達多太子安排了一個正式的典禮,好從眾多候選人中選出一位新娘,其中包含特使們所選中的、長老們的女兒及其他貴族。在典禮中,太子只注意到耶輸陀羅(Yasodhara),他讓父親知道他的選擇。不久,國王遣差使正式向耶輸陀羅的父親請求讓他的女兒與太子完婚。」阿難繼續說。   「善覺王的回應是:『太子是在家中成長茁壯的。我們有一個家族傳統,不把女兒嫁給不精通武術的人。太子尚未證明他擅長使用弓箭、騎象術與摔角術。我只把女兒交給擁有這些受人尊敬技巧的專家。』」阿難說明道。   阿那律接著說:「國王免除了騎象術與摔角。他提議應該有一場箭術的展示,讓悉達多能以超重的弓來證明他的實力。在這次展示中,太子的表現超出眾人的預期。悉達多也許沒有如同傳說中射穿百件鐵盤,但是,他的命中率百分之百。那次我是在場的,我親眼看到太子極端專注,還有成功的結果。」   「在箭術展示完後,耶輸陀羅的父母確信悉達多太子可以娶他們的女兒。耶輸陀羅曾告訴我,當時提婆達多並不以為然。當天晚上,他高聲地向他的父母與姊姊表達他的看法。」   「在家族聚會中,提婆達多說:『我認為悉達多完全不是姊姊的好對象。他喜怒無常,隨時都會離家出走。不要忘記在他出生時有關他的預言。我想有一天他會遺棄他的妻子出走,像隱士一樣過日子。耶輸陀羅,他會傷害你,不要嫁給他。』」   「耶輸陀羅告訴我,她鎮靜地回答她的弟弟:『我知道你一直都嫉妒悉達多,你說這些只是要讓他不快樂。我要嫁給悉達多,假如不是他,我誰也不嫁。我知道我可以使他快樂,然後他就永遠不會離開我。』」   「善覺王仔細思考兩個孩子的說法,最後,允許女兒嫁給太子。婚禮即刻就開始準備了。」阿難說。   「根據我所聽說的,婚禮的場面相當驚人。」富樓那說。   「在迦毗羅衛城是前所未見的,也許在印度的任何其他王國也是空前絕後的。」阿那律開始說,「為了這件大事花了將近三個月準備,所需的供應品必須從外地,最遠從王舍城運過來。新娘的家族有數百人參加宴會,帶來的禮物則被安置在四百頭盛裝打扮的大象背上。無數優雅、受過良好訓練的侍女被帶來,將在三座行宮服侍這對夫婦,其中有很多擅長音樂與藝術。」   「結婚大典在國王的迎賓大廳舉行,由一群婆羅門祭司主持。王妃穿的是白色薄絲紡金的長袍,那天,她看起來美得令人窒息,我從來不曾看過一個女人這麼美麗又光芒四射。太子穿戴的是最昂貴的靛藍色絲絨袍與燦爛的寶石,他頭上戴著一頂鑲滿紅寶石與鑽石的王冠,其中有一顆橢圓形的寶石像孔雀蛋那麼大。」   「在經過整整兩天的盛宴之後,新婚夫妻回到他們的夏宮去休息,讓他們有為期兩星期的隱密生活。據說,太子與王妃非常快樂。」阿那律說。   「這場婚姻是愛的結合。」巴帝耶說,「在蜜月之後,阿難、阿那律、我,還有太子的其他朋友,被邀請到夏宮,舉行將近一個星期的慶祝。我可以證實這對夫妻是形影不離的;他們片刻都分不開。即使大家在尋歡作樂中,他們的舉止也好似完全是兩人獨處的。」   「我還記得那令人愉悅的一星期,彷彿就在昨天。」阿難接著說,「太子與王妃是如此的將心奉獻於彼此,是如此的相愛。同時,在王宮裡、在寬大的迴廊上、在園子裡、甚至於在池塘,賓客們都玩得很開心。我們游泳,在裝飾得像小型宅第的木筏上漂浮,上面有絲緞枕頭與金色薄紗遮陽篷。」   「我們在這種無憂無慮的安祥平和中,持續生活了好多年。」阿那律繼續說,「我忘了提到,太子與王妃結婚時都是十八歲,一起享受著絢麗的青春歲月。我們在那樣富裕與奢華的生活中都非常快樂。然而,太子開始顯露不滿足的跡象,不是對王妃,而是對日常生活。他開始沉思,且陷入深深思慮當中。我們開始擔心他,而真正擔心的人是他的父親。他開始給這對夫妻更多的禮物,讓他們更奢豪的揮霍,以為這麼做就能解決問題。國王也在王宮的大門增加了守衛的人數。」   「我們和太子與王妃在一起,隨著季節變化,從這座行宮移到另一座行宮;音樂演奏從未停過,長達十一年。一個宴會結束,又接著開始下一個,完全沒有一刻空閒過。」巴帝耶說。   「為了對太子有公平的描述,我們不能不提到,他從十八、九歲到二十幾歲,一直在政治與經濟事務上,擔任他父親的顧問。也在王國好幾個區域的行政事務,協助他的父親。」阿難說,「在正式成為王太子後,他承擔了更多國家的職責。」   「不要忘記悉達多太子為迦毗羅衛城的貧窮弱勢者所做的照顧。他最主要的興趣之一,是與耶輸陀羅一起設立公立醫院,負責照顧那些負擔不起醫藥費的人。還有所籌畫的農業方案,用新的技術幫助農民增加生產量。還有我稱之為太子的『科學計劃』;用新的市政技術來做實驗,特別是水資源的管理。在很多方面,太子對他父親有很大的幫助,由於他的高瞻遠矚、合理的想法、及實用的經濟改革,整個王國蓬勃發展。如果把這位王太子想像成只是一個被寵壞的紈袴子弟,那是一點都不公平的。」巴帝耶評論道。   最後的這些陳述,讓阿羅漢們暫停下來,用不同角度來思考太子在特權下的早年生活,那也許預示了佛陀未來的教誨。這些敘述也幫助阿羅漢們更瞭解,佛陀後來對無數過著持戒生活的人,所給的健全忠告與正向引導。   主席站起來,說:「我想現在是一個恰當的結束點。太陽很快就要升起了;阿難明天還要再背誦另一篇長的開示。我們現在互道晚安吧!我的朋友們,願你們的禪修充滿喜悅與平和。」 第5章 四種人生預告   五天過去了,阿難又背誦了另外十部長的開示,他的聲音仍然清亮,記憶力當然仍像以前一樣清晰有力。附屬結集小組聚集在大迦葉尊者的洞穴房舍,阿羅漢們正在討論,悉達多太子從婚禮到發生著名的「四種預告」那段時間的生活。   「如我們已說過的,悉達多太子對宮牆外的生活絕不是天真無知的。若是相信必須靠御車夫車匿,為這個年輕人解釋老、病、死及苦修的存在,這種說法太荒謬。太子早就清楚知曉這些事實;把他描寫成只沈醉於奢華的生活,從來就不曾思考這些事的模樣,那是毫無意義的。」阿那律說。   「在很多場合,我們曾討論過這類事情。常有的情形是,有朋友生病了、長輩親戚來王宮拜訪、朋友的祖父母過世了,或有一群的流浪苦行僧人經過迦毗羅衛城。而且,到了這個年紀,太子已知曉他的母親是在他出生後七天過世,所以死亡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不要忘了,他與耶輸陀羅創設了一個專門照顧窮人的醫院,他也參與了很多提升底層階級生活的社會工作。」   「事實是這樣的,我們有充足的機會來學習了解下層社會的生活,我們曾多次討論到痛苦是甚麼。太子對於人生這四個方面的生活知識不是重點;當他與車匿在王宮外初嚐了這四種意外的體驗,他是怎麼反應的,這才是重點。」富樓那評論道。   「阿難,我知道你的記憶力比我好太多了,只是,我還是記得有一次佛陀拜訪婆羅門羅馬卡的隱修處時,說了一段長部開示。他說:『…比丘,在我未開悟時,自己仍受制於出生,所尋求的亦受制於出生;自己受制於老、病、死、憂愁與煩惱,所尋求的亦受制於老、病、死、憂愁與煩惱。』(1)假如世尊在拋棄一切而出離前,沒有一些深度的瞭解,不可能說出這些話。」摩訶迦旃延論道。   「尊者長老,我也相信是這樣的。但是,到當時為止,太子過的是快樂的日子,享有財富、家人、正懷著第一胎的美麗妻子、完全的健康及世人所渴望的一切。如同先前說過的,悉達多一直是個好深思的人,每天都例行禪坐。我們這些與他親近的人,都注意到他這幾年在心靈上的成長,我們知道他深感興趣的對象是老師、苦行者與吠陀經。雖然他沒有經常提及,我們也都察覺到他有很深的心靈理想,希望有一天能實現。」阿難說。   阿羅漢們靜默片刻,巴帝耶接著說:「在與車匿外出旅遊前,太子已沈浸在深思的情緒好幾個星期了,彷彿想要解決一些問題。我們試著跟他說話,盡力讓他分心,但他大部分時間只想獨處。他告訴我們,他正在設法瞭解一些事情,設法要想通。」   「後來,不用說。」阿難繼續說,「我了解他是一直在思索著痛苦與無常的本質,但是,那時他一句話也沒說。」   「讓我來告訴你們,車匿曾經說給我聽的故事。」阿那律說。   阿羅漢們專注地聆聽這位令人尊敬的比丘,太子的同輩親友,所要說的真象。   「車匿告訴我,有一天太子要求他準備馬車,要去迦毗羅衛城附近一座他所喜愛的公園。就當時的季節與氣候,這個要求沒什麼特別不尋常,所以車匿很高興的聽從了。」   「車匿駕著有四匹雄壯純種馬的馬車,經過王宮大門,駛往太子的目的地。太子例行的十六位護衛與隨從騎馬靜靜地跟隨在後。當他們路過,城裡的人很高興看到太子,恭敬地向他鞠躬,微笑揮手。」   「走向公園的途中,他們看見一個衰老、生病又發抖的老人,佝僂的身軀就像一根老舊樑木,靠一根枴杖支撐著。」   「『停!』太子叫出聲來,『那個人怎麼了?』」   「車匿對這句問話有些吃驚,因為答案是很明顯的。他疑惑地看著太子,但仍若無其事的回答:『太子,他只是一個老人。』」   「『車匿,我知道人會變老;我曾注意到我父親的白鬍子。但是我從不曾看過像這個老人這麼難看的樣子。』悉達多說,帶著一種不曾有過的語調。」   「太子從馬車下來,走向那位老人。老人立刻掙扎著跪下來觸碰太子的足部,他的肩膀由於終身勞苦的工作而歪了一邊。   「悉達多在老人身旁跪下來,用手摟著他彎曲的身驅。太子淚水盈眶,聖潔的臉龐充滿憂慮。看到這個情形,老人說:『殿下,不要為我哭泣,我不值得你掉淚。我已經老了,很快就要離開人世。我的妻兒都死了,我孤單一人,很高興能離開。』   「太子直視著這個乾癟老人的眼睛,問他:『你這一生是否都很痛苦?』」   「老人回答:『和任何人沒兩樣,殿下。我也有快樂的時候,我有過像你現在一樣的年輕與快樂。』」   「『你要去哪裡?』太子問。」   「老人停了一下,想了想,說:『無處可去,殿下,自從我兒子死了以後,我就沒有房子了,我正要去討點飯好渡過這一天。』」   「太子對車匿叫道:『讓我的僕人把這位老爸爸帶回王宮,給他食物,確保有人照顧他。我會負責所有花費。』」   「老人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子;他目瞪口呆,啞口無言。車匿傳達王子的命令,悉達多著看僕人把老人抬上馬,坐在護衛後面。」   「『不用擔心,老爸爸,你現在有一個家了,每天會有食物吃。』」   「護衛慢慢的騎馬回宮,老人坐在他後面,緊緊摟著他的腰。當老人轉身向太子揮手,眼中帶著喜悅的淚水。」   「太子命令車匿:『現在帶我回王宮去。』他已經回復了他原有的平靜,但是似乎有些冷淡,心不在焉。」   「車匿說:『我們連公園都還未去,主人,你確定要這麼早就回去嗎?』」   「太子回答:『帶我回家,今天所經歷的已經夠了。』」   「車匿很擔心他的主人。在回王宮的路上,太子的心情似乎是沉悶的,他深深陷在內心世界裏;車匿知道這時和他說話是沒有用的。」   「悉達多回到王宮,當他正要走進門時,車匿聽到太子說:『可惡!叫做出生的這件事!每一個出生的人最後都要面對年老;沒有人能逃得過!』」   「車匿站在馬車邊,完全嚇壞了。他告訴我,太子完全變了;他不再是所認識的那個總是快樂無憂的年輕人。記得嗎?尊者長老,車匿與太子同年同月同日生,他非常瞭解他的主人。」阿那律說。   「然後呢?」富樓那問。   「這件出遊的事很快就傳到國王那裡,他找來車匿,問他:『你們外出去公園玩得怎麼樣?太子練習射箭了嗎?他開心嗎?』」   「車匿是個很誠實的人,說:『我們根本就沒去公園,陛下,我們走到半路,太子就說要回來,他似乎不開心。』」   「國王要車匿說清楚是怎麼回事,車匿就把與老人相遇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次。」   「由於車匿的報告,淨飯王滿心煩惱、不發一語就離開了。後來我聽王后說,當晚國王做了七個惱人的夢。第二天早晨,國王找婆羅門來為他解釋這些夢。其中一位先知說這些是在預告王子將要離開王宮,也預示最終他會從他的家庭與權位上出離,而證得最崇高的覺悟;他到時就會為天與人轉動法輪。」   「聽到這個消息,國王心神不寧,馬上去找大臣迦留陀夷,聽取他的忠告。迦留陀夷也是與太子同年同日同日生,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國王也告訴王后,看看能做些什麼。他們兩人都勸告國王要加強給太子的享樂。國王告訴王后要敦促每一個照顧王子的人,要使盡一切可能,讓王子全神貫注於享樂中。國王也安排特別的警衛,緊緊的看管著他的兒子。」阿那律說。   「不幸的是,過了幾個星期,太子就厭倦了這些享樂,再度要求車匿準備馬車,外出前去公園。」阿難說。   「這次車匿選了一條較遠的路線,一條他認為在那個時間不會有人的路線。他要避免類似上次的意外意件,免得他又得去向國王做報告。」阿那律說。   「這次他們遇到了一個生病的人,是一個嚴重的麻瘋病人。當太子一眼望見他在路邊時,馬上命令車匿停下馬車。悉達多下了馬車,走到那個人面前,毫不猶豫地就去碰他那隻生病的手。」   「『悉達多太子,請不要觸碰他!他感染了麻瘋病!』車匿大叫。」   「太子不理會車匿的請求,他雙手握住那個病人的手。病人想要把手抽回,但悉達多緊緊的握住這手。」   「『殿下,請不要碰我,那對你不好。我是最低賤的人,我是個賤民,沒有人要觸摸我。』病人哀求著。」   「太子看著這個人的手,看到手指與大姆指只剩下殘肢,瘡已潰爛,流出紅色與黃色液體。他的臉部布滿著凹痕與瘢疤,鼻子看起來已不是鼻子了。悉達多握著受感染的手,直視著病人的眼睛,不在乎膿汁正滴落在他那白皙的皮膚上。」   「『你像這個樣子很久了嗎?』太子問。」   「病人回答:『大約有十年了,殿下。』」   「悉達多問他是否有任何醫療照顧,老人告訴他,這種病是無藥可醫的。老人很憂傷地說:『醫生對此是無能為力的。』」   「『你住在那裡?你有家人嗎?』太子問。」   「『我和相同病況的人住在一起,在一個荒涼無水的地方。我太太幸運地沒有受到感染,現在與我同住。但是我的兩個女兒與親戚住在城裡;她們被禁止靠近我。』病人回答。」   「『車匿,讓我的僕人送食物與藥給這個病人,找出這些人住在哪裡,好讓我們可提供協助給他們。』太子下了命令。」   「這個窮人跪下來,親吻太子的鞋子,感動地說:『殿下,祝福您。您解除我們的痛苦,拯救了我們。』」   「太子充滿了感傷,眉頭深鎖地走回馬車。『車匿,帶我回王宮。』他下令道。」   「『我們連公園都還未去,太子;你確定不想去公園一會兒?練習射箭對你有益。』車匿回答。」   「『送我回去,我今天沒心情。』他精簡地回應。」   「當車匿帶太子回宮,悉達多下了馬車,說:『可惡!這個叫做病的東西,每個人最後都會生病,無法逃避!』」   「車匿受到國王事先的命令,在他與太子回到王宮時,要立即向國王報告這件事。這回國王比以前更加煩惱了。他叫道:『能為我的兒子做什麼?我要怎麼做才能拯救他?』聽到車匿的報告,他決定給悉達多更多的享受,並增加王宮大門警衛的人數。」阿那律說。   「受到這些事件的觸動,太子更加慈悲了。」富樓那論道。「這些慈悲將來會更加增長,不是嗎?由於他的大慈大悲,今天我們才能成為阿羅漢。我不認為這位麻瘋患者有我們的運氣。」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沉默片刻,想著這個麻瘋患者不幸的命運。   「阿那律,請告訴我們第三次出遊的情形。」巴庫拉提出要求。   阿那律啜了一口藥草茶,繼續說:「我們注意到太子的改變。他瘋狂的追求享樂,我們都深感吃驚。他也很認真擔負著行政責任,並且極具熱誠的推動社會專案。彷彿是想要讓自己沈浸於忙碌中,並把腦海裏不斷出現的知識全部呈現出來。」   「不幸的是,這追求享樂與辛勤工作的情形維持不了多久。大約兩星期後,他已經完全沒氣力了,再一次的,悉達多又找來他的車夫。國王得到這個消息,就派遣警衛,以確保到公園的路上都已清除完畢,沒有老人與病人。國王沒料到,這次太子卻選了另一條路,命令車匿把馬車駛往河邊。當他們到達阿諾馬河,一個窮人家庭聚集在河岸邊,正在為他們的父親準備火葬用的木柴。他昨天過世了,依照習俗,屍體包著裹屍布,雙腳放在水裡。」   「這個男人的妻子和三個孩子正在慟哭,其他親戚哀傷地站在旁邊。太子命令車匿停下馬車。當太子下車,走向死者家屬,他們馬上安靜下來並雙膝跪地。」   「悉達多走向屍體,拉開紗布,探看那男人的臉。他低頭看到那灰色蒼白的臉,以及最後因死亡痛苦掙扎而僵硬的表情。太子倒抽了一口氣,剎時心緒澎湃。車匿與太子的隨從直直地站在那裡,不敢相信他們的眼睛。」   「『殿下,請,請讓我們馬上離開這裡,看這些對你不好。』車匿一面說著,已經來到主人身邊。」   「太子直視著他的御車夫,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對車匿說:『叫僕人拿檀香木粉來燒,拿食物給這些窮苦人家。』」   「悉達多轉向寡婦,說:『妳丈夫病很久了嗎?他很痛苦嗎?』」   「寡婦答道:『昨天早上還好好的,吃過午餐後,他就抱怨肚子痛,到下午三、四點,就死了。』她答道,『我們吃的東西都一樣,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他生前最後兩、三個小時,他痛得受不了,我什麼也幫不了。』說完這些話之後,她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太子回答:『死亡要與你相識時,似乎會選擇出其不意的方式到來。生命似乎只是一種暫時的狀態,我親愛的朋友們,當死亡來臨時,我們都必須要面對。』」   「悉達多走回馬車,要車匿帶他回宮。」   「車匿請求他:『殿下,拜託,我們去公園吧,你已經好幾個星期都沒有娛樂活動了。』」   「『那不是真的,車匿。』他回答,『我所做的都是為了自我娛樂,卻沒有一樣能滿足我!我現在要回家!』」   「車匿照著吩咐,把馬車調頭,朝回王宮的方向走。當他們到達時,太子看著他的眼睛,說:『可惡!叫做死亡的這個東西!最後每個人都會死,無可遁逃!』」   「車匿馬上向國王報告這第三次失敗的出遊。淨飯王只是閉著眼睛啜泣。後來,他雇用了更多樂女,要求大臣為他的兒子策劃更多的享樂活動。他去王后那兒尋求慰藉,但那安慰瞬息即逝,他的憂慮總是隨即出現。」阿那律說。   「怎麼可能給太子提供比以前更多的娛樂?太子的王宮當時一定已經到處擠滿了藝人與各式各樣的享樂了。」巴庫拉揚起眉毛問。   「王宮可以說到處都是女性舞者與樂師,而僕人安排了所能想像的最舖張的宴會。」巴帝耶開始說,「廚師準備了太子最喜愛的食物,稀有的美食則從波羅耐斯運來。雖然在夏天,我們的酒裡放有從喜馬拉雅山,由農人背過來的冰塊。耶輸陀羅負責每一道食物與飲料的所有準備工作,也為每一場表演親自編舞。」   「所有太子的親近朋友都受到邀請,我們毫無選擇只能出席。悉達多的堂兄弟們也都受命參加;他們甚至邀請王妃的弟弟提婆達多。到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沉浸在太多娛樂與享受中,已經沒有胃口再消受更多了。然而,由於這是國王的命令,我們都盡力的讓太子開心,那天晚上,我的相聲表演可以說已經使出混身解數了。」巴帝耶繼續說。   「我記得宴會一直持續到天亮,太子跳舞撐到最後。最後,在看到藝人與客人們因疲倦與酒醉而倒下,太子才回到他的寢宮去休息;而王妃幾個小時前就回到那兒了。」阿難說。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晚上。」阿那律說,「最後我拿了一個枕頭走到陽台,躺下來睡覺。約中午過後不久,我聽到腳步聲,張開眼,我看到太子繞路走過宴會過後凌亂不堪的會場。舞姬與樂女在太子離開後,似乎是隨處倒地就睡了。」   「女孩們蓬頭垢面、衣冠不整地倒在各自的舞台上,表演服脫得到處都是。太子告訴我,『她們就像隨處散落在埋葬場的死屍。她們的妝都模糊了,我看到有幾個口水還流到自己身上。有兩、三個已經病了,嘔吐在自己的紗麗裙上。雖然在王宮到處可見容器,裡面裝有世界上最芬芳的香水,但香水混合著人體與酒的惡臭味,令我幾乎要窒息作嘔了。』我可以從太子的表情看出來,他對此厭惡非常。」阿那律說。   「我想那個宴會結束後的那段時間,是悉達多太子真正的轉捩點。在那晚之後,他不再要任何娛樂。他要樂女與舞姬回家,告訴她們,他再也不需要她們。太子變得更加孤獨。他花了兩倍、甚至三倍的時間在禪修上。他常獨自離開,到王宮花園的偏僻角落,下達命令說他不要受到打擾。」巴帝耶述說著。   「每當國王問起時,我們都不知如何回答,無法解釋太子的行為。」阿難說,「有幾次王后去看她的兒子,想要安慰他。她告訴我她與太子在某一天的對話。」   「他回答:『母親,我瞭解生命的目的並不是只是為了讓我自己快樂。世界上有這麼多的苦難,我怎麼能快樂得起來?我的日子就是要一直追求瞬息即逝的享樂,又明知它們很快就會枯萎褪色嗎?』」   「王后問悉達多,假如要的不是幸福快樂,他這一生所要的是什麼?」   「他回答道:『我要免於渴望幸福快樂的自由。我已得到我所要的,厭膩了,然後,我又要別的。母親,每一種享樂的結尾都是不滿足,我要從這種無益的循環中解脫。』」   「王后無法回答煩惱中的兒子。她全心全意的愛他,但是,這次她知道,她無法滿足他。」阿難說。   「關於第四個預告是怎麼回事?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富樓那問。   「那大約是在悉達多上一次召喚車匿後三個月。」阿那律開始說,「雖然忠誠的車夫擔心有什麼其他的事也許會發生,但是他還是進行這次前往公園出遊的準備。國王要確定,這次太子可能選擇的任何路線上,沒有病人、老人,沒有喪葬火化等事情。國王派遣侍衛先行排除任何看起來不愉快的情況,當御馬車離開王宮時,所有道路都清除好了。」   「當他們靠近公園的入口時,他們經過了一處樹木繁茂的區域。另一邊有條通往喜馬拉雅山山腳的小路;就像是命中註定的,正當太子一行人經過那條路時,一個只穿著纏腰布的苦行僧人正要走進這條道路。他的頭髪糾結在一起,污穢的手指甲又長又髒;一手拿著水壺,另一手拿著三叉棍。太子一看到這位年老的苦修者,立刻叫車匿停下馬車。」   「他跳下來,走向苦修者,鞠躬表示尊敬。年老的苦修者仁慈的看著他,輕觸太子的前額以示祝福。」   「『你非常苦惱,我的孩子。享樂的短暫本質已經干擾到你內心的平靜。你想要尋求一條脫離苦痛的路,可是卻和你的責任與義務衝突。』流浪的苦修者說。」   「『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聖人。我的心念想法一定是顯而易見的。』太子說。」   「『在家人啊!只有恐懼與執著才能困住你。一旦征服了這些,你就自由了。』隱修者回答,奇異的淡藍色眼睛閃爍著。」   「『你似乎充滿了安祥和平,令人尊敬的老師。你修行有多久了?你的目標是什麼?』」   「『我開始這條修行之路時是四十九歲,現在這個身體是七十歲。我知道我在一年內會死去,但在那之前,我會精進力求解脫,也就是免於各種欲望、執著與恐懼的自由。』」   「太子非常仔細的聆聽著,然後老人說:『人死時什麼都帶不走,身後留下的只是物質的東西,而他的親友最多只能跟他到火葬場。人死了只帶走他自己的善業和惡業。每一個出生的人都無法避免老年、生病與死亡。即便是毒蛇也會脫皮,再換上新的。』」   「『我一定要找到不再讓生命輪迴的方法!』太子以急切的聲調回應。」   「年老的苦行者盯著悉達多的眼睛。不發一語,只是溫暖地對他微笑,便走開了。太子站在那兒,注視著苦行者緩緩走向孤獨的道路。然後他對車匿說:『帶我回王宮,今天我已遇到了一位真正安祥和平的聖人,我再也不需要任何娛樂了。』」   「車匿凝視著太子,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有微微的預感,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出遊;一絲感傷剎那間襲上心頭。他備好馬車,讓太子上了車。」   「太子說:『車匿,你擔心我嗎?一切都正朝著它應該走的方向進行中。』車匿一時啞然失聲。」   「他們回到王宮,悉達多從馬車下來時,自言自語道:『很好!我已遇到了一位聖人,他活在世間,卻不在乎世間的一切;他只祈求解脫。是的,我遇見了他,真好!』」   「車匿把當天的事件向國王報告,國王啜泣,深受悲傷的打擊。車匿在那時並不了解,這『四次的人生預告』會大大地改變這個世界,以及他自己的一生。」阿那律做了結語。   「是的,太子的出家即將到來,整個宇宙各處的眾生都在喜悅和期盼中。」大迦葉尊者說:「我親愛的朋友們,現在就讓我們回到房舍去休息吧。」   阿羅漢們一個接著一個,沿著熟悉的小路,回到深入地球子宮的寂靜空間。每個人都在反思著出家對他自己的意義是什麼。 第6章 出離   所有五百位阿羅漢都聚集在大會廳。那是一天的結束,阿難平靜地站在講台上,毫無倦容。雖然他剛剛說完了好幾個小時的話,他的神采就如同剛開始背誦時一樣容光煥發。   他向集結會議致詞道:「我們現在已經完成了佛陀三十四部長部開示的大部分,《大般涅槃經》(The Maha Parinibbana Sutta)將留到結集會議的最後,還有一些其他的章節也會留到大會稍後。我們現在要開始背誦我名命為『中長度開示』的部分,在我把腦海中的經文全部瀏覽一遍後,我認為這一類的一共有一百四十二部。」   「就如同你們所知道的,我們有一個附屬結集小組,正在以我們記憶中的佛陀,為他做一部紀錄文獻。上一次我們聚會時,已經完成有關『四大人生預告』的部分。今晚我們聚會時,將會述說佛陀出家這一段故事,在這裡先透露一點內容給你們,所以現在我要來背誦《中部薩遮經》。」(1)阿難說。   他開始背道:「如是我聞。有一回世尊住在毘舍離,在大樹林裡有遮簷的講堂……」   五百位阿羅漢們全神貫注地聆聽阿難背誦這部深受眾人喜愛的經典。   「喬達摩賢者,沒有任何樂受能令你的內心受到擺佈,沒有任何苦受能令你的內心受到擺佈嗎?   怎麼會沒有呢,阿吉味薩那?是這樣的,阿吉味薩那,在未取得正覺之前,我只是一個未開悟的菩薩,我心想:『在家生活有很多障礙,是塵垢之道;出家生活有如空曠的地方那樣沒有障礙。在家生活不易生活在圓滿、清淨、如螺那樣潔白的梵行之中。讓我剃掉頭髮和鬍鬚,穿著袈裟衣,從家庭生活中出離,過沒有家庭的生活吧!』」   開示結束後,阿難走下講台,斯伯卡陪同他到大迦葉尊者的房舍,附屬結集小組的其他成員也跟隨在後。   當他們都到齊時,大迦葉尊者說:「請告訴我們有關師尊出家時的情形。那也許可以說是世尊證得涅槃前,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那是他關閉世俗生活之門的一刻,同時也開啟了悉達多的追尋開悟之門。確切的說,沒有那一刻,就沒有所有在這裡與其他各地的阿羅漢們,能證得無上的至樂。我們每個人就會如同感官欲樂的追求者,注定無止盡的輪迴。」   「阿難,你要先說嗎?或是阿那律你先?還是巴帝耶?你們三位都是太子的堂兄弟,你們當時都是在一起的。你們的親眼見證是很關鍵的。」他們三人彼此互望,想要讓對方先說。   終於,阿那律說話了:「尊者長老,請容許我先說悉達多出家之旅的神聖故事。這趟旅程主要是在內心的,而一般我們所熟悉的都是描述外在的環境。我們都想知道,在那段時間,太子的心理與情緒狀況。他所面對的巨大衝突,是應該加以紀錄的,那時他處於內在強大的催促驅力和外在的執著與義務的強烈拉鋸中。」   「那麼,請開始說,尊者長老。」大迦葉尊者回應。   「假如你願意的話,請想像一下,師尊在那段期間的內心世界。」阿那律開始說,「從他一出生,一直都有一連串關於他未來命運的預言。他當然聽說過這些預言,那也不是什麼秘密。他知道預言說他將來不是成為轉輪聖王,就是佛陀。以一個年輕人出生在這樣的身份地位,他自然寧可是前者,那不只是榮耀了他的父親、他的氏族與他自己;也讓他有機會把所為世人規畫的社會慈善計畫付諸實施。他可以從事多項改革以減少種姓制度的不良影響,提升女性的社會地位,保障各種宗教的權利,最終,將人類導向世界大同。悉達多太子深信這些理想能給人們帶來益處,假如他能成為轉輪聖王,就能為社會帶來許多改革。」   「一個轉輪聖王也可以規範經濟政策,能實施公平的財富累積與分配。他最終可以消除貧窮與武裝衝突,協助農人、工匠與商人學習與提升水準;提供醫療服務給所有人,令其減除身體病苦。在本質上,假如他選擇了轉輪聖王之路,便可藉由頒布命令,以慈悲、美德、慷慨、非暴力與禪思的理想,統一已知的世界,這些理想正是他後來成為佛陀時所倡導的理想。」   「另一方面,他知道假如他聽從內心的聲音,他內在擁有的知識與心靈種子,最終能萌發出一種普世的佛法—— 可以從此利益所有眾生。這種佛法可以提供一條道路,假如你依循此道,就可以了結痛苦。悉達多明白要達成這個結果,就必須放棄一切,包括妻子、未出世的孩子、家人、財富、王室權位。他瞭解追求開悟是一條艱困的道路,而且阻礙重重。」   「在我看來,無疑地,悉達多太子確信不管自己選擇哪一條道路,都必然會成功。可是在經過深思後,他瞭解若成為轉輪聖王,對世間帶來的轉變影響無法長久。他也明白這種轉變可能需要十個世代、百個世代、或只要一個世代;但到最後,他為人類所帶來的所有利益,終究會消失無蹤。」   「假如他選擇普世佛陀的路線,由他實際體驗而帶來的佛法,將會永遠長存。悉達多瞭解在物質世界所顯現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暫時的、無常的;佛法的真理卻不是如此。最終,以放棄個人在世間的幸福與滿足做為代價,他選擇了導向永恆解脫痛苦的道路。今日,我們就是這種智慧的受益人。」阿那律做了結語。   「謝謝你,尊者長老,為我們精簡的摘述太子的兩個選擇。這樣,對於他最後所做的決定,就有了一個清晰的背景。顯然,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為了多數眾生更廣大的利益,他選擇走上更長遠的道路。他的選擇代表永恆的究竟真理,超過無常的個人榮耀。」大迦葉尊者說。   「不要忘記,耶輸陀羅太子妃這個時候是有孩子的,這對太子是更大的壓力。」巴帝耶說,「悉達多與太子妃曾在數個場合,討論過他出家的可能性。她曾親自對我說:『有一天,太子心情沉重的來找我;那應該是在發生第一次四種人生預告事件前約六個月。』」   「他對她說:『我深愛的妻子,累生累世的伴侶,我在人生的兩種選擇中交戰著,一方面,我有妳,有對家庭與王國的責任。另一方面,我有著堅定的夢想與強而有力的內在驅力,要我完成開悟的追尋。假如我選擇前者,我將會被困在世間的輪迴之中,帶著所有繫縛不斷重生。假如我選擇後者,我就要放棄我所有的一切,但我可以終結輪迴所帶來的痛苦。我該怎麼辦呢?』   「她回答:『為什麼一定要非此即彼?為何你不能享受家庭生活的樂趣與責任,而又同時追尋你的心靈目標?悉達多,你是我們這一代最具天分的人,你為何不兩者兼顧?』」   「他誠實的回答道:『耶輸陀羅,妳認為我這幾年所努力在做的是什麼?我這些想法,並非最近才有的;我已經與妳討論過許多次了。我就是不知道,要怎樣適切地履行應盡的義務,又仍能追求開悟。這件事如果要成功,恐怕會耗盡我每一分精力和心血。』」   「她懇求道:『拜託,請你試試看,我親愛的丈夫,因為我不知道沒有你我要怎麼活下去。假如你拋棄了你的身份,你的父親一定會痛切肝心;他也許會一蹶不振。誰可以繼承他的王位呢?再想想當初我們結婚時,你答應要永遠愛我,不會離開去追逐你的夢想。』」   「太子回應:『耶輸陀羅,妳這樣真的使我很為難。妳不知道這個衝突有多痛苦;幾乎使我的心撕裂成兩半,但願我沒有這種感覺。我也但願那些婆羅門先知不曾說過我終究必須做這個選擇。總有一天,我必須要做決定。』」   「『那麼,讓我們希望那一天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後。當時間到了,我會給你許可,你就可以自由離去。但是在這段時間,你所要做的是對我們與你父親的王國最正確、最好的事。』太子妃說。她完全坦白自己的感受,太子也是。」巴帝耶道。   「我以前不知道他們彼此對於他離家求道的可能性,曾有過這麼坦誠的討論。」優婆離說。   「他們確實是如此的。事實上,他們為這件事談論了好多年。我母親曾告訴我,國王與王后多麼為這件事擔心,假如悉達多拋棄他們,他們將會多麼痛苦。」阿那律說。   「她告訴我,有一回,當她和國王王后在他們的寢宮,悉達多太子走進來,在父母親面前頂禮。」   「他們都看出來太子臉上顯現的苦惱。王后憂心忡忡地問道:『兒子,你在煩惱什麼?你看起來似乎好幾天沒睡覺。』」   「他答道:『母親,妳總是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不錯,我最近一直都睡不好,我一直看著一些逼真的夢,好像有人來自其他世界,想要告訴我,我應該做什麼。他們讓我睡不著。』」   「『悉達多,他們叫你做什麼?』國王問道。」   「『他們告訴我,要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太子回答。」   「『不要去管那些無聊的聲音,他們只是你想像中的幽魂。』王后擔心的說。」   「『但是母親,他們是如此的真實,連我在禪修時也聽到他們的聲音。他們並不可怕,只是帶著強迫的意味,他們堅持說離去的時間到了。』太子坦白地說。」   「『離開?你說離開是什麼意思?兒子,我即將要退休,要把王國傳給你,明年你就三十歲了,你知道這是我們的計劃,你就是國王了。悉達多,你幾乎沒有離開的自由!』淨飯王又驚又怕,語帶顫抖的說。」   「『父親,我知道不久後我將離開,不只因為我在夢與禪修中聽到了一些話語,更是因為我對我為何出生,有一種強烈的意識。我感覺有一天我必須離開,去完成某一項任務。』悉達多說。」   「『我的兒子,你要把那些想法從腦海中移除,你的父親需要你來傳承釋迦族,繼承他統治這個王國。你還年輕,假如一定要離開,那麼,就再等幾年,等你扶養自己的繼承人成年之後再說。』王后懇求道。」   「『母親,我什麼都不能答應妳,我只知道,總有一天我會離開,我不確定是什麼時候,但是,我不認為會離現在太遠。』太子說。」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我們全部都要依賴你,悉達多!你有你的責任,我不允許你就這樣離開。離開之後,你能去哪裡?』國王問道。」   「『我要去尋求開悟,父親。我現在告訴你們,好讓你們有心理準備;那是無法避免的。』太子說。」   「我的母親,也就是國王的妹妹,張大眼睛看著他們三人,嚇得說不出話來。」阿那律說。   「然後,王后哭著說:『我不敢相信你會這麼自私,只為了你自己的開悟而離開我們;那我們要怎麼辦?』」   「『母親,那不只是為了我自己的開悟,也是為了你們,是要為每一個人找到結束痛苦的方法。』太子含淚答道。」   「『你知道你的話聽起來有多麼傲慢嗎?』王后高聲問道。」   「悉達多太子沒有回應,他只是向父母親頂禮,然後離開了房間。國王、王后與我母親狂亂地看著彼此,不願接受他們剛剛所聽到的話。」   「阿那律,謝謝你的陳述。」大迦葉尊者說。「我一直都很好奇這段期間的提婆達多。太子曾和他討論過有關他要出家的事嗎?」   「當我們堂兄弟聚會的時候,提婆達多有時候也會與我們在一起。特別是在那最後的盛宴之後,太子不時的會提到這件事。」巴帝耶答道。   阿難說:「有一天,在水上公園,我們把帆船停放在湖的中央。當我們慵懶的晒著陽光,悉達多說:『你們知道的,過不了多久,我就不會在這裡了。』」   「我吃驚地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阿那律插嘴道,「他回答:『阿那律,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以前說過的。我可能會離棄這個世界,獨自離開。』」   「提婆達多說:『我想你應該這麼做,越快越好。你現在明明可以在叢林中禪修,為什麼要浪費時間留在這裡做一個王太子?』」   巴帝耶說:「我問提婆達多,你怎麼可以如此鼓勵悉達多,知道這會給耶輸陀羅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提婆達多假笑了一下,忍住了笑聲。」   「悉達多說:『提婆達多是對的,如果我最後還是要這麼做,那麼為什麼不現在離開?早晚反正都要發生的,我最好下定決心離開。』   「『不要擔心我的姊姊,悉達多,她有能力面對的;此外,我也會在旁幫她帶你們的孩子。我認為你應該走,做你必須做的事,這對大家都好,不是嗎?你一直在說的,不就是這件事嗎?』提婆達多問。」   「『是的,那是我一直在說的。』太子嘆了口氣。他站起來,走向水邊,解開並坐上他的小帆船。清涼的微風吹動了他的帆船,沒多久,他就划過了整座湖。」   「提婆達多冷冷地說:『讓他去,沒有他,我們會過得更好。打從他一出生,每個人都灌注了太多的希望與精神在這個被寵壞的傢伙身上。就算他離去,太陽依舊每日昇起又落下;日子照樣可以過。』」   「阿那律與我會意地互看,我們老早就知道,與提婆達多爭論是沒有用的。我們一起慢跑到帆船旁,跳上去,推開船,吹著清涼的西風。我們讓提婆達多一個人留在那座小島上,慢慢去琢磨少了悉達多這位頭號對手,將來在迦毗羅衛城的日子。」阿難說。   「那天傍晚,提婆達多到他姊姊耶輸陀羅那兒,告訴她關於白天的對話。」阿難繼續說,「他說:『我告訴過妳,不要嫁給悉達多,我們都知道他有一天會離開妳。』」   「耶輸陀羅告訴我,那時她保持平靜,回答道:『你一直都忌妒我的丈夫,提婆達多。我很瞭解你;如果他離開,你會很高興。你以為這樣你就有機會取代他的地位,但是你錯了。你對我的幸福沒有興趣,對我們的家人也是一樣。你自私又自誤,你對悉達多的怨恨扭曲了你的心。悉達多離開時,一定會擁有我的祝福。假如那一天真的來臨了,我料想會有那一天,包含你在內的所有人,都將在其中扮演某種角色。』」   「提婆達多看著她,以為她發瘋了。她早就知道,在她弟弟的內心深處有一種感覺,未來是會與太子糾纏在一起的。她覺得他有很好的機會可以改變行事作風,可是,她也知道,他內在的忌妒之魔,總是激起他對抗悉達多的情緒。他告訴她:『妳說的話我一句也不相信,耶輸陀羅。假如結果真的是那樣,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耶輸陀羅直視著她弟弟的眼睛,說:『就是會那樣。』」   「太子妃有著異乎常人的預感;我在好幾個場合見證過。」阿難說。「太子的同父異母弟弟難陀也是一樣。」   「說到難陀,我記得很久以前,在祇樹給孤獨園的雨季安居時期,我與他的一次對話。我一直對世尊的出家很好奇,所以我問他關於這件事,畢竟那是佛教的起源。」摩訶迦旃延說,「我想與你們分享那次的對話,假如你們願意的話。」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們點頭同意。   摩訶迦旃延開始說:「我問難陀,悉達多太子在決定出家前,是否曾經向他透露過什麼。」   「他回答:『是的,有三、四次他來找我,想要談這件事。他向我保證那不只是一時興起的念頭,而是認真考慮一生要過著苦行僧的修行方式。我深愛我的兄長,很難想像沒有他的日子怎麼過;而且,我知道我天生不是做國王的料子,也從不想要擁有王冠,假如悉達多離去了,要我承擔那個責任,對我會是極大的壓力。』」   「難陀問悉達多:『假如你放棄一切而出家了,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是的,弟弟,而且我知道你會沒事的;你會是一個好國王。在達成我的目標之後,我會回來,隨時給你意見和忠告。』這是悉達多的回答。」   「悉達多知道難陀很緊張,對於要成為國王這件事真的很害怕。悉達多一出生就一直被訓練要扮演這個角色,自幼他的表現也都顯示他將會是個理想的國王。要記得,早就有預言,說他有一天會成為轉輪聖王。不論是誰取代悉達多坐上王位,當然都會擔心緊張的,更何況難陀根本就未曾準備過。」   「難陀問:『為什麼你要放棄這世上最令人難以置信的富裕生活?你擁有一切,包含有成千的美女,爭先恐後地要來服侍你!』」   「悉達多回答:『我知道,你一定以為我發瘋了,根本連想都不該想這件事;而有這種看法的人,也不只你一個。我要讓你瞭解的是,我真的別無選擇,出家這件事,不是為了我個人,而是為了所有的人。』」   「『悉達多,你擁有世上的一切;你擁有神給你的一切天賦。為何你要全部拋棄掉呢?』」   「『難陀,你以後就會瞭解的,但是現在你不懂。一開始,你會與其他家人一樣感到傷心,但是我預見,未來我們會再相聚的。親愛的弟弟,讓我走吧!我對你只有這個要求。』太子說。」   「『為了你所認同的價值,你的求道之旅可以得到我的祝福。悉達多,你要我取代你的位置成為國王,為了人民,我會盡力而為。但是,你還是要得到父親與耶輸陀羅的允許,他們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悉達多太子告訴他,他正努力用最好的方式離開,讓大家都瞭解,他不是要遺棄任何人。他花了好幾個月對家族的每一個人提及他要離家之事。他也向大臣們說明。他要我們大家瞭解,對於求道,他是別無選擇。他試著要說服我們,這件事是為了眾人的利益。但是我得承認,我們大部分人都不了解他。我們所看到的是他抛棄一切,但是我們不瞭解其中的緣由,只感覺那似乎太可惜了。」   在摩訶迦旃延說完了有關難陀的故事,阿那律若有所思的說:「我的堂弟難陀真是個好人,是一位了不起的比丘。」   阿難說:「是的,他是最好的人之一;他怎麼可能不是呢?他畢竟是佛陀的同父異母弟弟,如同世尊一樣英俊挺拔。記得嗎?他贏得了師尊稱為『最自律的人』的榮譽;當然,那是在他千辛萬苦征服了自己對女色強烈的執著之後。」   「還記得在悉達多王宮的那些宴會嗎?難陀離不開樂女,雖然如此,我還是要稱讚他;事實上,他做到了,他克服了障礙,成功地證得了阿羅漢。」巴帝耶回應。   「關於王子羅睺羅的出生情形如何呢?」富樓那問。「我想我們現在已經來到這個主題了。」   「打從羅睺羅出生,我就是與他最親近的人,所以,我要告訴你們我所記得的事。在耶輸陀羅懷孕期間,悉達多太子是整天與擔心為伍的。」阿難說。   「為什麼?她正處於青春年少,是個完全健康的年輕女性。」優婆離說。   「太子無法忘卻的一個事實是,他的親生母親摩訶摩耶王后是在他出生後七天過世的,他擔心同樣的事會發生在耶輸陀羅身上。」阿難回答道。   「當她開始陣痛,即將臨盆時,太子抱著她進入她的房間,她問:『假如我們有一個女兒而不是兒子,有關係嗎?』」   「『兒子與女兒都很好,耶輸陀羅,不管是哪一個,都會得到同樣的疼愛。』他回答。太子妃笑了,而當他把她放到床上時,她捏了他一下。」   「『當我們再見面時,你就是父親,而我就是母親了,這是我們生命中唯一的一天會發生這樣的事。』太子妃說。」   「太子點頭,親吻他太太的前額,深情的看著她的眼睛,然後按照習俗,他離開了產房。」   「有好幾個小時,他在產房外走來走去。每次她疼痛的大叫,太子就皺眉蹙額。他想到生、老、病、死。他對於陷在無止境輪迴的所有衆生,感到極大的憐憫。悉達多警覺到,他的新生孩子也會面臨相同的命運。對於這未來的痛苦,他完全無能為力,他深感無助。」   「終於,他聽到新生嬰兒的第一聲哭喊。幾分鐘後,助產士來到門口,告訴他可以進去了。悉達多走到妻子身邊,看到她對他微笑,抱著兒子讓他看。太子把嬰兒抱在懷裡,臉上流下喜悅與苦惱的眼淚。他說:『我現在怎麼走得開?這是把我牽絆在這個世俗生活裡最強烈的束縛。』」阿難在繼續他的故事前,停了片刻。   「王后顯然是把悉達多的這一番話告訴了國王,所以他把孫子的名字取為『羅睺羅』,即『縛結』之意。他希望羅睺羅可以把太子束縛在家裡。」巴帝耶說,「這個不尋常的名字多年來引起了很多困擾,因為它被解釋為『不被愛的』;這根本不是事實。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太子愛他的孩子,就像世間的任何一位父親。別忘了,這個名字有影射『遮蔽』之意,有顆名為『羅睺』的行星,根據傳說,它有時候會遮蔽月亮或太陽。在那個時候,悉達多的情緒是混亂的。雖然他完全知道他想要完成的是什麼,但由於對兒子的愛,他的計劃暫時是被『遮蔽』了。」   「悉達多參與了慶祝這件喜事的王室活動。淨飯王滿面春風,他有了王儲,也有了再下一代的王儲。」   「太子其實仍是充滿擔憂的,直到羅睺羅出生後第七天,這個時候,他確定妻子已經不再有危險,他才放心不再恐懼。」阿那律說。   「太子從一開始便極寵愛他的兒子,他和孩子總是形影不離。」阿難開始說,「在這段時間,悉達多與妻子、父母親、以及全國人民,由於這個家庭有了羅睺羅而享受和諧美滿的幸福。大約一個月後,他原有的渴望卻又浮現上來了,他又開始談起要離家的事。」   「有一天,他正式與父親會面,宣佈他要離去。他的繼母,即摩訶波闍婆提王后也在場。他對國王說:『我很快將會離去。』」   「『我不能允許你,兒子,我不允許你離去。你對王位有終身的承諾責任,或至少等到羅睺羅長大可以繼承你以後。』淨飯王強硬地回應他。」   「『父親。』太子思慮再三後說道,『我有三件事要請求您,只要您能給我其中任何一件的答案,我就終生會留在這裡做您子民的僕人。』」   「淨飯王瞬時大喜。他想只要能滿足太子三個願望中的一個,悉達多就會放棄他的計劃。他有信心可以提供太子在世界上所渴望的任何東西。『我同意,這三件事是什麼?』」   「『第一個是:給我可以從現在起避免生病的方法。』國王聽到這第一個要求,臉色變得蒼白。」   「『第二個是:給我可以避免年老的方法。我希望能永保青春、強壯而且長生不老。』當國王開始明白這兩個要求是不可能的,他閉上了眼睛。」   「『第三個是:給我可以避免死亡的方法,我不想死,我要永遠活著。』國王開始啜泣,他知道他無法滿足兒子的任何請求。」   「『你知道我無法給你那些東西,悉達多,請你實際些,請求一些我可以授予你的東西;只要你提出來,我什麼都可以給你。』這個時候,國王已經六神無主;這是國王首次理解到,他真的即將失去兒子。他看著摩訶波闍婆提王后,向她求助,但是她看起來就和他一樣無能為力。」   「『父親,您已給了我這個世界一切物質上、心智上與情感上您所能給的。除了我所請求的這三件事,其他我什麼也不會要求。如果您不能答應我至少一項的請求,那麼我必須再請求您允許我出家。我必須要找到這三個生命問題的解答。』   「國王心碎了,說:『我允許你,兒子;但我有一個要求做為回報。』」   「『父親,是什麼呢?』太子問。」   「『當你找到這些生命問題的答案時,當你已證得你所尋求的開悟時,請回到我這裡來。』國王哽咽道。」    「我答應您,」悉達多跪了下來,碰觸父親的雙足。他這麼做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父親的熱淚正滴在自己的脖子上。   「接著,太子站起來,懇求地看著繼母摩訶波闍婆提王后的眼睛。她說:『雖然這讓我心碎,但我也允許你,兒子。』在聽到這句話後,太子如釋重負,他鬆了一口氣,微笑著向王后頂禮。」(2)   阿難說完了最後這個部分時,笑容滿面。   「你為什麼在笑呢?尊者長老?」巴庫拉問。   「我笑,是因為師尊,也就是我的堂兄,假如當年沒有足夠的勇氣捨棄一切,我就不能證得這永恆不變的幸福!他為我們大家舖了路,我們要感恩他生命中的那個片刻。」   每一位阿羅漢都微笑著,表達相同的感謝。   「太子妃耶輸陀羅又是如何呢?她給了太子祝福嗎?」富樓那問。   「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長老,因為這場由於太子宣布出家而引起的騷動,我身在其中。」阿那律回答,「就在當天晚上,太子回到妻子身邊,告訴她這個決定。」   「『我們的兒子羅睺羅四個月大了,我不能再等了。我們一直在談論這一刻好多年了,親愛的;這並不令人吃驚。你能現在給我祝福,讓我離去嗎?』太子問道。」   「太子妃雙眼流下了淚水,說:『我親愛的丈夫,你是我多生累世的伴侶。是的,我給你我的祝福。在沒有找到你所尋求的答案之前,你是永遠不會快樂的。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僧袍 。』她找了一下,拿給太子一個整齊捆好的包裹。」   「『我最親愛的妻子,妳是我恆久以來最好的伴侶,謝謝妳。在我找到答案後,我就會回來,我們的生命會深受其益的,妳且拭目以待吧!』太子說。」   「所以,外面所流傳關於悉達多當晚像個小偷一樣離開了王宮,是完全不真實的故事。」阿難插話道,「做為一位盡責的丈夫與兒子,他在離別時,是得到恰如其份的祝福與允許的。」   「太子是當晚離開的嗎?」巴庫拉問。   「在得到耶輸陀羅的祝福之後,他抱起兒子,親吻道別。然後他走向馬槽,告訴車匿把馬匹準備好。在那個月圓的深夜,整座迦毗羅衛城陷入沉睡時,悉達多坐上了他的愛馬犍陟,車匿坐在他的後座,就出城去了。警衛打開了大門,向他行禮致敬,沒有懷疑這樣的夜間騎馬出遊,有任何不尋常之處。」   「犍陟載著兩人來到了阿諾馬河,沒有絲毫猶疑地涉水而過。然後,悉達多脫下了他的王族服飾,穿上了耶輸陀羅為他做的僧袍。你們所聽說的,有關太子自己用劍把頭髮剃掉的故事,是真的;而在與車匿回到迦毗羅衛城後沒幾天,犍陟就哀傷而死了。」   「車匿問太子:『主人,你會再回到這裡來嗎?』」   「『會的,車匿,我會回來的,你會再與我一起的;我們是在同一天出生的,犍陟、耶輸陀羅、迦留陀夷、和阿難也是。當我得到痛苦與無止盡輪迴問題的解答時,我會為你們而回來。回到王宮後,把我的衣物交給我的父親。告訴他我一切安好。』車匿說,他從來不曾看過太子這麼容光煥發。他形容太子是快樂的—— 甚至是超越快樂的;他同時也是充滿決心的、清楚明白的、信心堅定的。」   「悉達多穿著黃色的僧袍,向他年少時的朋友微笑,背對著車匿,靜靜地走向森林。他的步態莊嚴,充滿了力量與承諾。忠誠的御車夫眼眶含淚,默默地向他揮手道別。」   「我親愛的朋友們,那次的離家求道,就是佛教的誕生。」阿難做了結語。   「我想我們大家就在此暫停,尊者長老們。結集會議將在明天一大早黎明時開始。」大迦葉尊者說完這些話,阿羅漢們一同站起,靜靜地從房間離開;每個人都陷入沉思中。 第7章 修苦行者   第二天黃昏,當附屬結集小組再度開會時,斯伯卡問:「太子離家後,剛開始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呢?我只能用想像來了解他腦海裏在想些什麼。畢竟,他剛剛才離開他的妻子、襁褓中的孩子、父母親、他的王國及奢華的生活方式。要適應野外的生活,對他來說一定很困難。」   巴庫拉打斷道:「讓我們先來說說,當迦毗羅衛城的人們發現敬愛的太子已經離開他們時,大家的反應是什麼?」   「在我的一生中,從未看見過對某一事件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除了太子出生的那件事。人們極度震驚,整個王國彷彿陷入國殤;人們都大受震撼而默然無聲。沒有人相信他們的太子已不再與他們同在了;悉達多是如此的受到愛戴,如今他的光芒已然消失。以我來說,我陷入了嚴重的憂鬱中。假如我沒有弄錯的話,我想你也是,阿那律。」阿難說。   太子的堂兄從思緒中回過神,緩緩道:「我們都有些麻木了。難陀與我藉著大量的酒與歌舞來自我安慰,但是沒有用。在過了幾天酒醉不省人事的日子後,我發現這樣的行為對太子一點都不尊重。畢竟,他現在正住在叢林裡,以根莖與莓果植物為生。最後,我了解到,他可能是快樂的,我才不再那樣憂鬱。」   「國王與王后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母親說大約有四天,他們完全沒吃東西,而國王完全沒有處理國事。」巴帝耶說。   「太子妃對此事的接納與鎮靜,讓每個人都吃驚不已。她若無其事的鎮日與羅睺羅玩耍;但突然間,她只穿黃色的衣服,每天只吃一餐。我母親告訴我,太子妃甚至拿了草蓆墊,睡在房間地板上,想著她的丈夫睡在荒郊野外,她在王宮也要和他一樣。她要讓人知道,既然她的丈夫過的是苦行者的生活,她也要和他一樣;她也宣佈,從今以後她就是獨身一人。」阿難說。   巴帝耶說:「那時有謠言流傳,提婆達多正想要利用這個機會,發動王宮政變。有人看到他在迦毗羅衛城中,對於他的姊夫拋棄王位之事幸災樂禍。有人聽到他說:『現在誰要來統領我們這個王國?迦毗羅衛城的驕傲已抛棄了我們,現在沒有訓練有素的人可以接替他的位置。他讓我的姊姊在二十九歲時成為孤身一人。我想這正好及時讓我們看清楚他是怎樣的人。假如有一天他成為國王,把他的國家拋棄了,那該怎麼辦?』」   「最後,國王發出了正式的官方文告,說明太子是在他的父王與母后的祝福之下,離開了迦毗羅衛城,並拋棄了王位。國王不希望一般民眾想像王室家族內部有異議與鬥爭,而對這件事更感到不安。國王也澄清了提婆達多的謠言是不實的,悉達多仍是目前這個王朝的忠誠支持者。」阿那律說,「這是一個明智的做法,有助於安撫百姓,避免更多的混亂。國王的聲明中也提及,他的兒子出自於對所有眾生的慈悲,已成為一個苦行者,有一天他會回來,教導他過去的朋友與子民開悟之道。」   「婆羅門憍陳如,國王的眾星象家中最年輕、並曾預言太子的未來的那一位,發表了聲明,表達他個人對悉達多這個勇敢決定的讚賞。憍陳如的聲明讓每個人想起,就是他斬釘截鐵地說,太子有一天會成為佛陀。『他已立下誓言,必將成功。』憍陳如此說道;而不久之後,他自己也出家了。憍陳如與四位伙伴,離開了迦毗羅衛城,在森林中過著苦修的生活。」巴帝耶說。   「我的舅舅憍陳如要讓自己準備好,以便將來可以接受太子的教誨。」富樓那說,「在那時,他對師尊就已有如此信心,真是令人訝異。」   「太子出家前,有很多人隨時隨地跟著他。在迦毗羅衛城,就有一些年輕人想要加入悉達多的行列。唯一能阻止他們的,是他們的父母。」阿那律說。   「是的,在師尊開悟之後,那風氣更到達了頂點,年輕人開始紛紛加入他的修行行列;不過,我故事說過頭了。」阿難說。   「在國王的公開說明後,迦毗羅衛城的生活漸漸恢復正常,太子出家之事終於被接受了。」阿那律說。   「我一直搞不懂的是,國王怎麼可能讓太子就那樣離去,沒有護衛、侍從來照顧他。」富樓那說。   「不為人所知的是,國王一得知太子離去,馬上派密探去跟踪他。國王命令他們要小心保持距離,不要打擾他,就只要在那兒看著;他們每週都要向國王報告。我們無法知曉太子是否知道他被監視;是否覺察到密探而一言不發。」阿難說。   「在最初七天的報告沒有什麼內容可說的。悉達多太子獨自一人,享受安祥平靜的新生活。他在一個幽靜的芒果園停留了七天,練習禪修。他只吃撿來的水果。在第七天,他出發走到王舍城。」阿那律繼續說。   「他到達摩揭陀國的首都時,引起了一陣騷動。悉達多雖然身上穿著苦行者的僧袍,但是毫無疑問的,他有著王家的血統。有關太子出家的事早已傳到了王舍城,人們都在猜測,這位陌生的苦行者很有可能就是他。人們把他比擬為滿月、梵天、愛神,甚至於天王。當他走過他們的都城時,大家都被這位未來佛的瀟灑身影深深吸引。而這個消息,很快的就傳到摩揭陀國王那兒。」   「頻婆娑羅王馬上派了三個官員去調查。觀察了一陣子之後,兩個人留下來監視太子,第三個回去向國王報告。他告訴國王,這位苦行者化緣之後,坐在摩拘羅山山頂洞穴的入口處。他安祥的吃著食物,像獅子一樣,毫無畏懼。」   「國王在好奇心驅使之下,下令準備馬車,要去看看這位苦行者。當馬車到了山上,無法再前進時,國王下了馬車,繼續步行。國王靠近這位安祥的行者,得到允許後,兩人並肩同坐;沒多久,他們便友好的談起話來。」   「國王被這個人所吸引,問道:『尊者,您是什麼身份血統?我看得出來,您不是普通的苦行者。』」   「悉達多看著國王,說:『我出生在喜馬拉雅山腳下,是釋迦王國的王儲太子。我拋棄身份,成為一位隱修者,乃因我對世間享樂不再有任何的渴望。(1)』」   「國王思慮一番後,說:『您具有高貴的美德,請容許我分享財富與地位於您,並與我一同統治我的王國。』」   「悉達多對國王微笑道:『謝謝你,但是你所要給我的,正巧就是我所放棄的。我打算努力修行,直到完全開悟。』」   「國王向苦行者頂禮,說:『親眼看到您對追求涅槃的偉大抱負,我深信您一定會達成目標。如果可以,請允許我提出一個請求,尊者。』」   「太子點頭表示同意,國王便說:『一旦您證得了佛道,請第一個來拜訪我的國家,讓我們可以從您的佛法中受益。』」   「悉達多說:『陛下,我們會再相見的。你的信心讓我很感動,我答應你。』」   「國王向太子頂禮,從他來時的道路走下山。」阿那律結束了述說。   「太子在王舍城停留很久嗎?」富樓那問。   「在國王離開後,悉達多便繼續他的旅程。」阿難回答,「他繼續旅行了好幾天,偶爾停下來,與在路上相遇的修行者說話。他短暫停留在女婆羅門苦行者釋迦(2)的道場,接受她供養的食物與衣服。他也拜訪了瑞瓦塔(3)與達吐馬担滴卡補塔(4)的道場,每一位都仁慈有禮地對待他。」   「最後,他找到了阿羅羅迦羅摩(Alara Kalama)(5)的道場,他是個相當著名的導師,那時有三百位虔誠的學生跟隨著他。阿羅羅的弟弟看到太子前來,便對這位菩薩的風度深感敬畏。他立刻向兄長報告釋迦國太子的到來,說:『淨飯王的兒子來到這裡了,他渴望離苦得樂以證得崇高智慧,讓我們歡迎他。』」   「阿羅羅迦羅摩非常歡迎他,請他坐在乾淨的草蓆上。觀察了年輕的修行者之後,阿羅羅說:『喬達摩尊者,很久以前我聽說你有意放棄太子的生活,而成為苦行者。現在我看到你做到了,以前的國王們都是在年老的時候才放棄他們的王國,但是你卻這麼年紀輕輕就拋棄了。』」   「『世間的統治者與他們所力圖爭取的,對我來說都是不穩固的,最終注定要毀壞。我現在所追求的是幸福的真實道路。』」太子回答。」   「阿羅羅迦羅摩說:『你可以住在這裡,兄弟。我的教導對聰明人來說,不用多久就能掌握要訣,然後便能付諸實行,就如同我所做到的一樣。』太子想了想阿羅羅的話,他認為這位飽學的老師是透過自身的體驗掌握自己的教義,而不只是單靠信念而已。」   「『我已經擁有物質世界所能給我的一切,但是,物質對我在永恆的探索上毫無用處。』悉達多道,『你願意接受我做你的弟子嗎?』」   「先知說:『我接受。而且我會把親自體驗的一切,全都教導給你。你要如何發揮運用而達到理解,那就要靠你自己了。』」   「太子很高興,他找到了不是只靠臆測、思索的教法,他可以自己來檢驗它,用自己的力量找出這套教法的真實性,並用在他個人的追尋上。他向阿羅羅迦羅摩頂禮,正式建立了師生關係。」阿難說。   「阿羅羅迦羅摩教給世尊什麼呢?」富樓那問。   阿難繼續說道:「他教導太子,首先他必須消除五蓋;這是為了讓心沈靜下來,避免外在事物的干擾。這五蓋是貪慾;憎惡、怨恨與瞋恚;昏沈與倦怠;躁動與憂惱;猶豫和多疑。阿羅羅問他,是否認為自己可以驅除這五蓋。」   「悉達多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對他來說,消滅五蓋不會有太大困難。他當初之所以採取苦行者的生活方式,便是為了擺脫這五蓋。」   「阿羅羅接著要他獨自隱遁苦修,專注驅除這些不良習氣。他要悉達多親身去體驗喜悅與快樂的升起與消失。這是第一階段的禪修練習,當他專精了這個功課後,阿羅羅再教導他下一步。」   「悉達多獨自外出練習這些技巧,短時間內就達到了專精的地步。他回去向老師報告,老師便教導他第二階段的技巧;當他精通了第二階段,老師就教導他第三階;然後當他精通了第三階段,就教導他最後的第四階段。他精通前三個禪定階段只花了幾個星期。」   「在精通了禪定的第四階段後,阿羅羅迦羅摩對太子說:『你用你的方式到達禪定了。在初禪時,你達到的喜樂狀態,讓你有了新的體會,你可以確定它遠比你以前所經歷過的任何感覺更愉悅。」   「『證得二禪時,你完整經歷了思考與探索新感受的階段,然後,你用正定產生的喜樂超越整個歷程。』」   「『證得三禪時,你完全消除了喜悅,在正念與清淨下,你停留在彌漫全身的狂喜狀態中。』」   「『精通四禪之後,你的心充滿了平和安祥;你所經驗到的既非苦,亦非樂,而是得以完全掌控自己的心。你現在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進展到下一個階段的禪修。』」   「阿羅羅迦羅摩對於悉達多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就掌握技巧,是深受感動的。『到目前為止,你所學得的是超越欲界的方法,但是,你的心仍屬於色界。下一個功課是要進一步發展你的心以達到無色界。這是你所能證得的最高階段,那是喜樂的最高境界。』」   「他急切地問阿羅羅:『我要如何做才能達到無色界?』」   「『所有的色界都是有限的,而無色界如同虛空,是無限的。現在你需要引導全部的專注力到虛空中,盡力探索它,看看是否能達到它的終端。要運用這個技巧,首先要像以前一樣,先上升到第四禪,然後超越它—— 到達虛空。』偉大的老師如此回答。」說到這裡,阿那律暫停了一下,而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們也同時思索著悉達多這段期間的追尋。   「對於已進入自我內在的旅程的我們來說,太子在這個關鍵時刻所面臨的困難,我們可以感同身受。」摩訶迦旃延說。   「是的,我們可以了解。」阿難同意。「悉達多回去後,就依所教導的修行,但是找不到虛空的終端,讓他深感困惑。他向阿羅羅迦羅摩報告,阿羅羅解釋道:『你假設虛空是有限的,就如同色界。這是錯誤的。你再試試看,先到達虛空變成意識之處,然後超越它。」   「悉達多依教導練習,他向內探索,發現意識是無形的,因此超越意識就是『空無所有』。」   「悉達多到老師那兒,並告訴老師他的體驗,阿羅羅說:『悉達多,只花了短短數月,你就達到和我一樣的層級了;我已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你了。請加入我並幫我教導其他人,讓他們也可以體驗到空無所有。』可敬的老師說。」   巴帝耶說:「悉達多回到他獨處的地方,思考著這個請求。思慮再三後得到的結論是,他所證得的狀態,全部都只是一時的。他也瞭解這個境界再怎麼喜樂,最終仍必須回到物質世界,與感官再度糾纏。這並未帶領他到達痛苦消滅之處。」   「悉達多把這樣的發現報告阿羅羅迦羅摩,並表達對老師教導的感激之情。他告訴阿羅羅,他必須繼續去找出這個問題的最終解答。老師說:『當你找到解答時,請回來教我。』」   「偉大的先知對悉達多是那麼的毫無掩飾與真誠,悉達多滿懷敬意地向老師告辭離去。」富樓那說,「對於他奉獻終生所要解決的問題,他無法接受這種一半的解答。」   「的確如此。」阿那律嘆道,「悉達多只要心中決定要做什麼,未達目的是決不罷休。任何『正常』的人,只要能達到阿羅羅迦羅摩所教導的崇高境界,就會非常快樂了。但是,悉達多承諾要永恆並絕對的徹底擊潰痛苦;短暫的事物無法滿足他。」   「所以,悉達多繼續他的追尋。後來,他來到了烏陀迦羅摩子(Uddaka Ramaputta)(6)的道場,他有七百位虔誠的弟子。」   「他向烏陀迦說:『朋友,我希望能以你的修行方式,過神聖的生活。』」   「如同阿羅羅迦羅摩,烏陀迦和善的歡迎他。悉達多驚訝地發現,他們的禪修技巧如此雷同,兩人都教導學生達到四禪,然後超越它。兩位老師唯一不同的是所停止之處;阿羅羅要通往『空無所有』,而烏陀迦則更進一步到一個叫做『非想亦非非想』之境界。」   「烏陀迦教導他達到這個境界的技巧,而太子就在禪定中進一步探索自己的心。沒多久,悉達多便在極大專注下進入了這個新的層級。他潛心深入『空無所有』的境界,而後到達了『非想亦非非想』的境界。他曾因此宣稱:『我明白了!我看到方向了!』但是,在專精這些技能後,悉達多發現,就達到涅槃的目標而言,這也是不真實的、非決定性的。」阿那律說。   「我聽說,烏陀迦也表示要與太子分享他的宗派領導權,那是父親羅摩傳承給他的。」巴庫拉加了一句。   「是這樣沒錯。」阿難說,「悉達多感激地回應道:『謝謝你所賜與的榮耀和教學,老師。但是,我必須離開,繼續我的追尋,因為在到達『非想亦非非想』的境界後,我仍須回到感官的世界。我並未找到我所追尋的涅槃和解脫。我必須要找到終止輪迴的方法。』仁慈和藹的老師給了他祝福。在隨烏陀迦學習數月後,悉達多繼續他的旅程。」   「悉達多在這個時候,一定有些說不出的挫折與沮喪,他對這兩位受人尊重的老師抱持著很高的期望,但是他們都無法幫助他找到痛苦的最終解決方法。」摩訶迦旃延說。   「他心裡的確是這樣想的;師尊曾多次如此告訴我。他也說,他永遠都感激最初的這兩位老師,他們在成就禪定起始的各階段上,給了他極大的幫助。如果沒有他們的指導,他勢必只能透過自己嘗試錯誤的方式來學習,而那是要花費更多時間的。」阿難說。   「悉達多在離開烏陀迦之後,往那裡去了呢?」富樓那問。   「他穿過摩揭陀王國,到達了在優樓頻螺(Uruvela)的舍南尼村。他愛上了周邊地區的自然美景,認定這裡就是精進取得涅槃的理想場所。」阿難說。   「摩揭陀國在當時候,是眾多隱士和苦行者聚集處。他們以極端自我禁欲的方式修鍊。他們住在毘婆羅山側的洞穴內。這些瑜伽修行者相信身體與感官是他們的敵人,他們以極端的姿勢扭曲並拒給身體營養的方式,希望經由心念控制身體而達到解脫。悉達多走進一個營地,一群苦修者住在那兒,他便加入了他們。」阿那律說。   「憍陳如與另外四位修行者也在這一群人裡面嗎?」斯伯卡問。   「不,他們沒有。只是他們為了化緣,恰巧經過優樓頻螺的同一地區。」優婆離回答,「他們聽說有個年輕的苦修者最近剛剛住進森林,他們認為那可能是悉達多,所以想找找看。」   「當他們找到他,憍陳如走向悉達多,彎下身碰觸他的雙足,說道:『殿下,我等這一刻已等了快三十年了。我是預言您未來的婆羅門占星學家之一。我和我的四位伙伴巴帝耶、額鞞(Vappa)、摩訶男、與阿舍示(Assaji)一同前來。當我聽到您出家,我就成為一個隱士,並說服這些人也這麼做;從那時起我們就一直在等您。』」   「『憍陳如,謝謝你們的等候。我會竭盡所能,確保你的等待是值得的。』悉達多答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叫我“殿下”,因為那個人已不存在了。』」   「『如果你同意,尊者,我們要侍奉你,照應你的需求。我們強烈的感覺到,你的開悟將近,當這件事發生時,希望我們能在現場。我們希望從一開始就能參與你的佛法。』憍陳如回答。」   「太子靜靜地點頭表示同意,他們就一同進行上午的化緣。」優婆離說。   「回到營帳後,他們一起分享粗劣的食物,然後,太子就獨自走到森林裏某個有樹蔭的地方。」富樓那開始說。「他穿過一些矮樹叢,把墊子放在地上。那一天當他坐下來開始禪修,就開啟了接下來五年,不斷在身體上自我折磨的歲月。。太子對他所做的每件事,假如沒有徹底完成,他是絕不罷休的。我們可以說,他以同於向阿羅羅和烏陀迦學習時的熱誠,開始這種修行方法,這群苦行者相信,只要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就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心念。既然悉達多下決心要控制他的心念,就以好幾種技巧來做試驗,包含了呼吸,把舌頭擠壓到上顎,禁食到幾乎瀕死等種種方法。」   阿難說:「明天在結集會議上,我會背誦一部叫做『中部獅子吼大經(Mahasihanada Sutta)(7)的開示。』這部經有悉達多親自所說,關於他的自我禁慾、克制苦修的詳細內容。」   「那麼,也許我們可以在集結會議之後,再繼續這個部份的討論。」大迦葉尊者建議。   阿羅漢們點頭同意大迦葉尊者的建議,就起身離開他的洞穴房舍。   第二天黎明清晨,五百位阿羅漢聚集在大會廳,要開始白天的進度內容。大迦葉尊者在會議安排就序後,示意阿難站上講台。   他開始說道:   「如是我聞,有一回,世尊住在毘舍離城外西邊的叢林裡….現在在那個場合…世尊說…如來具有這十力…擁有他宣稱的牛王地位,在大眾中作出獅子吼,而且轉梵輪…   『…我記得曾經具有四梵行:在禁欲中修習最嚴厲的禁欲;在粗苦中修習最嚴厲的粗苦;在厭離中修習最嚴厲的厭離;在孤獨隱居中修習最嚴厲的孤獨隱居。   『在如此的禁欲苦行下,我是個裸體外道,排斥常人的生活習慣,不用缽而只用手來舐吃食物,不接受別人呼喚過去取的食物;不接受別人帶來的食物;不接受專為自己準備的食物;不接受別人邀請供養的食物;不取盤中的食物,不取鍋中的食物,不在門檻間接受食物,不在杵臼間接受食物,不在有兩人在吃食物的地方接受食物;…不接受魚類或肉類,不飲酒,不飲穀酒,不食發酵食物。我於一家化食而只取食物;每天化食一次,每兩天化食一次….每七天化食一次,繼續一直到每半月一次….我只吃野菜、麥、生米、糙米、水草、穀、米水渣、芝麻、草、牛糞;我只吃樹下的果子或野果。我吃森林樹根果子與野果…。我穿麻衣,麻之混織,或穿裹屍布,破布,樹皮,羚羊皮條,吉祥草衣,樹皮衣,木條衣,頭髮衣,馬尾毛衣,貓頭鷹羽毛衣。   我是修習拔鬚髮的人…我是修習常站的人,不使用坐具;我是修習常時間蹲下的人,…我是修習睡刺床的人;…我是修習每天沐浴三次,包含晚上也會到水中沐浴。我是修習以上各種方法,不斷折磨,嚴重折磨這個身體,這就是我的禁欲苦行。   『在如此的粗苦修習下,…就像樹上殘餘多年積累的硬塊,我身上多年累積的塵垢成為硬塊,我沒有想過用手把塵垢擦掉…   『在如此的厭離修習下…。我在前進或後退的步伐中隨時保持正念,即使對一滴水也保持悲憫…。   我就是如此的孤獨隱居…。我會進入森林並住在那裡。當看見牧牛人、牧羊人、拾草人、拾柴人、或砍材的人,為了不讓他們看到我,也不讓我看到他們,我會從一個樹林走到另一個樹林,從一個小樹叢走到另一個小樹叢,從一個低地走到另一個低地,從一個小山丘走到另一個小山丘…。   『在牧場裡,當母牛和牧人離開時,我匍匐爬行,以還在哺乳的小牛所拉的糞便作為食物。…這就是我當時極度扭曲的飲食習慣。   『我會進入高聳恐怖的樹林,並在其中生活…當冬季寒冷的夜晚來臨,…我晚上會逗留在空曠的地方,白天逗留在叢林;在夏季的最後一個月,…我白天逗留在空曠的地方;晚上逗留在叢林。我心中很純真地生起這首以前從未聽過的偈文: 『暑日與寒夜 獨住恐怖林 裸體無火坐 聖者求道切。』   『我睡在荒塚裏,以屍骨作枕頭,一些牧童走到這裡,向我吐口水,向我撒尿,向我丟垃圾,把樹皮放進我的耳朵。我未曾對他們升起怨恨惡念。這是由於我保持捨心。…   『我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途徑,這樣艱苦的修習,都不能得到高出常人的法,不能得到聖者的知見與修證。這是何原因呢?這是由於我沒有證得聖者的智慧,這種智慧既高貴又解脫,能使修習者據以徹底盡除苦痛煩惱。』」   阿難背誦整部開示一直到最後結束,現場每一位阿羅漢,無不深深被世尊的這些話語所感動,這些開示是如此栩栩如生地表達了他個人的極端嚴酷的禁欲苦修經驗。   結束了經典的背誦後,阿難走下講台,回到大會的座位上。大迦葉尊者站起來說:「我們在用完午齋後會繼續下一部開示。阿闍世王正等著要供養各位德高望重的阿羅漢。」   宣佈完畢後,五百位阿羅漢排隊離開大會廳,向布施典禮處移動。巴庫拉正好和阿難、阿那律走在一起,他說:「我們可以邊走邊繼續討論師尊的禁慾苦修嗎?我對這六年苦修結束後的情形有些疑問。」   阿那律答道:「當然可以,尊者長老。你要詢問的重點是什麼?」   「假如這些年師尊的生活方式就完全如同你所背誦的開示內容,那他是怎樣才生存下來的?」巴庫拉問。   「我所知道的是,後來憍陳如與另外四位在一起的苦修者,有時會煮一些綠豆與鷹嘴豆湯強迫他喝下去。又其他時候,他們會煮米飯,把剩下的米湯灌進師尊的口裡。因為菩薩太子不吃任何固體食物,這是他們唯一可以讓他活著的方法。」阿那律回答   「師尊在大部分時候,幾乎都是昏迷無意識的,他常常由於飢餓而昏倒。他骨瘦如柴,碰觸他的肚子,就可以碰觸到他的背部骨頭。他的皮膚變得又黃又灰的,他的頭髮由於營養不良而整片掉光。假如憍陳如與他的朋友沒有強迫他吃些維生食物,他早就死了。可以確定地說,我們今天就沒有一個人會在這裡了。」阿難補充說道。   「這樣嚴酷禁欲苦修的結果,這位未來佛已是非常非常接近死亡,他浮現了一個想法。他自言自語:『我可以確定不能藉由這種嚴酷的克制與禁慾苦修方式,來達到更高的狀態、導向最高聖諦的知覺。要實現那種開悟,一定有另外的道路。』」   「然後,他回想起小時候,在父親的耕種典禮上,他坐在蒲桃樹下禪定的情形。他記起那種極為幸福喜悅的感覺,他問自己:『為什麼我要害怕那種喜悅幸福的感覺?那並不是來自感官慾望與邪惡行為。身體過度消瘦憔悴,是不容易實現這種喜悅幸福的。(8)我何不吃些固體食物與稀飯米粥?』」阿那律解釋。   阿難開始說:「就在那個時候,有一個牧童看到菩薩太子俯臥在地上。他以為這個骨瘦如柴的可憐人已死了。他跑回家去找父母,他們經常施食給苦修者。他們與兒子一起回到悉達多昏迷躺臥的地方。」   「『他還沒有死,但是假如他不趕快吃些營養食物,他就會死的。兒子,回家去拿些熱牛奶來,讓他喝下去。』男孩的母親說。」   「小男孩跑回家,很快地就帶回熱牛奶。他的母親把師尊的頭放在她的的腿上,滴了幾滴奶在他嘴巴內。她與她的家人用這個方式來照顧師尊。最後他們給他固體食物,讓他恢復健康。」阿難說。   「為什麼憍陳如與同在一起的其他人,在師尊最後去到迦耶(Gaya),做最後開悟前的修行時,沒有與師尊同行呢?」巴庫拉問。「假如他們是如此忠誠地護持師尊,為何他們沒有繼續服侍他、支持他努力精進呢?」   阿那律開始說:「也許我可以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巴庫拉。當憍陳如與其他苦修者看到師尊開始飲用營養食物時,他們對他失望了,他們以為他已屈服於他的身體需求,已經放棄了對開悟的追尋。   「憍陳如對其他人說:『讓悉達多與他的感官享樂為伍,他打敗了自己,也打敗了我們。』在這樣的心情下,這五位修行者放棄了他,而移往波羅奈斯的鹿野苑(Isipatana)。」   「師尊知道就肉體的克制苦修而言,他已超越了任何苦修者過去所曾做過的。」阿難說。「菩薩太子說:『我並未證得超越人性的知識與洞見,可以讓我看見最後目標的一線曙光:免於痛苦的自由,我已脫離了軌道,我必須回去重新追尋它。』從那個時候開始,師尊開始行中道,避免極端的享樂與自我折磨。他已活過兩種極端的生活,現在他明白,任何一端都不能導向開悟,只會走向死亡與輪迴。」   就在那個時候,大迦葉尊者走向三位阿羅漢,說:「朋友們,阿闍世王正等著要供養我們食物。我們以後多的是時間來進行有關中道的討論。不需要挨餓;師尊很艱辛地,才學到了這個教訓。」   大迦葉尊者帶路來到了齋堂,阿闍世王與他的隨從們,正在準備進行午齋供養。 第8章 圓滿的開悟者   用完阿闍世王所供養的午齋後,阿羅漢們依序回到大會廳。阿難已經準備好要背誦佛陀的另一個中部開示。   阿難步上講台,開場道:「記錄佛陀生命故事的附屬結集小組,剛剛完成了關於世尊禁慾苦修,瀕臨餓死又回復健康的那一章節。在回復健康後,也就是他悟道前不久,他意識到有兩種想法會導向完全不同的結果。於此,世尊講述了『中部雙想經:兩種思考』(Dvedhovitakka Sutta)(1)來敘說他所瞭解的法理。我將開始背誦這一章節……」   阿羅漢們全神貫注,閉目傾聽阿難講述。負責記憶的比丘則機警的將所聽聞的記在腦中。   「如是我聞:『比丘們,當我只是個菩薩,未取得正覺前,我曾這麼想過:假如我把我的思考分成兩類,一種是貪欲、瞋恚與惡意;另外一種是離貪、不瞋恚與善意。』   『當我勤奮、熱切、堅定時,若貪欲、瞋恚與惡意的想法出現,我能覺察到這些想法已經在我身上出現。這些想法會導向自我衝突、與他人的衝突、或兩者的衝突;這些想法會障礙智慧,產生阻礙,遠離涅槃。當我注意到這些想法,它們便平息了。每當這些想法出現時,我捨棄它們,驅除它們,終止它們。』   『比丘們,如果一個比丘經常思索、考慮一些事物,他的心將傾向那些事物。假如他經常思索、考慮的是貪欲、瞋恚或惡意,他已捨棄了離貪……假如他思索、考慮的是離貪、不瞋恚與善意;他已捨棄了貪欲、瞋恚與惡意的想法。』」   阿難持續背誦直到整部開示結束。之後,阿羅漢們做了短暫休息以回復精神。   稍後,當白天的議程結束後,附屬結集小組便集結於大迦葉尊者的房舎開會。   「今天早上關於兩種思考的開示,是佛陀高深智慧的一個絕佳例子。」富樓那評述道,「願世上的男女都小心選擇他們的想法,選擇想法就等於選擇人生――不管他們是否有所覺察。」   「假如一個人實踐、應用佛法,他最起碼會得到快樂成功的人生。假如一個人遵遁佛法靈修,那麼,他就大有機會證得究竟的解脫,也就是涅槃。」摩訶迦旃延附和道。   「說得很有道理,尊者長老。現在,我們已準備好要聆聽,在佛陀經過六年的禁慾苦修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阿難,我們應該從那裡開始?」大迦葉尊者問。   「我想善生(Sujata)的故事,會是一個好的開場。」阿難想了一下說。大迦葉尊者與其他阿羅漢們面露微笑,知道今晚可以聽到有關世尊奮鬥並成功悟道的故事。   阿難開始說道:「悉達多離開舍南尼(Senani)的苦行團體,沿著尼連禪河(Neranjara),走到一個被老榕樹所覆蔭的小丘。這個地方吸引了他,他便在那巨大樹幹橫長出來的樹根之間的小草坪坐下。」   「悉達多回想,比起六年前離家求道,現在的他並沒有更接近涅槃的目標。他已追隨了當時世上兩位最好的老師,但是他們的教導未能把他帶到他的最終目標。隨後,他追隨那些自我折磨的方法,幾乎要了他的命。他絞盡腦汁試圖解決生命存在的問題,想找出實際可行的方法,可以讓他從無盡的重生與痛苦的輪迴中釋放出來。」   「突然間,他念頭一閃:『從今以後,我無須再追隨任何老師的方法,我的內在就擁有找到答案所需要的一切。用我的能量、意志力與決心,我一定會成功的。』」   「那個夜晚,他在榕樹下深入禪定。他覺得輕鬆又安樂,在黎明前,躺下來睡了一兩個小時。寤寐中他作了五個夢。分析了夢的含義之後,他意識到就在這天,他將悟道。他微笑著,想著即將來臨的釋放。」   「住在附近的善生,是一位富商的女兒(2)。她年輕美麗,具有美德,既仁愛又慈悲。」阿難繼續說,「十六歲時,她發了誓願,假如她能嫁個門當戶對的丈夫,生個兒子,她就要年年供養悉達多休息的那棵樹的樹神。」   「她的願望已經實現,她現在婚姻幸福,是一個男孩的母親。那天晚上,她準備特別的米乳,等著第二天早上要供養。」   「她對她的女僕補那說:『去那棵老榕樹,把下面打掃乾淨,舖上蓆墊準備做供養。』」   「補那按照吩咐到了那兒。當她走近榕樹時,看到一個苦行者坐在那兒禪坐。她彷彿看到他金色的身體閃耀出光芒來。這光芒明耀無比,照亮了那棵樹和周邊。她害怕接近這個莊嚴又高貴的人。補那的第一個念頭是樹神已經下來,正等著女主人的供養。她飛快地清掃樹葉,舖好蓆墊,急忙跑回家報告這個消息。善生聽了非常高興。」   「善生穿戴上最好的紗麗與飾品。這兩位年輕女子小心地把供養的米乳裝在一個精美的金碗中,覆上象牙色的絲巾。」   「她們走到榕樹下,善生緩緩靠近苦行者,低頭頂禮,把裝有米乳的金碗放在他的手中,說道:『尊者,請接受這些禮物,正如同我的願望實現了,但願您的夢想也可以實現。』她接著獻上了一個裝了香水的瓶子,菩薩太子和藹地點頭接受。」   「兩位年輕女子在他面前以頭觸地頂禮,以示恭敬。她們慢慢地站起來,轉身離開。此時,善生突然閃出一個想法,她轉身回頭,跪在世尊面前,問道:『您是這棵樹的神嗎?』」   「『不是的,孩子。』他微笑答道。」   「『喔,那麼,您是誰呢?』善生問。」   「『我叫做悉達多,是釋迦族人。』太子答道。」   「聽到他的回答,她吃了一驚,說道:『我曾聽說過您,大人,我知道您離開您的王國,去尋求悟道。我相信您一定會實現目標,成為佛陀。』」   「年輕的女子再度頂禮,起身離去。師尊慈祥地看著她,點頭謝謝她的美好祝福。」   「當她走了幾步,悉達多叫住她,對她說:『請把金碗帶回去,那樣的東西我用不著。』」   「『那是我的習慣,我供養食物時會連同器皿一起供養。』她答道,『您要怎麼處理它,可以隨您的意。』」   「兩位年輕女子離開了。悉達多帶著米乳碗來到河邊洗澡,洗完澡後,他穿上僧袍,吃了他的食物。」阿難繼續說。   「然後,世尊把它拿來測試決心。」斯伯卡加了一句。   「他確實這麼做了。」阿難說,「他拿出空的金碗,把它扔進尼連禪河。他說:『假如這個碗向上游漂去,那麼,我今天必能悟道。』」   「他扔出碗時,太陽光彷彿抓住了那碗,反射出的耀眼灼目的金光照在水面上。悉達多小心地注視著孱孱流動的河水,看到金碗並未隨著水流往下游去,而往上游漂去了。過了不久,碗沈入水面之下消失了。」   「世尊笑著,想著就在今天,他將對抗生命之流,以自己的親身體驗,來勘破生與死的循環。他也思索著一切物質的無常,金碗的命運亦是如此。他覺得高興,想到金碗最先是屬於善生的,然後是他的,而後也許會屬於某個幸運發現它的人。而後當天剩下的時間,世尊便在娑婆羅樹林裡禪修,養精蓄銳。」   「當太陽開始下山,逼近那關鍵時刻時,他在想些什麼,我想,只能用想像得知了。」大迦葉尊者說。   「他曾說過,他的心像山中湖泊一樣寧靜,保持著如同明鏡的清淨和覺照力。」阿難說,「接近黃昏時,他想走到河對岸的一棵巨大菩提樹旁。他涉水走過淺淺的河流。當他接近菩提樹時,他遇見了一個叫做索西亞(Sotthiya)的農夫。這個謙遜的人,肩上扛著一大把剛用刀割下來的新鮮青草。索西亞看了一眼悉達多,那堅毅又安祥的面容令他目眩。菩薩太子慈悲地對他微笑,農夫默默取出草束,為師尊舖在菩提樹下。」   「就是在那一束草上,世尊以極大決心上座,說道:『直到我證得圓滿覺悟之前,我絕不離開此地。』」阿難說。   「接著師尊就閉上眼睛,開始了長夜的禪定。」大迦葉尊者說,「我們都很清楚這個禪定的結果為何,也知道他首先必須要克服天魔。」   「天魔之王魔羅(Mara)在黃昏時,以和善的言語、偽裝的仁慈,接近世尊。」阿難開始說,「他問道:『悉達多太子,你這麼辛苦的求道,為的是什麼呢?你所選擇的道路充滿了困難和險阻,鮮少有人能克服。你何不好好享受你的身份特權,與神所賜予你的無比快樂生活?』悉達多不理會魔王,持續平穩地呼吸,沈入自我的寧靜平和中。」   「魔羅又說道:『提婆達多已經征服了迦毗羅衛城,現在正在你的御床上安眠著。他謀殺了你全部的家人,而你卻在這裡毫無作為,難道你不想報復他嗎?』接著,魔羅把耶輸陀羅與羅睺羅的鬼魂引到太子面前,他們正因折磨而痛苦不堪。悉達多也看到國王與王后血淋淋的身驅,被斬斷了頭和四肢。」   「悉達多不理會強大的天魔,因為他知道魔羅所說,及所現出的影像,只不過是幻相。世尊如如不動。這種情況之下,魔羅變得很沮喪,開始與師尊爭辯起來。他拼命用他的魔軍與誘惑,想使世尊分心。」   「你何不引用《小部精勤經》中(Padhana Sutta)(3)佛陀親口說的話,告訴我們他是怎麼回應的?」大迦葉尊者提出要求,「我知道你稍後會背誦這部經,只是我認為你在這裡說出來,有助於澄清我們的記憶。」   「好的,尊者長老。」阿難說著,同時在他那傳奇般的記憶裡找尋這部經典。   「佛陀開始說道:『你的頭號魔軍是欲樂,第二軍是不滿足,第三軍是飢渴,第四軍是渴求。第五軍是怠惰和昏沉,第六軍是恐懼,第七軍是懷疑,第八軍是傲慢與忘恩。還有以不當手段取得的利養、讚美、名譽,與不相稱的名聲(第九軍),以及自讚毀他(第十軍)。喔!魔羅,這些是你的力量,是邪惡的攻擊者。無勇之人將無法戰勝它們而獲得幸福。』」   在阿羅漢們思考著魔羅的十大魔軍時,阿難暫停了一下,然後繼續敘說。   「佛陀輕鬆自若的繼續回應天魔:『有些僧人與修行者被煩惱所淹沒,而看不見善者引領的道路。我四周可見魔軍包圍,而魔羅騎乘著大象在其中,但我仍奮勇前行,加入戰鬥。即使世人諸天都無法戰勝你的魔軍,我將用智慧的力量來摧毀你,如同拿石頭打破土缽。以正思維與堅定的正念,我將遊行各國培養無數弟子。與你所願相違的,他們將警敏而積極的實踐我的教誨,證得無憂的成就。』」   「然後,魔羅怒不可遏,對他的魔軍吼道:『來!把這個低賤的人抓起來!把他綁起來丟了,他不過是隻蟲!』魔羅的這些話引來陣陣烈焰,世尊陷入了煙霧之中。魔羅降下無數雷電,用許多致命的武器來攻擊世尊。世尊坐著分毫不動,面無表情。」   「看到他所做的完全不能影響悉達多,魔羅對他大叫:『你膽敢坐在我的王座上!站起來!否則我就把你的心臟撕成兩半!』」   「世尊慈悲的看著魔羅,就像一位父親看著在他腳邊玩耍的小孩一樣。世尊說:『我來到這裡是為了要教導世人死亡與衰敗的功課,幫助眾生跨越生之苦的煎熬。我會以智慧擊敗你的軍隊,不須任何見證人,大地就是我的見證人。』」   「世尊伸出他的右手,碰觸大地。就在那一瞬間,天搖地動,驚恐的號叫聲響徹雲霄。雷轟電掣,閃電擊中了天魔之王的心臟。魔羅雙手遮目,發出悲鳴後便從眼前消失;他的魔軍也在一陣強風中如塵埃般消散無踪。最後只剩下悉達多獨自一人,平靜而堅定。」阿難以高亢的情緒說出最後幾句話。他目光炯炯,彷彿在腦海裡看到了邪惡勢力在師尊的德行前破滅的景況。   「那就是魔羅與他的魔軍的結局—— 至少當時是如此。」巴庫拉說道。   「真希望我當時可以在現場見證世尊崇高至上的開悟。」摩訶迦旃延說,「我知道有不可數的天人與梵天從宇宙的四面八方聚集而來,但就是沒有人類的見證者。」   「我們有師尊的述說就夠了。」優婆離說。   「阿難,請你用你自己的話以及師尊的話,告訴我們那個吉祥夜晚的故事。」大迦葉尊者請求道。   「沒有任何字眼可以客觀的來述說這個事件,但我會盡力。這就好比拿一輻最美的日落畫,要與大自然真實的、變幻無常的、精巧的壯麗景觀來做比較。」   「不要低估了你字句裡的力與美,阿難。我寧願聽你述說這一段而不是其他人;畢竟,你是最有機會直接從師尊口中聽到這段歷程的人。」富樓那說。   「那我就開始了,阿羅漢尊者們。在魔羅與他的魔軍離開後,師尊仍然莊嚴的以蓮花坐姿,坐在菩提樹的寬廣綠蔭下。他的心專注在眼前的任務,把他的精力聚焦於悟道上。菩薩太子毫不懷疑地知道,現在就是他這一生,以及過去累生累世所準備的時刻。」   「太陽下山了,第五個月的滿月升起。那晚的天空異常的明亮清晰,只有最燦爛的明星出現。月光映照出師尊金色皮膚的光澤。整座森林寂靜無聲,好似每一個生物都各盡其職,來支持這個即將發生的事件。整個宇宙都高度關注著;無數的天人集中注意力在這個即將超越生死輪迴的人身上。」   「我用師尊以及我自己的話來說。師尊說他進入並停留在初禪中,伴隨著持續湧出的狂喜和悅樂的意念;但這心中湧出的喜樂感受不會侵擾他的心與定力。在這個階段,他與貪欲和邪惡完全分離,心中充滿了推論與審查。」   「過了不久,推論與審查停止了,隨著持續湧出的意念逐漸平靜,他進入並停留在二禪中……隨著狂喜的消退……他進入並停留在三禪中。在這個階段中,他與喜樂分離,保持著正知正念。」   「最後,他進入並停留在四禪,不苦不樂……,但這心中升起的輕安感受不會侵擾他的心與定力。此時世尊已經完全和苦樂分離,他的心牢牢立基於信心、能量、正念、正定與智慧光明之上。」   「在證得四禪後,他專注的心念是清淨的、光明的、無瑕的、無垢的、温順的、有能的、穩定的,到達了寂定,在寂定中看見過去累生累劫的記憶。世尊曾把他此時的心,與最精純的金子相比;純金是柔軟而具延展性的,金工可以把金子打造成想要的任何樣子。菩薩的心也是如此,可以隨意導向任何他想看的、想知道的、或想創造的人、事、物。以這新獲得的非凡見識,他立即永遠摧毀了無明。這使得他能看到過去世全部的活動、事件與經驗,從第一世到最後一世的白旗天人。」   「世尊說:『這是我在這個夜晚,所證得的第一個真知。無明消滅,真知升起;黑暗消失,光明升起,如同勤勉的、熱切的、不屈不撓的人所會獲得的一樣。但在我身上所出現的這些愉悅感受,不會侵犯我的心與定力。』」   「悉達多並未停留於此,接著他將超凡的清晰眼界聚焦於生命的輪迴上。以這種清淨、超越人類的天眼,他看到眾生的生死、優劣、美醜、幸與不幸。他瞭解了眾生是因業力而輪迴。世尊看到如果眾生的思想、言語、行為與信仰是錯誤的、虛幻不實的、自我中心的,以此,他們將重生於惡道中。同理,若眾生的思想、言語、行為與信仰是高貴的、慷慨的、端正的,以此,他們將重生於善道中。」   「這是這個夜晚,世尊所證得的第二個真知。」   「當悉達多的心到達這種崇高境界,他便專注於摧毀煩惱染污,他完全瞭解煩惱所帶來的痛苦。他說:『我如實了知:這是痛苦的起源;……這是痛苦的止息;……這是止息痛苦之法;……當我了知並看到這些,我的心從貪欲、從存在、從明的煩惱染污中解脫了。當解脫時,得到的智慧是:已經解脫了。我直接明白:這一生已是盡頭,該行的清淨行已行,該作的修學也都辦到了,我不再受生輪迴。』師尊完全從貪欲、瞋恚與無明的煩惱污染中,永遠的解脫了。」   「因此,那晚的最後,菩薩太子領悟到以八正道止息痛苦的方法,其名稱為:正知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與正定。這些真知圓滿了他的開悟之願,人與天神都歡欣鼓舞。」   在那晚成為佛陀的人,說道:   『為了世間眾生,我曾徒勞無功的旅行著,找尋輪迴之苦的建造者。如今我已找到了,這個結構再也建造不起來了。所有的椽架都已被破壞了,頂上的結構已粉碎了。   我的心無所住,我已能止息貪欲、瞋恚與無明。』」(4)   當阿難說完了最後幾句話,他停了下來並環顧四周。每一位阿羅漢都定於三摩地中。他們集中無比的精神力,聚焦於佛陀最終的解脫。他們本身的開悟經驗,讓他們確實理解到這解脫的重大意義。   巴帝耶打破沈默道:「先前我們討論佛陀在藍毘尼的出生時,我曾提過七朵蓮花的傳說。初生的悉達多太子據稱是在出生後不久,就踏在七朵蓮花上。那些蓮花象徵悉達多在證得佛道前,所須要完成的七個階段。悟道是在這七個階段中的最後一個。」   「師尊在離家求道,穿上比丘僧袍時,就證得第一階段的『戒行清淨』。」   「在取用了善生供養的米乳後,那天他大部分時間都用在淨化所證得的四禪八定,與世俗的五種精神能量。在六年的苦修中,它們已變得不潔淨與晦暗。重建這些以往的成就後所取得的能量,使得菩薩太子能專精於第二階段的增上:『心念清淨』。」   「菩薩太子在菩提樹下擊敗了魔羅之後,當晚的前夜,他獲得過去生命的全部知識。他覺知並徹底了解心念與事物的現象,因而摧毀了各種對人格的信念。此時他消除了所有信念系統,這就是第三階段的『知見清淨』」。   「在當晚的中夜,他辨識出眾生的出生與死亡是根據他們身、語、意時,他直覺地就理解了業力的法則。這樣的瞭解使他能夠自由且免於懷疑,這就是他達到了證得對佛法有信心的第四階段的『斷除疑惑清淨』」。   「在當晚最後守望中,菩薩太子在觀緣起教法的十二因緣時,升起了對內觀或洞見之煩惱污染的完全了解。有些禪修者誤將這些煩惱污染視為真實道路,但菩薩太子看穿這些污染而見到真理。此時他證得瞭解正道的第五階段:『明辨道與非道清淨』」。   「在當晚的最後守望,他完成了正道淨化的最後幾個階段。第六階段是對正道的承諾:『行道智慧清淨』,第七階段是證得開悟與真理的『智慧見解清淨』。在證得第七階段後,菩薩太子就悟道了。這七個一系列的淨化階段,就是達到湼槃之正確與適當的方法。」巴帝耶下結語道。   「天將破曉,我建議我們的討論就此停住吧!」大迦葉尊者說。阿難說:「今晚結束前,請容我引用佛陀有關開悟的開示。」   大迦葉尊者點頭同意,阿難便說道: 「他已直接了知整個世界, 世上所有一切均如實如是, 他已從世界出離, 與世界無所牽涉。 他是征服一切的聖人, 從所有束縛中釋放, 他已達至高的和平境界―湼槃 無所恐懼。 他是佛陀, 染污已消滅,煩惱已除盡, 所有懷疑都已斷盡。 摧毀所有業障, 滅絕執著而解脫的人。」(5)   在片刻的寂靜後,大迦葉尊者說:「我想大家都深深感受到今晚回憶的重要,它所影響的不只是我們的生命,還有所有未來出生的生命,相信大家都希望私下各自反思。」   阿難與其他阿羅漢們起身,靜靜地走向自己的房舍。一路上並不需要火炬;如同以往,尊者們淺紫色的靈氣光環就是現成的照明。 第9章 最初的七星期   僧伽們排隊走出大會廳去取用早上休息時間的茶點,這一天,阿闍世王在威哈拉山丘半山腰斜坡的榕樹樹蔭下,供養了茶點。天氣非常燥熱,但是只要阿羅漢們聚會,一股清涼微風就會向他們吹來。   在休息時間,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已漸漸形成一種習慣,會非正式地聚在一起。這樣給他們有機會,針對前一次的討論,如果有需要澄清的觀點,就可以複習一下,或繼續討論下去。大迦葉尊者要求負責記憶的比丘們也要加入這個聚會。   「我非常喜愛昨晚我們對師尊開悟過程的回憶,阿難。」巴庫拉說。「師尊在證得完全解脫後的宣講,我是百聽不厭的。房子建造者與房子結構的比喻,是非常精彩的;這樣使抽象的心念建構,變得讓人可以視覺化,而且更容易瞭解。」   「就是以這樣的說明,他徹底摧毀了有恆常個別自我的神話,他清楚表明,一個人之所以是一個人的『我』,只不過是在條件制約的心念下,所產生的虛構假像。」阿那律加進來說。   「的確如此,尊者長老。」富樓那說道,「因為在大會再繼續前,我們只有一點時間,也許我們可以說說師尊在開悟後,最初七個星期的情形。」   「很好的建議,富樓那。」大迦葉尊者說。「師尊在他的偉大解脫後,是完全獨處的,常常到處雲遊,他是如何獲得食物來維持身體呢?」   「師尊曾經告訴我,那位年輕女子善生每天會帶水果、豆子、米乳給他。」阿難說。   「那是怎樣的情形?」斯伯卡問。   「在師尊開悟的第二天,善生的女僕補納就在市場遇到了農夫索希亞,農夫對她說:『妳有沒有聽說喬達摩悉達多,就是以前釋迦族太子,他正坐在對岸的一棵大菩提樹下?昨天下午我看到他在那兒,我用河邊的草做了個草蓆給他。我以為他是一位神,因為他全身發光。昨晚妳有感覺到地震嗎?還有很奇怪的吼叫聲?妳有沒有看到天空中閃閃發光?天界一定為了什麼事而騷動。妳認為這一切與這位太子有關嗎?』   「補納回答:『昨天我的女主人和我,拿著米乳要去供養住在那棵樹的神。我們和坐在那兒的男人說話,他告訴我們他是釋迦族太子,就跟你剛剛提到的一樣。昨晚所有的吵聲與天空中的亮光使我睡不著。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村裡的人怎麼想?』   「『我和一些人談過,他們看過在叢林裡的這位苦修者,他們都不敢靠近他。他們都被地震與閃電嚇壞了。他們相信這一切是太子所造成的。』   「補納急忙回家去告訴善生。聽到了補納的消息後,善生叫她從果園採集最好的芒果,她想著假如太子整晚都在那兒禪修,也許他已經開悟了;不管是那種情形,他一定很餓了。   「兩位年輕女子趕到菩提樹前。當她們看到悉達多,善生驚嘆地說:『補納,看哪!妳看到環繞著他的光彩靈氣嗎?似乎有六種顏色:藍色、黃色、紅色、白色、橘色、與彩色!』   「補納回答:『是的,我看得到!』   「兩位年輕女子靠近坐著的佛陀,補納展開了一個草蓆墊。他未說一句話,當善生把正好成熟的整盤芒果放在他前面時,他的眼神也沒有波動,善生與補納以最崇高的敬意向他頂禮,然後回家。   「在後來的四十九天裡,兩位女子以相同的態度每天為佛陀帶來食物。佛陀後來告訴我,他默默的祝福她們,而且善生有一天會成為須陀洹,是入流者。事實上,在佛陀寂滅前,他曾評註,認為在他開悟前善生給他的餐食供養,是全世界所曾見過最偉大的布施。(1)佛陀在開悟後,一直到第五個星期,才開始說話。在那時,他感謝善生與補納的供養,後來她們就成為他一生忠誠的追隨者。」阿難做結語道。   「這確實是個美好的故事,阿難;沒錯,向來在談到師尊的一生時,都會提到的很多故事中的一個。在這次的回憶錄中,我們應該盡可能把這些故事都記錄下來。」摩訶迦旃延說。   「這個部分我們大家的記憶都能派上用場,而不是只有我的。」阿難微笑著回答,「回到師尊開悟後第一個星期的情形,為了要讓歷經開悟這樣巨大變化的心念與身體得以穩定下來,師尊一直坐在菩提樹下,享受解脫的喜悅。現在,我們理所當然地把這種樹叫做『菩提樹』:『菩提』這個字的意思就是『開悟』。雖然有好幾個村民去到那棵樹去看他,但是除了善生與補納,沒有人靠近過他。   「阿難,我想此時很適合來介紹佛陀的緣起法教義。」巴帝耶說。   「是的,尊者長老,是很適當的時機。」阿難同意。「在第一個星期結束時,佛陀從至樂的沈思中起身,那晚的初夜起,他就開始分析無始劫以來因果律的本質。   「他很清楚地看到,每一件事情的存在,都建立在其他事情存在的條件上。這個律法可運用在個人、思想、感受、想法、物質、甚至是具有無限世界與惟次的宇宙本身,都一樣適用。不久我就要背誦佛陀的另一部開示,就可以用佛陀親自所說的話來解釋這一切的過程。」   銅鑼聲響起,是阿羅漢們去結集大會的時候了。他們放下了茶碗,準備回到大廳。   「我很期待要聽師尊的開示,阿難,你要背誦那一部經呢?」巴帝耶問。   「那是『中部多界經(Bahudhatuka Sutta)(2)』。」阿難答道。   大家進入大廳,阿難站上講台,閉上眼睛,開始背誦:「『如是我聞:有一回世尊住在祇陀小叢林(Jeta Grove),是住在舍衛城(Savatthi)的給孤獨長者園(Anathapindika’s Park)。他向比丘們如是致詞:『比丘們』——『長老尊者』,他們回應。世尊然後說:   「『……在什麼情況下,一位比丘可被認定是已善巧於緣起法?』   『……一位比丘如是了知: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也就是,有了無明,就出現行;有了行,就出現識;有了識,就出現名色;有了名色,出現六入;有了六入,出現觸;有了觸,出現受;有了受,出現愛;有了愛,出現取;有了取,出現有;有了有,出現生;有了生,出現老死、悲、哀、痛、傷心、沮喪。這就是生命整個痛苦流轉的根源。   『但是,無明能一絲不剩的消退與熄滅,就能達到行的熄滅;行的熄滅,就能達到識的熄滅;識的熄滅,就能達到名色的熄滅;名色的熄滅,就能達到六入的熄滅;六入的熄滅,就能達到觸的熄滅;觸的熄滅,就能達到受的熄滅;受的熄滅,就能達到愛的熄滅;愛的熄滅就能達到取的熄滅;取的熄滅,就能達到有的熄滅;有的熄滅,就能達到生的熄滅;生的熄滅,就能達到老與死的熄滅,悲、哀、痛、傷心、沮喪都止熄了。在這種情況下,一位比丘就可以被認定是善巧於緣起法。』   阿難繼續背誦,一直到整部開示結束。事後他說:「我想簡要引述另外一部經,說明十二姻緣如何導向幸福的方法:   「『克服了痛苦可以導向信心;信心導向狂喜(熱忱);狂喜導向喜悅;喜悅導向寧靜;寧靜導向幸福;幸福導向禪定;禪定導向對事物如實的知識與視野;對事物如實的知識與視野導向嫌棄;嫌棄導向不執著;不執著導向解脫;解脫導向熄滅激情或導向阿羅漢果。』」(3)   午休過後,阿難開始背誦另一部開示。背誦後接著是問題與討論,過程一直持續到黃昏。大迦葉尊者最後敲響銅鑼,正式結束白天的議程。   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們快速走向大迦葉尊者的洞穴房舍。他們都熱切地想要繼續早先的討論,好聽取更多佛陀在開悟後頭七個星期如何渡過的敘述。他們知道從佛陀開悟以後,他們以及很多僧團中的同修,都將陸陸續續出現在回憶錄中。   在他們坐妥後,大迦葉尊者說:「每想到師尊在開悟的當晚,在生死輪迴之輪往返的情形,我總是感到驚訝。他要先詳細描摹痛苦升起的過程,然後倒轉經驗的程序,回到痛苦最終究的熄滅處。只有藉著安排出有系統的順序,將來比丘與在家居士們才能有所依循。這是從來沒有人做過的,這就是內觀洞見力的偉大成就。」   「確實是的,長老尊者。」巴帝耶說:「如果能依循這個系統的順序,來與自己生命中的事件比對,最終就能結束生死輪迴的旅程。」   「就如同在結集會議上所說,這套系統也可以運用在心智和靈性的所有事物上。佛陀對無常的教誨,與這個原則是可併用的,這有助於解釋所有現象的生滅。我肯定未來的學者們會研究這個原則,而且發現它很有用,進而詳細解釋如何加以運用。」富樓那說道。   阿難開始說:「讓我們回到師尊剛剛解脫後的那段時間。在第二星期,大家都知道佛陀站著,凝視著那棵菩提樹整整七天都沒有看別的地方。他這樣做,是由於在他奮鬥掙扎要證得開悟期間,這棵樹庇護他,給了他能量,他以此來表達對這棵樹的感激。佛陀瞭解現實的人生中,『感恩』所扮演的重要性,而對於接近他,想要受教於他的人,從不會遺漏任何機會來教導這個原則。」   「在第三與第四星期,他繼續沈思更高教義的各種層面與其運用方法。如同我們說過的,佛陀第一次說話是在第五個星期。與他的第一個對話的人,是當他坐在一棵榕樹下,一位走近他,看起來有點傲慢的婆羅門。」   「這個人向師尊問候,然後說:『成為一位婆羅門的條件是什麼?』   「佛陀立即意識到在這個人問題背後的假設,就說:『一位真正的婆羅門是不會有任何形式的邪惡;完全沒有傲慢與染污。他信守承諾而且通曉吠陀的知識,以高道德標準為生命基礎。他正確地瞭解與分享神聖的理論;他沒有偏見而且是公正的。』(4)   「這位婆羅門馬上捕捉到其中隱含的斥責,在深思中離開了。」   「魔羅在這個時候有沒有再出現?」富樓那問。   阿難點頭,說道:「上一回合與師尊的對陣中,魔羅徹底被打敗。當師尊坐在哥特賀(Gatherds)榕樹下時,魔羅接近他。(5)魔羅想要羞辱他,就說:『你為什麼獨自一個人沮喪地坐在森林裡?你沒有任何同伴嗎?你犯了什麼罪嗎?你是在為失去的財富哀傷嗎?』」   「佛陀鎮定地答道:『我正在禪修,我已永遠截斷了痛苦的根本源頭,我不再有任何哀傷,不再有任何執著與欲望。』」   「魔羅說:『假如你對於『這是我的』這個想法抓住不放,即使你說『自由是我的』,你也根本不可能逃離我的魔掌。』   「佛陀回應:『根本沒有“我”,也沒有任何東西叫做“我的東西”。假如你不能這樣看事情,看不到真理的你,並不懂得我的想法。』   「魔羅接著問:『假如你已經證得了不朽、不死,那麼,你為何不獨自到别處去?你為何要矯正別人的不完美?』   「對於這點,佛陀說:『假如有人來找我,想要跨越死亡與不死的橋樑,那麼,我就會以時時刻刻都不執著這個真理來教誨他們。』   「魔羅既挫折又憤怒,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魔羅瞭解佛陀已永遠摧毀了各種妄想與邪惡,已經不可能打敗佛陀了。」阿難做了結語。   「魔羅的三個女兒又是怎麼回事?在這段期間,她們出現過嗎?」巴庫拉問。   「是的,這三位女妖叫做塔娜(Tanha),阿拉提(Arati)與羅嘉(Raga)。魔羅向她們描述了他與佛陀對質的情形,她們看到父親的憤怒與沮喪,真是不知所措。」阿難回應。「她們試著安慰他,說:『父親,不用擔心,我們會用情欲與激情之繩把那個人綁起來,讓他像隻發狂的大象;無人可以抵擋我們的媚力。我們會把他帶來給你,好讓你展示你對一切的無上優勢地位。』   「魔羅回應說:『這位完全放下者對於情欲是無動於衷的;他已經完全免於煩惱,已經超出了我的影響力。你們無法想像這使我感到多麼無能。我詛咒他!』   「魔羅的三個女兒下定決心要美化身軀直到她們自己滿意為止,這樣就沒有任何男人能禁得起她們的誘惑。(6)她們靠近佛陀,說道:『僧人,我們會坐在你的腳邊,來服侍你。』師尊當然是對她們毫不在意。   「受到佛陀完全的漠視,她們走開去討論要怎樣才能把佛陀嬴到手,對自己誘人的媚力仍深具信心。塔娜對姊妹說:『男人喜愛千變萬化,我們應該把我們自己變成三十種不同的年輕女孩。我等不及要看他從高馬上掉下來,衝向不可抗拒的誘餌。』這三個邪惡的女兒大叫大笑,都贊同這個不光明正大的計謀。   「一眨眼的時間,三十個女孩穿著透明的絲質衣服,戴著金飾與閃閃發光的珠寶,出現在佛陀面前。她們開始為他以誘人的姿態跳舞。一個接著一個,她們排列在他面前遊行,下蹲屈膝做出她們所知道的各種媚惑動作。佛陀對她們完全不理不睬,他靜靜地坐著,一如往常地沈入在深深的禪定中。   「三個姊妹接著把自己偽裝成各式各樣的女性,但是都徒勞無功。在接近要承認被打敗時,她們對彼此說:『這位完全放下者,對情欲確實是有免疫力的;他已超越父親魔羅的掌控範圍。任何其他男人,不管是僧人或婆羅門,早就會失去理智,為貪欲而發狂。讓我們回去再試一次。』   「塔娜、阿拉提、羅嘉一個接一個,靠近坐著不為所動、堅毅如花崗石的佛陀。他眼睛連眨都未眨一下。他終於說:『走開,你們這些悲哀的靈魂。引誘我能有什麼好處?那些誘惑只對尚未能免於激情、瞋恨與妄想的人才有效。至於我,我已經完全從這些需求中解脫了。』   「佛陀這番陳述讓她們大為光火,以致她們的偽裝在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她們站在那兒,回復原本邪惡醜老太婆的樣子。」阿難做了如此結語。   優婆離說:「我可以想像她們憤怒與挫折感的強度。她們並不瞭解她們所挑戰的對手,是一位徹底剷除煩惱與貪慾的人。她們也從未遭逢一位像我們師尊這樣無上開悟的人。」   「那個星期結束時」阿難說「佛陀坐在一棵樹下,享受著崇高解脫的喜樂狀態。一陣猛烈寒冷的暴風雨襲擊這個區域,且徘徊了好幾天。那棵樹上一隻巨大的眼鏡蛇把全身盤繞起來,變成一個傘蓋罩在佛陀頭頂上面,保護他不受風雨之害。暴風雨過後,眼鏡蛇的身體不再盤繞,滑行回樹上去。」(7)   「在這棵樹停留了一星期後,他移向另一棵樹,他在樹根坐了一星期,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們是永遠無法知道的,我只能想像他正試著找出要怎樣去教導佛法。」   「阿難,是不是這時候有兩位從哥林加(Kolinga)來的旅行商人?」巴庫拉問。   「是的,兩個兄弟,(8)塔巴斯(Tapassu)與巴利卡(Bhallika)正經過那一帶,他們的五百輛貨車突然停止不動,就好像卡住陷在泥巴中。由於地面是又平又乾的,他們找不出貨車停止的理由。正站在那兒茫然不知所措時,來了個神祕的陌生人,他說:『年輕人,佛陀最近證得了開悟,他正停留在附近一棵樹的前面。我勸告你們恭敬地去布施食物給他。這樣會為你們帶來長長久久的成功與幸福。』   「兩個人很高興聽到這個難得做功德的機會,他們就檢查了儲存物品,發現有一些米糕與蜂蜜麵糰可以布施。在得知方向之後,便立即向指定的地點前進。」   「他們向佛陀禮拜之後,佛陀接受了供養的食物。他靜靜地吃米糕與蜂蜜麵糰,然後他為兩個的兄弟宣說了適當的教導。他們一起說:『尊敬的老師,我們皈依了世尊與他的教誨,但願世尊可以接受我們做為他的終生弟子。』   「佛陀點頭表示接受,塔巴斯與巴利卡成為全世界第一個取得『二皈依』的弟子:皈依佛與法。由於僧團尚未成立,他們不能皈依『三寶』。   「然後,他們其中一個說:『師尊,請你以無邊無盡的慈悲,給我們一些我們可以禮敬的東西。』   「佛陀微笑著,用右手從頭上拔了一根頭髮,交給兩人,他們很高興有這個禮物。向師尊禮拜後,便繼續他們的行程。後來,他們建造了一座佛塔,把珍藏在金色盒子裡的這根頭髮,供奉起來。」阿難下結語道。   阿羅漢們停下來,回憶著師尊的慈悲,然後,阿那律說:「我們都去過普卡拉瓦提村(Pukkharati)的這座佛塔。」   「我相信就在遇到這兩個兄弟之後,師尊決定了要不要教導佛法與教導哪些對象。」富樓那說。   阿難回答:「的確如此。有好幾天,佛陀沈思著是否要教導他所悟得的果實。他知道要教導的內容是很難懂的,是大部分人無法理解的。假如來聽講的人的心念充滿了煩惱、不清淨與執著,要瞭解是幾乎不可能的。」   「他曾經幾乎決定不要教導『佛法』。他想到假如別人無法瞭解,那便是白費力氣,努力將會徒勞無功。」富樓那插話說。   「那是真的。」阿難同意,「他開始研究人類各種不同的智能,他看到有些人的智能比別人發展得更高些。他判定這些人也許可以習得到他的教誨。」   「他以蓮花做為例子,佛陀說所有蓮花都從池塘底的污泥長出來,每一朵都依照自己的本質,以自己的速度向上生長。有些蓮花永遠無法長出水面,能長出水面的,有些卻在開花前凋謝了。有些不只能長出水面,高出水面而且又完全盛開,這樣的蓮花就更少了。這些完全盛開的蓮花就是佛法能吸引的人,所以他決定為這些人教導佛法。」(9)   「佛陀說過:『開放的心能導向涅槃與不朽之門。願有耳朵的人能聽到佛法且得到自由。』」優婆離引用佛陀的話。   「佛陀下定了決心,對自己說:『進入世間,去教導佛法的教義。會有人能瞭解的。』阿難引用佛陀的話。   大迦葉尊者說:「今天先停在這裡,這會讓我們明天討論時,有一個愉快的開始。我們將會在佛陀從菩提迦耶(Buddha Gaya)出發、帶著慈悲與智慧的信息弘揚佛法時,遇到很多我們的老朋友。」   阿羅漢們知道,不久他們自己就會出現在附屬結集小組的回憶錄裡。有些人是在一開始有佛教時就在那兒的,九位全都以各自的方式,成為佛教開始發展時的棟樑,以及佛教未來發展的關鍵性人物。 第10章 最初的弟子   五百位阿羅漢正在聆聽阿難背誦一些佛陀較短的開示。太陽快要下山了,他剛剛完成有關佛陀與阿羅漢不同之處的經文。雖然他已站在講台上將近十小時了,他的體力仍然很好。   「『如來,比丘,阿羅漢,完全的開悟者,是從未出現過的道路的創始者,是從未產生過的道路的生產者,是從未宣告過的道路的宣告者。他是道路的知曉者,是道路的發現者,是在道路上的善巧者。   他的弟子們現在追隨著這條道路,後來就會擁有它……』」(1)   銅鑼聲響,結束了白天的結集會議。巴庫拉起身離開時,巴帝耶對他說:「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雖然喜馬拉雅山的藥草茶會有些幫助,但畢竟他已經八十一歲了。」   「我向你保證,長老尊者,藥草茶只對喉嚨有效,與精力是無關的。他的能量無疑來自他內在的力量。那是在他開悟後就被賦予的能量。」一百五十歲的阿羅漢回答,他一年到頭健康狀況良好,幾乎成為一種傳奇。   「我想我根本不可能站那麼久。」巴帝耶說,「說來好笑,當我們還未成年時,阿難一直是個需要休息、想要放鬆的人,現在,他簡直是個超人。」   「佛陀曾好幾次說過,在非常的情況下,我們自然就會產生必要的能力。」優婆離說,「這種情形,即使是開悟的阿羅漢也是一樣的,你的堂弟就證明,他內在一直潛在著這種無限的能量,在證得阿羅漢時,就完全活躍起來了。」   他們正走向要繼續討論佛陀生命故事的洞穴時,巴帝耶吃驚又讚歎地搖著頭。優婆離突然停下來,說:「假如你不介意的話,尊者長老,我想要停下來享受一下夏天日落的美景。我們很快就得到地底下去了。」   他們停下來,觀賞著印度東北山坡多采多姿的大自然奇觀,巴帝耶對著他的朋友微笑。「順便提一下,你剛剛的雙關語是逃不過我耳朵的—— 所謂的『地底下』的說法,無疑還有一層無常性與必死性的意思在。」   優婆離笑笑,說:「那可是慢了半拍的反應?尊者長老?」   巴帝耶還來不及回答,兩位阿羅漢吃驚地聽到來自大會廳的銅鑼鈴聲。他們不解地互望,知道鈴聲代表他們必須馬上回到座位。他們毫無猶豫快步回大廳,和一樣迷惑不解的僧團伙伴們坐在一起。   當他們到達時,大迦葉尊者正站在講台上。多位侍者比丘正在講台上舖草蓆墊,他對再聚集的阿羅漢們說:「假如我給你們造成任何不便,請原諒我,但是,我收到了很多要求,希望佛陀生命附屬結集小組的討論,至少能有幾次開放給全體結集會議的成員參加。正好我認為,今晚的部分會是很適合的。我已要求整個大廳重新布置,讓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可以坐到講台上來進行討論。這樣可以讓大家一有疑問,就能發問、提供建議、或做出修改。」   阿羅漢們似乎都很高興能有機會聽到今晚的回憶錄討論,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坐在講台的中央。阿難開始說:「我們上回的討論結束在佛陀遇見搭巴斯與巴利卡兩位兄弟。在這次事件後,佛陀決定要宣說他的教義,他確知有些人是可以瞭解的。」   「第一位他想到的人,是他深深感激的恩師阿羅羅迦羅摩。他要藉由分享佛法和開悟經驗來表示他的感恩。佛陀運用超凡的能量來確定阿羅羅人在何處,他由直覺得知他的老師已在七天前過世。」   「其次他想到的人,是他的第二位老師烏陀迦羅摩子;對六年前經由老師所獲得的知識,他也有意要表達深深感激。他再度以心念掃描烏陀迦目前之所在,卻發現他所尊敬的苦修者就在昨天晚上剛剛過世了。」   「他的心念接著就轉向與他一起修禁慾苦行的五位苦修者。雖然他們在他放棄自我苦行的修行之後,已遺棄並譏諷了他,他仍願意找到他們,教導他們佛法。他知道他們的心念已經成熟俱足,他們有能力證得涅槃。他也要表達對他們的感恩,因為在他進行嚴厲的桑樹皮布苦修時他們給了他很多照顧。經由內在心念,他看到他們目前正在波羅奈斯(Varanasi)伊斯巴丹拿(Isipatana)的鹿野苑,仍然在修習禁慾苦行。」阿難說。   在聽眾中有一位阿羅漢站起來,問道:「佛陀是獨自一人旅行到波羅奈斯,或有人陪伴他呢?」   「在這段期間,佛陀並沒有侍者,他後來告訴我,他比較喜歡獨自一人完成這段一百七十英里的旅程。一路攜帶著兩位商人兄弟供養給他的缽,他經過了好幾個城鎮。他沿路接受善心人士布施的物品。他在菩提樹與迦耶(Gaya)兩城之間的路上,遇到了苦修者優婆卡(Upaka)。」阿難說。   優婆離說:「阿難,請容許我引用一段他們的對話,是出自『律藏第三部的大品』(the Mahavagga)」阿難點頭表示同意。   優婆離開始說道:   「光著身子的苦修者靠近來說:『尊者,你的感官相當純淨,你的氣色非常光亮、乾淨。尊者,是因為你曾經就教的人、或因為你的老師、或你所精通的法的關係嗎?』」   「佛陀以詩文回應: 『在眾事物中,未有污染的, 戰勝一切的,全知的我, 遠離一切的,透過渴欲的死亡而解脫的, 靠自己了知一切的我,應該追隨誰? 對我而言沒有老師這回事, 沒有第二個像我這樣的人存在。 在天人的世界裡 無人能與我匹敵。 因為在世界上我已完美無缺了, 我是崇高的老師, 我是獨一的全然覺醒者, 我冷靜,已證得了涅槃。 為了轉動法輪, 我去到伽尸(Kasi)的城市 在變得盲目的世界中 擊打不死之鼓』   「優婆卡回答佛陀,『根據你所宣稱的,尊者,你應當是無始無終的勝利者。』   「佛陀再度以詩文回答苦修者: 『像我這樣的人,確實是勝利者 那些已摧毀障礙的人; 被我所消滅的是邪惡的事物, 因此,優婆卡,我是勝利者。』(2)   「光著身子的苦修者搖頭,說:『也許是這樣,尊者。』說完就離開,走上另一條不同的道路。」優婆離結語道。   「我認為苦修者一點都不瞭解佛陀。」補那評論道。「在聽佛陀說完話之後,優婆卡走上另一條路要迴避他。這與佛陀在這段期間所遇到的人是相當不一樣的。」   「真的是這樣,補那。」巴庫拉同意地說。「記得有關蓮花的故事;每一朵花的成長與開展都根據它自己的本質與條件。這朵苦修的蓮花似乎是在長到水面的時候就枯萎了。」   阿難開始說:「佛陀繼續他的行程,終於來到了恆河。白天涼爽的時候,他停留在河邊沉思與禪修。正在享受著獨處的喜樂時,他凝視到河的對岸有位婆羅門苦修者,走在水上向他靠過來。   「當苦修者靠近世尊時,他非常驕傲地說:『你注意到我剛剛做了甚麼嗎?』   「佛陀回答:『我的確看到了,我看到你涉水越過了整條河流。你是怎麼學會的?』   「苦修者很驕傲地回答,他是拜一位在喜末羅山高山上隱修處的偉大老師,經十二年的苦修苦練,才獲得這種驚人的能力。他說他每星期齋戒六天,而且修練以一腳站立。他自鳴得意地說:『那是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才能涉水走過河流。』   「佛陀慈悲地對婆羅門微笑,說:『聽起來你好像是經歷了很多困難,才學得這一身神奇的武功;但是,假如你請求在那兒的擺渡者載你過河,只要半派士錢,你就可以省下了十二年的光陰。』   婆羅門十分洩氣地從佛陀那兒離開,很不快樂地反思著所浪費的十二年。   巴庫拉開始說:「有人告訴我,在那個事件之後,佛陀由擺渡者協助渡過了河流。接著他在苦修者的社區停留了一段時間。在那次事件後,有一次有一位特別大膽的苦修者直接走到佛陀面前,他問:『僧人,你是誰?你還在修穿桑樹皮布的苦行嗎?』   「佛陀回答:『我是喬達摩佛陀,完全的開悟者,我已經不需要修禁慾苦行了。』   「然後這位除了一塊布以外身上空無一物的編髮苦修者,告訴佛陀他應該到母親之河恆河去沐浴,因為恆河可以使他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錯誤行為與罪完全淨化且清除掉。   「佛陀回應道:『假如你所說的是真實的,那麼鱷魚、魚類、青蛙、烏龜,所有出生在水裡的,終生住在那條河裡的,都一定是聖人。』   「苦修者以震憾的表情看著佛陀,回答:『你剛剛說的是胡說八道,河裡的生物是不可能變成聖人的。』   「佛陀說:『這完全是真實的,可敬的苦修者,只有從思想、言詞、與行為清除了污染,一個人才能達到聖人的境界。在恆河沐浴,可以洗清你的身體與塵灰,但是要清理你心念、心智的不潔淨,需要很大的努力與訓練。』   「苦修者在困惑中走開了,而佛陀則回到他的三摩地中。」巴庫拉如此下結語。   阿羅漢們微笑聽著這個令人喜愛的傳說故事。大迦葉尊者說:「佛陀接著繼續前行,來到了波羅奈斯,會見他的老朋友—— 五位苦修者。真希望我當時在現場,可以親自見證這場相會,就在這場相會,僧團誕生了。」   「假如可以的話,我想提供一個故事,是佛陀親自告訴我的。」   「非常好,阿那律。」   「在前往鹿野苑的途中,佛陀去一個小村落乞食。」阿那律開始說「在佛陀靠近時,五位苦修者認出他,就說:『隱修的喬達摩來了,他已回復到豐足的生活,放棄了真正的苦修主義。我們不要向他打招呼,甚至於當他到達時,不要站起來。我們不要幫他拿僧袍或缽。我們可以給他一個坐位,坐或不坐隨他。』   「當佛陀更靠近時,由於閃閃發光的外形,與展現出來的風度,這五位苦修者變得很好奇又很感動。其中一位跑向他,謙卑地為他拿缽與僧袍,另外一位趕快拿水來,好讓他洗腳,第三位拿來腳凳與擱腳架。佛陀寧靜地坐下來,開始洗腳。由於他金光閃閃的外表,苦修者們忍不住地就稱呼他為『尊敬的閣下』。佛陀在洗腳時,一語不發。五位隱修者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促成悉達多有如此巨大的改變,他們無法不注意到環繞在他身上的光亮靈氣。   「終於佛陀說話了:『不要對一位真理發現者用名字來稱呼他,也不要用修飾詞『尊敬的閣下』。一位真理的發現者,比丘們,是一位完美的、圓滿覺醒的人。比丘們,聽著,不死之道已經找到了,我將指導、教導佛法(3)』   「他們的領導人憍陳如問:『但是尊敬的喬達摩,在你透過禁慾的苦修時,都未達到開悟,未得到真正具高貴視野的卓越知識。當你過著富足的生活,在奮力求道過程中搖擺不定時,怎麼可能達到這種境界呢?』   「佛陀說:『比丘們,真理的發現者不會活在富足的生活中,也不會在奮力求道的過程中搖擺不定。真理的發現者是完美、圓滿覺醒的人。我以前從未像這樣對你們說過話,不是嗎?』   「苦修者們誠實地回答:『你不曾這麼說過,師父……』   「佛陀繼續說:『聽著,……你們要依照我的話修持』這位五比丘專心致志的傾聽佛陀的話語,他們的心念都被他所說的話激勵起來了。」阿那律下結語說。   大迦葉尊者說話了:「阿難,請你簡要地背誦一下《相應部轉法輪經》好嗎?」(4)(Dhammacaka Pavattana Sutta)這是佛陀第一次講經說法,這部經開啟了法輪的轉動。   「當然好的,長老尊者。」阿難回應。「當佛陀詳細解說這部經時,正值阿沙哈(Asalha)日圓日的黃昏,有很多鹿在苦修者的營區附近,牠們靜靜站在那兒,好像也準備要來聆聽佛陀講經。   「『……比丘們,對於遠離家居生活的人,這兩種極端是不應該修持的。是那兩種?一種是放縱於熱心追求感官享樂,那是一般凡人低俗、普通的方式,是不值得、無益處的;還有一種是熱心追求自我禁慾的苦修,那是痛苦、不值得、無益處的。   「『避免這兩種極端,如果已實現了中道:會帶來視野,帶來知識;會導向寧靜,導向洞見,導向開悟,導向涅槃。而中道是什麼……?就是八正道。   「『苦聖諦是:出生是苦;年老是苦;生病是苦;死亡是苦;怨憎會是苦;愛別離是苦;求不得是苦。—— 簡要言之,五取蘊皆是苦。   「『集聖諦(苦的源頭)是:渴求與慾望。它會製造充滿貪愛的再存在、再生滅。它四處尋找新喜好,也就是說:渴求感官享樂、渴求存在與生滅、渴求無生或自我毀滅。   「『滅聖諦(苦的息滅)是:渴求的完全息滅。放棄它,拋棄它,脫離它,對它完全不執著。   「『道聖諦(苦之息滅的道路)是:八正道。也就是: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與正定。   「『……這是苦的聖諦,應該要完全瞭解,而且已經瞭解了。』   「『……這是苦的源頭的聖諦,應該要拋棄,而且已經拋棄了。』   「『……這是苦的息滅的聖諦,應該要實現,而且已經實現了。』   「『……這是導向苦的息滅之道路的聖諦,應該要培養的,而且已經培養了。』   「『……在我對真理知識的見解完全清楚時,我才宣佈我實現了圓滿的開悟,在神、魔羅與梵天的世界,苦修者與婆羅門的這個世界,天人與人類的世界,那是很崇高的境界。真理的知見在我身上如此浮現:我心的解放已經無懈可擊。這是我最後一次出生。現在,我已經不再生滅,也不再輪迴了。』   「這是世尊所說的。五比丘團體很高興,對他的話語欣喜不已。」   「謝謝你,阿難。」大迦葉尊者說。   阿難恭敬地向主席鞠躬。   補那加進來說:「我的叔叔憍陳如尊者說,當他聽到佛陀的話語之後,他升起了像水晶般清晰的感知,即所有升起的都會息滅。他立即證得了須陀洹果,或是稱為預流者。」   「他在歷史上,將不只是第一位須陀洹,也是第一位僧伽的成員。」優婆離說。   「憍陳如尊者有一次告訴我,當時他能做的,就只是坐在那兒,發呆,享受證得初果的幸福。他要求加入成為師父的僧伽,師父說:『喔,比丘,來,真理已徹底說出。活出聖潔、更高的生命,為的是正確消滅痛苦。』,之後他便接受了更高層次的授戒。」摩訶科克亞那說。   「摩訶納馬與馬勝自願外出為團體乞食,他們就去了附近的村莊。」阿難開始說。「這期間,佛陀教導額鞞與巴帝耶佛法,很快地,水晶般的真理感知也進到他們身上,他們就證得須陀洹果。他們要求授戒,師父以相同方式依從了他們的要求。   「當摩訶納馬與馬勝乞食回來時,他們六個人就一起用餐。接著,佛陀對摩訶納馬與馬勝說法,他們也很快就證得了預流果。他們要求授戒,師父也認可他們的請求。」   「突然間,僧伽團體中就有了五位令人尊敬的比丘。」摩訶科克亞那評論道。   阿難繼續說:「佛陀為剛剛授戒的比丘們進行第二次開示。他選擇討論的主題是:自己怎麼會不是真實的。他開頭是這麼說的:『比丘們,身體(色)不是自己;感覺(受)、覺知(想)、活動(行)、意識(識)也不是自己。這五種都易於落入憂苦,這使得人會希望它們不同於實際的樣子。』   「佛陀問:『憍陳如,你認為身體是永恆或是無常呢?』   「『是無常的,師尊。』他答道。   「『那身體的無常是令人滿意或不滿意的?』   「『是令人不滿意的,師尊。』   「『感覺、覺知、活動、意識又是如何呢?它們是永恆或是無常的?』佛陀接著又問。   「五位比丘回答:『是無常的,師尊。』   「『你認為把那些無常的、不滿意的、暫時的,本質會改變的東西,當作“這是我的”、“這是我”或“這是我自己”—— 是對的嗎?』   「『不對,師尊。』他們回答。   「『因此,比丘們,不論身體、感覺、覺知、活動、意識是什麼,不論它是否為過去、未來或現在,內在或外在的,顯著或微妙的,低或高的,遠或近的,它們沒有一樣是“我的東西,我不是它們,它們不是我自己。”所以,要如實的看待它們,你們應當正確的看這些東西,而且要運用智慧』(5)   「五位新比丘小心地傾聽佛陀說話,企圖瞭解。他們閉上眼睛,把這些新知識完全吸收到毛細孔裡。」   「佛陀繼續說:   「『覺知到這些東西都不是真實的,比丘們,有學識與崇高的弟子就不再著迷於身體、感覺、覺知、活動與意識。經過這樣的醒悟,他變得沒有激情;在沒有激情之下,他變得自由了;當他自由時,他就能覺察到那種自由自在,覺察到輪迴已竭盡,而且已經活出了神聖的生命,那就再也沒有什麼需要做的了。』   「五位原先的隱修者沈浸在師父所教導的佛法中,感到欣喜。在聆聽這次開示的過程中,每一位比丘都已經永遠免於煩惱,不再執著於任何東西,他們證得了阿羅漢果。」阿難下結語道。   「那麼,當時在世界上有六位阿羅漢。」大迦葉尊者評論道。   庫馬羅迦葉(Kumara Kassapa)站起來,說:「現在單單這個房間就有五百位阿羅漢,還有更多散布在全國各地。在今天以前有多少位,在我們以後未來有多少位,都只是一種猜測。每一位阿羅漢都是佛陀教誨功效的活證據。」   「長老尊者,謝謝你所提出的觀察。」大迦葉尊者說。「我認為聖人阿斯陀達瓦拉(Asitadevala)的侄子那拉卡(Nalaka)現在要出現在故事中了。」   「你說對了,長老尊者。」阿難回答。「阿斯陀達瓦拉在預言了嬰兒太子悉達多的未來之後,就勸那拉卡成為苦修者。他的伯父告訴他,未來聽到人談到有一位佛陀時,就應當前去追隨佛陀。他伯父說:『追隨這位師父,這位主人,緊守純淨生命的修行。』   「那拉卡信任有智慧的伯父。他過得很好,健康地生活著,正熱切期待這位征服痛苦的英雄出現。佛陀出現的消息即時傳到他耳中,他立即出發尋找師父。他禪修的直覺功力引導他到波羅奈斯的鹿野苑。佛陀知道那拉卡正在趕路中,就等著他。」   「當他抵達佛陀營區時,以極高的尊敬靠近佛陀。他在佛陀面前頂禮,觸碰佛陀的足部,說:『喬達摩後裔的崇高佛陀,現在我已經親眼見到了你,我明白伯父三十五年前對我說過的話是完全真實的。我能看出你已經到達萬物的最高境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佛陀點頭,那拉卡開始問:『過去這多年以來,我一直過的是雲遊僧人的生活,現在我想要成為一位比丘。請問,智慧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佛陀回應:『我將會把這種狀態解釋給你聽,但是我要從頭說起,因為智慧是很難達到的境界,而且很不易付諸實行。你一定要機警而且全力學習。』」   「『要發展心念心智的平衡平穩。在生命的過程中,你總是會碰到稱讚與責備,但是不要讓這兩者之任何一個影響你心智心念的平衡。永遠保持寧靜,並且不落入傲慢。』」   「『隨時節制你的感官欲望,不管眾生有多麼差或多麼好,對任何眾生都不要嫌棄或執著。要克制不拿自己與別人比較,以及避免殺害或引起別人進行殺害。』」   「『要讓自己能免於“我要”或“我將擁有”的衝動。要有節制地吃,不要貪婪,需求要少。』」   「『一個有智慧的人所奉行的模式是去乞食、在森林中獨自吃食、勤奮地讓自己在冥想靜默中修行。』」   「『他住在樹下,夜晚也是在冥想靜默中修行,到第二天又重複同樣的模式。他不會由於別人送禮或邀請,就興奮或分心。』」   「『他滿懷感恩地接受給他的任何食物,不會表示偏好。』」   「『他手裡拿著乞缽到處雲遊,不說話;看起來頭腦簡單,其實並不然。即使是很微薄的小禮布施,他都接受而不會藐視或自大。』」   「『當一個人無欲,當一位比丘已止息了生滅之流,當他已放棄了所有責任與義務的活動——“應該做的”與“不應該做的”—— 然後,這種人人皆有的盡責狂熱就成為過去了。』」   「『要像剃刀般的銳利,但請放鬆舌頭,安息並節制胃口。』」   「『釋放你的心念,以便完全放下執著。不要花太多時間去想不相干的事情。允許自己沒有煩惱,沒有糾結,沒有依賴;嚴格地保持修行清淨的生命。』」   「『在獨處的靜默中獨自生活是智慧的;這是喜悅的來源。』」   「『身為佛陀的追隨者,當你聽到禪修的智慧之聲時,你的自信、謙卑與修行力量自然增長。』」   「『傾聽水流在裂隙與岩石間流動的聲音。小支流往往發出很多吵雜聲,而大河流只是安靜地流動著。』」   「『空洞的河流會發出回響,飽滿的河流是安靜無聲的。愚痴的人就像裝了一半的水瓶;智者則是水流飽滿的湖泊。』」   「『隱修者能合理並精確地談論很多事情。他可以用第一手知識來描述真理,就是事情本來的樣子。』」   「『要記得,一位擁有真實知識的人會自我控制,話說得很少;那麼,你就已經找到了一位有智慧的人,這樣的人,靜默是適當且值得的,因為這樣的人已經找到了靜默的智慧。』」   當阿難背誦完畢《小部經集寂默行經》(the Nalaka Sutta)(6),靜默充滿了整個大廳。阿羅漢們長久以來,一直都很尊敬那拉卡,把他當作是實踐完美道德的象徵,他們無聲地感謝他的全然投入。   「有誰知道,在佛陀為那拉卡作了這次開示之後,他的情況怎樣呢?」巴庫拉提問。   「他回到喜馬拉雅山,傾靠在一塊金色的岩石上七個月之久,同時修習禪修。他在這段靈修期間結束時,證得了阿羅漢果。」優婆離回答。   「在那拉卡過世後,佛陀與一群比丘將他的遺體火化,在當地建造一座佛塔。佛陀極為尊敬那拉卡那深厚的信心。他放棄了極大的財富,出家成為一位隱修者,長達三十五年等待佛陀的出現。」阿那律補充道,「那次我與師尊一同前往,參加了那拉卡的最後儀式。」   大迦葉尊者站起來,說:「我想現在該是回房舍休息的時候了,尊者長老們。今晚附屬結集小組的開放性聚會,是一個很不平凡的分享經驗。讓我們回到自己禪修的地方,反思師尊無時無盡的法輪。到你的內在世界裡去看一看,我們一生中每轉動一次法輪所帶動的能量有多大,而且,運用你的心眼,照見它轉向更廣更遠的未來,將能助益無數無量的眾生。」   阿羅漢們站起來,互相行禮後離開大會廳。現在早已過了午夜時分,星星非常清晰明亮,天空中沒有月亮。突然間,一顆巨大的流星劃過天空,所有的眼睛看著它在山頂上消失,每一位阿羅漢都停下來,領受宇宙的信號,好似是來自世尊的祝福。 第11章 僧團的成長   在太陽升起前兩小時,阿羅漢們聚在一起作早課。他們作皈依、唱誦、禮佛,然後簡短的團體靜坐禪修。接著是每天主要的行程,有開示的背誦、問與答與其他有關結集會議的事務。   大迦葉尊者敲響了銅鈴,聲音響徹了整個大會廳,而它深沈的回音也穿過了附近的河谷。大迦葉尊者首先帶領所有出席者作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接著他們唱誦《中部漏盡經》(Sabbasava Sutta)(1)的部分內容,這已成為整個印度寺院中僧伽的標準早課。它是對比丘們每天的提醒,有少數幾條是必修的。當他們閉上雙眼一起唱誦時,佛陀神聖教誨內容,字字句句的強烈震動,在當地綿延數哩都可感覺得到:   「『……比丘要有智慧地反思,使用僧袍只為了避寒,為了避熱,為了避免接觸到牛虻、蚊子、風、太陽、會爬行的生物,與只為了遮蓋隱私部位的目的。』   『要有智慧地反思,他食用乞食的食物不是為了娛樂,也不是為了麻醉,也不是為了外表上的美麗與吸引力,而是為了身體的耐力與延續,為了終止不舒適,為了幫助神聖的生命,要思考:『因此我將結束舊有的感覺而不會激起新的,我將是健康的、無過失的,我將活在舒適中。』   「『要有智慧地反思,他使用休息的地方只為了避寒,避熱,避免接觸到牛虻、蚊子、風、太陽、會爬行的生物,和為了抵擋天氣的危險與達到隱修的目的。』   「『要有智慧地反思,他使用藥品,只是為了避免病痛感受的升起,與為了身體的健康。』   「『一個人沒有使用藥品,可能會有染著、苦惱、與發燒,因此,使用了藥品,就不會有染著、苦惱或發燒。這些就叫做要藉由使用(比丘的必需品)而拋棄掉的染著。』   大迦葉尊者以使用必需品之後的反思來結束唱誦:   「『如同所依賴的僧袍、食物、休息處與醫藥品,都僅僅是由各種元素所組成的,使用它們的每一個人也不是恆常的眾生,不是恆常的生命,是空無自我,也只是由各種元素所組成的。』」   比丘們在背誦完後開始禪修。後來,大迦葉尊者又敲響了銅鈴,阿羅漢們起身,走向森林邊緣的空地,他們在蔓延的羅望子樹蔭下吃早餐。   阿難與斯伯卡一起走著,巴庫拉與富樓那正好趕上了他們。巴庫拉說:「用完早餐後,我們可以馬上聚會來繼續我們的討論。既然現在開始要針對阿難所背誦過的經典作分類,這是大會的組織性會議,在大會的議程再開始前,我們還有足足兩個小時。」   「太好了,尊者長老。」阿難回答,「斯伯卡,請你去通知我的兩位堂兄、優婆離,與摩訶迦旃延,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新計劃—— 不要忘了通知主席和負責記憶的比丘。」斯伯卡離開去通知其他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這個計劃外的會議。   阿闍世王已派遣他的首席大臣去執行今天的公務,他自己則忙著安排今天的烹調與服務人員的各種工作。米乳與可口美味的開胃菜終於都準備好了,供養給令人尊敬的阿羅漢們。   附屬結集小組決定在早餐的一切布置都清理完畢後,在羅望子樹下聚會。早餐過後,大家都集合好了。大迦葉尊者說:「阿難,我想我們已準備好要聽有關來自波羅奈斯的亞撒(Yasa)的故事。」   「沒錯,大家都準備好了。」阿難回應。「如你們所知的,亞撒是一個天生的酷愛奢侈享樂的人。他非常非常富裕,就像悉達多太子一樣,擁有配合三種季節的三座巨大宮殿,他只顧用女性的僕人與樂師。在四個月的雨季中,他非常地放縱於感官享樂,他和他的樂師就只待在宮殿頂樓的娛樂廳,從不曾下樓來。雖然他的行為是如此無節制,他的言語、行為、思考是溫和的,他有巨大財富,有大量的朋友與追隨者。   「有一天,他的感官已經完全飽和厭膩,就在派對中睡著了。那些陪伴的人看到主人睡著了,也都跟著小睡了。後來亞撒醒來,看到每個人都睡在他週圍。那些美麗的女樂師看起來不再吸引人,很多人躺在那兒頭髮篷亂,口中流出唾液,喃喃自語。對亞撒來說,現在王宮看起來就像個陰森森的藏骸所,屍體隨意散布滿地。然後,他有一種洞見力看到自己的生命一無是處,他變得徹底地厭惡自己。   補那加進來說:「由於看到自己長期以來運用時間生命的方式,他實際上變得很害怕。他對自己說:『我正陷在危險中;我真的是很困擾。』他後來告訴我,他穿上了一雙金色的拖鞋,靜靜地離開了宮殿。他走出城市大門,直接走向佛陀所停留的鹿野苑。他說彷彿有一股超自然的能量使他突然變成隱形人。當他正在走路的時候,他看不到任何人,也沒有人想要阻止他。」   「是這樣沒錯。」阿難說。「當亞撒靠近時,師父呼喊他說:『喔,亞撒,在這裡不會有危險,不會有煩惱困擾。來這裡,我會把教義教導給你。』」   「很明顯的,師父一直在等待他,因為師父直呼他的名字。」斯伯卡評論道。   阿難繼續說故事:「佛陀當有人靠近時,他常常會知道,對於有些未宣布要到達的人,他會要求我們事先要有所準備。過去我常驚訝不已,後來,我就開始會期待未預期的拜訪者。」   「亞撒受到佛陀的仁慈接待而深感興奮。他脫下金色的拖鞋,以極大的尊敬向佛陀致敬。佛陀先教導他倫理品行與慈善施捨;然後是感官欲望的空虛、不清淨,與會帶來不快樂的副產品;然後是出離的好處。   「佛陀看出來亞撒有彈性、開放、喜悅、寧靜,能夠聽得懂四聖諦,他就把佛法教授給他。對於佛陀的教導,他能清楚地感知,並體驗到純粹的真理。就在那一剎那,他證得了須陀洹果,他享受那種喜樂的狀態。他領悟到他一生一直在追逐的感官享樂,比起剛剛新獲得的心靈狀態,是一文不值的。」   「假如可以的話,我要繼續說下去。」阿那律要求。阿難點頭默許,他的堂兄就繼續說。「那天一大早,亞撒的母親須闍陀(Sujata)起床後,就去到他的豪宅。」   斯伯卡問:「對不起,阿那律,這位須闍陀(意譯『善生』)就是佛陀開悟那天早晨供養米乳的那個人嗎?」   「我很高興你提出這個問題,將來就不會把這兩個女人弄混淆了。」阿那律回答。「這位須闍陀是亞撒的母親,到處尋找她的兒子,當她找不到時,很擔心,就去告知她的丈夫。亞撒的父親立刻派遣侍衛去找尋,而他本人則到伊斯巴丹拿(鹿野苑)(Isipatana)去找兒子。他在路上看到由亞撒的金色拖鞋所留下的腳印。他沿著腳印一直走到鹿野苑,而佛陀已經看到他正走過來。   「佛陀對坐在他旁邊的亞撒說:『你的父親快要來了。』   「亞撒回答:『當您跟他說話時,我先避開一會兒,我不希望他在接受教導時分心。師父,我知道聽您的話對他是有好處的。』於是亞撒就走開,藏到一棵樹後面。幾分鐘內,他的父親善那尼加馬(Senanigama)就來到了佛陀處。   「坐下來,在家人。」佛陀說。善那尼加馬在坐下來前,先向佛陀躹躬致意。   「你有看到我的兒子亞撒嗎?」擔心的父親問道。   「他在附近。」佛陀回答。   「父親很高興兒子是安全的,就放心了,於是就比較能聽進別人的話語。佛陀利用這個機會來教育這位富豪,當他講完,善那尼加馬證得了須陀洹果。他說:『太崇高了,導師,太崇高了!這就好像把頭下腳上的東西扶正;就好像把原本隱藏的東西開顯出來;就好像為迷路的人指示出一條正途;就好像在黑暗中手提油燈讓有眼睛的人看得見。世尊給了我如此富有啟發性的闡述教導,我懇求從今天開始收我為終生弟子,我要皈依佛、法、僧。』」阿那律在微笑中說完了他知道的部分。   「所以,亞撒的父親善那尼加馬就成為第一位皈依佛、法、僧三寶的在家居士。」摩訶科克亞那微笑說,是在未來歲月中可能成千上萬人的第一位。」   阿那律又開始說:「就在此時,佛陀把藏在樹後面的亞撒叫出來,他恭敬地問候父親。善那尼加馬看到兒子欣喜望外,對他說:『親愛的兒子,你母親為你擔心落淚,她恐怕快要死了!』   「佛陀向善那尼加馬解釋,他的兒子現在已經免於十結中的前三結,佛陀問他是否想過亞撒應該從現在的家居生活中出離。快樂的父親說亞撒應該如此做,並且邀請佛陀第二天到他的住處接受供養。   「亞撒接著就請求授戒,佛陀答應了,而父親則以極大喜悅在旁觀禮。之後不久,亞撒就證得了崇高的阿羅漢果。現在,在僧團中有七位阿羅漢。第二天他們去到善那加馬的宮殿接受午餐供養,亞撒的母親與前妻看到他安然無恙,都很放心。」阿那律結束了他的故事。   「在午餐過後,佛陀教導這兩位女性慈善施捨與倫理品行,及其他美德,到最後,則教導她們四聖諦。她們馬上都瞭解了,證得了須陀洹果,而皈依於佛、法、僧。這兩位女性是佛陀最初的女性在家弟子。」補那說。   「亞撒出家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阿難開始說。「不久,他的親近好友威末羅(Vimala)、斯巴乎(Subahu)、與加凡巴帝(Gavampati)都是富豪商人的兒子,知道亞撒剃了光頭,穿上比丘的僧袍加入僧團。他們彼此之間談論到這件事,他們最後認為假如這種教誨是不值得的且不是非比平常的,亞撒是不會這麼做的,所以他們決定去找亞撒尊者,亞撒把他們帶到佛陀那兒,請佛陀教導他們佛法。   「在基本的教導之後,佛陀為他們詳述四聖諦。幾乎是立刻地,這四位富裕的年輕人如水晶般地清晰瞭解這些教義,而證得了須陀洹果。他們請求授戒,佛陀同意了。不久,他們就證得了阿羅漢果。現在,世尊正在成長中的僧團,有十一位阿羅漢了。」阿難做了結語。   「不久之後,亞撒尊者五十位以前的伙伴朋友們,也都來自富貴家庭,來看他們的老朋友,要求他引見佛陀。」巴庫拉說。「佛陀的教誨在他們身上,全部都有相同的效果,他們也是很快地就證得須陀洹果。之後,他們請求授戒,佛陀慈悲地接受他們的請求。當他們證得阿羅漢果時,僧團中就有了六十一位開悟的比丘。」   「這些最早的阿羅漢們,因為鑽石般珍貴的佛法而快速開悟,這是多麼神奇啊!就好比把火柴放在一大堆的棉花上,佛陀的心靈火燄敏捷地點燃了他們的心念。」摩訶科克亞那評論道。   「接近師父時常常見到這樣的景象,他的力量好像就是如此偉大,他能傳達的,不只是真理,還有要達到完全實現真理的龐大能量。在這個世間有一位完全開悟的佛陀,對於所有活著的眾生都是一種福報—— 是悟得心靈最高峯前所未有的機會。希望這種心靈的火燄能持續點燃著,讓未來無數世代的人都能證得相同的解脫。」大迦葉尊者說。   「假如人類一直沈溺於物質與感官享樂,那麼要終止死亡、再出生,與更多痛苦的循環是無望的。佛陀的佛法是終結輪迴的解藥,也是生命達到快樂、健康、成功的萬靈丹。」富樓那加進來說道。   「此時佛陀已經領悟到他的教誨具有廣泛的吸引潛力。」阿難說。「由於佛法已轉化了這六十位世智辯聰的人的生命,佛陀有理由相信有人可以理解佛法。有了佛法的知識,他們對於『我』、『我所有的』、或『個人的我』的執著經驗就能完全終結。運用佛陀所教導的法,他們已能永遠跳脫認同個人身分的陷阱。其結果是,他們已能活在一種完全喜樂與幸福的狀態,不再造新的業。這樣的智慧使他們有能力幫助別人,而也就在此時,佛陀滋生了要派遣他們外出的想法,出去分享給願意聆聽佛法的人。事實上,他們就是我們的第一個弘法僧團。」   「阿難,請你背誦佛陀遣派他們外出到印度各地時,對這六十位阿羅漢的開示好嗎?」大迦葉尊者請求。   「很好,長老尊者。就在第一個雨季安居於伊斯巴丹拿之後,師尊向比丘們說:   「『喔!比丘們,向前行,雲遊四處,為了大眾能有所得、為了大眾的福祉。為了世界、為了善良、為了有所得、為了眾神與人類的福祉,而在悲憫中。喔比丘們,去宣說佛法的榮耀,去宣揚神聖、完美與純淨的生命。』」   「『你們不要兩人同行。比丘們,你們所教導的佛法,要在開始是可愛動人的,在中間是可愛動人的,在結束時也是可愛動人的;要在字面意思與實質精神都是完整的。有些人的眼中塵灰是很少的,但由於不聽佛法,正在退化墮落;也有些人將會瞭解佛法,將會蒸蒸日上。比丘們,我也和你們一樣,會獨自去優樓頻螺(Uruvela)的西那力村教導佛法。』」(2)   「就是以這種方式,六十位比丘被派遣外出,去教導佛陀神聖的佛法。」大迦葉尊者說。「在他們出發前,佛陀很嚴肅地對他們談及要隨時放在心念中的十件重要事情。阿難尊者,請為我們背誦《增支部十法經》(Dasadhamma Sutta)。」(3)   「非常樂意,長老尊者。」阿難開始:   「『有十件事是一個比丘隨時要加以反思的,這十件是什麼呢?』   『我現在的生活已改變為一種不同的型態,我不再是個在家人。』   『我必須隨時心存服務助人的動機。』   『我現在必須要有不同的行為樣貌』   『我的心念是否隨時提醒我要注意美德?』   『我的有辨識力的同參比丘們是否在考驗我之後,因為我的美德狀態而責備我?』   『將來必定會與我所親所愛的人分開與別離。』   『我由業力所構成,業力是我繼承的遺產;業力是我的起源;業力是我的家屬;業力是我的皈依;不論我表現的業力是什麼,是好的,是壞的,一切我都將是繼承者。』   『我怎樣渡過我的日間與夜晚?』   『我是否在獨處中感受喜悅?』   『我是否已獲得超人的知識?那是崇高的人所特別知道的,能如此,當我後來被同參比丘們詢問時,才不會難堪。』   『這些就是一個比丘要隨時反思於心的十件事。』世尊如是述說。   比丘們欣喜與感激世尊的話語。」   「謝謝你,阿難。」大迦葉尊者說。「我要從《小部法句經》(Dhammapada)引用一些對僧伽的日常忠告,這些我所喜愛的詩文,近幾十年來每天我都會用來告訴自己: 「『諸惡莫做, 眾善奉行, 自淨其意, 是諸佛教。 『忍辱是最高的修行 涅槃是崇高的,諸佛說。 一位真正的比丘不會傷害別人, 一個真正的出離者不會壓迫任何人。 「『不鄙視,不傷害, 根據道場的成規而自我克制, 食物上要節制,居住上要獨處, 專心致志於禪修, 這就是諸佛的教誨。』」(4)   當大迦葉尊者背誦完畢時,吹過羅望子樹葉的微風突然停止了;整個氣氛顯得安祥與靜寂。阿羅漢們注意到能量的突然轉換,他們喜悅地看著彼此。最後阿那律說:「我感覺就在此時刻,師父的示現是如此的強烈。我知道師父已經證得究竟涅槃,是不可能與我們同在的。但是,假如有可能的話,我確信他會提醒我們這段話的重要性……」   其他的阿羅漢們微笑,思考著師父的智慧、慈悲與偉大的愛。   過了一會兒,大迦葉尊者深呼吸了一下繼續說:「所以,六十位阿羅漢就陸續從鹿野苑出發。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帶回了合適的初階與較高階的求道者來請求佛陀授戒。他們有時需要長途跋涉,使得比丘們與祈求授戒者都疲倦不已。   「佛陀考慮到這種情況,決定授權給比丘們有授戒的權力,以使免除長途跋涉之苦。他制定了授戒的指導規範。優婆離是否請你仁慈地針對這個部分,說明佛陀的規範?」   「佛陀對比丘們宣說:『從今天開始,噢比丘們,你們可以在你所教化的地區,給予初階與較高階的授戒。授戒的程序是:首先,剃光鬍子與頭髮;穿上橙黃色的僧袍;有一件是要穿在左肩上。接著,求道者向比丘的足部致敬,跪下合掌、背誦: 「『我皈依佛、我皈依法、我皈依僧。』 『第二次,我皈依佛、我皈依法、我皈依僧。』 『第三次,我皈依佛、我皈依法、我皈依僧。』」(5)   「是否在這段期間,魔羅又出現了,想要騷擾佛陀?」補那問。   「是的,他又出現了,長老尊者;實際上,他出現了兩次。但是,兩次魔羅都從佛陀那兒落荒而逃。」巴庫拉回答。   「阿難尊者,佛陀何時開始行旅往優樓頻螺?」斯伯卡問。   「我並不確定佛陀在波羅奈斯到底停留多久,我只知道至少到雨季結束時。」阿難回答。「他最後是獨自前往優樓頻螺,只攜帶乞食缽。沿途中,他停留在一個樹林茂密的地方。當他在那兒禪修時,有些吵鬧干擾,是來自拔多族的三十位王子們所引起的。這些王子從孩提時就是好朋友。他們的習慣是只要有時間就相聚一起,盡情享受一切。有二十九位王子在這次出遊都帶妻子同行,那位未婚的則帶著一個妓女。當大家都在吃喝玩樂時,妓女偷走了所有有價值的財物,逃離了樹林。王子們走遍了整個區域要追回她。   「上氣不接下氣地,他們靠近佛陀說:「可敬的隱修者,你看見過一個女人嗎?」   「佛陀回答:『王子們!年輕人,一個女人對你們有什麼用嗎?』」   「他們告訴他派對時大意與妓女偷竊的事。佛陀說:『王子們,依你們自己的意見,什麼才是對你們較好的—— 是尋找一個不見的女人,還是尋找你們自己?』   「他們一起回答:『可敬的苦修者,我們尋找我們自己才對我們較好。』   「佛陀接著說:『王子們請坐下,我是佛陀,我要教你們佛法。』   「王子們回答:『是的,榮耀的佛陀。』在適當表達順服尊敬之後,三十位跋多族的王子坐下來,聆聽佛陀說法。佛陀就像對其他人一樣,教導他們慈善、美德、感官慾望的空虛、不純淨,感官慾望不快樂的副產品,與出離出家的利益。   「佛陀也告訴他們:『一個人不應該窺視別人的錯誤,別人已經做或尚未完成的事。一個人應當要思索自己已做或尚未完成的事。』(7)   「在佛陀開示的過程中,王子的心念變得可調適、寧靜、沒有障礙、熱忱、受感動而高興,淨化,與清晰。接著,佛陀教導四聖諦給他們。有些王子證得了須陀洹果,有些證得了斯陀含果,少數幾位證得阿那含果。」   「王子們在新證得的心靈狀態中非常喜悅,而大聲驚呼:『榮耀的佛陀!請容許我們成為你的教團的成員?』」   「佛陀同意並伸出手,說:『來,比丘們!我接受你們所要求的剃度授戒,我親愛的兒子。我已經把佛法好好教導給你們了,所以你們要奮力投入更高層級的生命,才能了結痛苦。』在這樣的聲明之下,三十位王子得到高階的授戒,他們已經成為具美德的比丘。」阿難做了結語。   「對不起,尊者長老,我不得不提一個問題:留在樹林裡的二十九位太太,後來她們怎麼了?」巴庫拉問道。   富樓那回答:「佛陀曾告訴我,這些太太們在開始時,心煩意亂,既失望,又生氣。後來佛陀對她們說過話之後,她們每一個人都成為三皈依的在家居士。她們回家後也都支持丈夫出家修行的決定。後來只要一有機會,這些忠貞的女性都會為僧團的利益盡心盡力。」   大迦葉尊者微笑說:「正式的結集大會很快就要開始了,我們一定得在場。這個有益的討論稍後可以在我的房舍繼續進行。我想該是我在故事中出現的時候了,我敢說那一定很有趣。」   當阿羅漢們往大會廳前進時,每一位都對於僧團的開始與成長,有了更多的認識。那天早上在羅望子樹蔭下的時間,讓他們對於身負的傳承之重責大任,有了更廣闊的欣賞與感恩,在他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後,這個重任將會長長久久地傳承下去。 第12章 三位苦修者與一位國王   現在是黃昏的六點鐘,大迦葉尊者敲起了銅鈴,代表本日結集會議結束了。阿難又背誦了幾部佛陀的經文,有些是長度中等的,有些則是包含各種不同的長度與主題。   大部分阿羅漢在晚間都回到自己的房舍去禪修,有一小部分則走向大迦葉尊者的房舍,繼續進行佛陀生命故事的搜集工作。   今晚有一組不同的記憶比丘會出席。平常的那一組要聚集在一起,把已聽到的經文資料背誦給另外一組比丘聽。他們希望用這種方式,能確保口語傳達的正確性。有智慧與先見之明的大迦葉尊者,已為被稱呼為巴那克思(bhanakas)的記憶比丘們訂定了嚴格的方針。   在洞穴房舍內,阿羅漢們依序就坐,沈默地等待最後兩位的到來。佛陀常常說,假如不是談說佛法,則沈默是最好的。他強調要能避免不相關言談,突顯他偏愛沈默遠勝於無謂的交談。   阿難與斯伯卡一起進來。他坐在臨時坐墊上,長長吐了一口氣讓自己放鬆,。「我這雙八十歲的腿,恐怕已大不如前了。以前,我可以輕而易舉地與佛陀一天走三十哩路,一點感覺也沒有。這一陣子,在講台每天站八、九個小時,比以前走那三十哩都還要費力氣。」   「尊者長老,那是身體的無常本質。」富樓那說,「即使是師尊,終究也把力氣用光了。」   「我怎麼會不清楚,」阿難答道,「總有一天,我的這個身體也會油枯燈盡的。」   大迦葉尊者的召喚讓會議就序。「朋友們,師尊生命的回憶錄,正精彩地進行著。我相信現在正來到我要進場的時刻了。」   「老朋友,你有些提早了。還有一些角色人物要在你之前出現—— 好比阿闍世王。」優婆離出聲笑道。   「喔,是的,那當然,阿闍世王陛下—— 與三位苦修者。我幾乎忘了。」主席笑了,「我不想讓你們以為我那已不存在的自我想要插隊。」   「尊者長老,假如數十年前,你沒有摧毀你的自我,沒有讓它隨風飄去,我們也許會認為那是有可能的。」巴庫拉大聲笑著說。   生性善良的大迦葉尊者繼續說:「阿難,你何不接續我們昨天停留的地方,我讓你做決定,今晚哪些角色要出現。」   阿難有禮貌地向主席致意說:「三位苦修迦葉,是和長老尊者你沒有關係的,他們是居住在優樓頻螺城附近的隱修處。這些苦修者由於他們所穿戴著的頭巾,也被稱為瑜伽士或遊方者(Jatilas)。佛陀獨自旅行,去拜訪優樓頻螺迦葉的修行道場,他是五百位留髮辮拜火苦修者的領袖。佛陀接近優樓頻螺迦葉時說:「長老,假如沒有不方便,你可以讓我在你的火屋過一夜嗎?」   「『偉大的比丘,對我沒有什麼不方便,只是有一隻兇猛又有毒的眼鏡蛇住在那火屋裡。我不想讓牠傷害了你。』優樓頻螺迦葉熱心地說。」   「佛陀做第二次、又第三次相同的請求,對於優樓頻螺的拒絕,佛陀只是回答:『眼鏡蛇不會傷害我的,迦葉。』」   「終於,優樓頻螺允許了,佛陀便進入火屋,舖上他的坐墊。他馬上坐下,開始禪修。有陌生人侵入牠的空間,眼鏡蛇被惹惱了,牠豎立起來,伸出頭,發出嘶嘶的聲音威脅佛陀。佛陀鎮靜地對眼鏡蛇送出慈心,牠的憤怒立即就失了。我們都知道慈心會散發出強而有力的磁場,不僅是能感覺到,對於某些特別有天賦的個體,甚至是能看見的。」   在片刻的沉思後,阿那律說話了:「大迦葉尊者,假如不是太突兀的話,我想背誦一段佛陀有關慈心禪修的冥想內容。就如同我們所知道的,這是地球上最強而有力的能量,它可以征服任何人,任何事—— 即使是一隻有敵意的、有致命威脅的眼鏡蛇。」   「長老尊者,請進行。」   阿那律點頭,開始背誦道: 「『看見所有眾生像自己一樣, 都有追求幸福的欲望, 一個人應當有條有理地發展出 對眾生的慈心。 「『願我幸福且能免於痛苦! 而且,就像我自己,永遠 願我的朋友,中性無關的人, 與那些有敵意的人,也都能幸福。 「『願在這個村莊, 在這省市的,在別的國家, 與全世界各個體系裡的眾生, 永遠幸福。 「『願所有人,個體,眾生, 在全世界各個體系裡的物種, 永遠幸福。 「『同樣地也願所有女人,男人, 高貴的,不高貴的,神祇,人類 與低等世界的眾生永遠幸福, 願十方所有眾生快樂幸福。』」(3)   阿羅漢們以微笑表示感激佛陀的禪修冥想。「阿那律,謝謝你。阿難,請繼續你的故事。」大迦葉尊者說。   「在另外一個房間,優樓頻螺迦葉與他的一些弟子正在猜測,眼鏡蛇是否會傷害佛陀的生命。其中有一個說:『太可惜了,他是這麼健美英俊。』」   「第二天早晨,佛陀打開了門,毫髮無傷走了出來。每個人都極為吃驚。兇猛的眼鏡蛇現在溫順的盤捲在缽裡。他走到優樓頻螺面前,說:『這是你的朋友,迦葉。』」   「『偉大的比丘,你是怎麼存活下來的?你是怎麼馴服那條眼鏡蛇的?』優樓頻螺無法置信地問。」   「『慈心的力量可以克服任何事物;即使是你,也可以學會如何顯現慈心。』佛陀回答。」   「留著長辮的苦行者優樓頻螺迦葉並不接受佛陀的挑戰,自己思索著:『這位偉大的比丘有著驚人的心靈能量,能夠用來馴服那條兇惡的眼鏡蛇。但是,他不可能像我一樣,我已經被封為聖人。』」   「優樓頻螺迦葉被佛陀的超自然能量所感動,說:『偉大的比丘,請不用客氣,就留下來與我們一起隱修。我會親自提供你日常飲食。』」   「佛陀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把寵物蛇放回火屋,走向一處小叢林,他決定在那兒停留一陣子。在第二天夜晚的最後一更,有四位很有能量的護法神一起來拜訪佛陀,以他們的靈性光彩照亮了整個小叢林。」   「第二天早晨,優樓頻螺迦葉走向佛陀來邀請他用餐。他問師尊,昨夜那光輝燦爛的拜訪者是誰,佛陀回答:『他們是四大天王,喔,迦葉,他們為了聽聞佛法來找我。』」   「優樓頻螺再度對著自己思索:『偉大的比丘,即使你已經發展出來巨大的心靈能量,你不像我,我已被封為聖人。』」   「在另一個晚上,忉利天(Tavatimsa devas)的統治者撒卡(Sakka),以最高的恭敬,親自來向佛陀行屈膝禮。行禮如儀後,撒卡就站在一旁,聆聽佛陀詳細解說佛法。撒卡莊嚴的光環,甚至比四大天王加總起來的還更光彩奪目,即使是在夜晚,整個小叢林就像正午白天一樣。」   「當優樓頻螺得知夜晚的訪客是誰後,他又再度有了說辭:『這位苦行者確實是位偉大的比丘,他擁有高度發展的心靈能量,但是,他不像我,我已經被封為聖人。』」   「類似的事件又發生了許多次,每次天空的光彩都益見壯麗,每次佛陀都展現更清晰的超自然心靈能量。優樓頻螺迦葉也繼續以同樣的說詞,認為即使他的心靈能量是偉大的,佛陀並不像他一樣,是個完全開悟的人。」   「終於,佛陀直接對優樓頻螺說:『迦葉,首先我要說,假如你以為你已開悟了,那是你誤解了。其次,假如解脫是你的目標,那麼,你並沒有走在正道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優樓頻螺問著,聲音帶著惱怒。」   「『在修心上,你也許是很有成就的。但是,優樓頻螺,你的自我阻礙了你進一步的修行。』佛陀回答。」   「『我的自我?偉大的比丘,你怎麼可以那麼說?我早在幾十年前,就拋棄一切成為苦行者。』優樓頻螺驚嘆地說。」   「『自負,優樓頻螺;傲慢。這是十結之一,把你束縛在存在中,你一證得阿羅漢果位,它馬上消失的無影無蹤。即使你自己宣稱你已擁有如此崇高的地位,你並未達到那個境界』佛陀說。」   「優樓頻螺被佛陀用這種方式責備,感到十分喪氣和羞愧。」   「『再進一步說,優樓頻螺,當一個人不再有“我能”、“我所”,不再對這個意識的身體或外在的物件有潛在的傲慢傾向時;當一個人如此進入並停留在心智解脫的狀態,這種解脫是智慧的解脫,那麼,他可以被稱為是已經脫離渴愛,已經移除縛結的人;一個人完全突破了傲慢,就是已經將苦止息了。』佛陀說完這些話,以極深厚的慈悲看著優樓頻螺迦葉。」   「優樓頻螺充滿了情緒,說:『那麼,請為我授戒,讓我成為你的弟子。相信你一定會教導我修行的正道。』」   「佛陀回答:『迦葉,提醒你不要忘記,你有五百位追隨者,那他們怎麼辦呢?你要為他們的福祉負責。』」   「迦葉清楚他的職責,回去對他的追隨者講話,告訴他們他已經決定追隨佛陀,他力促他們也一同加入。迦葉並不要花費多少力氣去說服他們,因為他們已經聽說了佛陀如何馴服眼鏡蛇。他們也都看到了隱修處的叢林週圍,夜晚時被佛陀天界的拜訪者照亮,光彩四射的情形。」   「毫無猶疑地,五百位追隨者每一個人都把拜火的外衣與儀軌用品丟進尼連禪河。接著,就跟隨優樓頻螺迦葉去領受佛陀的授戒」阿難說。   「那另外兩位迦葉呢?」補那問。   「那提迦葉(Nadi Kassapa)住在河流下游,有三百名追隨者。當他看見漂浮下來的衣物與隨身用具器材時,便開始有所警覺。他不希望禍害降臨到他大哥身上,所以就派了兩名弟子前去打聽到底優樓頻螺和他的弟子們發生了什麼事。接著,他自己也動身前往哥哥的隱修處。當那提抵達時,優樓頻螺迦葉向他解釋,他與弟子們剛剛受戒且加入了佛陀的僧團。   「那提與他的三百名弟子立即到佛陀處請求皈依授戒。他們也是把禮拜的衣袍與祭祀的用品扔入尼連禪河,然後,佛陀接納他們進入僧團。」阿難說。   「想像一下,當初老三的兄弟迦耶迦葉(Gaya Kassapa)看到漂流而下的大量殘衣破瓦,接著又看到第二批大量廢棄物漂流而下時,他會怎麼想。」補那微笑著說。   「他一定嚇壞了。我想他一定以為某種宗教上的宗派戰爭正在進行,要反對苦修者—— 有些人意圖要把他們掃除盪盡。」巴庫拉說。   阿難繼續說故事:「他派遣一些偵察員前去上游探測情況,接著就與二百名弟子出發走向優樓頻螺迦葉的隱修處。當他到達時,他的大哥向他保證,自己與那提,以及眾弟子們都安好無恙,並解釋他們與佛陀的新關係,以及自己已經加入了僧團。   迦耶迦葉與他的苦修追隨者馬上求見佛陀,並請求授戒皈依。佛陀同意,他們就正式及時地加入僧團了。佛陀現在有超過一千名的弟子。他們全部一起前往迦耶象頭山,佛陀在那裡為他們詳細解說火之開示。在聆聽完這次開示之後,他們全部證得了阿羅漢果。   大迦葉尊者說:「優婆離,既然火之開示已在律藏中,你何不為大家背誦這部重要的開示?『火之開示』(4)在傳統上,是為新進受戒僧團成員而說,是告誡他們要推翻過去的感官貪欲。正如同你們剛剛所聽到的,它對這些新進受戒的苦修者的效果是瞬間就產生了。」   優婆離點頭,並開始背誦。   「……世尊與一千位比丘在一起,他對他們演說:『比丘們,所有一切都是著火的。比丘們,為什麼所有一切都是著火的呢?   「『比丘們,眼是著火的;色是著火的;眼識是著火的;眼所接收到的印象是著火的;而不論是那一種感官:愉快的,不愉快的,或中性不苦不樂的,依賴原始自眼所接收到的印象也是著火的。而依什麼這些會著火?我說,是由於激情之火,怨恨之火,妄想之火;由於生、老、死、憂、愁、痛、哀、懼,它們都是著火的。』   「『比丘們,耳是著火的;聲是著火的……   「『比丘們,鼻是著火的;香是著火的……   「『比丘們,舌是著火的;味是著火的……   「『比丘們,身是著火的;觸是著火的……   「『比丘們,意念是著火的;心識是著火的……   「『比丘們,感知了這些,有學識的與聖善的弟子們就不再迷戀於眼,於色……於耳,於聲,……於鼻,於香,……於舌,於味,……於身,於觸,……於意念於心識,……   「『由於不再迷戀這些,聖善的弟子們不會有激情;由於沒有激情,就自由了;而當自由了,就有了自由自在的覺察;覺察只要活出了神聖的生命,就不會有再出生了,所該做的已做了已辦了,心識將不再受後有。   「『當這樣的闡述傳達了之後,一千位比丘的心念都已消除了執著,擁有了不再受染污的自由自在。』」   完成開示背誦後,優婆離恭敬地向所有阿羅漢鞠躬,然後回到座位。   「謝謝你,優婆離。阿難,佛陀何時啟程往王舍城呢?」大迦葉尊者問。   阿難回答道:「現在他的隨從比丘包含了迦葉兄弟與他們的追隨者,他們一起去到了王舍城,安頓於位在巴麥拉撒波令小叢林中,司巴第剎神殿的榕樹下。」   阿難回答:「他曾答應頻婆娑羅王(King Bimbisara),一旦證得完全開悟之後,馬上回去他的王國,此次時間提早了七年。沒有多久,國王就聽聞到他已經在附近了。他很高興佛陀在意他早年的請求。他知曉佛陀正在傳佈一種強而有力的新教示,正在宣示一種更純淨的高等生命境界。國王認為去拜訪他會是一件美善的事。   「頻毘娑羅王與一大群婆羅門戶長一起去巴麥拉撒波令叢林,他恭敬地向世尊敬禮,有些婆羅門戶長向世尊表達尊敬,有些去打招呼問候,有些伸手表示虔誠敬意,有些道出他們的姓名與氏族名稱,有些安靜地坐在一邊。   在這些婆羅門戶長心中是有些混淆的,不知道誰是領導者:是佛陀,還是優樓頻螺迦葉。佛陀知道他們心中的想法,就對著優樓頻螺迦葉說:『喔,來自優樓頻螺的比丘,是什麼使你拋棄了拜火與供奉犧牲品?』」   「優樓頻螺迦葉回答:『供奉犧牲品被認為會帶來視覺,聽覺,味覺與其他享樂。經由你,我學到了這些都是污染與縛結,所以我放棄了所有對祭品與供奉的信仰。』」   「佛陀說:『假如你對於色、聲、香、味、觸這五種感官享受沒有喜好,那麼在這個天人與人類的世界還有什麼感官事物會讓你喜愛?迦葉,回答我。』」   「『莊嚴的佛陀,我已經確實感知了涅槃,那是具備和平與免於執著等特質的狀態,我不再喜愛供養犧牲品,我也不再喜愛在日常修行中祭火崇拜。』優樓頻螺迦葉回答。」   「在回答完之後,優樓頻螺迦葉從坐位站起來,在佛陀的足前向他跪拜行禮。然後他說了兩次:「長老尊者,世尊,你是我的老師,我是你的學生。』」   「這些婆羅門現在沒有任何疑慮地知道優樓頻螺迦葉正追隨著佛陀的心靈教導,佛陀瞭解了他們的心念,就對他們解說四聖諦,這些人當中有一些人已能理解佛法教義。有很大比例的人表示,從那一刻起,他們願意成為佛陀的在家弟子。」阿難說。   「我相信頻婆娑羅王是其中一個,他能瞭解佛陀的教法,且證得須陀洹果,是這樣嗎?」補那問。   「是的,尊者長老。」阿難回答。「在佛陀開示之後,國王對他說:『從我還是年輕的王子時,就一直有五個心願。』」   「『陛下,那些心願是什麼呢?』佛陀問。」   「『第一,我要被奉為神聖的國王。第二,完全開悟的聖人會來到我的國家。第三,我會與佛陀有所交往。第四,佛陀會對我開示佛法。第五,我會瞭解他的佛法開示。現在,這些心願全都實現了。』國王答道。」   「國王表達出他最大的快樂,說:『我現在皈依佛、法、僧。請世尊從現在開始,接納我成為終生在家弟子,而且,請世尊與比丘僧團接受我明天在王宮的供養邀請。』」   「佛陀默默地接受了他的邀請。第二天,他與千名比丘一起到王宮用午膳。他們依序就座,國王親自接待佛陀與他的僧團。」   「阿難,國王在那次場合,把竹林精舍獻給師父嗎?」巴庫拉問道。   「是的,國王希望佛陀能越靠近他越好,他考慮過好幾個地點要做為修行道場。最後,決定選在威路瓦那(Veluvana)的竹林精舍,在各種考慮下,他認為是最適當的一處。」   「國王拿了一個金色的壺,把有香味的水倒在佛陀手上,以表示已經奉獻了這座公園。接著他說:『我不能離開三寶,不論恰當與否,在所有場合,我希望都能出現在佛陀面前。你們目前所駐紮的巴麥拉撒波令公園離城裡太遠。長老尊者,我現在就把竹林精舍,我們的威路瓦那公園,奉獻給佛陀所帶領的僧團。祈願佛陀世尊接納這份禮物。』   「佛陀接受了這份禮物,並做了一場開示。在這次談話中,他告訴比丘們,從那天開始,他們也可以接受寺院做為贈與的禮物。在國王與婆羅門行了致敬禮後,佛陀與比丘們離開了王宮。」阿難做了如是結語。   「大迦葉尊者,還好我們是在這個隱密的洞穴房舍來回憶這個故事,而不是在阿闍世王可能會聽到的大會廳。」富樓那說。   「也許是吧,不過,尊者長老,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談到頻婆娑羅王的,畢竟,他是佛陀最親近的同伴與弟子之一。下次當我們討論到阿闍世王的父親時,阿闍世王在場也許是件好事。這樣或許有助於他更全面去面對他那可怕的困境,激勵他發奮修補過去的罪行。他日日積功累德,努力想要為過去傷害父母的舉止贖罪。雖然如此,在這令人遺憾的業力完全了結前,他是不可能完全贖罪的。我擔心的是,他將會在這一生,一直活在他錯誤行為的後果中—— 還有其他無數的來生,將會活在更低劣的世界中。」大迦葉尊者說。   「業力的法則就是這樣運作—— 尤其當錯誤行為是牽涉到對父母不孝、不善待,更是如此。」優婆離說。   阿羅漢們嚴肅地回憶著他們各自對頻婆娑羅王的美好回憶,以及他優雅親切的接待。接著,摩訶迦旃延建議,此時來討論各種不同型態的業力,是個恰當的時機。   「我想你是解釋這些業力的最佳人選,大迦葉尊者。」富樓那說道。   「實際上,我想今晚的討論已經足夠了,我的兄弟們。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各自還需要時間禪修。讓我們明天清晨在大會廳再聚會。」大迦葉尊者說。   阿羅漢們起身,走向他們各自的房舍,去享受今晚在心靈開悟中的平衡喜悅。 第13章 兩位首座弟子   第一次僧團結集會議在王舍城附近的七葉窟舉行,此時已進入第六個星期。到目前為止,大迦葉尊者對於這樣的進展是滿意的。佛陀的八萬四千法門與各種教示中,有數千種已背誦、審查完畢。在佛法附屬結集小組協助下,記憶比丘們正在進行依長度、主題與其他標準的分類程序,來為已背誦經典分類。   一如往常,結集會議於清早黎明,在大迦葉尊者敲了銅鈴,鏗鏘有力地震響了整個大地時開始。在做完虔誠的課誦後,主席說:「願這些詩文可以成為未來世世代代的比丘們,每日課誦的一部分。」阿羅漢們與他齊誦這首佛陀的證言: 「『佛法是給少欲的人, 不是給多求的人。 佛法是給知足的人, 不是給不知足的人。 佛法是給喜愛退隱的人, 不是給喜愛社交的人。 佛法是給能量充沛的人, 不是給懶散無力的人。 佛法是給有正念專心的人, 不是給無正念散心的人。 佛法是給沈著鎮靜的人, 不是給焦浮不安的人。 佛法是給有智慧的人, 不是給無智慧的人。 佛法是給喜愛活在免於障礙中的人, 不是給喜愛活在障礙中的人。』」(1)   會議接著又背誦了更多的開示,有些是來自依主題分類的,有些則是依編號的。阿難像往常一樣聚精會神,他剛剛背誦完了「對佛法的崇敬」。大迦葉尊者站起來,說:「回憶佛陀生命故事的附屬結集小組,今天將要討論師尊的兩位首座弟子:舍利弗尊者(Venerable Sariputta)與摩訶目犍連尊者(Venerable Maha Moggallana)。為了表示我們對這兩位佛法教規的崇高領導者的尊敬,附屬結集小組的對談,今天下午將要於大會時間中,在大會廳中央舉行。歡迎大家都來參加。」   這個宣佈得到全體五百位阿羅漢的微笑認可。每一位阿羅漢對這兩位先驅長者都擁有他們各自的記憶。顯然地,從他們的反應,他們其中有些人是希望能親自來分享他們自己的經驗。   國王缺席,午餐是由瓦吉拉王后供養。王后是憍薩國(Kosala)巴西那第國王的女兒,也是阿闍世國王獨子幽達易巴達王子的母親,她是虔誠的佛陀追隨者,常常來此布施給參與會議的人。   午餐用畢後,阿羅漢們唱誦『隨喜功德迴向文』(Buktanumodana)以表示感恩供養,王后與她的伙伴恭敬回禮後就離開了。大迦葉尊者指示侍者們清理大會廳中央的空間,為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舖上了坐墊。接著,阿難與其他人就入坐,準備要開始討論了。   「舍利弗尊者與摩訶目犍連尊者比我稍早加入僧團」,大迦葉尊者開始說。「佛陀確切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出現,是由於他已在累世以前就與他們相識很久,已經很熟悉了。他知道在佛教的嬰兒期,他們所要扮演的重要角色,而且,很清楚覺察到,他們在佛法未來的傳播上,會有極為重大的影響力。尤其是舍利弗尊者,他極善於詳細分析佛陀的教示,他的詮釋經常出現在此時正在複誦的佛法論述裡。他早期對佛法論述所做的系統化整理,也提供了架構給我們當前所整理的佛法。阿難尊者,假如你可以的話,請告訴我們,這兩位阿羅漢是怎麼找到佛陀的。」   「有位苦修者叫做散加耶(Sanjaya),他住在王舍城。」阿難開始說。「在當地是一位很顯赫的宗教領袖,有二百五十位苦修者追隨著他。其中有兩位就是舍利弗尊者與目犍連尊者。這兩位年青人都是來自富有的婆羅門家族,他們彼此非常親近已有七代之久。舍利弗出生在靠近王舍城的優巴提撒村,他父親是凡根塔(Vanganta),母親是魯巴舍利(Rupasari),舍利弗的名字就是依此而來的。目犍連尊者是來自科利塔(Kolita)村,是依他母親目犍麗(Moggali)而取名字的。   「兩位苦修者是童年的朋友;事實上,他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有一天,當他們剛三十出頭時,一起去看一齣默劇,在看表演過程中,發現一切都是無常的。於是就決定從世間出離,去拜散加耶為師。他們的意願是要找到一種修行或教條,有助於實踐涅槃,達到不死的狀態。他們很快就專精散加耶的教導,之後,他們清楚地了知,老師的教示無助於證得涅槃。   「他們彼此發誓,要認真尋找導向涅槃的教導,誰先找到就要馬上告訴另一個人。」   巴帝耶評論:「這兩個人就是佛陀所說的善知識或心靈之友(Kalyana mitta或『spiritual friends』);在追尋真理的過程中,他們是互相支持的伙伴。請繼續說故事,阿難。」   「在他們彼此發誓後不久,有一天,舍利弗碰巧看到阿舍示(馬勝)(Assaji)尊者正要進入王舍城進行每日的托缽。這位阿舍示尊者就是在鹿野苑受戒的最初五比丘之一的那一位。年青的舍利弗看到尊者走過城裡時的風度,莊嚴的姿勢與沈著,深受感動。舍利弗小心地注視著這位比丘,對這個人的莊重、優雅與謙卑的樣貌由衷敬畏。」   「舍利弗很想接近阿舍示尊者,想要請問他,他的老師是誰,以及如何達到涅槃,但是他良好的禮儀與教養使他沒有這麼做。他決定要跟蹤他,一直到他托缽完畢。他也從自己的水壺,以像學生對待老師一樣的恭敬心,供養水給這位比丘。」   「當他認為時機恰當時,舍利弗說:『朋友,你的感官清晰平穩;你的膚色清明光亮。你是在誰座下成為比丘的?誰是你的老師?你接受了誰的教導?』」   「阿舍示尊者回答:『朋友,我是歸屬在完美地自我證悟的佛陀之下,是釋迦族的後裔,他放棄了王位而成為苦修者,他就是我的老師。』」   「『你的老師,佛陀,他的專長是什麼?他教導什麼內容?』舍利弗問。」   「阿舍示尊者暫停了一下,為的是要能在心智上整理出一個能充分傳達佛教本質的回答。他溫和的回答:『朋友,我只不過是資淺的弟子,最近才剛剛加入僧團,我沒有能力很詳細有力的解釋佛法;我只能簡要告訴你主要的意涵。』」   「年青的苦修者說:『你可以簡要地或詳細地說。只要告訴我意涵就好。我所要追求的,就只是意涵而已。』」阿難如此結語。   「舍利弗尊者是我見過對真理最熱切的探求者。」富樓那評論說。「他一路走來,從不動搖—— 從開始到結束。」   「這就是為什麼佛陀給他的頭銜是『智慧第一。』(2)他每每在一開始聽聞到佛法的那一刻,就能夠思考到更深入的內在意涵。」巴帝耶補充說道。「請繼續說下去,阿難。」   「阿舍示尊者列出教示的基礎大綱,說, 諸法因緣生, 諸法因緣滅。 我佛大沙門, 常做如是說。(3)   「苦修的舍利弗一聽這首偈文的頭兩行,馬上證得須陀洹果。一種清晰與純淨的見解使他了悟佛法:所有升起的都必將熄滅。」阿難說。   「事實上是,」摩訶迦旃延補充說:「舍利弗尊者在聽聞最後兩行的偈文時的意識心態,是與頭二行完全不一樣的,他在一聽到佛陀崇高教導的前幾個音節時,就已經轉化了。」   「剛剛所發現的這些真理,他等不及要馬上去告訴他的朋友目犍連。」阿難繼續說。「他甚至對阿舍示尊者說:『這就是我和我的朋友所一直在追尋的。因為我們不曾聽過這種教導,就無法證得涅槃;我已經忍受了極大的失落痛苦,我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請告訴我佛陀目前在那裡,我才能帶我的朋友一起去找他。當我發現有人已經達到不死的涅槃狀態時,我有責任要告知他。』阿舍示尊者告訴舍利弗,佛陀目前住在威魯瓦那公園,向阿舍示尊者感激致敬後,舍利弗說他會找到他的朋友,馬上一起去見佛陀。」   大迦葉尊者開始說:「有一次摩訶目犍連告訴我,當他的朋友向他跑來時,他無法不注意到的是,朋友的臉已經完全轉化改變了。他確實了知舍利弗已發現了涅槃真知的來源。他告訴我,舍利弗是如何與阿舍示尊者相逢,也重述了尊者為他教示的那段基礎大綱的偈文。在聽聞了那首偈文後,目犍連也證得了須陀洹果,以極大喜悅驚嘆道:『我們馬上去找佛陀。他是我們的師尊,我們的恩人施主!』」   「舍利弗告訴他,他們應該先去告知老師散加耶。老師仁慈對待他們,又教導他們,他們虧欠老師很多。」   「目犍連告訴舍利弗:『你是對的,我的朋友。』他們就一起去見散加耶。在路上,他們碰巧遇見了老師的二百五十名弟子正在附近集合。這兩位朋友就很熱心地分享得到涅槃真理的好消息。他們兩人的生命力、興奮、與改變的樣貌,使這二百五十人都相信兩人已經有了重大發現。」   「所有學生都表示要馬上去拜見佛陀。其中有一位說:『我們住在隱修處時,一直都依賴你們二位。我們一直都觀注著你們的行為、特質,知道如果沒有追尋到可以導向終究的真理,二位是不會安頓下來的。我們要與二位一起去拜見佛陀。』」   「目犍連與舍利弗繼續走向見散加耶的路上,要去告訴散加耶佛陀與他的教示。」   「在聽完兩人分享所分享的重大發現後,散加耶的第一個回應是:『你們為什麼要去見這位新老師?你們對他一無所知。』」   「舍利弗說:『他教導中少少的幾句話就已經把我們提昇到一個新的意識層級,我們確信,他的佛法會把我們領向所追尋的涅槃狀態。老師,我請求你,與我們一起去。』」   「散加耶的回應是:『假如你們一定要追隨這條新道路,現在就可以離開,我不能與你們同行。』」   「舍利弗懇請他的老師:『你為何不要從目前的狀態再向上提昇呢?佛陀可以引領你。你一直都對我們很仁慈,所以我請你親自去看看。』」   「『舍利弗,你和你的朋友儘管自由去參加。我只希望你不要影響我其他學生。』這是他的回應。」   「整體苦修者圍繞著散加耶、舍利弗與目犍連,其中一位說:『老師,我們將會與這兩位朋友一起去。在我們聽聞到了佛陀與他的佛法之後,若繼續留在此地,將不再快樂。我們要前往可以到達完全開悟的所在。親愛的老師請與我們一起去。』」   「散加耶再度拒絕,他終於說:『你們可以自由離去,追尋你們自己的腳步。我不能與你們同行;我有自己的信仰與修行系統。』」   「二百五十位苦修者在向他們的老師行最深的致敬禮後,就步行離開了,留下了被遺棄的隱修場與孤寂的散加耶。在沈重的悲憤交加下,他孤坐在聖火旁,感覺受到這兩位苦修者的背叛與迫害,他們使得他的整個世界突然崩塌。」大迦葉尊者說完了,暫停一下,來反思散加耶當時所承受的極大失落。   阿那律說:「散加耶的故事使我想起了庫末羅迦葉尊者(Kumara Kassapa)喜歡說的一則寓言故事,那是關於不願意放下自己觀點的人。記載在『長部巴亞西經(Payasi Sutta):與懷疑者的辯論。』(4)你願意與我們分享這個寓言嗎?」   「很樂意,長老尊者。我在很久以前告訴過巴亞西王子這個故事,他說他永遠忘不了這個故事。」庫末羅迦葉邊站起來,邊說著這個故事。   「有兩個朋友一起到外地找尋財富,聽說有一個剛剛被遺棄的小城鎮。其中一人對另一人說:『讓我們到那個棄城去,一定可以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他們去到了那個棄城,發現一堆亞麻遺留在街上。『我們把亞麻綑成一綑帶走,可以做成亞麻布。』第一位朋友如此建議,另外一位照做。」   「他們繼續前行,發現另一條街上有一堆亞麻布。『我們要亞麻就是要做成亞麻布;讓我們扔掉亞麻,只帶走亞麻布。』第一位朋友建議。」   「第二位朋友回答:『我一路上一直攜帶著這綑亞麻,而且它已經捆好了,我要繼續保有這些亞麻;你想做什麼就做吧。』因此,第一個朋友帶走亞麻布,而第二位朋友就帶著他的亞麻。   只要他們在另一條街上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上述這樣的情形就一再發生。在亞麻布後,是棉布;在棉布後,是鐵,錫,鉛與銀。每一次第一位朋友說『這就是我們所要的,我們還攜帶這些幹什麼,讓我們扔掉它,只帶走我們剛剛新發現的就好。』每次第二位朋友的回答都是:『我要帶著這綑亞麻,你想怎樣就請便。』」   「每次第一位朋友都放掉了他原先攜帶的東西,去檢拾那個更有價值的東西,他的朋友就只是繼續帶著那綑亞麻。終於,他們來到了街上有黃金的地方。第一個朋友說:『我要扔掉我的銀子,你扔掉你的亞麻。這些金子就是我們所要的一切!』   第二位朋友又說了:『這一路上我一直都帶著這綑亞麻,而且已經綑好了。我要保留這個亞麻,你隨意請便吧。』」   「第一位朋友撿拾了金子,喜悅滿足地回到家裡。而第二位朋友卻只帶著一綑亞麻回到家。帶金子回家的人使家人很快樂,第二位朋友卻令妻子失望,得到的是指責的神情與諷刺的言語—— 是他活該!」大會廳上的阿羅漢們看到由於愚蠢的執著己見,障礙了自己找到珍貴的幸福快樂,都竊笑了起來。   「庫末羅迦葉尊者,謝謝你為我們分享這個故事,這故事確實可以運用在散加耶身上,他選擇保留固有觀點,而不領受佛陀給他的金子。」大迦葉尊者說。   阿難接著繼續說:「舍利弗與目犍連走在拜見佛陀的途中,佛陀已經看到他們從遠處前來。佛陀說:『前來的兩位朋友將會是我的兩位首座弟子。』」   「這兩位朋友向佛陀的足下禮拜,很熱切地請求授戒。佛陀說:『喔,來呀,比丘,善妙的教義已弘傳了,實踐更高的宗教生活才能了結痛苦。』散加耶其他學生也都加入了教團。」   「佛陀馬上宣布這兩位新比丘將會成為他的首座弟子。其他比丘對於這兩位新進者能受到如此崇高的榮耀都很訝異。佛陀解釋,這是由於累世以來,舍利弗與目犍連不斷奮發向上,才能嬴得如此顯赫成就。」   「受戒後第七天,摩訶目犍連尊者就證得阿羅漢果。他在禪修幾個小時後,曾突然完全陷入昏沈中,佛陀知道了,就出現在他面前,勸告他要精進,當天不久,目犍連就開悟了。」   「七天之後,舍利弗尊者也證得四果。那個時候,佛陀為他的侄子帝法那卡(Dighanakha)詳細開示有關身體的本質,舍利弗則在場給佛陀搧風。舍利弗如下的描述他當天的經驗: 『佛陀,高瞻遠見的世尊, 正在對別人教導佛法。 儘管佛法是正在教導別人, 我卻洗耳恭聽其目標。 我的傾聽不是徒勞的, 因為我再也不會腐化墮落了。』(5)   「從那時開始達四十四年之久,這兩位尊者就是佛陀弘法工作中不可或缺的比丘。」阿難結語道。   「我可以分享我個人與舍利弗尊者有關的故事嗎?」阿那律問。   「那當然可以,長老尊者」大迦葉尊者回答。   「很多很多年以前,我與舍利弗尊者在談話,我很驕傲地說到能以天眼看到大千世界;也誇耀地談及自己有堅定不移的能量與清晰安穩的正念。舍利弗尊者直接看著我的眼睛說:『你所謂的天眼是自大,你所宣稱的能量只不過是自負而已,而你的正念更僅僅只是你的煩惱不安罷了。』」   「我很驚訝地聽到佛陀的首要弟子如此指責我,我就問他:『那我該怎麼辦?』他淡淡地說:『拋棄掉所有這種想法—— 它們會讓你一無所獲。』阿那律結語。」   「長老尊者,你聽從他的忠告了嗎?」摩訶迦旃延問。   「是的,聽從了,過了不久,就證得阿羅漢果。我覺得這都要歸功於他那使人清醒的言詞。」阿那律回答。   「我知道阿難尊者你與舍利弗尊者是特別親近的。由於你是佛陀的侍者,他特別尊重你,而他自己也曾很樂意擔任這個任務。我記得佛陀在一次開示中曾問過你,是否贊同舍利弗尊者擔任佛陀侍者,可否告訴我們你是怎麼回答的嗎?」富樓那請求的說。   「舍利弗尊者與我的確是很真摯的朋友,我當然全心全意贊許他。當師尊問我時,我說:『師尊,只要不是幼稚、腐敗、愚笨、或心智反常的人,誰不贊許他?智慧如他,他的智慧無所不包、愉悅、機智、敏銳、且謹慎。少欲如他,他知足、喜愛隱居、不執著、且充滿能量。弘道者如他,他接受忠告、能給批評、又是邪惡的剋星。』」阿難述說這段話時是微笑的,其他阿羅漢也露出笑容。   「我想你和我們對於舍利弗尊者的看法是一致的。」優婆離說。   「我們確實共有這些看法。」巴庫拉說。「記得有一次,有一些僧團的成員向佛陀抱怨,說舍利弗尊者有某些儀式與儀軌是不恰當的;特別是他在睡前,會向兩個方向鞠躬,並跪下禮拜。   「佛陀因此對比丘們說:『每天晚上,舍利弗尊者會以他的天眼觀看他的第一位老師阿舍示(馬勝)尊者,和如來我休息時倒臥的方向。在向阿舍示(馬勝)與如來禮敬後,他躺下時會謹慎確定腳沒有朝向我們兩人。然後,他的頭部就安放在其他兩個方向之一的地方。』那些原本抱怨的比丘在聽完了這個解釋之後,馬上就停止抱怨了。」   「舍利弗尊者常常引用《相應部九部經》(The Nava Sutta)(6),該經說人應當要尊敬從他們身上學得佛法的人。我要為我們的回憶錄背誦這句偈文。」優婆離說。 『天人向因陀羅(Indra)虔誠禮敬, 乃因經由此人而習得佛法。 故凡人都當向經由彼而習得佛法者致敬。』   「舍利弗尊者的耐心,幾乎和他的美德與謙遜齊名。」巴帝耶說,「我永遠忘不了有一回,有一群人正在稱讚他的高貴品德,某一個婆羅門就向他們提出挑戰。他說舍利弗之所以從來不會生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挑釁他。這個輕率無禮的年輕人就走到崇高的比丘後面,在他的頭頂上猛烈以棍子痛擊。舍利弗只是說:『怎麼了?』他甚至沒回頭去看是誰或是什麼東西敲打了他,只是若無其事的繼續走著。   「過了不久,年輕的婆羅門受不了罪惡感而跪下來請求舍利弗尊者原諒。尊者毫不思索就原諒了他。婆羅門希望能進一步有所補救,就邀請舍利弗尊者去他家用午餐。長老接受了他的邀請。   「用完午餐,舍利弗正準備要離去時,他看到一群憤怒的群眾在婆羅門家門前。他們拿著棍子與石頭,威脅著要處罰無禮對待高度受人尊敬比丘的婆羅門。舍利弗走到他們面前,問:『這個人所攻擊的人是誰?你們或是我?我已經原諒他了,那你們為何還要覺得生氣,我早已沒感覺了?』親眼見證了他的寬宏大度與慈悲,群眾們馬上疏散了。」(7)巴帝耶下了結語。   「我親愛的朋友舍利弗尊者的習慣是,旅行時,他總是走在最後面,這樣他可以照顧年老的、生病的、走得慢的比丘。」阿難開始說:「很多年輕力壯的比丘,會快速走在前面,好為自己或訓誡師佔得好的休息位置。有一個夜晚,舍利弗抵達時較慢,發現已經沒有地方可以睡,所以當晚他就睡在樹的根部上。   「清晨三點鐘時,佛陀起床準備要禪修。他習慣到戶外呼吸早晨的空氣,望見舍利弗尊者在樹下。佛陀走向他說:『首要弟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舍利弗尊者回答:『師尊,我正在休息,你需要什麼嗎?我可以為你拿什麼嗎?』   「佛陀問:『今晚你沒有任何其他地方可以休息嗎?』   「舍利弗尊者回答:『師尊,沒有,不過這棵樹對我來說是個好地方。』   『舍利弗,請起來,到我的房間來休息,我已經醒了,今夜不需要再使用房間了。』   「他說:『師尊,我不能這麼做,其他的比丘可能會說你對我偏心,那會讓他們不高興,我在這裡很好。』   『很好,我的朋友』佛陀說,然後就前去他自己禪修的地方(8)   優婆離插嘴說:「那天早上佛陀召集了所有的比丘,詢問他們關於住宿方面,誰該有優先權。他得到了各種回答,包含要基於出生身份,社會種姓,禪定的程級等等。由此而使得師尊宣佈,出身、種姓與社會地位都是無關緊要的,從現在開始,年長年資才是戒律規定;也就是要由年齡與授戒年資來決定住宿優先順序。」   巴帝耶說:「我們敬愛的、謙卑的舍利弗並不想單獨接受任何特殊待遇,但是從此他白天長途跋涉之後,會有一個舒適的休息地方,我確定他是感激的。」   大迦葉尊者評論說:「就我們所知,他從不抱怨,從不為自己說一句話。他只是努力讓每個人、每件事井然有序。我知道這個規定,讓他的生活舒服了些。」   富樓那說:「我第一次遇見舍利弗尊者時,對於活出神聖的生命,我們曾有一段令人驚喜的對話。奇特的是,我們以前從未見過面—— 我甚至從未看過他—— 我不知道我正在與佛陀的首座弟子說話。在我們談話之後,我問他的名字,當他告訴我他的名字時,我真是喜出望外,竟然能有機會與如此一位有智慧、老練的比丘分享佛法。我們的對話後來就成為眾所知悉的《中部傳車經》(The Rathavinita Sutta):馬車接力(9)。」   「謝謝你,富樓那尊者。舍利弗尊者親自告訴我,他先前曾聽說過你是個有天份的教師,其實他是專程去到祇園精舍的盲人園,在那裡等待了一天想見你,才與你有了那場會談。」阿難補充說。富樓那謙卑地低下頭,一言未語。   優婆離說:「我想我們應該提到的是,舍利弗尊者有三個兄弟—— 康達、優婆西那、與里巴達。他還有三個姊妹—— 卡拉、優婆卡拉、與西疏優婆卡拉。所有這六位兄弟姊妹都得到佛陀授戒,而且最終全都證得了阿羅漢果。舍利弗尊者家族中,唯一沒有追隨佛陀的人是他的母親—— 魯婆沙利(Rupasari)孩子們都離她而去,留下孤獨的她,令她怨憤不平,她常常數落舍利弗,說他毀了她的家庭。然而,舍利弗對母親的耐心是無限的;他仍然慈悲地對待她,而且,當然不會評擊她的情緒感受。」   「在後面的回憶錄中,我們會談到魯婆沙利終於接受佛陀教誨的故事。」大迦葉尊者說,而其他的阿羅漢們都點頭表示同意。關於舍利弗尊者的趣聞軼事可追憶的還很多,我們在別的場合還可以來分享。現在讓我們來談談目犍連尊者。」   巴庫拉提出要求:「請告訴我們有關目犍連尊者一些著名的神通故事。」   「有很多比丘都有各種高超的神通力,只是他們通常都只擁有一種或兩種。像阿難尊者你自己就精通天眼。目犍連尊者不但有天眼通,也精通於了知前世、星際旅遊、及擁有與神靈溝通的能力。」富樓那說。   阿那律說:「他也有穿透別人心思的他心通。有一回,佛陀說及在團體中有一位比丘是貪污墮落的。目犍連尊者運用他的神通力調查整個僧團內的比丘,就確切地指出佛陀所說及的那一位比丘。(10)   「他常常運用他的天眼通天份,來觀察十方他界的眾生,他的天眼與天耳通讓他可以在遠距離與師尊對話。目犍連尊者能夠遊旅星際,這個天份對於佛陀要對天界的天人,傳授阿毘達摩或更高級教導時,十分可貴。有三個月的時間,這位令人敬愛的比丘,要來來回回穿梭行旅,隨時秉告佛陀有關僧團的進展狀況。   「目犍連尊者超越生理法則的神通力,有一些傳奇式的例子。雖然最後才提到,但不是最不重要的,他在有需要時,能改變整個外型,他具有這種令人嘆為觀止的能力。」阿那律下了結語。   阿難說:「他的神通力是跟著他一輩子的,但是,這些故事我們要留著以後再說。」   「我看這是今晚該休息的時間了,朋友們。阿難尊者,請分享一首短的開示來反映這兩位首座弟子相互之間的敬意,我想這會是今晚回憶錄動人心弦的結語。」大迦葉尊者說。   阿難開始說:「從前佛陀住在舍衛城,而兩位首座弟子住在王舍城。有一天,舍利弗注意到目犍連尊者的面容是那麼安祥、清淨與明亮。他問目犍連那天是怎麼過的,目犍連回答,他很享受與世尊的佛法對談。世尊與他都有清晰的天眼與天耳通,即使在兩個不同地方都可以互相溝通。   「舍利弗尊者說:『朋友,與你比起來,我就像是幾粒碎石,而你是喜馬拉雅山。你擁有如此偉大的心靈能量,假如你願意的話,你是可以活到萬古長存的』   「目犍連尊者回答:『朋友,與你比起來,我就像是幾粒細鹽與整大桶鹽的比較,因為你在很多方面,都是受到世尊的頌揚、讚美與稱讚……』,(11)阿難結語道。   大迦葉尊者從座位站起來,說:「今晚我們已簡要地回憶了佛陀的兩位首要弟子,他們對佛學的貢獻是無人可以匹敵的。但願他們的遺風,可以永存在未來的僧團僧伽與在家居士們的心海中。」   每一位大會成員都從坐位起立,一語不發、安靜地離開大廳。當他們各自回憶著這兩位令人尊敬的佛陀首座弟子時,眼中都泛著喜悅的眼淚。 第14章 僧團之父   「在我們接受國王供養前,我想要背誦一段我自己所偏愛的佛陀的開示『海洋的微笑』(1)這是為了以航海謀生的部落首領巴哈拉達(Paharada)所做的開示。   阿難開始:   『如是我聞……   『我猜想,巴哈拉達,你部落的成員在偉大的海洋中找到樂趣。』   『他們是如此,世尊』   『巴哈拉達,現在請問你的子民們對於偉大的海洋,感知了多少美妙與非凡的品質,他們才會如此樂此不疲?』   『世尊,有八種美妙與非凡的品質,是我們對偉大海洋的喜愛。   這八種是:   『偉大的海洋波浪是漸漸地傾斜,是漸漸地降落,是漸漸地彎屈,不像斷崖是突然地變化。』   『偉大的海洋是穩定的,不會超溢出它的界限。』   『偉大的海洋不能忍受有死屍體;假如海洋中有死屍體,偉大的海洋很快速地會把它帶到海岸,拋擲在陸地上。』   『當大河流與海洋交會時,它們就失掉了原先的名稱與命名,它們從此就被當做是大海洋』   『世界各地的支流雖然都匯流入大海洋,天空也降落雨滴入大海,偉大海洋的總量看起來卻既不會增加也未減少』   『大海洋就只有一種口味,那就是鹽的味道。』   『在偉大海洋中,有各種多彩多姿的珍貴物質:真珠、寶石、青金石、貝殼、水晶、珊瑚、銀子、金子與貓眼石。』   『偉大海洋是各類生物的棲息所,有些長達百公尺。』   『世尊,這些就是在海洋中,我們所感知的八種美妙與非凡的品質,是我們所喜愛的。我猜想,世尊,比丘們也有在佛法與紀律教養中感知的樂趣?』   『他們是如此,巴哈拉達。』   『但是,世尊,有多少美妙與非凡的品質,讓比丘們在佛法與紀律教養中感知樂趣呢?』   『巴哈拉達,有八種品質,它們是:   『就像偉大的海洋,海浪是漸漸地傾斜,漸漸地降落,學佛更是如此,是逐漸訓練,隨著紀律教養逐漸進步,不會突然地參悟到最終的知識。』   『就像偉大海洋是穩定的,不會超溢出它的界限,我對弟子公告制定的規則,即使為保全生命,都不可違犯。』   『就像偉大的海洋不能忍受死屍,會快速地把它帶到海岸,拋擲在陸地上,僧團更是如此,不能忍受其中有人不道德、品格不良、行為不潔淨與可疑、行動隱祕、不是真正的苦修者、不貞潔、實質墮落、充滿情慾、與行為卑鄙。假如有以上情況,僧團會立即集會,對這種人加以驅逐。』   『就像大河流與海洋交會時,它們就失掉了原先的名稱與命名;當四種種姓的成員—— 貴族、婆羅門、普通人、僕人—— 由在家進入到佛法與紀律教養的出家生活時,更是如此,他們就喪失了原先的姓名、傳承,只被認為是追隨釋迦族之子的苦修者。』   『就像世界各地的支流雖然都匯入大海洋,天空也降落雨滴入大海,偉大海洋的總量看起來不會增加也未減少,假如很多比丘證得最終的涅槃,情況更是如此,不會增加也未減少涅槃的能量,這是由於涅槃不是一種狀態,不是一處地方,也不是一種物質。』   『就像偉大的海洋只有一種口味,鹽的味道,佛法與戒律教養更是只有一種品味:解脫的品味。』   『就像在偉大的海洋中,有各種多彩多姿的珍貴物質,佛法與戒律教養更是如此,珍貴之物比比皆是: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知,與八正道。   『就像偉大海洋是各種大小生物的棲息所,佛法與戒律教養更是如此,是包含偉大與高貴眾生的境界領域:入流者(須陀洹)的修行是為實踐入流果;一返者(斯陀含)的修行是為實踐一返果;不返者(阿那含)的修行是為實踐不返果;阿羅漢的修行是為修得阿羅漢果。   『巴哈拉達,這些在佛法與戒律教養中的八種美妙與非凡的品質,就是比丘們所一再感知的樂趣。』   阿難從講台退下,回到座位上。大迦葉尊者敲了銅鑼,阿羅漢們魚貫列隊前往供養的涼亭,阿闍世王與大臣們和工作人員正等待著他們。   在離開集會大廳的路中,阿難拍拍大迦葉尊者的手臂,說:「我的朋友,你今天終於要在故事裡現身了。我們都知道你是多麼謙卑與嚴峻的,但是要有心理準備,要被迫忍受一些盛讚。」   大迦葉尊者溫暖地看著他的朋友並微笑著:「阿難,你是知道的,我們常常看事情意見是不一致的—— 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你可曾想過,我們兩個那一個是販針商?那一個是造針商?」   「我真不敢相信你還記得與那位被誤導的比丘尼蘇拉那難達的爭吵?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是只有你才有好記性。」大迦葉尊者幽默地回答。   「假如我沒記錯,而我往往是不會記錯的,你對於佛陀親自為你印證的禪修與心靈的證悟,會一直說個不停,感覺非告訴我不可。假如我不是很瞭解你,我會認為你偷聽來的言論,會傷了你的自我。」阿難回應。   「為了紀錄能正確,親愛的朋友,在那一天,我所擔心的,反倒是你的自我。我要確定你不會因為那位比丘尼的稱讚而飄飄然。」大迦葉尊者笑呵呵的回應。   「順便提一下,在開始這次結集會議的前一天晚上,我變成像你一樣是個造針商,因此販針商不見了;我們現在兩人都已是完全覺醒的阿羅漢,已經沒有什麼自我、什麼惱人的人格要操心。不管怎樣,我要警告你,你的謙卑與虛心,今天也許會受到考驗;因為我可能會擔心你,不過還好你的自我已經消除了。」阿難開玩笑說。   「還好你終於開悟了,否則我還會稱呼你為『年輕人』。」大迦葉尊者說這些話時笑了起來,還因想起過去的一件事而眼睛發亮。   「我那時提醒你,現在也提醒你,我這老頭兒都已長滿了白髮,我的朋友,我想你用不著再叫我『年輕人』了。」阿難微笑地說。   「我仍把你當做是那個年輕的比丘,把時間浪費在對你不值得的僧人身上。」大迦葉尊者回答。「假如你還是這麼做,我還是會再稱你為『年輕人』!」   「長老尊者,這都已是很久已前的事了,就像引起這場話題的蘇拉那難達比丘尼一樣。」阿難說。「你不用再說教了,你在僧團與佛陀眼中的地位是多麼崇高;在今晚的附屬結集小組的聚會中,我們就可以來確認這一切。」   大迦葉尊者對於這位老同參的友善言論,禁不住露齒而笑。   他們靜靜地繼續走向國王正等著要供養他們的地方。他們依照輩份坐下,其他的阿羅漢也隨之坐下。他們馬上開始為這餐的供養者,祝禱唱誦。   稍後的當晚,在大迦葉尊者的私人洞穴房舍中,附屬結集小組成員陸續抵達來繼續工作。記憶僧人已經就座,閉上眼睛,準備好要接收即將永存於他們腦海的珍貴話語。   「如同稍早我說過的,今晚輪到你要出現在故事的場景中了,我親愛的朋友。」阿難對大迦葉尊者說。「僧團之父」謙卑地微笑著,說:「那就上場吧!」   阿難說:「大迦葉尊者,我會談談你的家庭背景,和早年的生活,但是,從你與我們師尊相遇開始,那就要由你親自現身說法了。」   大迦葉尊者本想要抗議,但選擇默默接受阿難的建議。   「他的父親迦毗羅是婆羅門,母親是蘇瑪那地威,他們把他取名為匹法利(Piphali),出生於在摩揭陀國的摩訶提撒(Mahatittha)村。」阿難開始說。「他是一個富有家庭的獨生子,擁有十六個村莊,像國王一樣統治著這些地方。這位年輕人放縱在可以用任何想像的奓華生活中—— 包含有取之不盡的金粉,在洗澡後用來撒抹他的身體。」(3)   「二十歲的時候,父母希望他結婚。這是無數世代以來很自然的要求。他的父母要確保有後代來繼承他們的家業。然而,這位年青人卻是想要離開世俗生活,成為苦修者。父母親不放棄,下決心一定要看到兒子結婚。在經過無數次各種嘗試要來改變父母心意之後,匹法利想出一個聰明的辦法來與父母親鬥智。   「他用他的雙手親自製造出一尊十全十美的年輕女子的金雕像。他把金雕像拿到父母親面前,告訴他們,如果他們能找到和他的創作品一樣美麗的女孩,他就願意結婚。他說:『假如你們能找到像這樣的女人,那我就願意留在家過日子。』他以為有了這個天才計劃,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我猜你是低估了你父母親意願的力量,可不是,長老尊者?」巴庫拉嘲弄說。   「很明顯地,我是低估了。」大迦葉尊者微笑著回答。   「他們雇用了八個婆羅門。」阿難繼續說著:「很快的付錢給他們,而且答應只要能找到一個與金雕像一樣的人,會付更多的錢。父母親告訴他們,假如必要,可以把雕像帶到天涯海角去尋找真人。你瞧!當他們把雕像帶到馬達國,那是一個以美女聞名的地方,他們找到你未來妻子,巴達卡批拉尼。」   長老比丘聳了他的肩膀。「誰曉得?」大迦葉尊者說。   「巴達在那時只有十六歲,—— 比你小四歲。」阿難說。「她的父母同意這個求婚,婆羅門們高興得等不及要來告知你的父母親。他們聽到消息時,高興得不得了。」   「可是,據我所瞭解,你未來的妻子也不想結婚。」優婆離說。   「那是真的,她是不想。她要過苦修的生活,就像我一樣—— 也許是過去世的業力,我們這一世才會再牽連在一起。」大迦葉尊者說。   「我聽說過一個你們過去世共穿衣服的故事。—— 那是在比波西佛陀(Buddha Vipassi)的時代(4)。你們是一對貧窮的婆羅門夫妻—— 窮到只有一件上衣可以共穿。」阿難說:「儘管非常非常貧窮,你們似乎並未陷溺在個人主觀的匱乏痛苦中。你們兩人先後都聆聽過比波西佛動人心弦的開示,因此,長老尊者你想要把你僅有的上衣,供養給他門下的僧人。開始時,你有些猶豫,因為那也是你妻子僅有的上衣,不過,最後你還是高高興興地把它供養給僧人。」   「紀錄上顯示,你在那次非凡的布施表現之後,你心神狂喜的大叫:『我已征服了!我已征服了!』斯伯卡說。   「在門簾後也聆聽比波西佛開示的國王,聽到了你大叫你的勝利,就詢探你是何許人也。在得知你的故事之後,就贈送良好的衣服給你與妻子,並聘任你為宮庭教師,你純真的布施舉動得到了大大的報賞。」巴帝耶補充著說。   巴庫拉評論道:「大迦葉尊者,你與巴達在很多世都是有緣的,似乎是註定的,你們的最後一世要以苦修者身份相聚在一起。」   「事情確實是如此發展。」大迦葉尊者眼睛閃閃發亮地回應。   「在另一世的生命,長老尊者,你是我的父親。」阿那律說。「我有三個兄弟瞿曇佛陀,舍利弗尊者,與目犍連尊者。我們四個人都想成為苦修者,雖然一開始你和我母親是反對的,但是在瞭解我們的意願之後,你們就允許了。後來,我母親與你也放棄世俗的一切,成為苦修者。」   「為了紀錄之用,你剛剛所提到的例子,也許要很有趣地下註解,阿那律,那是過去世中,大迦葉尊者六次成為佛陀父親中的一次而已。他有另兩世生命是佛陀的兄弟。」優婆離補充說。   阿難開始說:「請繼續進行你的故事,在你的父母親正忙於安排你的婚禮之際,你寫信向巴達解釋,你的真實意願是成為苦修者,與尋求開悟。她也寫信給你,說出了相同的情形。問題是,你的父母親攔截了你們倆的信件,一直到婚禮過後,你從不瞭解這段事實。   「為了不讓父母親的誓願祝福蒙羞,你行禮如儀與巴達卡批拉尼結婚了,但並不知悉你們兩人都有相同的終究意願。」   「是的,我們從未圓房完婚。」大迦葉尊者說。   「你曾告訴我,在婚禮之後,你與巴達睡在同一床,但是,每晚睡覺時,你們之間會擺置一個有香味的花環,以確保你們不會屈服於情欲需求。你們深深相愛,以這種方式快樂地過了很多年。只要你的雙親健在,你就不用照顧家庭的產業。但是,在他們過世後,你與妻子就要負責經營龐大家產。」   科卡亞那很理解的說:「當你有一天巡查農田時,我瞭解你的處境很快就開始改變了。」   大迦葉尊者點頭,反思著四十五年前那天的記憶。   「彷彿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在已經耕犁完畢的農田上,小鳥正盡情享用小蟲與各種小生物,你當時簡直嚇壞了。」阿難說。   「我突然間想到,原來我的財富來源,是出自對無辜生物的殺害。」大迦葉尊者說。「我問其中的一個農夫:『誰要承擔所有這些小生命死亡的後果?』,農夫回答:『我想會是你,主人。』我回家之後,反思我正在製造的業力負擔。我認為最上策就是把所有財富交給我的妻子,一勞永逸地放棄世俗的一切。」   「巧合的是,你的妻子看在到小鳥們正在吞食你那乾涸芝麻種子田上的昆蟲,也有類似的經驗。」阿難說。「她也注意到了自己對於這些小生命受到暴力而死亡的業力責任,同時也了解到她要因此而忍受無盡的輪迴。當你告訴她,你要把財富給她而成為苦修者。她說她的意願與你一模一樣。」   「所以,你們穿上灰黃色的衣服,拿著從市場買來的陶缽,彼此互相剃光頭髮。當你們離家時,你們發出共同的聲明書:『我們要前往各地,去尋覓並跟隨世界上的阿羅漢!』阿難結語道。」   「顯然地,你們溜出第一個村莊時,並沒有被注意到。」阿那律說。「但是,在你們到達第二個村莊時,你們就被認出來了。你們的工人和他們的家人開始哭起來了,他們向你們跪拜,說:『喔!親愛的高貴的人!你們為何要讓我們成了無助的孤兒?』」   「你們回答說:『因為我們看這個世界就像是失火的房子,因此,我們要去過出離的生活。』你們讓農奴得以自由,並繼續前行,留下淚流滿面的老村民們。」   「我知道你美麗的妻子一如習俗,走在你後面幾步。」巴庫拉說。「但是,你又認為這樣讓別人看起來可能不妥,不是好的榜樣,因此你告訴巴達,你們需要分開,走向各自的道路。」   「這一輩子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刻。」大迦葉尊者說。「巴達以含淚的美麗眼睛看著我,微笑中帶著無窮無盡的瞭解。她優雅地向我三次鞠躬,然後對我繞了三圈。她說:『我們已經歷了不可測的長久時光相互陪伴與友好,今天就要告終了。請往右邊的道路走,我會往另外一邊前進。』」   大迦葉尊者在靜默中,回憶著他生命中那個關鍵的時刻。   阿難說:「巴達終於找到拜見佛陀的方向,來到祇園精舍聆聽佛陀開示。由於那裡當時尚未有比丘尼僧團,她駐紮在離祇園精舍不遠的一群女性苦修團體中。五年後比丘尼僧團成立了,她就受戒,過了不久,就證得了阿羅漢果。   阿那律補充說:「我知道這也許是傳說,但也可能是事實;反正就是當你與巴達分開時,發生了地震,而佛陀感知到了。佛陀說這意謂著有一位傑出的弟子正走向這邊來。師尊接著親自上路,向摩訶提塔(Mahatittha)走了五哩,那是在那爛陀與王舍城之間。佛陀要去與可能將是『苦修第一』(5)的人相見。我想從這裡開始,你要親自來說故事了,長老尊者。」阿那律說時,同時向尊敬的主席點頭。   「很好。」大迦葉尊者嘆了一口氣同意地說。「在那爛陀與王舍城之間的路上,佛陀坐在一棵無花果樹下等著我。當我靠近時,在遠處我就已經感知到他的靈氣。我當時馬上知道,我已經找到我的師尊了。我一刻不停地衝向他,拜倒在他的足下,說:『世尊是我的老師,我是世尊的弟子。請允許我進到你的門下,師尊。』   「他以最偉大的慈悲往下看著我,認可我的請求,說:『喔!比丘。』然後,他對我說了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這些都攸關我未來參與僧團與成為比丘的訓練:   「首先他說,在我做結論與給告誡前,需要考慮成分複雜的僧團成員中,年齡、背景、能力、強處、弱處等各種差異。   「其次,他說每次我聆聽佛法時,應該要以熱切的耳朵去傾聽,把它當作最重要的事物來呵護,用全部心念來瞭解。   「第三,他告訴我一定要隨時對肢體與各種感官,以及思考與行動,保持正念。   「佛陀在給了我這三個告誡之後,我們一起走向王舍城的竹林精舍。沿途中,佛陀想要休息,他就停留在一棵樹下。我把我的僧袍摺成四層,請求他坐在其上,對他說這樣做我可以獲得長久的福報。   「師尊坐在我的僧袍上,說:『你這件補綴布的僧袍很柔軟,迦葉……』(6)   「聽到這樣,我回答:『願世尊出自對我的慈悲,接受這件補綴布的僧袍。』   「師尊說:『但是,迦葉,你能穿我的這件用大麻做的破爛僧袍嗎?』   「我充滿了喜悅地說:『當然,師尊,我能穿世尊粗糙破爛的僧袍。我會把它當做全世界至上的珍寶。』   「你知道的,大迦葉尊者,你是唯一與師尊交換過僧袍的比丘。沒有一位平凡世人穿得起佛陀要捨棄的僧袍。我想這應可以假定,這次的行動是有某種特殊意義的。」巴帝耶說。   大迦葉尊者說:「佛陀從未對我說過任何有關『特殊意義』這種事。在當時,那對他似乎只是一件很自然又慈悲的事。畢竟,我是當天剛剛全新加入的弟子,也許他只是很自然純真地要對我仁慈。我雖然很感恩有這件事,我一點都未曾認為有任何特殊意義。」   「長老尊者,我想這件事顯示出兩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是對你,另一是對我們大家。對你,從那天開始,你從未踰越你的嚴峻苦修正道,這使得你成為我們全部僧團成員的榜樣。」阿那律開始說。「對我們大家來說,這個舉動顯示出,佛陀在寂滅後,會把僧團領導的衣缽傳承給你。」   「你們都非常清楚,佛陀並未指定任何人為他究竟涅槃後的繼承者。他說法與戒就是我們的領導人,我相信他,我仍然相信他。」大迦葉尊者理解地回應。   「你組織並承擔第一次結集的主席,光是這個舉動,就是一個有重大意義的領導,長老尊者。」巴帝耶說。「我很瞭解,你為何要召集這次結集的原因,我不用多想,你是要藉此來顯示你是僧團的新國王,我必須說,我是超級的高興你被很多人稱呼為『僧團之父』。我也很高興你擔負起這個責任,這是為了確保教團與佛法的常存,讓未來的世代都將能蒙受來自師尊的生命與智慧教導之利益。   「在此還有一件事也值得留意:大迦葉尊者,你已具備偉人身上三十二相好中的七種。佛陀當然具備全部三十二相。我們在此地的人,或任何其他阿羅漢,不論是現在尚存或已經往生的,都不曾超過一種或兩種。我認為這是另外一個指標,顯示你不只被選定,也是最適當的領導人。」巴帝耶下結語說。   大迦葉尊者低頭坐著,未說一語。他不解為何有人要針對他的身體,提出這些個人的細節。不管是什麼重要特點,他的謙卑不容許他有所執著。他的一生從不重視這些,大部分都是從他一出生,別人就加給他的。   看到他的朋友急切難堪,阿難說:「也許我們可以回到原來的故事,朋友們,我要說,大迦葉尊者在受戒只有七天後,就證得他一直奮力追求的阿羅漢果,這是後來你自己告訴我們的:『朋友,有七天之久,我以一個未解脫者身份,吃了鄉間的托缽食物;然後在第八天,阿羅漢的最終知見在我身上升起了。』」   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們暫停了一下,思索著大迦葉尊者究竟轉化的日子,也回憶他們自己的情形。   「師尊依賴你去向僧團成員傳法說教,大迦葉尊者,師尊甚至說:『迦葉,要激勵比丘們,給他們佛法的開示。迦葉,不是我,就是你,應該要敦促比丘們,或給他們佛法的開示。』(7)你是知道的,不是每一位阿羅漢都能像你一樣,有技巧又有效率地詳細解說佛法。」富樓那說。   「阿難,你稍早已先提醒我,今天要準備接受別人的稱讚。我也許可以接受稱讚,但是,像這樣的評論是不合適的。」大迦葉尊者搖頭說著。   「大大方方地接受吧,我親愛的朋友;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來回憶師尊生命中的事件。誰知道,當這次結集會議結束後,我們是否還有機會再相聚。反正我們今晚的聚會快要結束了,如果還有讚美的話,我相信你一定應付得了的。」阿難很慈悲地回應。   「我們這位朋友尊者沈默寡言、謙卑為懷,這和他在面對批評時無力招架,以及對嚴峻的自然叢林生活的強烈傾向一樣,都十分具傳奇性。」摩訶迦旃延微笑地說。   「即使佛陀也無法說服他放輕鬆些,過舒適自在的寺院生活。不過,我想今晚就讓他免於更進一步的恭維了。畢竟,他是第一次結集會議的主席,我們總應該給他一點尊嚴。」   「我將選擇不去理會有關『對批評無力招架』的說法,會把這種說法當作是沒有經驗又對自我敏感的比丘,所開啟的謠傳。如果今晚的單元現在可以結束,讓大家回去禪修,我也會很感激大家。這是漫長的一天,我知道,對我是有點挑戰。」大迦葉尊者說著,顯然想要結束這一場挑戰他謙卑極限的討論。   「在我們結束前,我想要再提出一個與大迦葉尊者有關的故事,我認為它應該放在紀錄裡。」巴庫拉插嘴說。   「長老尊者,假如你一定要說,那麼就請開始。」主席勉強同意了。   「在幾年前,佛陀與迦葉在離此不遠的村莊托缽。在身體外型上,佛陀與大迦葉尊者的相似性,是常常被提到的。事實上,大迦葉尊者比佛陀略矮一點點,一般人常常對兩人搞不清楚。有一兩回,即使天人與婆羅門也把他們搞混了。」巴庫拉開始說。   大迦葉尊者再回想著即將要描述的往事,眉毛揚了一下。   「大迦葉尊者引領佛陀走到他常去的一條街上。一個老婦人從房門出來,走向了佛陀,把食物放在他的碗缽裡—— 完全不理睬大迦葉尊者。(8)   「然後,突然間,她眼睛注視著佛陀—— 然後注視著大迦葉尊者—— 她發現到把食物放錯了碗缽!她的意願本是要施食給大迦葉尊者,而不是任何其他人。婦人走向佛陀,她的手伸入他的聖缽,把已供養給他的食物拿回來!」巴庫拉說。   「佛陀做了或說了什麼嗎?」深感不可思議的斯伯卡問道。   「佛陀只是站在那裡,一如往常的安靜與泰然自若。他的眼睛一如往常的向下看。他完全未有任何反應。」巴庫拉微笑地回答。   「婦人把食物從師尊的碗中取出後,做了什麼?」摩訶迦旃延問。   「她走向大迦葉尊者,毫不猶豫地,就把食物放在他的碗裡了!」巴庫拉驚嘆地說:「你能想像我們那謙卑、謹慎小心的主席有何感覺?」   「那對你一定是非常不舒服不自在的片刻,長老尊者。」優婆離對主席說。   「你們很難想像!」大迦葉尊者近幾乎呻吟地吼出。   在洞穴中的阿羅漢們沈思著,假如這件事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可會有何感受。   「事實上。」大迦葉尊者說:「我最關心的是,那可憐的婦人由於這個行為,已為她自己種下了不好的業力。佛陀只是微笑地看著我,然後他帶路走向街上的另一戶人家,好讓正在等著的人,把食物放進他的碗缽。就彷彿未曾發生任何不順遂的事,從此以後,佛陀也從未提起這件事。」   「那老婦人呢?她做了什麼?」阿那律問。   「在把食物放進我的碗缽,她很尊敬地向我鞠躬,然後走回房內。她從不知她的冒犯可大了。」大迦葉尊者笑出聲地回應。   「我相信師尊一定會說這婦人是無辜的,因為她並非有意冒犯佛陀;她根本不知道他就是佛陀。她只是要把食物給我們的主席。」巴庫拉笑笑地說。   「我猜想,意願與禮儀是不同的課題,在僧團的修行上,從來不會有任何人因為禮貌不周而受到批評—— 除了比丘的錯誤行為之外。」優婆離微笑著說:「而我知道,你已經針對自己禮貌不周的部分進行過批評,令人尊重的主席。」   大迦葉尊者眼睛閃閃發亮地對優婆離回以微笑。   「這是一個好故事,不管怎麼樣,我想這是我們今晚會談的一個美好的結束,希望你不要太在意,長老尊者。」巴庫拉對主席說。   「我的朋友,一點也不會的。」大迦葉尊者和善地回應。   稍停片刻後,大迦葉尊者說:「感謝大家來參加這個重要的集會,同時也感謝你們都瞭解我是一個嚴格且保守行事的人。我知道如果我對你們說,自從四十三年前遇到佛陀以來,我一直都盡最大努力來保護僧團,維護佛法的清淨無染,並過著足以成為別人榜樣的生活,你們都會相信。假如這其中有那些是我未曾做到的,我願意虛心請求原諒。」大迦葉尊者以極大的謙卑說了結語。   「原諒是沒有必要的,長老尊者。你的廣大貢獻將會流傳千古,是無法衡量、無人可比擬的。」阿難說。「不管你多謙恭,這都是事實。」   「在我們集會的過程中,我肯定你們當中有些人,將來也會像我今天這樣,面臨暴露在大眾面前的情境。我祝福你們能保持沈著冷靜。」大迦葉尊者說。「我也祝福你們有美好的夜晚,愉悅的禪修。」   阿羅漢們向他們的前輩長老致敬,並像來時一樣,安靜地離去。 第15章 回到迦毘羅衛城   大迦葉尊者與阿難正在享受清晨的漫步,他們停下片刻,在西邊洞穴房舍外的斷崖邊緣觀賞上升的旭日。晴朗的天空,充滿了新的一天的亮麗色彩,他們兩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朋友,假如我能再睡到外面,我會很高興。我仍然不習慣困在潮濕又空氣污濁的洞穴裡。」會議主席說。「每晚的後夜對我來說是最難挨的。我發現在都在等待著灰暗黎明的破曉,但光線卻從來無法進入洞穴驅散黑暗。」   「我們還要有幾個月,親愛的朋友,在這次結集會議結束後,我向你保證,你就再也不用睡在洞穴裡了。」阿難愉悅的回應。   大迦葉尊者在繼續說話前,沈思了片刻。「我很期待我們結集小組今天將有的討論。我已經決定要在黃昏時結束大會,這樣我們就可以在薄暮時刻,開始回憶師尊的迦毘羅衛城之旅。我想也許今天我們可以在戶外聚會,享受新鮮空氣與滿月。你以為如何?」   「我認為那是很棒的想法,長老尊者。事實上,我已經想了很久了,未來只要是滿月日,都應是我們懷念佛陀,也是對他的解脫佛法表達感激的好機會。師尊生命中有很多事件都是發生在月圓日—— 包含他抵達迦毘羅衛城;我們把回憶佛陀的這段故事,放在夜的關愛眼神之下進行,也是很恰當的。」阿難回應。   「我想在大會開始之前,尚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去洗個溫泉澡。所以,對不起,朋友,我要放縱一下我老邁的身體,大約半小時後與你在大會相見。」主席說。   「老朋友,好好享受吧。這樣可以讓我有時間,來為今天的開示,好好整理一下心思。」阿難回應。   大迦葉尊者沿著小徑下坡走向溫泉。阿難微笑地看著身材仍然年輕的八十三歲老主席,很有技巧地走在大石頭上前往下面的綠洲。   晨禱之後,阿難站在講台上,說:「今天我們附屬結集小組的聚會,將要回憶師尊第一次以開悟者身分,回去故鄉迦毘羅衛城。師尊好幾次都提醒我們,記得對父母的虧欠。今天早晨我將以背誦他說得非常清楚的開示,來作為開場。他說:   「『……比丘,人永遠無法回報兩個人,我告誡你們。哪兩人?   母親與父親。   「『即使一個人把母親背在一個肩膀,把父親背在另外一個肩膀,這樣做長達一百年;假如他得照顧他們,為他們塗擦油膏,按摩、清洗、揉擦他們的四肢,此時他們甚至會排糞在他身上,即使這樣,仍不足以回報父母恩。此外,比丘們,假如他為父母親建立無上的權威,讓他們在這偉大而充滿七寶的地球,擁有絕對的統治權,即使這樣,也不能回報父母恩。這是什麼原因呢?比丘們,父母親為子女做太多了:他們把孩子扶養長大,照顧他們,而且把孩子引介到這個世界上來。』」(1)   阿難繼續把這部經背誦完畢,大會中的每一位阿羅漢都對著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的父母,默默供養感恩的讚頌歌。他們很多人都有共同的想法:在無限的過去世,他們有無數的父母,這一世的母親與父親是他們最後的父母。   稍後,在太陽剛下到地平線的時候,大迦葉尊者就敲了銅鑼。阿羅漢們從大會廳走出來,有些直接回到洞穴房舍禪修,有少數在附近森林漫步;又有一些把僧袍摺起來,坐下來,觀看色彩變化如交響樂的日落,從橘色到紅色到紫紅色,到最後的淺紫色,天空準備好迎接那輪滿月了。   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們走向大迦葉尊者指定的地方,那裏可以看到下方的山谷,一覽無餘逐漸暗去天空。草蓆已經準備好了,記憶比丘也已入座,在禪坐中耐心等待著大家。一位接著一位的完全開悟者陸續到來,也都入了坐:堂兄弟阿難、阿那律與巴帝耶;還有巴庫拉,富樓那,摩訶迦旃延,優婆離與斯伯卡。   大迦葉尊者是最後一位來到的。他為讓大家等待致歉,並解釋是由於參加臨時的會議,為的是安排明天的布施供養儀式。他以蓮花坐姿坐好後,開始說:「今晚我們要敘述師尊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他的榮歸迦毘羅衛城。我相信三位堂兄弟在講述這段故事時,將扮演主要的見證角色。假如大家對他們三位有任何想要稱讚的地方,今晚或許是適當時機。」聽到這個說辭,附屬結集小組的委員們都笑了,因為想起前一天在討論時,就為主席裝飾了多采多姿的讚詞。   「阿難,何不由你開始,先告訴我們有關國王與他的特使。」大迦葉尊者建議。   「首先,親愛的朋友,代表全體附屬集結小組,我要感謝你為今天的討論,選擇了如此完美的聚會地點。我們都會很享受正在升起的滿月,又同時反思早年正興起的佛教。佛陀的教示與他的慈悲光芒,已經穿透到最遠的空間,且常常在最黑暗的地方,軟化了最堅硬的心。」阿難以一種聲音同時表達出內心的喜悅與當下的無限感恩。   大迦葉尊者對他的老伙伴溫暖地微笑,說:「這世界如果能達到你心中十分之一的純淨慈悲,長老尊者,那麼,就不會有任何衝突了。」   其他的阿羅漢們閉上眼睛,在阿難正要開始說話時,默默向他送出祝福。   「佛陀曾住在王舍城的竹林精舍,提供佛法的萬能藥給很多人類,以及每天出現在他面前的天人、婆羅門。很多人類已經皈依了三寶,有些已成為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與阿羅漢。有很多摩揭陀國與鴦伽國積善家庭的好兒子,都已在僧團中得到授戒;好像每天都有解脫的偉大慶典在舉行著。   「淨飯王聽到的消息是,他的兒子已經成為完全開悟的佛陀,他住在威路委那,以清晰的佛法,教導大眾解脫之道。」阿難說。   阿那律說:「當摩揭國的須毘撒羅國王的大使來拜訪時,我是與淨飯王和王后在一起的,他告訴他們有關悉達多太子的轉化情形。這位大使在他最後一次拜訪王舍城時,曾親自見到師尊住在竹林精舍,也曾聆聽他教導佛法。聽到對佛陀的描述、他的教學、以及他出現時所展現的純真心靈成就,我們都感到非常驚喜。   「我直接問這位大使:『你確定這位就是我們的悉達多太子?我的堂兄?』   「他說:『絕對無誤。你是否還記得,約十年前我在宮庭中遇見過他。我怎麼可能忘記擁有如此身材的太子?他是一位氣質宏偉的人物,但是,如今,他在場時所散發出來的靈氣,是言語無以形容的。』   「淨飯王呆坐在那兒,好一陣子不言不語,然後,慢慢地、嚴肅地說:『在我死去之前,我必須再看到我的兒子。』他轉向他一位最信任的大臣,說:『去王舍城,把太子邀請回來。告訴他,他爸爸的最大願望就是要見到他,並向他致敬。』摩訶波闍波提王后也傳達了要見她繼子的願望,他們力促這位大臣立即向竹林精舍出發。』阿那律下結語道。   阿難繼續說:「這位大臣當晚就帶領大批隨員與侍從,騎馬出發了。我們等待了好幾個星期,仍然未有任何消息,國王就派遣另一位大臣,也是有大隊人馬一路隨行。接著,國王一連派遣了九位大臣前往,但是沒有任何一位捎回信息,或返國。」   「就我們所知的,那是由於大臣們與隨行人員在抵達當地後,很快就理解到佛陀教導的好處。不久,他們都得到授戒,證得了阿羅漢果。」阿那律說。「在那個時候,大臣們早已忘記在家鄉的任務,仍留在佛陀身邊,享受開悟的幸福。終於,國王聽到了消息,說他的特使們都已出離了世俗,加入他兒子的僧團。他決定再派卡路達伊(Kaludayi)大臣前去,這是他最後的指望。畢竟有九位大臣和他們的隨員都已派遣去邀請佛陀回家,卻是無一人回來。國王已經迫不及待了。」   阿難說:「卡路達伊是與佛陀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他們從嬰孩時就是親密朋友。他是宮庭中的行政官員,與王家是最親近的同仁。就像其他人一樣,他也聽說了前面的特使與隨扈證得阿羅漢的奇妙故事,他很興奮即將見到已經成為佛陀的老友。他很想親自見到佛陀,因為他希望也能有機會證得阿羅漢。   「卡路達伊對國王說:『陛下,我會去向太子傳達你的信息,但是,首先你必須要允許我成為出家人。』   「國王聽到這樣的要求,真是嚇壞了,因為他以為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之所在。國王說:『我親愛的孩子卡路達伊,不論你是否要出家,我懇求你首先最重要的,是要把我的信息傳達給我兒子。你一定要說服他在我死去之前,回來見我;我唯一的願望是向他致敬。』   「卡路達伊同意了,當天就離開迦毘羅衛城前往王舍城,很多隨扈與侍從跟著他。」阿難繼續說。   「當卡路達伊抵達竹林精舍時,佛陀正在教導一群大眾。」阿那律說:「卡路達伊遠遠站在群眾中,用心聆聽。在佛陀開示結束時,卡路達伊與他每一個隨員都請求佛陀為他們授戒。」   阿難說:「在三月滿月日前一星期,卡路達伊阿羅漢接近佛陀,以他自己所寫的六十行詩文向佛陀致意。(2)他懇請佛陀前去王家大城迦毘羅衛城,去實現他父親的願望。卡路達伊竭盡所能在這六十行詩文中勸說佛陀完成這趟旅行:此時正是旅行的美好時刻、花草樹木、水果、孔雀、大象、美麗景觀等等,各式各樣他能想得到的,也許沿路可以讓佛陀感興趣的事物,都寫進去了。   「你會去迦毘羅衛城嗎?」卡路達伊問道。   「佛陀回答說:『當然會,我的朋友卡路達伊,我會去拜訪我的父母親。你和我從小就被這種傳統教養長大的:在這個世界上最值得尊重禮拜的,是自己的父母親。我雖是已開悟的佛陀,但是,我仍是父親的兒子。他與王后是我的第一位老師,我的啟蒙老師。我要做好兒子當做的事,去讓他們感到榮耀。』」   阿那律說:「卡路達伊對佛陀這麼正面肯定的回應很是感激。過了幾天,佛陀在一大群阿羅漢的陪同下,開始向迦毘羅衛城出發。每天行三哩路,一共走了八又二分之一個星期。卡路達伊認為他應該先行,好讓國王知曉佛陀已經啟程了,所以,他就由幾十位已成阿羅漢的隨扈相伴,迅速向迦毘羅衛城前進。   「舍利弗、目犍連尊者和一群阿羅漢,正在鄰近的城市進行教學。」巴帝耶插進來說。「目犍連尊者的天眼看到了佛陀已啟程向迦毘羅衛城前進。為了要親自迎接佛陀抵達,他們立即由另一條路線邁向佛陀的家鄉。」   「國王看到卡路達伊尊者抵達時,高興極了,請他坐在王座上,親自招待他用午餐。」阿難開始說。   「國王問:『親愛的卡路達伊,佛陀在那裡?』   「卡路達伊回答,佛陀由很多阿羅漢陪伴,現在正在路上,幾星期內會抵達。   「國王高興地說:『請告訴我的兒子,我殷切地等待著他到來。我會做好各種必要的準備。』   「卡路達伊第二天就前去與佛陀相會。他一遇到了佛陀,就立刻秉報他父親的喜悅,佛陀報以微笑。在兩個月的長途旅行之後,佛陀與他的阿羅漢們終於在第5月的滿月日,抵達了迦毘羅衛城。」   「釋迦族的族親已經安排好,讓太子和他的隨從住在尼哥達花園。」巴帝耶加進來說。「他們安排了一個迎接隊伍,以王家孩子做為前導,接著是穿著正式禮服的王子與公主們,其次是所餘之釋迦族親,每個人都捧著供養的花朵與花香粉。他們以莊嚴與響亮的喇叭聲向尼歌達花園前進。」   阿難繼續說:「難陀王子與尚達麗難陀公主,就是佛陀的同父異母弟弟與姊姊,高興極了。阿那律,巴帝耶與我都與他們同在隊伍中,我們都等不及要來會見我們那親愛的男性族親。」   「我們都還沒有提到耶輸陀羅公主,那天的事件中,她在那裡?」斯伯卡問。   「有七年之久,她都是一個隱修者。」阿那律回答。「在佛陀抵達那天,她感覺到她的情緒將會一觸即發,她不願冒險在眾人面前崩潰。於是決定等到更隱私的情境,才去與佛陀相見。」   「現場的阿羅漢們對這個說法思慮了片刻,沈思著在那個當下,公主的心智狀態。」   阿難繼續說:「我很遺憾地說,我們釋迦族的長老們,包含我自己,都是傲慢且有些自大的,以為對一個族裡的年輕晚輩表示敬意是不值得的。所以,當行禮致敬的時候到來時,他們告訴年輕輩的族人要向太子致敬,而自己卻只是站在群眾的後方。提婆達多(Devadatta)同意他們的看法,所以也是與長輩們站在後面。當佛陀看到這樣的安排,心裡想:『我的親戚們已逐漸年長卻一無所學;他們沒有向如來恭敬致意。他們是自大的,對於完全開悟的佛陀的真如本性是完全無知無明的。』   「師尊甚少展現他的超凡神通力,但是在此情境下,展現神通不僅僅是適當的,也是必要的。於是就對他的族親展示偉大的神通力。   「為了戲劇性地展現他新的、莊嚴的身份,他瞬間在天空中變現出一座像橋一樣的走道,上面飾滿了各種顏色的珍貴寶石。他在橋上來來回回走動,並對著下面的群眾宣教佛法。然後,他提高聲音宣佈,十方大千世界都將大放光明。立即地,天人與婆羅門都感到喜悅,整個宇宙突然充滿耀眼的亮光。」阿難下結語道。   「突然間水與火從他身體的十二個部位同時湧現出來,雨滴從佛陀的足部下降到釋迦王族的頭上。」阿那律接著說。「那是一種奇怪又美妙的景觀,只要我活著就永遠不會忘記的。淨飯王第一位走向前,對佛陀禮拜致敬。他鞠躬,對他說:『光榮、莊嚴的兒子,我第一次向你頂禮致敬,是在你出生那一天,你把雙足踏在我古魯(導師)阿西它布瓦拉(Asitadevala)的頭上。第二次是,幾年後,在一次農耕典禮上,我見證你在玫瑰蘋果樹下禪修。這次是我第三次向你頂禮致敬—— 你已經是完全開悟的佛陀。』」   阿難說:「國王在他兒子面前跪下,並在他的面前,以頭觸地。每一位釋迦族的族親沒有其他選擇,只好照做—— 包含我,阿那律,巴帝耶,當然還有提婆達多,他是不得已,最後一個照做的人。車匿那天也在群眾的後面,非常高興又見到他的主人,他跪下來,喜極而泣。」   「群眾最終都散去了,釋迦族沒有任何人邀請佛陀與他的阿羅漢們第二天用餐。」巴帝耶說。「國王理所當然地認為,他的兒子會回到王宮,畢竟那是他的家,所以淨飯王也沒有正式邀請他。就連我自己也認為師尊會回到王宮,在那兒用餐,所以我不會責怪國王。」   「第二天佛陀與他的阿羅漢們進到迦毘羅衛城去托缽。」阿難開始說。「令人震驚的是,沒有人接待他們。佛陀懷疑,過去世的佛陀在回到故鄉時,是否要先到富有人家乞食,然後再去貧窮人家—— 或者,他們就是一戶接一戶,按著所經過的門戶順序行乞。後來他瞭解是第二種情形,所以就延續這種傳統。城裡的人都很震驚,看到他們從前的太子,挨家挨戶乞討。他們從高聳大廈的露台注視著他,覺得難以置信。   「國王聽到這個消息,知道佛陀進城去乞食,簡直嚇呆了。他衝向王宮大門,馬車正等著,他快速地去到佛陀正好經過的地方,下了馬車,走向兒子,說:『你為何要藐視我,你的父親?你為何要乞討食物?我不能給你與你所有的比丘食物嗎?』   「佛陀告訴他的父親:『喔,偉大的國王,這是我們所傳承的修行方法。』   「國王又難堪又傷心地反駁說:『我們所傳承的難道不是釋迦貴族的武士種姓?我們傳承中的任何人是從來不會去乞食的。』   「佛陀解釋:『你的傳承是王家的傳承,喔,偉大的國王。但是我在七年前從世俗出離後,就已經拋棄了所歸屬的種姓傳承。所有在我以前的佛陀,都是要乞求食物的,所以我也這麼做了。』   然後,佛陀吟頌了如下的一節詩文: 『奮起吧!不要漫不經心, 要迎向正直的人生。 正直的人在這個與下一個世界, 都能快樂地活著。』(3)   「在聆聽這首詩文結束時,國王證得了初果須陀洹。」阿難結語道。「我站在國王的後面,親眼見證了他的轉化。阿那律與巴帝耶就在我旁邊。」   「國王在證得了須陀洹果之後,拿去佛陀手中的碗缽,說:『請與你的比丘們來到王宮,我會招待你們用餐;我們一直在等待你們。』巴帝耶補充著說。佛陀以沈默表示他的同意,接著便帶頭走向王宮,穿著澄黃色僧袍的僧團跟隨在後。   阿難說:「耶輸陀羅公主從私人樓閣的陽台,看著師尊進入王宮庭院。羅睺羅王子與她在一起,她指著佛陀,吟頌了下面的詩文: 他的紅色聖足上有卓越的輪子標記; 他的修長腳跟有裝飾的標記; 他的雙足裝飾有瑪瑙貝與陽傘, 這就是你的父親,男人中之獅子。 雅緻與高貴的釋迦族太子, 他的身上充滿了標記, 男人中的英雄,為世界的福祉而努力。 這就是你的父親,男人中之獅子。 他的臉就像圓滿的月亮; 對神與人都親切,他像是男人中的大象, 他的優雅步伐就像高貴品種的大象。 這就是你的父親,男人中之獅子。 擁有高貴的傳承,孕育自武士種姓, 他的雙足受到神與男性的崇敬; 他的心念得體地建立在道德與正定中。 這就是你的父親,男人中之獅子。 他美好的鼻子又長又出色, 像小母牛,他的眼睛非常藍, 他深藍黑色的眉毛像彩虹。 這就是你的父親,男人中之獅子。 他形狀美好的頸部,又圓又平; 他的下巴像獅子,身軀像野獸之王, 他健美的皮膚亮金色。 這就是你的父親,男人中之獅子。 他甜美聲音又溫柔又深沉, 他的舌頭是鮮紅色的; 他白色牙齒每排有二十顆。 這就是你的父親,男人中之獅子。 他深藍黑色的頭髮就像塗眼粉的顏色, 他的前額就像擦亮的金色盤子; 他美麗鬍髭就像晨星般發亮。 這就是你的父親,男人中之獅子。 就像橫掛天空的月亮, 被各種星星所圍繞, 比丘的師尊由他的弟子們陪伴著。 這就是你的父親,男人中之獅子。」(4)   「羅睺羅王子後來重新敘述這段詩文給我聽,我就把它們背誦起來了。」阿難說。   「相信總有一天,大家會常常背誦這首美麗的詩文給他們的孩子聽。」大迦葉尊者評論道。   巴帝耶繼續說:「我們全都進到了大廳,淨飯王護送佛陀到主座,比丘們也都坐上預先安排好的位置。大家都安頓好時,佛陀又吟頌了如下的詩文: 「『要迎向正直的人生; 不要迎向腐化的人生。 正直的人在這一世與下一世, 都能快樂地活著。』(5)   「在聆聽完這首詩文後,淨飯王證得了二果斯陀含,而摩訶波闍波提王后則是證得了初果須陀洹。」   阿那律補充說:「然後,國王開始親自用他的雙手服侍他的佛陀兒子用餐,摩訶波闍波提王后也同樣親自參與。她幾乎無法掩飾強烈的喜悅與驕傲,因為她所喜愛的悉達多,完全開悟的繼子又出現在她的面前。所有家族的親人,包含我自己,都充滿了強烈的情緒。當食物供養結束時,除了耶輸陀羅公主以外,王宮中的每一個人,都來到佛陀的足前,向他致敬。」   「公主沒有來參加國王為師尊所舉辦的第一次供養典禮?」斯伯卡面帶驚訝地問。   「沒有,她沒有參加。」巴帝耶回答。「她的女僕懇求她離開房間,前來參加食物供養,但是她拒絕了。她對她們說:『假如我有任何美德,就讓世尊親自到我這裡來,我會對他表示禮敬供養,但不是現在。』」   「請不要為難、批評公主,我的兄弟們。」阿難開始說。「你們一定要瞭解,當天,她的心智是很脆弱的。從羅睺羅王子四個月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的前夫了。雖然居住在王宮,她一直過著很嚴峻的日子。她選擇在所摯愛的丈夫出家後,過著和他一樣的生活。她的美德是毫無疑問的,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這個事實:她所愛的悉達多,現在已經是一位屬於全宇宙的佛陀。   「在佛陀抵達之前,我花了很多時間與她一起討論,他們的第一次再相逢她可以如何表現。她根本不知道到底該如何表現,無法決定是否要以滿滿的珠寶裝飾自己,顯現王家的華貴—— 或是保持簡樸,留在幕後。她深知只要她出現在公眾面前,所有眼光都會盯著她,而她就是無法忍受別人品頭論足的檢視。」   「在大家致意禮敬之後。」巴帝耶開始說:「佛陀說:『由於今天是七年以來,我與家人的第一次團圓,為了慶祝這個因緣,我要教你們如何遵守五戒,這樣你們就可以迎向健全、有美德的生活。將來任何時候,你們要向佛、法、僧進行奉獻時,就重複這五戒來紀念這一天: 『第一戒是:我遵守本戒,能戒除殺生;這一生我要為所有眾生的福祉而生活。 第二戒是:我遵守本戒,能戒除偷盜;我要對所有人,隨時快樂分享。 第三戒是:我遵守本戒,能戒除邪淫;我會保護我的身體,隨時隨地照顧它。 第四戒是:我遵守本戒,能戒除妄語;我會溫柔地說實話,隨時保持莊嚴的行為。 第五戒是:我遵守本戒,能戒除使用麻醉毒品;我會隨時保持心智的清楚與乾淨。』   「在大廳的所有人,在佛陀開講時,一條接一條地,重複唱誦了這些戒條。」巴帝耶說。「從此以後,我們每回只要有奉獻唱誦,都是用這個方式。」   「佛陀從座位站起來,把碗缽交給他的國王父親。」阿難繼續說。「在舍利弗與目犍連的跟隨之下,佛陀帶頭走向樓梯間,去到耶輸陀羅公主的私人住處。他轉向淨飯王與我們其他人,說:『耶輸陀羅公主向我禮敬致意時,我們任何人都不要出聲說話,不要妨礙或限制她,讓她隨願進行禮敬。』」「佛陀進入她的房間,坐到一張有絲布蓋著的高檯上,那是事先為他準備的。不久,耶輸陀羅公主衝進房間來,立即撲倒在地上,雙手抓住佛陀的雙足,用盡全身力氣,緊緊將佛陀雙足環抱在手臂中,一次次地將前額壓在他的雙足上。似乎有長達半個小時之久,她不斷禮拜著佛陀的雙足,一直到她心滿意足為止。公主與我是很親近的朋友,她的忠貞與偉大的愛,令我深深感動。」   「國王對著佛陀推崇公主,說她對他的愛是持續不斷的,她的美德與忠誠是超凡的。『出自於對於你的恭敬,她放棄了你所放棄的,我的兒啊,她拒絕任何追求歡樂的提議,一直保持完美無缺,能免於任何情慾誘惑。』」   「佛陀告訴他的父親,羅睺羅的母親耶輸陀羅一直都保持忠貞與尊嚴,他一點都不意外。他說在過去很多世的生命中,她就一直對他很忠誠又堅貞不二,他說了《小部本生經》寓言(Candakinnara Jataka)(6),做為例子來說明。他稱讚耶輸陀羅已經有成熟的智慧,她已經完全能夠保護自己。」   「佛陀以深深的慈悲,注視著他的前妻;然後,對她微笑,一語未發就離開她的房間。他的首座弟子與其他陪伴他的僧團成員,也跟隨著他一起走回尼哥達精舍。」阿難下結語道。   大迦葉尊者站起來,說:「我們都已經享受了今晚的滿月與山谷的銀色遠景。我提議,下次滿月時,我們仍在此地聚會討論,就像今晚一樣。」   「那真是很棒的建議。」摩訶迦旃延回應:「因為我知道,只要回憶我們的故事,就會一再遇到滿月這個主題。阿難,就如同你早先提到過的,這是回憶佛法的光輝,很精彩的方式。」   「滿月現在正靠近東邊的地平線,這意味著黎明已接近了。讓我們就此休會,明天會議再結集前,先安靜地獨處。」大迦葉尊者說。「看得出來,你們三位堂兄弟今晚逃過了稱讚齊發的火力攻擊。也許不久後就會再出現這樣的機會喔。」他友善地加了這句話。   三位堂兄弟相視一笑。阿羅漢們一個接一個,安靜地走向洞口。每個人都在反思著剛剛所回憶的內容:佛陀榮歸迦毘羅衛城的故事;這個事件對於佛陀的家人,在心情與心智上的衝擊和影響,往後會敘述。 第16章 難陀與羅睺羅   第二天早晨,在阿難又背誦一些開示與教導之後,大迦葉尊者靠近講台,做出宣佈:   「我們有很多阿羅漢朋友們,昨晚從鹿野苑來到這裡,駐紮在山下的森林;他們來到結集大會朝聖,來向僧團長老們致敬。他們認為這裡所做的一切十分重要,要來對我們的努力表示支持。阿闍世國王與王后在河邊的榕樹林空地上,今天會有特別的布施典禮。我建議我們現在就休息,這樣就可以有充分時間走下山坡,在用餐前,向我們的客人招呼致敬。」   阿羅漢們離開大會廳時,大迦葉尊者走向阿難,說:「昨晚的聚會我遲到,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必需與國王的大臣們為今天的午宴安排細節。」   他們走下坡時,看到上百的侍者與僕人為了準備布施典禮匆匆來回奔跑。各種顏色的帳篷已搭建在林間空地,臨時用的蓆子都已整齊排好。每個蓆子前面,都放有一片香蕉葉,做為供養食物的盤子,每片葉子的中央都有一個倒蓋著的陶製杯子。每個杯子的右邊,擺置三朵芳香的茉莉花,代表三寶的莊嚴。眾多花籃內放著各色花朵,吊在帳篷的桿子上;還有成打的花則錯落置於蓆子與香蕉葉間。   在往山下走時,長老比丘們跟隨在大迦葉尊者與阿難後面。昨晚抵達的阿羅漢們,已排成長長的兩行在等待他們。當這些最資深的比丘經過阿羅漢的行列時,他們鞠躬碰觸長老們的雙足。   國王與王后已經確實安排好一切,用餐區是既賞心又悅目。王后特別注意細節,親自與她的女僕們忙來忙去。她一下調整這裡的花朵,一下那裡的香蕉葉,檢查供餐服侍者的外表,也注意其他種種的細節,她希望這次供養布施典禮能夠十全十美。   她向國王暗示自己已經滿意,已經完全準備好了。國王走近大迦葉尊者、富樓那與阿難,說:「請容許我引領你們入席就座,長老尊者們。」   三位長老比丘點頭,隨著主人去到前面的座位。其餘的阿羅漢按照年資輩份,在他們後面依序入座,四處溢著濃烈的花香。大迦葉尊者雙手合十於胸前,開始吟誦。其他的阿羅漢追隨如儀,國王與王后閉上雙眼,沈浸在充滿生命能量、融合了音韻和節奏的吟誦聲中。   後來,在用餐完畢,最後的回向祝福都吟誦結束後,大迦葉尊者站起來,示意是要離開的時候了。長老比丘緊跟著,其他的比丘也都追隨在後。他們排成單行經過國王與王后面前表達感謝之意。阿難對王后說:「妳今天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十分美麗的經驗,陛下,這個典禮在每一方面都是一件藝術作品。」   王后深深鞠躬,對這位受人敬重的比丘的稱讚,表示了感激,說:「能服侍你與你那可敬的僧團,一直是我最大的榮耀,長老尊者。佛陀的同志道友們的用餐習慣,總是那麼莊重與細緻;我一直都很訝異,這麼多人在一起用餐,竟然可以如此安靜。幾星期前,國王與我服侍一群婆羅門的宗教師用餐,他們對於用餐,毫不慎重、在意—— 他們話說個不停、拭擦嘴唇、舔食手指。佛陀的僧團可是與他們大不相同。」   優婆離說:「佛陀對於用餐,給了我們非常明確的教導規定,這些都記錄在戒律中。實際上,取用食物時共有三十條教養規則,包含要安靜禁語。這些規則包含:不可舔食手指、出聲拍唇、滿口食物………等等。師尊要求僧團成員要保持尊嚴且彬彬有禮,永遠不要受到指責蒙恥。」(1)   王后雙手合掌,深深鞠躬,以表示感激優婆離的解釋。   阿羅漢列隊走回了大會議廳,好繼續另外一回合討論,這個討論要一直進行到黃昏。來大結集會議朝聖的阿羅漢們向大家告別後,便啟程回鹿野苑去了。   稍後,阿羅漢集合在大迦葉尊者的洞穴房舍,繼續回憶師尊的生命。   阿難說:「我想今晚就來敘述師尊同父異母的弟弟難陀王子的故事。在師尊抵達迦毘羅衛城的典禮過程中,他都是在場的。師尊到王宮接受供養時,他與尚達麗難陀公主,即師尊的同父異母姊姊,也都在現場。難陀很渴望能與哥哥有私人交談時間,但是由於他正忙於處理一大堆重要事情,所以並沒有機會前去尼哥達公園。   「在佛陀抵達後第二天。」阿那律開始說:「淨飯王為難陀王子舉行了一場儀式,是五種相互關連的吉祥典禮:其一是解開他少年時的頭髮,而改為適合他身為王位繼承人的髮型;其二是授予太子的加冕典禮;其三是王宮的贈與典禮;其四是與加那巴達卡利亞妮主公的結婚典禮;其五是豎立太子的王家白傘。」   「我們都參與了這些儀式,但佛陀並沒有出席。」阿難繼續說。「後來,難陀太子在他的新王宮,為佛陀與他的全部阿羅漢,舉辦了一場布施典禮。供養用餐結束,說法開示後,佛陀站起來離開,他把碗缽交給難陀,就帶頭離開王宮。   「難陀非常尊敬他的哥哥,但是他對於碗缽不知該如何處理,他後來告訴我,他想要讓佛陀把缽拿回去,但就是沒辦法。所以,只好手拿著缽跟隨著佛陀。他期待著佛陀會轉過頭來把缽要回去,但是,佛陀就只是繼續往前走,什麼也沒說。」   巴帝耶開始說:「難陀的新娘子由她的侍女那裏得知,佛陀正要把她的新夫婿帶走,所以她從陽台對難陀大叫,說:『陛下,請馬上回來!』這個呼叫對他是很沈重的負擔,因為他實在深深地愛著他的新婚新娘。」巴帝耶暫停一下,然後補充說:「眾所皆知,太子沉迷於女性的陪伴。」   阿羅漢們聽到太子的堂兄弟所說的最後這段話,都笑了。他們都知道,過去巴帝耶也是半斤八兩的。   阿難笑著說:「當他們到達尼哥達公園時,佛陀回頭轉向手仍握著碗缽的難陀,說:『你想要接受授戒成為出家僧人嗎?』   「難陀太子簡直大吃一驚。由於尊敬佛陀,他無法說出不願意成為比丘,難陀說:『令人景仰的哥哥,我要接受神聖的授戒。』   「佛陀一刻也不浪費,就地為難陀太子授戒。」阿難結語道。   「授戒儀式這件事在王宮中必然引起相當的騷動。」摩訶迦旃延評論道。   「這是保守的說法,長老尊者。」巴帝耶說。「國王是完完全全地身心交瘁,—— 難陀的母親摩訶波闍波提王后也是一樣。好不容易經過了這麼多年,他才克服了老大長子出家的事實,現在,如出一轍地,又發生在第二個兒子身上!他深受創傷,即使已證得了初果須陀洹,仍禁不住對佛陀深感憤怒。」   「我的朋友們,我們都還記得,在須陀洹階段,憤怒是尚未完全滅除的。」優婆離加以評論道,其他的阿羅漢都點頭同意此說法。   「難陀的新婚新娘則非常激動生氣,她在婚禮當天就被遺棄了!」阿那律驚嘆道。她沒有須陀洹果的心靈理解力,因此,非常痛苦地承受了這個消息。我聽說有好幾個月,她都極為傷心,陷入嚴重的憂心情緒中。」   「我可以確定的是,難陀授戒所引起的轟動,比起即將要發生的,那可能是小事一樁了。」到目前為止都保持沈默的巴庫拉說話了。   「你的確說對了。」阿那律回答:「四天以後,佛陀與全部的阿羅漢去到他父親的王宮用午餐。在那一個場合,耶輸陀羅公主與她的兒子羅睺羅王子都在場。羅睺羅一直未被正式介紹給他的父親,所以公主對他說:『我親愛的兒子,看著這位優雅的比丘,有這麼多阿羅漢照顧著他,他是你的父親。在他出家前,有四個金子的罐子,不管拿走了多少,一直都會是滿的。在他出家的當下,這些罐子都消失不見了。去靠近你的父親,羅睺羅,去請求你的繼承。』   「這七歲的害羞男孩走近佛陀,感覺到父親給他的溫暖愛心。他說:『喔,聖潔的人,靠近你感覺真好,即使你的影子都能令我喜悅。』不用任何人催促,他就坐到父親身旁,父親一面用餐一面慈愛地看著他。後來,針對布施食物的美德,佛陀說法開示,之後,就站起來,開始走出大廳。」   阿難說,年輕的羅睺羅也站起來,跟隨著父親,佛陀對他尚未說過半句話。接著男孩說:『喔,聖潔的人,請給我我的繼承物。佛陀只是微笑地看著他,。就像往常一樣,那天我也在場,當小王子從王宮追隨佛陀,很多其他人與我都沿路注視著他們父子。我們都站起來,繼續見證這個奇妙的過程。佛陀帶路,小男孩在他身邊,不斷地說:『喔,聖潔的人,請給我我的繼承物。』他說這話時,不像是惱人、愛哭的小孩般,而是以充滿信心的小王子的姿態,在請求他應得的權益。」   「沒有人阻止這男孩跟隨佛陀,師尊也沒有要他回家,」巴帝耶開始說。「所以,他們就這樣一起走回尼哥達公園。順道提一下,沒有任何王宮裡的人,勸阻小王子不要追隨師尊,我不認為有任何人敢這麼做。他們也許都心中滿是震憾,注視著展開在眼前這對父子超現實之團圓。」   阿難說:「好幾年後,師尊告訴我,當羅睺羅要求他的繼承物時,他就已經知道,世間的財富繼承已深植在孩子的腦海中。相反地,他決定要給他兒子的,是聖者的心靈七寶繼承:信心、道德行為、自尊、自制、教育、無私、與智慧。(2)   「當他們回到尼哥達公園時,佛陀對舍利弗說:『首座弟子,羅睺羅王子已來要求他的繼承物,你可以為他授戒。』   「師尊,我要怎樣為他授戒呢?」對於師尊的請求,舍利弗全然吃驚。   「你將是他的授戒師,而目犍連是他的教授師,給他三皈依,把他訓練成沙彌(Samanera),或在僧團等級中的新人。」這是佛陀的答覆。   「所以,羅睺羅王子就通過了授戒,成為羅睺羅沙彌;實際上,他就是第一位沙彌。要一直到二十歲時,才可以升級。在這段期間,年輕王子則交由兩位首座弟子來訓練與教導,男孩馬上感到歡喜。」阿難結語道。   羅睺羅非常喜愛受到這麼多的教導,他自己也因此嬴得了很多的尊敬,被稱做『服從與教養第一。』」優婆離說。   「沒多久,羅睺羅接受特殊授戒的消息,就傳到了王宮。」阿那律補充說。「當耶輸陀羅聽到這個消息,把自己關在房間好幾天。她非常依賴這個小孩,只要離開他幾個小時,她都受不了。你可以想像這個可憐女人會感到多麼傷心。」   「公主的反應比起國王來說,那根本不算什麼。我可以確定,假如他不是已證得須陀洹果,那一定會更糟糕,但國王還是傷心欲絕。他承受了身體上極大的痛苦,以及情緒上嚴重的壓力。」巴帝耶說。   「他最後一個希望是,有朝一日能夠創建全宇宙王朝的夢想,而其繼承人就是他的孫子。」阿難開始說。   「如今,已經不可能實現,釋迦族的傳承岌岌可危了。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痛苦,所以就去到佛陀那兒。在向他致敬後,國王對他的兒子說:『最榮耀的佛陀,我的王家兒子,我想要請求你幫我一個忙。』   「佛陀回答:『喔,王家父親,過去完全開悟的佛陀都曾應允他們父母的請求。你的願望是什麼?』   「國王回答:『最莊嚴的兒子,當你出家的時候,我忍受了極大痛苦,四天前,當我的另外一個兒子難陀成為比丘,我又再度受到同樣的創傷。請瞭解,父親對兒子的愛,是穿透肌膚的,然後,一路貫穿肌肉、血管、骨頭與骨髓。因此,我所要請求的是,高貴的佛陀要拒絕未得父母允許的兒子授戒出家。』」阿難在背誦國王的說法時,頭低了下來。在這當下,他再度感受到所愛的伯父深深的痛苦。   「在那時,佛陀未回答父親的話。」優婆離說:「在國王向前鞠躬,離去時,佛陀仍然沈默不語。後來,經過思慮,佛陀做出了戒律上的宣佈:比丘們,孩子未得到父母雙方的同意時,不應允許進入僧團,也不應授戒進入僧團。任何人只要讓這樣的人得到允許或授戒,就是犯戒。」(3)   「在這個事件過後不久,佛陀與他的阿羅漢們再度去到國王的王,接受每日供養。」阿難開始說。「國王向佛陀分享了一個故事,說:『最榮耀的兒子,當你投入在艱鉅的苦行修持時,我遣送去監視你的報信者回來告訴我,你已因飢餓而死了。」   「佛陀說:『王家父親,你相信報信者所告訴你的話嗎?』   「國王回答:『我並沒有相信,我拒絕接受,我告訴他們,在我的兒證得涅槃前,他是不可能會死的。』   「接著,佛陀解釋,國王在前世曾是一位摩訶達摩巴拉村的酋長。當一位著名的老師叫做地沙巴摩卡告訴他,說他的兒子即年輕的達摩巴拉已經死了,他拒絕接受這些話。」   「佛陀對國王說:『地沙巴摩卡甚至把那個足以證明兒子死亡的骨頭給你看,你都拒絕相信那位老師,說在你們族裡,沒有人會在年輕時候就死去的。所以,我的王家父親,在你這一世這麼晚年的階段,當然不會聽信報信者所說的話。』在這個解釋之後,國王請求佛陀告訴他更多相關的故事,所以,師尊又講述了『小部大護法本生談』(Maha Dhammapala Jataka)。」(4)   「當佛陀講完本生談故事(Jataka story),國王就證得了三果阿那含,確定成為不再返回世間的人。」阿難結語道。   「到達了這個果位之後,他終於再也不會憤怒了,能接受生活中的現實,那些他一直在抗拒,也是讓他痛苦不堪的事情。」   「這部佛經中,包含了療癒與轉化的力量。」富樓那反思道。「這部佛經是任何人在不管多麼負面或痛苦的情況下,都可以運用得上的。能接受無常,並如實清楚了知每件事情,就能在佛法中成長。」對於這位長老的智慧評論,阿羅漢們都點頭同意。   阿難說:「我或許還要提一下,佛陀這次初訪迦毘羅衛城,國王就把尼哥達公園贈送給他與他的僧團做為精舍之用。巴帝耶,我想也是在同樣這次拜訪,佛陀去探望你那雍容大方的母親,即卡麗哥達公主(Kaligodha),同時為她作了開示。」   「而且,開示後她馬上就證得了初果須陀洹。」巴帝耶微笑地回應。   阿難點頭,又開始說道:「至於羅睺羅,從一開始,佛陀就非常在乎對他的訓練與教育,有時候,他會親自教導他。羅睺羅很快就精通了所有的教導,成為一位傑出的學生。他即使在這麼幼小的年齡,就已經培養出這樣的習慣:每天早晨醒來後,會在空中撒一把沙,然後說:『願我今天給人的勸告,就像這些砂粒一樣多。』   大迦葉尊者說:「從來不曾見過比他更仁慈、更愉悅、更服從、更尊敬人的小孩。羅睺羅一直都是我們僧伽同參道友的大福氣,多年來,他不是尾隨佛陀,就是在舍利弗身邊,積極地學習他所能學習的。   「舉一個佛陀訓練羅睺羅的例子,在他接受授戒後,佛陀與他坐下來,佛陀教他不妄語戒的功課:   「佛陀拿起一隻小陶罐子,給他的兒子看:『羅睺羅,你看到在這罐子底的一點點水嗎?』   『是的,師尊。』   『這一點點的水,就像那些存心說謊毫無羞恥心者所受的訓練一樣少。』羅睺羅專心看著罐底,試著瞭解佛陀所說的話。   「然後佛陀把水倒出來,說:『你看到我所倒出來那一點點的水嗎?』   『是的,師尊。』   「這被倒掉的水就像存心說謊毫無羞恥心者把所受的訓練倒掉一樣,羅睺羅。」   「然後,佛陀把罐子倒過來,說:『你看得見這隻我倒過來的罐子嗎?』   『是的,師尊。』   「『這隻倒過來的罐子,就像存心說謊毫無羞恥心者所受的訓練一樣。』   「然後,佛陀把罐子向上正立起來,說:『你看到這隻空空的罐子嗎?』   『是的,師尊。』   「『這隻向上的空罐子,就像存心說謊毫無羞恥心者所受的訓練一樣。』   「『羅睺羅,任何人只要存心說謊毫無羞恥心,就可以卑躬屈膝地去做任何事。因此,要自我訓練,說,“我不說謊話,即使只是開玩笑”』   「然後,他問兒子:『鏡子的功用是什麼?』   『鏡子的功用是要照見自己。』   「『完全正確,就像每天在你行動前,不管是用你的身體、你的話語、或你的頭腦,你都要先看一下自己一樣。想一想,“假如我做、說、或想這件事,會傷害自己或別人?”假如你的回答是,“會的,假如我做、說、或想這件事,會傷害自己或別人,”那麼就不要做、說、或想它。但是,假如你真實回答,“不會的,假如我做、說、想這件事,不會傷害自己或別人,”那麼就可以去做、說、或想它。   因此,羅睺羅,要這樣想來訓練你自己,“我們只有一再地看著我們自己以及反思可能的後果之後,才可以有所行動。”』」(5)   大迦葉尊者結束了他的背誦。摩訶迦旃延說:「我想,來說說佛陀如何介紹禪修的方法給羅睺羅,現在是很適當的時機。」   「好主意,長老尊者;何不就由你來說這段故事。」大迦葉尊者提出建議,摩訶迦旃延就開始敘說了:   「簡言之,佛陀是這樣告誡他兒子的。(6)   『羅睺羅你應該要開展你的心智,讓它能像這四大元素:地、水、火、風。假如你能這樣做,那麼,任何可能升起,想要抓取你注意的,不論是愉快的,不愉快的感官感覺,就不會久留;它們只會慢慢消退。   當有人要把污穢的東西丟在大地上、水中、空氣中、或火中,這些元素從來不會覺得麻煩、擔心、或受到困擾。這是你應該要訓練你心智的方法。』   『還有,羅睺羅,要開展慈心的冥想功夫;因為你若能開展慈心的冥想功夫,就可以拋棄所有惡念。』   『要開展悲心的冥想功夫;因為你若能開展悲心的冥想功夫,就可以拋棄任何殘酷的思想行為。』   『要開展喜的冥想功夫;因為你若能開展喜方面的冥想功夫,就可以拋棄所有不滿足的感覺。』   『要在捨方面開發冥想功夫;因為你若開展捨方面的冥想功夫,就可以拋棄各種嫌厭的感受。』   『要開展不淨的冥想功夫;因為你若開展不淨的冥想功夫,就可以拋棄各種貪慾。』   『開展無常概念的冥想功夫;因為你若開展無常概念的冥想功夫,就可以拋棄“我見,我的”這些自大的妄念。』   『開展正念呼吸的冥想功夫;因為你若開展並培養正念呼吸的冥想功夫,這個功夫本身就是最好的果報與利益。』」   摩訶迦旃延結束了敘說。   「這些基本教導,對於開始學習禪修者,一直都是很有幫助的。」巴庫拉如此評論。   「佛陀家人從此以後的情況如何呢?」斯伯卡問。「我可以理解他們為何惱怒,但是我無法想像他們長久停留在那個狀態。」   「阿那律回答:『在國王證得三果阿那含以後,他更加沈著,更能控制情緒。他的憤怒當然是不會有了,凡事都要依照他的方式,這樣的執著也越來越少了,因此,他能更清楚地看到事情的實際狀況。國王很疼愛耶輸陀羅公主,他盡力安慰她。公主尚未邁向開悟的過程,因為,她還有相當一段時間,陷在深深的憂愁中。』」   「我們的淨飯王伯父下決心要幫助耶輸陀羅振作起來—— 他知道終究只有他才做得到。」巴帝耶說。「他幾乎每天都去看她,和她談論有關無常的本質,他強調一個事實,羅睺羅王子不是『她的』,她不能期待望終生控制他,她抱怨他還太小,無法自己照顧自己,她擔心沿路上的各種危險—— 有太多出差錯的可能,他可能會受傷害,國王向她保證,佛陀與他的首座弟子都會好好照顧他,他的安全是不成問題的。   「佛陀也派遣舍利弗來探望公主與他的繼母王后。可敬的首座弟子教導她們佛法,建議每天在日常生活中修行,以便開展心靈的覺知力。」   「有一回,他在教導時,說:『我知你們兩位王家女性都很有美德,生活一直都是楷模。我要教給你們隨時隨地都可以用的方法,幫助妳們活在幸福的心智狀態中。』兩位女士都微笑了,盼望舍利弗尊者可以解決她們長久以來的憂悶消沈。」   「他說:『我要教你們的是終生八戒,是妳們日日、時時、甚至分分秒秒,都能遵守的修行方法,妳們要注意心智心念、情緒、說話、與行動,然後,有意識地選擇要如何表達。這一套的前五戒妳們早已知道並已在修習中: 「我承受這條規定以戒絕殺生。」 「我承受這條規定以戒絕偷盜。」 「我承受這條規定以戒絕邪淫。」 「我承受這條規定以戒絕謊言。」 「我承受這條規定以戒絕吸食會導致喪失正念與自制的麻醉物品。」 「我承受這條規定以戒絕惡口。」 「我承受這條規定以戒絕粗語。」 「我承受這條規定以戒絕無用語。」   「當舍利弗說了這套終生八戒,耶輸陀羅公主問:『長老尊者,就如同你說的,我們已修習了最先的五戒,為何又加了後面三戒?』」   「舍利弗回答:『是為了要展示一個事實,即大部分我們所可能會說的話是沒有太大價值的。佛陀常常告訴我們,沈默是最高貴美好的。我們常常聽到腦海裡的想法與聲音,但是,這些想法有可能是沒有太大意義的,甚至是破壞性的,可能會對你自己或別人的生活造成負面影響。』」   「假如你隨時注意想法與言語,你終有一天能清除掉對自己與他人沒有助益的思想言語—— 因而變得快樂多了。你很快就會習慣於擔任你心智心念與舌頭的保鑣。這些腦海中沒必要的對話自然會消失退去,你的心就會越來越平靜。」首座弟子繼續說。   「公主與王后把舍利弗的告誡放在心中,把這終生八戒與禪修練習混合起來。沒有多久,她們就都能接受家中所發生的劇烈改變,讓生命繼續向前走。她們甚至參與了更多的社會服務活動,也追求更高的心靈成長。」巴帝耶結語道。   「有一天,佛陀建議舍利弗,下回拜訪王宮時,要把羅睺羅一起帶去。」阿難說。「舍利弗認為這是很棒的想法。舍利弗他們到達時,我很幸運正與這兩位王家女性在一起。」   「舍利弗要讓羅睺羅省親成為一場驚喜,其結果果然是如此。當這位年輕僧人走近房間時,王后與公主幾乎是從座位上跌下來衝向他。看得出來,她們很想擁抱他、親吻他,但是她們盡力克制了自己。她們很清楚知道,羅睺羅已不再屬於她們,而是僧團的一部分。看到她們掉淚,感覺到她們強烈地想要碰觸他、擁抱他,就某一方面而言,很令人心痛。」   「恢復鎮靜後,她們以極大喜悅靠近他,跪下來向他表示服從尊敬。羅睺羅微抿了嘴,對她們兩人表示愛與親密。我可以看得出來,他想要投入她們的雙臂,回敬她們的親密感覺,畢竟他才七歲。但是,他也克制自己,保持平穩不動,讓自己像是一位非常有尊嚴的年輕僧人。」   「摩訶波闍波提王后是第一個說話的人。她說:『我的天啊!神聖的羅睺羅,你可真是改變了!我看你不只是身高和威儀有所長進,連覺知力與心靈的深度也成長了。你的全身都散發著亮光!』」   「年輕僧人盡力不表現出害羞臉紅,回答說:『每一天我都受到指導,浸染在佛法中,也浸染在佛陀好弟子的行為中。祖母,我學習了好多好多事情,我現在的生活,真的好快樂。』」   「耶輸陀羅公主皺了一下眉,心想著兒子早已忘了她。羅睺羅馬上感受到了,他立即轉向母親,說:『假如不是過去妳那麼教養我、愛我,親愛的母親,我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能適應與父親的生活。我會記得你為了我們這個家族所做的一切犧牲,會永遠尊敬妳、愛妳。我知道妳很感恩我有這麼難得的機會,能在父親與舍利弗尊者教導下成長。』」   「公主一聽到這些仁慈的話語後,表情立即改變了,說:『親愛的兒子,我實在非常想念你,一直到現在,我們從來不曾分離過。我知道你已得到我要你去爭取的繼承,你會發現你所得到的,是比任何物質財富的繼承,還更好、更偉大的。你是在正派善良的人手中,我再也不用擔心了。』然後,她說,也許有一天,她也會加入僧團,他們可以一起學習、淨化心靈,滅除國土人民的痛苦。那天這兩位王家女性的言行舉止,我深受感動,對於年輕羅睺羅情緒上的早熟,我也真是驚訝不已。」阿難結語道。   大迦葉尊者站起來,說:「朋友們,我想此時是休息的恰當時間,我多麼希望難陀與羅睺羅都還活著,能來到這個結集會議,他們在敘述師尊的生命故事上,一定能有深遠的貢獻。可惜,那是無法如願的。」   每位阿羅漢都安靜片刻,思念著兩位受人喜愛、已故的好友;就這三位堂兄弟而言,那是他們已逝的親戚。在對往事回憶中,哀傷並不存在,因為對他們而言,哀傷和各種與自我相關的東西,早已徹底消除了。他們深深感恩能夠認識這些王子,以及今晚回憶錄中所提到,其他那些他們珍愛的人。 第17章 六位王子與一個理髮匠   阿難正在對五百位阿羅漢背誦《中部婆私托經》(Vasettha Sutta)   「……有兩位年輕的婆羅門,一位叫做威西他(Vasettha),一位叫做巴烈威加(Bharadvaja)……他們開始一場對話,是關於使一個人成為婆羅門的素質。   巴烈威加說:『那是與一個人的家庭有關,假如一個人有純良的血緣,在七代間沒有與其他種姓通過婚,那麼,他就是一個婆羅門。』   但是威西他說:『我不同意。假如一個人行為良好,完成了職責任務,那麼,他就是一個婆羅門。』   他們困住在自己的理念中,誰也無法說服對方是對的。威西他建議去聽別人的忠告,說:『有一位叫做喬達摩的隱士,他是釋迦族的王子,聽說他在教導人過一種完全清靜的生活。實際上,一看到這樣的聖人,就覺得很好!讓我們去找這位喬達摩,請他把這個問題說清楚,我們就以他的答案來解決我們的爭執。』   所以,兩個年輕人就出門去尋找這位他們聽說的師尊。找到他時,他們有禮貌的向他打招呼,然後,威西他對他說:『我們兩個是正統教育的學生,也都被認可是學習吠陀的專家……即使是這樣,喬達摩,有一件事我們彼此意見不同,具體的說,甚麼是婆羅門的傳承……所以,請為我們解釋,婆羅門是什麼?』   佛陀回答:『我將為你們解釋,我所根據的是,各種活著的生物,有多樣化物種。假如你看著樹、草、昆蟲、四足動物、爬蟲類、蛇、魚、水中生物、鳥與會飛的物種,就能看的出來,他們都是不同的物種。但是,在人類當中,就沒有不同的種類—— 他們都是屬於同一種類。從頸部到腹股溝,從肩膀到屁股,從背部到前胸—— 人類就只有一個種類……在人類方面,不同的地方只有傳承。』   『一個人是農夫,或依特種技巧維生,或靠買賣商品為生,或為別人服務而得到報酬,我們依據他所做的事來稱呼他,我們不稱呼他為婆羅門。它可以是一個小偷、兵士、牧師或國王,我也是依據他所做的事來稱呼他,我們不會稱呼他是婆羅門。』   『我不會只因為某人的母親或是血統』,而稱呼他為婆羅門。一個人可以被尊稱為「閣下」並不代表他就不會有習氣與執著。一個已經不會執著,不會貪取的人,我才會稱呼他為婆羅門。』   『我也會稱呼下面的這些人為婆羅門:一個已經完全擺脫束縛,不再焦慮不安的人;一個切除無明的繩索與虛假知見綑綁的人;一個已移除各種障礙而開悟的人;一個不會被激怒,能忍受羞辱與暴力,他的力量與武器就是忍耐;一個沒有憤怒與無明,只有自制力與純真行動的能量,沒有重複的習氣,不再輪迴的人。這些人我稱呼為婆羅門。』   『這些人我也稱呼為婆羅門:一個感官慾望已去除,在身上毫無痕跡的人;一個深入在智慧方面,熟練於決定正道與非正道,到達終究目標的人;一個不論是與大財主或雲遊僧人,都不與之廝混的人,;一個決不會施暴的人;一個已移除渴求、怨恨、驕傲、妒忌的人;一個說有意義、真實話語的人;一個從不偷竊的人;一個對今世或來世沒有期待的人;一個沒有懷疑,已陷入無有死亡意念的人;一個已超越美德與無美德的雜質,一個沒有憂傷與煩惱,純淨的人;一個已經到達彼岸,沉思、冷靜、又沒有懷疑的人;一個已放棄感官享樂,包括不斷變化的生滅的人;一個已放下渴求的人;一個能避免喜愛與嫌厭的人;一個已完全了解眾生如何生、如何滅,是已經沒有執著,開悟的人。』   『所有的頭銜、名字與種族都只是世間的傳承,這些能存在是由於普遍的共識。這種虛假的信念,長久以來已深植在無明的人的心智心念裡,而這些無明無知的人,卻還說,「一個人是由於出生而成為婆羅門」。』   『恰恰相反,沒有任何人一出生就是婆羅門;也沒有任何人一出生就不是婆羅門。一個婆羅門之所以為婆羅門是由於他的所做所為,而一個不是婆羅門的人之所以不是婆羅門,也是由於他的所做所為。有智慧的人如實看待所有行動,他們對行為的果報徹底了解,是緣起觀的先知。世界的存在是由於行動的因果,所有一切事物都由因果行動所產生,所有眾生都受到因果行動的管制與束縛。』   『婆羅門是自律、健全生活與自制的結果,這是婆羅門的本質。』   威西他與巴烈威加對佛陀說:『真理已由喬達摩尊者以各種方式為我們解說了,我們皈依他,他的佛法,他的僧團。但願喬達摩尊者能接受我們為在家弟子,從此以後,我們會終生皈依他。』」   阿難背誦完這部經,接著大迦葉尊者敲擊了銅鑼,這強而有力的聲音連下面的山谷都共鳴著。「朋友們,這是今晚大會的結束;我們明晨黎明再見。我祝福你們休息平安,禪修純淨。」   五百位阿羅漢離開大廳,而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們,則來到大迦葉尊者的洞穴房舍,進行更深入的討論。   當大家都舒適坐好後,大迦葉尊者說:「阿難,我相信今晚,是你與你的親戚們出場的時候了。還有你,優婆離;也許在段故事裡,你們得忍受稱讚了。」   阿難、阿那律、巴帝耶與優婆離友善的咯咯笑著,準備好在故事中上場。   「誰要敘說加入僧團的故事?」大迦葉尊者問房舍內四位關係重大的阿羅漢。這四位令人尊敬的長老彼此看來看去,然後,巴帝耶回答說:「我想今晚我們應該讓阿難休息一下,我先開始來說故事吧。」   阿難感激地微笑,然後就放鬆靠在洞穴的岩石牆上。   巴帝耶開始說:「佛陀與他的大群追隨比丘離開了迦毘羅衛城區,朝向王舍城移動。在回程路上,他停留在末羅國(Malla)的阿奴比亞芒菓園休息。就在這個時候,淨飯王召集了一個釋迦王族的聚會,說:『現在我高貴兒子已成為佛陀,我力促你們每一個王族家庭,都送一位王子給我,我將安排讓他們在佛陀面前授戒出家。』   釋迦族的領袖們很慎重地同意,事後很快地就有數百名王子,與國王一起去到阿奴比亞芒菓園,接受出家授戒。一些已把王子送出家的釋迦家庭,發現阿難、阿那律、巴古、金比拉、提婆達多還有我自己,尚未遵從國王的願望。雖然我們當中有三個人是國王弟弟的兒子,也不該免於遣送自己的王子進入僧團。我們的家庭受到譴責,父執輩的不配合,引起很多憤怒聲浪。」巴帝耶說。   優婆離說:「你們不能真的責怪這些年輕王子不願意去受戒。八十歲的淨飯王已經退休卻沒有男性繼承者;巴帝耶的哥哥也過世了,現在的第一順位是巴帝耶。那時候他正忙著為國王攝政。其他的王子,坦白說,除了在個人世界追求享樂之外,對外在世界毫無所知。他們對王國中的真實生活完全沒有意識,如果有任何人該受到譴責,那應是寵壞他們的家人。」   阿那律說:「我知道你不是在評斷我們,親愛的朋友,我第一個出來承認,你是完全正確的,我就是其中一個,我對於王宮外的世界與王族朋友圈外的生活,真的毫不知情。我們自私自利,完全自我放縱。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聽起來好像不可能,但卻千真萬確。」   「我的堂兄弟所說的,是保守的說法。」巴帝耶靜靜地笑著說。「從孩提時代開始,我就是阿那律最親密的朋友,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接續說一個關於他的特別故事,應是很恰當的。」   阿那律苦笑了一下,知道他的堂兄即將要說的是那一樁事,他說:「是指我們討論師尊生活,那樁事嗎?」   「我想這會有助於全世界了解『事前』與『事後』的差異,長老尊者。我希望你不要嚴厲反對。」巴帝耶開懷大笑地回答。   「不會,就說出來吧。大迦葉尊者,如果我們談到關於你的故事時,你會感覺難堪,比起即將要談到關於我的故事,那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阿那律笑笑地說。   「反正我就要說了。」巴帝耶開始說:「這六位你剛剛提到的王子,包含阿那律與我,有一天,正在玩大理石遊戲。那時候你還很小,也許是九或十歲;當然,我大一些。我們的賭注是『輸的人要供應糕餅』。在某一回,阿那律就是一直輸,這讓他很惱怒。每次他輸了,就派侍者去請他的母親供應糕餅。到他輸第四次時,他母親已經沒有糕餅了,沒辦法之下,她只好回話:『我們沒有糕餅了』。   「信不信由你,我最親近又最親愛的堂弟阿那律,不了解『沒有糕餅』的意思。(2)他以為是某種新糕餅的名稱,叫做『沒有』糕餅。所以,他就遣回侍者,要去拿些『沒有』糕餅回來。阿那律的母親太了解兒子無法理解世界上有什麼叫做『沒有』這回事,因為他從來是要什麼有什麼的。現在知道我所說的放縱的意思了吧?」   在座的阿羅漢們一聽到這個小故事,都開懷大笑,而阿那律只是坐在那兒微笑著。   巴帝耶繼續:「阿那律的母親決心要教小男孩什麼叫做『沒有』,所以,她就送去了一個金色的空盒子—— 裡面沒有糕餅。你瞧!當他們打開金色盒子,裡面竟裝滿了你能想像得到最上等的糕餅!城裡的護法神記得親愛的阿那律在前世所曾做過的功德善行,所以就神奇地讓糕餅出現了。」   「好幸運的年輕人。」優婆離微笑地評語。   「確實很幸運。」巴帝耶說。「阿那律又輸了,打開金色的盒子,請我們吃。它們是到目前為止,我們吃過最好吃的糕餅!所以阿那律很不解地,回家後就問母親:『妳愛我嗎?』   她很甜蜜地看著他,回答:『都從我的心滿出來了。』   被寵壞的小孩說:『如果你愛我,你以前為何從不曾給我吃過“沒有”糕餅?從現在開始,我其他的都不要!』   阿那律的母親召集年輕侍者,問他:『年輕人,在盒子裡面有什麼嗎?我拿給你的時候是空空的。』   僕人回答:『當王子打開金色盒子時,整個盒子滿滿都是我所看過最漂亮的糕餅。』   阿那律母親那時才明白,她的兒子必定是有特殊能量與榮耀的人,他過去世已經累積了很多的善行功德。從那天起,只要他要求要糕餅,她就給他空的金色盒子;而每次他打開,都裝滿了來自天界的『沒有』糕餅。」巴帝耶開懷大笑,結束這個故事。   「像這樣被寵壞的王子,又是如何才理解比丘生活與授戒任命的意涵呢?」摩訶迦旃延問。   「我並不理解。」阿那律回答。「當我的哥哥摩訶納馬告訴我,我們家一定要送一個兒子到佛陀那兒授戒,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講什麼。雖然當時我已經比較大了,卻連『沒有』的意思,也還沒學懂。」   「我可以證明他的無知—— 或者我應該說『天真』,長老尊者。」優婆離開懷笑著說。「我是他的理髮匠,我們都知道的,理髮匠對他的老顧客是無所不知的,什麼都知道。我們不應對阿那律太苛求,因為其他的五位王子也好不到哪裡,都被寵壞了。」   阿羅漢們聽到了這些,包含阿那律,都禁不住笑了出來。   「長老尊者,本以為今晚會聽到很多盛讚,沒想到聽到的,會是如此爆料的趣事。」大迦葉尊者笑出聲說:「阿那律,請繼續說你的故事。」   「所以我就問我哥哥摩訶納馬:『什麼是授戒任命?那到底是什麼?』   我哥哥回答:『一個人接受授戒任命就要剃光頭髮與鬍子,穿染色衣,睡在竹床上,出去到處托缽乞食。』   我完全嚇呆了,說:『噢,哥哥,假如是這樣的話,我是不可能接受授戒任命的!』   摩訶納馬經過思考後說:『那你最好要學習有關人類的事業,留在家,管理我們的家業。我們兩人之中,一定要有一人接受授戒任命。這是國王的命令!』   我的臉上一定像是畫了一個大問號,因此我的哥哥向我解釋『有關人類的事業』的意思。這當然涉及所有準備、耕種、收割稻米—— 以及其他種種事情的過程。   我對他說:『假如是如同你所描述的那樣,那麼,有關人類的事業是永遠做不完的!那什麼時候我才能享受感官慾樂,而不用面對所有這些生活中的煩瑣事?』   摩訶納馬回答:『那是真的,世間的事是沒完沒了的。我們的父親與祖父是在沒有完成前,就過世了,而這也同樣可能是我們的命運。至少是我們兩人其中一個人的命運,而那個接受授戒任命的人,也許有機會可以開悟。』   突然間靈光一閃,我明白授戒任命也許正是我要逃避處理這些粗糙現實問題的方法,所以,我說:『假如情況是如此,既然你已經了解經營人類事業的方法,你最好留在家裡,照顧與經營我們的家產。我將會是出家去與佛陀過苦修生活的人。』」   「你是如此的天真無知,阿那律,我確定當時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巴庫拉說。   「也許我確實是知道的,我內在有些東西在對我說,這就是我必須走的方向,所以突然間,我就覺得我非要這樣做不可。」阿那律驚嘆地說。   「我到母親那兒,去告訴她我的決定。她堅決反對,拒絕給我許可去接受授戒任命—— 即便這是國王的命令。她非常愛我,無法忍受我或哥哥離開她。我要求她第二次她仍然拒絕。我要求她第三次,她很機靈地說,如果國王的攝政者,我最好的朋友巴帝耶也接受授戒任命的話,她就會給我許可。」阿那律說。   「阿那律的母親很確定,由於我的王家責任在身,是不可能被說服去接受授戒任命的,而且我因為是王位繼承的第一順位的人,當時快樂的很。所以她聰明地訂出了這種有條件的許可。」巴帝耶說。   阿那律說:「我馬上去找巴帝耶,告訴他,我能否授戒任命就要依賴他了。他卻是直言不諱地回答:『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但是,可別把我牽扯進去。』」(3)   巴帝耶說話了:「在我的心裡,我真的很想對阿那律說我們可以一起去接受授戒任命,但是,當時我非常執著於權勢與奢華,無法放棄它。他非常堅毅、有耐心,然而我就是繼續對他的懇求說『不』。我最後對他說,要等七年,到那時,我會放棄王位,我們兩人就可以一起接受授戒任命。我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他死心靜下來。他很令我吃驚,說他不能等那麼久。所以,我說:『等六年,如何?』   我必須要應付阿那律的堅持,他就是不肯放過我。我繼續減少時間與他討價還價,他要求我從六年到五年,到四年,到最後只有一年。」巴帝耶繼續說。   「我一直告訴巴帝耶我等不及了,後來他同意減少到七個月,而我卻繼續懇求。他下降到六個月、五個月、四、三、二到只剩一個月,但是我仍不讓步。我猜,我一定把他累壞了。」   「這麼說吧,我最後的底線是七天,而阿那律終於接受了。我需要至少一星期,才能把統治整個王國的事物移交給我的堂兄摩訶納馬,他就是阿那律的哥哥,是在我之後的第二順位繼承人。除此之外,我也要在感官的吃喝玩樂方面,最後縱情享樂一番。」巴帝耶下了結語,大大地露齒而笑。   「我們六位王子,加上優婆離—— 在這豪爽的七天中,放縱在不受拘束的感官享樂中。」阿難笑笑地說。   「噢,是的,阿難,你也是其中一個,我幾乎忘了。」摩訶迦旃延笑著說。「我很難想像你們會那樣地放縱自己!光憑想像就夠嚇人的!」   「我們離開迦毘羅衛城時,是由大象隊、騎兵隊、步兵隊等兵團所護送。當他們轉向回首都時,我們七個人就獨自前行穿越末羅國,這就是我們走向出家的第一步。」阿那律說。   「我們的第二步是,把所穿戴的華麗衣服、珠寶換下來,改為簡單的黃色僧袍,並且光腳步行。我們把所有的衣服一起捆好,交給優婆離。我說:『親愛的朋友優婆離,你現在可以回家了,我們再也不需要這些了,這些衣物夠讓你過好日子。』」巴帝耶加進來說。   「但是,我並不想讓他們丟下我而離開。」優婆離說:「我哭泣,在地上打滾以示抗議,但是沒有用。王子們並不讓步,最後我站起來,在淚眼中向他們致敬,往回家路上走。沒有走多遠,我卻理解到,首都裡的雇主們可能會以為我謀殺了王子們,偷盜他們的財產,而回來成為一個有錢人。畢竟,我只是一個理髮匠,只有我才有剃刀工具!因此,在長思深想後,我把衣服珠寶吊在樹上,對自己說:『好啊!現在我已將這些東西做慈善之用了,我可以加入王子們了。』」   「當我們看到優婆離靠近我們時,我馬上注意到他是雙手空空的。我的第一個想法是,他一定是被搶了。」阿難說。   「我解釋拋棄他們精細財產的理由,他們相當能理解,我是真的很有可能被控訴偷盜和殺害他們。所以,我們就一起走向阿奴比亞芒菓園去拜見佛陀。」優婆離微笑地評論。   「當我們到達佛陀與阿羅漢紮營的地方,我們慢慢的靠近,也許還在想著,最後一分鐘,我們仍可以反悔,回家去。」阿難說。「當佛陀看到我們來了,他叫住我們,要我們向前走。」   「『向你們問候,我的朋友與堂兄弟們!你們為何而來呢?』佛陀問。   我為我們的團體發聲,說,我們來是為了履行家庭的義務,要接受授戒任命加入僧團」,阿難說。「然後,佛陀問:『我的朋友優婆離,你又為何而來呢?』」   「在我回答前,婆提達多就出聲說:『優婆離是我們的僕人,我們需要他為我們剃髮與清洗僧袍。』   佛陀回答:『在我的僧團中,是沒有僕人的,婆提達多。比丘都是平等的,我們自己照顧自己。所以,優婆離,你現在已無工作可做了,那你要做什麼呢?』   「我告訴他我不知道。我不能回家,因為他們的親戚可能會以為我搶奪又殺害了他們。然後,佛陀問我是否有意願接受授戒任命。我說我只是一個僕人,但是他說:『在我的僧團中,沒有種姓制度。優婆離,我再問你一次,你是否有意願接受授戒任命?』   「我很驚訝,並回答:『是的,師尊,假如你要接受我。』然後,他說:『在這種情況下,我要先為你授戒任命。』   婆提達多抗議說:『假如你先為他授戒,他將會是我們的前輩,那我們在層級上,就必須要聽從他。』佛陀很慈悲的看著他,說:『會是這樣。』接著,他就為我授戒,之後才為剩下的人授戒。」   「假如我對僧團歷史有正確的了解,我似乎記得你們都經歷相當長久時間才證得開悟。是這樣嗎?」巴庫拉問。   「以我的例子,我花了兩次的雨季安居時間—— 幾乎是兩年。」阿那律回答。「舍利弗在引導我進入禪定時是很有幫助的,而師尊親自幫我證得入定。他教導我時,是在西堤(Ceti)的竹林園,他要我在當年雨季時再回來。他感覺出來這是個適合我的地方,而他是對的。在雨季結束時,我證得了阿羅漢。」   「巴古,金比拉與我大約花了相同的時間,我們都是由佛陀教導的。我們也受到其他仁慈的資深比丘引導。」巴帝耶說。   「在聆聽親愛的富樓那尊者開示之後,我證得初果須陀洹,從此就一直很感激他。你把我放在樓梯的第一階,我親愛的老師,然後我就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上爬。」阿難以極強的情意對富樓那說。「而不用說,我是一直到幾星期前才證得開悟的—— 在我們結集會議開始的前夕。我本以為永遠達不到。」   「我們知道你懷疑你是否會達到目標,但是我們都知道你會的。」巴帝耶說。「就像師尊常常說的,時間是一種假象,當水果成熟了,它會自然掉下來的。」   「我知道那些年他一直把你帶在身邊,我親愛的阿難,就是要確保你能得到你勞力的果實。做為師尊的首要侍者,你也有很多的責任,是我們所不用承擔的。還記得他對你背誦《中部空大經》(the Mahasunnata Sutta)嗎?」富樓那問。   「是的,我記得。」阿難容光煥發地回答。   「你何不以師尊的話語,告訴我們他說了什麼。」這個提出請求的人把阿難放回他該有的位置。   阿難吸了一口巴庫拉的喜馬拉雅山茶,然後說:「佛陀告訴我:   『阿難,弟子不應追隨在老師身邊,只是為了聽聞開示、詩偈,與解說而已。為何這麼說?已有很長久的時間,阿難,你一直在學習我的教義,記住它們,逐句地背誦它們,用心智來檢驗它們、深入它們……   但是談到……少欲,知足,隱修,超然於社會,提升能量、戒、定、慧、解脫、解脫的知識與見解:為了這種談話的緣故,弟子應該追隨在老師身邊,即使被告知要離開也不管。』」   「師尊從來沒有要你離開,我親愛的朋友。」大迦葉尊者說。「他繼續把你越拉越近,說是珍惜你的心智、你的忠誠、你的細心關懷、還有你凡事樂意的態度。佛陀的日常生活從來都是依靠你,而且你能忠實地記憶他的話語。佛陀知道終有一天,你會得到你的獎品,因為你拒絕放棄,而你也從不會表現出失望的樣子。你只是盡最大能力去表現,從不抱怨、從不想到自己,你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我的朋友。」   洞穴房舍內的其他阿羅漢們,溫暖地表示他們也同意。阿難低下頭,反思著主席所說的話。終於,他坐直了,微笑著說:「你今晚就是下決心要盛讚我一番,可不是嗎?」   房舍內的比丘朋友們,很有情意地互相微笑。大迦葉尊者保持安靜,但是閃亮的眼神所散發的,不只是對朋友的愛,也是在確認,對阿難盛讚的話是真實的。   「你尚未提到提婆達多。」斯伯卡詢問。   「佛陀的妹婿認真禪修已有一段時間了。他最後達到了四禪定,而擁有某種程度的神通力。不幸的是,他沒有再超越那個階段。」巴帝耶說。   「我們的老朋友提婆達多對於不是第一名,以及老是處在偉大的佛陀陰影之下,從來是相當無法釋懷的。他的傲慢與自大,使得他無法實現潛能。我們都知道後來他變成什麼樣子,但是這個部分的故事,我們留待以後再說。」大迦葉尊者說。   「提婆達多顯然從未曾瞭解你下午後半時段所背誦經文的意涵,阿難。」優婆離說。「他就是無法放下根深蒂固對婆羅門的定義,到最後,他還是堅信那是來自遺傳。他知道他必須順從於我,我卻常常能感受到他內在的憎怒」   「巴古與金比拉,他們又是如何呢?」斯伯卡問。   「在證得阿羅漢果之後,他們去到喜馬拉雅山,從此就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我猜想,他們從此過著禪修的生活,享受解脫的極樂,又同時把慈心的保護能量散發給所有眾生。這樣的行為是一種無可計量的偉大貢獻,千萬不可小看而以為不重要,或『較差』。就如同佛陀在很多場合所說的,善於教導佛法不是為人類服務的唯一方法。」阿那律說。   阿難說:「那是完全正確的。為全人類的福祉散播慈心的能量,也許才是最偉大的奉獻。針對這個主題,請允許我用一段我偏愛的佛陀的詩偈: 『有高度行善技巧,祈願得到平靜, 因此,一個人的行為舉止應該: 有能力,正直,完全正直,心胸開放, 溫和,不會驕傲。 滿足,容易供養;職責少, 生活輕便;感官節制, 慎重,含蓄,不貪愛執著於家庭。』 『不論有何種眾生:膽小的,堅強的,與其他各種, 長的,巨大的,普通的,短的,大的; 見過的或未曾見過的,住近的或遠的,已出生或即將出生的;祈願眾生健康快樂。』 『讓人不蒙騙他人,也不在任何地方鄙視任何人。 無論生氣或心懷惡意,人不應希望他人受傷害。』 『就像母親會冒著生命危險 去保護唯一子女, 人應對所有一切眾生, 培養無止境的愛心。』 『讓人的愛瀰漫全世界, 沒有任何阻礙, 在上、在下、在各方, 沒有阻礙、不合與敵意。』 『站著,走著,坐著,或躺著; 只要醒著時, 人要發展正念, 就像是最高的住所。』 『不要陷入錯誤,要有美德,要具有洞見; 放棄感官慾望的執著, 這個人就不會再來出生。』」(5)   洞穴房舍中的阿羅漢,雙眼閉上坐著,傾聽阿難那有力且深沉的詩偈。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他散發給宇宙的震動力,分享著他那慈悲為懷的本質。   「晚安我的朋友們。」大迦葉尊者說。「今晚無須再有任何言語。」    第18章 給孤獨長者   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在早晨的休息時間相聚。每個人都攜帶了裝有八種必需品的小布袋,包含兩件額外的僧袍,一個刷牙的葉柄,一把剃刀,針與線,濾水器,水杯,還有托缽碗。這些是他們所有的世俗所有物,比起他們當中一些人所遺留不要的,這些真是一文不值。   「我被告知,我們在供養儀式後馬上就要離開這裡。卡拉(Kala)和他的妻子須闍陀(Sujata)會親自護送我們下山,去到他們的別墅。」富樓那對摩訶迦旃延說。   「我想這兩天的閉關修行,對大家都是好的。住在洞穴裡對禪修是可以有好處的,可是我已經想要改變一下。卡拉與須闍陀真是仁慈,把他們的家提供給我們。」   「我們正在探討的這一段師尊的生命故事,這會是很恰當的時間與地點。我很了解給孤獨長者,我肯定他會非常高興的。」富樓那說。   大迦葉尊者已經決定把整個議程停止兩天,這樣一來,五百位阿羅漢、大群的工作人員、加上一些志工,就可以多些時間休息。從結集大會開始,已經好幾個星期了,沒有一天是預留作為閉關修行用的。大部分的阿羅漢會去竹林精舍,他們可以在那裡享用極度少有的隱修時間。卡拉是給孤獨長者的兒子,他已從阿闇世王那裡得知,在這兩天的閉關時間中,附屬結集小組將要回憶他的父親與佛陀的故事。他表達要出席的意願,而國王已經代他從大迦葉尊者處得到允許。主席邀請他與妻子不只要出席,而且也要參與討論。   雖然卡拉與妻子須闍陀都是出生、成長且住在舍衛城(Savathi),但是卡拉有一半的事業在王舍城,所以他有一座豪華的大廈在那裏。他也有很多親戚住在王舍城。他父親娶的是他事業夥伴的小姨子,那位夥伴是王舍城裡有影響力的財經家。卡拉有很多表兄弟姊妹在那裏,他自己在王舍城的事業也很興旺,所以,只要有時間,他很喜歡住在那裏。   好幾年前,須闍陀愛上了位在七葉窟附近,威巴拉山丘斜坡上的溫泉。她說服丈夫在溫泉附近建造了一座很寬敞的別墅,這樣她就可以享受清涼微風與山下的景色。雖然一年到別墅只不過三、四次,他們把別墅維持得相當好,只要想去就隨時可以去使用。他們很仁慈的把此處提供給附屬結集小組,作為這次集結閉關修行之用;他們自己則住在城裡的大廈,每天通勤來參加討論。   卡拉與須闍陀贊助那一天的供養典禮,菜色和他們平常所享用的一樣豐饒,是一場色、香、味與聲、觸俱全的饗宴。他們在大會廳旁搭了白色帆布帳篷,配上常用的蓆子,香蕉葉的盤子,花朵,與香味開水。蓆子是由佛陀六種光環顏色的布做成的,在整個場地內,交錯構成一個彩虹圖案。花朵的顏色都是搭配蓆子的,服侍的僕人服裝也是一樣。   卡拉與須闍陀想要在餐後,送給所尊敬的阿羅漢們又新又好的僧袍。因此,樟腦味的大箱子已經打開平放在旁邊,裡面裝滿了用絲料做裡子,新縫好的澄黃色僧袍。   供養典禮結束後,他們將護送阿羅漢們去到他們的別墅,並且開始討論佛陀與好布施的給孤獨長者間的特殊關係。   阿羅漢們在早晨休息後,依序進入大廳,阿難與大迦葉尊者一起走上講台。   「在今天的供養典禮之後,我們將要休會兩天兩夜。我祈願你們回來時,是以全新的熱忱來執行我們尚未完成的任務。阿難尊者,我想你要開始講述的部分,是佛陀有關財富的經教。」大迦葉尊者說。   阿難更往講台靠近,將雙手分別靠在台子兩邊作為支撐,開始背誦《相應部拘薩羅相應經》(The Kosalasamyutta)(1)。佛陀對憍薩羅國的波斯匿王(King Pasenadi of Kosala)說了如下的話語:   「『國王,在這大白天,你是從哪裡來的?』   『有一位在舍衛城的大富豪沒有留下遺囑,已死了,我是運送他的無繼承人的財富來到王宮。一共有八百萬的金子,銀子更是無數,但是這位戶長的三餐都只是紅米煮的稀粥;他穿著三件式的大麻製衣物,乘著一輛用葉子做雨棚的破爛小推車跑來跑去。』國王回應說。   『因此,偉大的國王,一個低下的人獲得了豐富的財富,並不會讓他快樂與喜悅,也不會讓他的父親、妻子、孩子、工人、僕人,或他的朋友、同事快樂與喜悅。他也不會供養苦修者與婆羅門,這種供養會引領他向上提升、得到天的果報、享受屬於天的快樂。由於他們的財富未能適當運用,會被國王或小偷取走、被火燒掉、被水帶走、或被無愛心的繼承人佔有。在這種情況下,偉大的國王,財富未適當運用,就會浪費掉,沒有充分利用。   但是,偉大的國王,一個高尚的人獲得豐厚的財富,會讓他自己快樂與喜悅,也會讓他的父親、妻子、孩子、工人、僕人,或他的朋友、同事快樂與喜悅。他會供養苦修者與婆羅門,這種供養會引領他向上提升、得到天的果報、享受屬於天的快樂。由於他的財富能適當運用,不會被國王與小偷取走、不會被火燒掉、不會被水帶走、無愛心的繼承人不會佔有。在這種情況下,偉大的國王,財富運用得當,能充分利用,就不會浪費掉。 『就像在無人煙地方的涼水, 無人飲用也會蒸發掉。 同樣的,愚人擁有財富時, 他既不會享用,也不會給人。 『但是,智者擁有財富時, 他會自己享用,也會善盡職責, 支持他的親人, 他不會受到指責,這個人就進入天堂般的境界。』」   當阿難背誦完這段具有雄辯力的詩偈,斯伯卡站上去協助他下講台,其他的資深成員們,則走向隔壁的帳篷,參加豪華供養儀式。   阿羅漢們享用供養的餐飲美食,同時也享受了天篷華蓋圈圍起來、優美又多采多姿的氣氛。接著,就去到閉關的目的地。   卡拉與須闍陀,和他們的僕人,親自護送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與十位記憶比丘,沿小徑前行,來到寬敞的別墅,這裡可以看見青翠的山谷。他們進入大廈,流動的水聲正迎接著他們。在建造大廈時,卡拉要求工程師把一條小溪的溫泉水流,引到庭院中的游泳池與噴水池。這種旋律優美的汩汩水流真是悅耳,又能放鬆心神。   須闍陀說:「各位長老尊者,只要你們有時間來,這裡就是你們的家;假如你們需要任何東西,儘管問卡拉,或我,或我們的總管家巴拉。」這位高大魁梧的,穿著制服的總管家,跪下來,在尊貴的客人面前,額頭觸地致敬。然後他站起來為大家帶路,走向準備好做為下午討論之用、位在一樓的大房間。   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和記憶比丘都已經坐好,他們坐在套上絲布的寬大蓆子上,在大房間中央繞成一個圓圈。   「謝謝卡拉與須闍陀,把你們的家借給我們用;我們非常感激你們的親切招待。提供這麼美好的地方來記述師尊的生命故事,你們是有大功德的。」大迦葉尊者說。   這對夫妻一同鞠躬,接受主席致謝的話語。卡拉說:「我們很感恩能有這個稀有的機會,參與這麼吉祥的場合。」   「誰要開始今天的討論?」當大家都坐好後,主席問。毫不猶豫地,阿難立刻說:「給孤獨長者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事實上,當他過世時,舍利弗尊者與我都在場。(2)且容許我來告訴你們,他是如何遇見佛陀的。」   阿羅漢們,卡拉與須闍陀,都全神貫注在阿難身上。   「給孤獨長者過去常常來到王舍城,在這裡,他與他的貿易合伙人,就是你們的姨丈,建立了很堅實的工作關係,在這裡與舍衛城兩地做物品買賣。結果,兩人都變得非常富有。有一回,給孤獨長者帶了五大車的物品來王舍城做生意。以他們之間的習慣,在他抵達城裡八哩前,他就會派遣人去告知你姨丈他已經在路上了。通常他在一入城的時候,就會有隆重的、與新產品有關的歡迎會等著他,然後商品立刻上市出賣。   「但是,這次當他的商隊人馬抵達王舍城時,到處都不見你姨丈人影,也沒有隆重接待會。給孤獨長者很是納悶。當晚在抵達你姨丈大廈時,發現他的朋友正忙著準備一個宴會。你姨丈幾乎未曾注意到他,只說:『孩子們好嗎?他們健康嗎?』給孤獨長者不知怎麼回事,而你的姨丈卻繼續跑來跑去,指揮明天要舉行的大型宴會。   你的父親猜想,也許是某位合伙人的兒子或女兒即將舉行婚禮;也許頻婆娑羅王(Bimbisera)會是主要貴賓。你的父親說:『大富翁,你通常會放下一切來歡迎我,進行我們的生意。現在是怎麼回事?』   你的姨丈回答:『我正在安排一個隆重的布施供養典禮。我已邀請佛陀與他的僧團明天來用餐。』」   卡拉有禮貌地打斷了阿難,說:「請允許我,長老尊者,我想要說說這個部分,我父親一再重複告訴我這個故事。」   阿難點頭,卡拉接者說:「當我父親聽到『佛陀』這個字,他的心神,他的整個身體,好像真的飛了起來一樣。他告訴我,他經驗到整個心神極度喜悅的感覺。他是狂喜的!   我的父親問:『大富翁,你說“佛陀”嗎?』姨丈說:『是的。』一連三次,好似被某種強大力量所驅使,父親說:『大富翁,你說“佛陀”?』連續三次,姨丈都是肯定的回答。在正常的情況下,姨丈應該早就會注意到父親那毫無條理的狀況,但是那一天他卻沒有。他的心意完全貫注在安排布施供養典禮上。   我父親說:『在這個世界上,根本連聽到“佛陀”這個字眼都是稀有的,更不要說有一位將出現在我們眼前。有可能讓我現在就去向他致敬嗎?』   『不是現在,給孤獨長者。佛陀的精舍就在葬屍場附近,這麼晚了,你若要去那裡會是危險的。你可以在早晨去,然後向他致敬。』姨丈回答。   從那一刻開始,我父親一心一意只想到佛陀。他連晚餐都吃不下。想到了佛陀,他早早就去睡了,希望能早點起床去見他。半夜裡,他醒來了三次,深切想著佛陀。他對佛陀的虔誠,隨著一小時、一小時的時間流逝,而更見增長。每次醒來,都以為天亮了,可以去見師尊了。但是,每次都發現還在夜半。   在接近終夜時分,黎明即將到來,他起床,沿著陽台一直走到大廈的門口。他注意到大門已經打開了,那是不尋常的。他走下樓去,向著前往城裡的主要街道走去。   當他走到城門時,發現門也已經打開了,那也是不尋常的。他繼續朝佛陀精舍的方向走去,由於仍是夜晚,他迷失了方向,結果走到葬屍場。他不小心踏到了一具屍體,父親聞到衝鼻的臭味,流浪狗與豺狼都號叫了起來。他真是嚇壞了。幸好,他對佛陀的虔誠信仰使他很快回神,而找到了走向精舍的路。他說他感覺有某種引導力陪伴在他身邊走著,他心想著:『我為何要害怕?我正在前往拜見佛陀的路上。』」卡拉微笑地說。   須闍陀說:「我了解我的公公,卻很難想像他會在深夜裡冒那樣的險。他是個養尊處優又敏感的人,我可以想像,在他發現自己在葬屍場迷路,踏到屍體的那一刻,那是多麼可怕,多麼讓他無法承受。」   卡拉開始說:「我父親考慮到:『我如何能確知這位佛陀就是一位完全開悟者?』他當時的第一個想法是,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名字是須達多(Sudatta),假如佛陀會用那個名字來叫我,那我就能確定他是。   「當佛陀看見父親接近時,便從精舍出來等他。當父親更接近時,佛陀叫出聲:『來,親愛的須達多!』父親高興極了,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衝向佛陀足前,向他跪拜。   「父親仍在死屍經驗的驚慌中,所以他只說:『最崇高的佛陀,你昨晚睡得好嗎?』」卡拉說完這段,安靜了一下。   阿難插話道:「那時我正好站在佛陀身後,我聽到佛陀說:『已滅除了所有邪惡,根除了所有煩惱,終止了所有憂愁,所有的阿羅漢,不論日或夜,隨時都能在身心放鬆下,真正的安睡與生活。』(3)   然後,佛陀教導給孤獨長者關於慈善與道德。當佛陀知道他的心智已經可以調適,穩定安靜,已無障礙了,就教導他四聖諦。一聽聞佛陀的教導,他就證得了初果須陀洹。」   「我永遠無法忘記你父親所說的話,和他臉上的表情,他驚嘆地說:『榮耀的佛陀!我認同並接近佛、法、僧,讓他們成為我的皈依與庇護。榮耀的佛陀,請收我為虔誠的信奉者直到我死亡的日子,這樣我才能有功德與喜悅,請接受我明天的用餐供養。』佛陀保持靜默,以此表示他的受納。   給孤獨長者在喜悅若狂的狀態下,對師尊致以最深的敬意,回到他好朋友的大廈。」阿難結語道。   卡拉開始說:「那天中午,佛陀來到我姨丈家中,來參加姨丈所準備的豐盛午宴。父親非常高興又見到了佛陀,告訴佛陀,他渴望明天要做供養,那也是在姨丈的住處。父親有意要提供所能想像最豪華的午宴。」   阿難說:「沒多久,你父親邀請佛陀的消息,就傳佈了整個城裡。每一個來的人都想幫忙,包含你姨丈,頻婆娑羅王。你父親當然不會接受金錢或任何其他的贊助。他堅持只有他自己供養,即使這次是在你姨丈的大廈舉辦。」   卡拉大聲說:「第二天,佛陀和他的阿羅漢們來參加布施供養典禮,父親既喜悅又興奮的隨侍在旁。他親自侍候佛陀,並說:『請到舍衛城來做雨季閉關安居,師尊,與全部的比丘們一起來,我祈願能每天服侍你。』」   「師尊像出謎題一樣地回答:『虔誠的給孤獨長者,完全開悟的佛陀很高興能住在隱蔽的地方』」阿難笑著說。   「父親後來向我解釋,他馬上捕捉到師尊話語中的意思,而回應說:『榮耀的佛陀,你的虔誠信徒實質上完全了解你的意思!』從那一刻開始,我父親整個腦海所想的,就只有要為佛陀與他的僧團在舍衛城提供適合的精舍。他急忙處理好在王舍城的商品,就回家了。沿路上,他對每一個人說:『要種植花園,建造可供休息與住宿的庇護所。要建造精舍,儲存糧食以便布施供養。一位佛陀已在這個世界上出現了!這位佛陀在我的請求下,將沿路來到這裡!』他是如此快樂以致無法自制。」卡拉驚嘆地說。   「由於你父親的好名聲,他富有的熟識與童年好友,就在佛陀來到舍衛城預定的路線上,建造了休息的設施。他們都是自費,沒有接受給孤獨長者的金錢協助,實實在在地建造了庇護所、精舍,並儲存了很多糧食。給孤獨長者對這些善心的建築與其他物資,堅持要贊助,對於每隔六英哩建造的所有休息站,他都花了十萬盧布的金子,或十萬金幣來打造。在這些休息站開始施工後,他便回家,專心建造所承諾要給佛陀的莊嚴精舍。」阿那律說。   「那些休息站多年來一直為我和成百上千的其他僧團的運用。我每一處都住過。」優婆離說。   「我也住過。」阿難說:「我們對於給孤獨長者在舍衛城所建造的美麗精舍,都有美好的回憶。我常常在回味,他所選擇的地點是如此的完美;我很感激他如此用心為我們的僧團建造這個精舍。」   「我的父親只要下決心做某件事,就很難叫他半途而廢。」卡拉笑笑地說。「祇陀太子(Jeta)是波斯匿王的兒子,是父親所選擇地點的地主,是我們國家中很有權勢的人。當父親看中了太子的花園,認為是做精舍最適當的地點時,他立即去見太子,並提出了價錢。不幸的是,太子說那塊地不賣。太子是真的愛好大自然,但是並不常使用那座花園,他也沒有在花園裡建造任何建築物或紀念碑。他知道父親很富有,也許想要敲竹槓。」(4)   「我相信他曾對你父親說過:『大富翁,即使你用金子硬幣把每一吋土地都鋪滿了,我也根本不可能賣給你我的花園。』」巴庫拉說。   「是的,他是這麼說過的。我父親就利用太子那模擬兩可的說法,說道:『陛下,我願意照你所說的話去做,為的就是要買你的花園』,太子否認說『我隻字未說過要賣掉我的花園。』他們起了熱烈的爭執,父親這把這件事告進法庭。   「法官審視整個案子,結果還是做出對父親有利的判決。父親分秒必爭,在一小時內就命令人從金庫把大量的金幣運到花園。然後,他一寸寸、一圈圈地把金幣全部舖滿花園的地面。那天我親自到那裡看到了這個景象,我可以向你保證,那簡直是難以置信的。你們都知道那個花園範圍有多大,你們可以想像一下一畝畝的金幣舖滿了整個土地的樣貌。當太陽光閃閃射下時,根本不可能張開眼—— 幾乎叫人目眩眼花。」卡拉繼續說。   「結果是,並未舖滿全部土地。」優婆離說。   「那是真實的。」卡拉回答:「在靠近花園大門附近,有一小塊地尚未鋪好,所以我父親就命令再送來更多的金幣。就在那個時候,太子與他的侍衛騎馬出現,並視察了這個閃閃發光的景觀。我確信他一定和我們一樣,都要目眩眼花了;他只是坐在馬背上,張大著嘴巴。突然他就笑起來了,臉在當下變得光亮起來。從來沒有人看過金造的公園,也沒有人會一時之間就花這麼多錢。我猜想這個景象撩起太子的一絲罪惡感,後來他告訴我,他了解我父親的誠心奉獻,一定是要獻給一位真正高貴的人。他對我父親大聲說出:『給孤獨長者,夠了……夠了……請不要再舖更多金幣了。請好心把這部分留給我,好讓我可以為精舍捐獻一座高聳的拱門。』」   阿難說:「給孤獨長者本大可不必配合太子的願望,他有足夠的金子能把尚未鋪滿的一小塊地加以完成。然後,他就可以說,整個精舍包含大門,都是他一個人所建造的。但是,他對佛陀的奉獻虔誠是如此偉大,他理解到,如果能讓王子與精舍有所關連,必會有助於推展佛陀的名聲—— 與他的教示。因此,他同意太子的計畫,允許他為精舍建造一座多層的拱門。他也把這個公園命名為祇園精舍(Jetavana)(祇樹給孤獨園),以表示對祇陀太子的敬意。」   「這個祇園精舍後來就成為所曾建造過最美麗的精舍。」巴帝耶說。「即使我們在迦毘羅衛城的王宮,不論是設計與實用,都無法匹比。給孤獨長者認為陰涼處越多越好,所以只有非不得已才會砍掉樹。為佛陀所建造充滿香氣的房舍是整體規劃的核心,成百上千的比丘住宿房舍圍繞在其四周。有各種大會廳可供僧伽做會議室,其屋頂鋪著一階階草皮,有小房屋可供做儲藏室,還有廁所,有屋頂的過道,有分隔的浴室可供洗冷水澡與熱水澡,有水箱,還有散布在整個園區的幾個涼亭。給孤獨長者不會吝於花費,沒有遺漏任何東西,他想要讓佛陀與他的僧團使用時越舒適越好。」   「你父親花費了一億八千萬盧布在土地上,另外一億八千萬盧布用來建造精舍,大約相當於三億六千萬的金幣。從來沒有人為僧團奉獻過這麼多錢財」富樓那說。「這些還未包含沿途各個休息站所花費的金幣。」   「精舍建造完成後,給孤獨長者遣人去報告佛陀一切都準備好了。隨後不久,佛陀就離開竹林精舍,步上往舍衛城的行程。他與比丘們沿路在每一個休息站過夜。」阿難結語說。   「卡拉,請告訴我們在祇園精舍的隆重迎接禮。」大迦葉尊者請求說。   「我父親花了好幾星期,一絲不苟地規畫這個隆重場合。他去到波斯匿王處,問他是否讓他的七歲可愛女兒蘇瑪那公主來參加迎接禮,國王許可了。公主與她的隨員就是當佛陀抵達時,最先去問候的人,他們以一碗碗溢著香氣的水與香花呈獻給佛陀。佛陀為他們教導佛法,他們幾乎馬上就證得了初果須陀洹。   我有榮幸得以護送佛陀與他的僧團去到精舍。與我在一起的是我的一群朋友,都是舍衛城領頭商人的兒子。我們陪伴佛陀一直到步上正門。城裡的住民興奮地手握著花,擠滿在前往精舍的路上,渴望能看到佛陀。在正門等待的是我的父親,身上穿著他最精緻的服飾。陪伴他的是所有的家人與朋友,都是舍衛城最有錢的人。站在旁邊的是我的姊妹,有酷拉、摩訶舒巴達,與我母親富樓那拉卡那,都穿著最正式的服飾,身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珠寶。我母親是由舍衛城的有錢太太陪伴著;每個人都拿著金或銀的杯子,裝滿了甜美香料與其他供養品。   「佛陀身後尾隨著長長的比丘隊伍與城裡的居民,經過莊嚴雄偉的大門,進入到精舍的園區。整個園區的樹林簡直都閃爍著金色的光輝,也許那是我父親在地上所撒金子的餘輝,彷彿每一樣東西都曾被液體的金色顏料洗滌過一樣。佛陀身上被冷光靈氣環繞著,隨著他在樹林與建築物間移動。那天的那種感覺,我終生無法忘懷。」卡拉說。   「我與我婆婆和她的朋友們,都待在女士們的聚會上。」須闍陀開始說。「從來沒有看過在舍衛城有這麼美麗的聚會,應是空前絕後了。它的美麗不只是因為每個人都穿的貴氣富裕,更是因為我們的感覺而顯得美麗。從我們內在所散發出來的喜悅,使得每樣東西都輻射出金色的清淨之愛。」   卡拉充滿愛意地對妻子微笑,說:「在迎接禮結束時,父親走近佛陀,邀請他參加明天為他設的供養布施。佛陀以一貫的沉默表示接受。當佛陀與僧團抵達布施供養餐會時,父親以所能想得到最好的食物與飲品侍候他的客人。餐會結束時,父親走近佛陀,說:『最榮耀的佛陀,請告訴我,這座在祇樹給孤獨園的祇園精舍,應如何奉獻呢?』   佛陀回應:『把這座精舍奉獻給所有來到此地的比丘,包含已到達的,尚未到達的,與隨時可能來自四面八方的,那會是得體的。』   我的父親就是依此奉獻了這座精舍,他以把水倒在佛陀的手上這個象徵性動作,完成儀式典禮。」卡拉結語道。   阿難說:「佛陀在給孤獨長者優雅的奉獻典禮之後,說了如下的詩偈: 它們擋住冷、熱、猛獸、 爬行的東西、小昆蟲、和雨季中的雨。 當可怕、炙熱的風吹起,就已被擋住了。 在一座庇護所裡,自在地靜坐冥想且有所悟得—— 這個居住的地方是開悟者所稱讚的, 是給教團最主要的禮物。 因此,有智慧的人指望好運道, 就應該興建居住的地方, 那麼,有修行的人就能住在裡面。 對於這些人,食物、飲料、衣飾、與宿處, 他應該以清淨心給予這些正直的人。 然後這些人會教導他佛法,可以驅散所有邪惡; 他了解佛法, 就能無障礙地證得涅槃。」(5)   「再提到有關精舍的最後一件事。」富樓那補充說。「只要佛陀沒有住在那兒,給孤獨長者就非常想念他。有一次,他向佛陀請求具體可以觸摸的東西供奉在佛堂中。他說有人需要具體可供敬拜的東西,好讓他們擺上所奉獻的花環或其他物品,來進行敬拜。佛陀提到舍利,但是他仍然健在,所以他說可供祭拜最好的東西是菩提樹。   「佛陀說:『祭拜菩提樹是表示感恩,你對當年我在為開悟努力掙扎時,菩提樹給予我的庇護,表達感謝之意。祭拜菩提樹也象徵一個人對自己所蒙受到的幸福表示感恩,也代表皈依三寶。』   為了配合給孤獨長者的需求,目犍連尊者在迦耶撿到一顆從菩提樹上掉下來的果實。他把種子種在一個金色瓶子裡,不久,就長成很健康的樹苗。然後,他把這棵樹苗從優樓頻螺帶去給阿難尊者,阿難尊者就把它種在精舍高聳大門的附近。   阿難尊者請求波斯匿王封這棵樹為祭祀用的聖樹,但是,國王說:『假如我為這個樹封聖,我未來的敵人可能不同意我的政策,不尊重我的統治,也許會想要破壞我的傳奇軼事。假如他們知道我曾插手為這棵樹封聖,他們可能就會破壞這棵菩提樹。因此,既然給孤獨長者是這個精舍全權的負責人,我認為應將這棵樹的聖化榮耀歸給給孤獨長者為宜。』」   富樓那接著說:「波斯匿王在佛陀的薰習影響下,已成為一位有智慧的統治者與政治家。他的自我已由於修行佛法而實質變小了,他不再需要為自大而追求滿足。給孤獨長者接著請求阿難尊者來種這棵菩提樹。」   「幾年後這棵樹已長得高大茂密了,我問師尊是否要在這神聖的樹下度過一晚,好讓它因著師尊的在場而更加圓滿神聖。」阿難說。「給孤獨長者一直到過世為止,都很喜愛在這棵樹下禪修。也是在這裡,他得以享受重溫與師尊相處的點點滴滴。」   「那棵樹比起他所擁有的全部金子,都更讓他感到快樂。」卡拉眼中含淚地說著。「一直到今天,這棵樹都是叫做『阿難菩提樹』。」   阿難聽到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樹時,微笑了。但是他不希望討論的焦點轉移到他身上,立即說:「當你的父親知道他快要死亡時,便請求舍利弗尊者來看他,因為他不想要麻煩佛陀。那時我與舍利弗尊者一起去,他為你親愛的父親詳細解說佛法。你父親在專注心力做功德時,身體病痛都不見了。後來還真的起身做了他生命中最後一次的布施供養。他就在當晚過世。」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對這位偉大的給孤獨長者靜思回顧片刻,卡拉與須闍陀則是在滿盈的情緒中拭淚。   接下來的兩天中,附屬結集小組對於給孤獨長者在佛陀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繼續做了幾乎數不完的回憶。   在最後一晚,大迦葉尊者對卡拉說:「你的父親或許可以被稱呼為『太慷慨的布施者』,因為他給了這麼多,把全部財產都花光了。」   「那也許是真實的,但是,在面對所有逆境厄運時,他的態度仍然是正面肯定的。只要有任何機會,他都從不會忽視對佛陀與僧團的服侍。」卡拉回應。   「那當然,他是一個很勤奮的人,他的財產很快就又賺回來了。他繼續為眾多的比丘們,奉行每天布施供養的終生修行,而且總是想辦法為佛陀提供福祉。」巴庫拉說。   阿難說:「佛陀有一次為我們親愛的朋友給孤獨長者做了如下的開示,我想應該把它紀錄在回憶錄中:   『喜愛感官享樂的在家人,有賴時間與情境,也許可以獲得四種幸福:擁有財富的幸福、享受財富的幸福、無債的幸福、以及無過失的幸福。   擁有財富的幸福是指,一個人經由奮力付出,用自身的力量而得以累積,由額頭流汗而賺得,因而擁有財富;這是正義的財富,是正當的獲得。以這種方式,他體驗到擁有的幸福與喜悅。   享受那些由正義手段得到的財富的幸福是指,當一個在家人享受他的財富,並施行有功德的行為。   無債的幸福是指,一個在家人,對任何人,不論數目大小,不論程度深淺,都不欠債。   無過失的幸福是指,一個在家人在身口意的行為舉止上,天生具有沒有過失的行為表現能力。   這個家園的主人啊,這些就是在家人可以達到的四種幸福。』」(6)   大迦葉尊者從座位站起來,說:「我代表附屬結集小組的全體成員,謝謝你們,卡拉與須闍陀,過去這兩天兩夜為我們提供優雅親切的招待。我們很享受你們的別墅,而且很感恩你們為佛陀生命的回憶錄做了珍貴無比的貢獻。   「你們兩位可以說一直都真心奉行佛陀對幸福與財富的教示。我知道你們將會因為不斷的布施,而且很有智慧地運用你們偉大的天賦,而受到祝福。卡拉,你的父親將永遠是一位正確運用財富的典範。他深知他所擁有的優勢與才能,也盡其所能去減緩那些比較不幸的人的痛苦。   「他也了解巨大財富的擁有者所當肩負的龐大責任,他終生獻身於分享,並花費這些財富在最重要的地方:在布施功德行誼上,以及在為全人類尋求心靈完美以達究竟涅槃的修行人身上。」   「尊者們,過去兩天,你們都在這裡,我們感恩你們為我們帶來的祝福。」卡拉說。「這兩天我們被允許與你們共處,我們必將終生難忘。」卡拉與須闍陀向所尊敬的阿羅漢們跪拜後,就回到他們在城裡的大廈去了。   阿羅漢們靜靜退回別墅裡的私人空間,去深思他們討論的種種細節,以慈心禪修,為大眾引發快樂與正向的強烈磁場,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已經獲得了世界上最偉大的財富,即是:不再退轉、永恆和平的涅槃。 第19章 使命:慈悲為懷   大迦葉尊者敲響了銅鑼聲,大會已一切就緒。他說:「我希望過去這兩天,大家都有一個愉快且能充分休息的隱居修行,現在都已神清氣爽,準備好繼續執行我們的重要使命。阿難尊者,請開始你的背誦。」   阿難開始說:「今天,我要從《小部法句經》(the Dhamanapada)背誦有關情愛的主題來開始:   「任何人所追求的東西,若是他應該要迴避的,與運用在不是他該運用的地方,他,就是追求享樂的人,他放棄了自己的福祉,羨慕那些熱衷於自己的福祉的人。   不要追求親密,不論是對所愛的,或不愛的人;因為看不見所愛的與看見不愛的人,都是痛苦的。   因此不要擁有熱愛的東西;因為與熱愛的東西分離是痛苦的。沒有熱愛或不愛的人,他們就沒有束縛。   從愛意中會湧現哀傷,從愛意中會湧現恐懼;因為完全不用表示愛意的人,就不會有哀傷,又從何處會有恐懼呢?   從情意中會湧現哀傷,從情意中會湧現恐懼;因為完全不用表示情意的人,就不會有哀傷,又從何處會有恐懼呢?   從執著會湧現哀傷,從執著中會湧現恐懼;因為完全沒有執著的人,就不會有哀傷,又從何處會有恐懼呢?   從慾望渴求會湧現哀傷,從慾望渴求會湧現恐懼;因為完全沒有慾望渴求的人,就不會有哀傷,又從何處會有恐懼呢?」(1)   阿難暫停了一下,好讓聽眾在內心中重溫佛陀這些美麗又永恆的詩偈。阿羅漢們早已沒有這些愛意與執著的縛結,因此是不會有哀傷與恐懼的,他們能完全了知這些詩文的深沉真理。   時間過得很快,從佛陀廣泛的教導中,又更深入的背誦了一些經文。不知不覺太陽已經下山了。大迦葉尊者宣布休會。   附屬結集小組不久之後,就在大迦葉尊者的洞穴房舍聚集。「長老尊者們,不知道你們的反應如何,要不是我已經完全不會有任何執著,我可能會被這些舒適的絲蓆墊與枕頭所引誘。老實說,我已經相當習慣了在卡拉與須闍陀的別墅庭院中的噴泉聲。」阿那律微笑地說著。   「我懂你所說的意思。我很高興我們大家都已經不會執著這些物質享受,沒有喜愛與嫌惡是極大的自由。」富樓那說。   大迦葉尊者說:「我想,佛陀的同父異母弟弟難陀,即將再度出現在我們的回憶錄中,我說得對嗎?」   「那是正確的,長老尊者。」阿難回答。「我的時間可能會有些差錯,我想那是佛陀接受給孤獨長者的精舍後不久後,難陀開始向他的比丘同參們抱怨,說他極為不快樂。他很憂鬱,他的心情使他的健康出現狀況。他說:『朋友,過這種比丘的生活,我很不快樂;修持這些戒律我是很勉強的,並沒有真心奉獻。我無法繼續過這種日子,我打算放棄,回去過在家人的生活。』   「佛陀很快就聽到這個消息,把難陀找來,問他:『你是否曾告訴你的比丘朋友你很不快樂,你想要放棄你的僧袍,再度成為在家人?』   難陀垂下頭,說:『沒有錯,師尊。』   『為什麼呢,難陀,你覺得你無法繼續遵守戒律與奉行訓練規範?』佛陀問。   『我無法不思念我美麗的妻子,加那巴達卡拉尼公主。你是知道的,我在我們婚禮的當天離開她,看著她在陽台上呼叫著我。想到她的眼淚令我很痛心,我無法專心修行。』難陀誠實地承認。『我要放棄,回去與她過夫妻生活。』   『跟著我來。』佛陀說,然後用神通力,立即把難陀背上肩,兩人一起來到了它瓦提沙天界。在路途中,他們停留在喜馬拉雅山上。他們在一個小道的旁邊,佛陀指著被燒黑的、坐在一棵樹的殘幹上的雌猴,耳朵、鼻子、尾巴、與其他部位都已被燒毀了。   佛陀說『難陀,你的新娘加那巴達卡拉尼,還有這隻被燒黑的雌猴,哪一個看起來比較美麗可愛?』   難陀訝異地看著佛陀,說:『我的新娘呀!那當然!』   他們繼續往它瓦提沙天界前進,眾神之王沙卡(Sakka)很恭敬地在那兒迎接他們。沙卡帶他們到一個房間,有五百位天界女神前來侍候他們。這些仙女是令人陶醉的,佛陀知道難陀會立即著迷。他說:『難陀,誰看起來更美麗,更可愛?—— 是你的新娘,還是這五百位仙女?』   難陀的眼睛離不開天人仙女,他大笑地回答:『為何要問,這些仙女天人美多了。』」阿難說。   「難陀一開始的問題就是在情欲與感情方面,你認為佛陀為什麼要讓他看這些天人仙女?」優婆離問。   「健康第一」的巴庫拉說:「在這個例子中,佛陀就像是一位醫生。為了要治病,醫生有時會針對原始病因,給予大劑量的藥,以毒攻毒,把病引到最高峰,然後在整個身體中把病毒去除,而產生治療效果。」   阿難繼續說:「那是正確的,長老尊者;師尊是一位很了不起的醫生—— 以及心理學家。佛陀對難陀說:『假如你遵守訓練規定,並且歡喜地修習戒律,你就可以擁有這五百位天人仙女。』   難陀說:『最崇敬的哥哥,假如你能保證我可以擁有這五百位仙女天人,我一定會奉行訓練規定,並以最大熱忱修習禪修!』   佛陀把難陀帶回精舍,難陀就回到他的住處去了。沒多久,難陀恢復精進修行的消息就傳開了,僧團內的比丘開始懷疑他、責罵他,說:『難陀是強大感官慾望的僕人;他是情慾感官享樂的忠實信奉者。』   當難陀聽到這些來自同參比丘的奚落話語,感覺厭惡並且充滿了羞恥。他退避到精舍隱蔽的地方,誠摯奮力,認真禪修,以達到涅槃為心智目標。他的辛勤努力是有代價的,沒有多久,他就證得阿羅漢果。」阿難說。   「我明白師尊馬上知道他弟弟的成就。」斯伯卡說。   「那是對的。不久之後,阿羅漢難陀就來到佛陀面前,請佛陀解除給他的承諾,不必讓他擁有五百位天人仙女。他說:『崇高的哥哥,我曾要求你答應這個承諾,以便滿足我那惡名昭彰的慾望,因而造成錯誤行為。我現在要與你解除那個承諾。』   佛陀回答:『在你一證得阿羅漢果時,我就知道會有這個情形,難陀,就在那一刻,我已解除了與你的承諾。』」阿難繼續說。   「顯然地,有些比丘並不相信難陀已經達到了阿羅漢的目標。」優婆離說。   「他們有些人確實是不相信的。」阿難同意地說。「他們去到難陀那兒,訓斥他說謊。他們也提醒他,就在不久前,他曾告知他們有意要脫下僧袍,再度成為在家人。對於他們的反應與不相信,難陀並未感到失望,他一點都不怪他們。這些懷疑的比丘去到佛陀處,請他注意這件事。佛陀告訴他們,難陀真的已經達到最高的阿羅漢果位了,然後佛陀吟誦了如下的兩首偈語:   『比丘們,就像雨水可以滲透,使屋頂失修的房子氾濫成災;心智也是一樣,若未受到穩靜與洞見力禪修訓練,會易於受到汙損的侵蝕,會由於情慾、邪惡、妄想、與自大的雨水而充斥成災。   另一方面,比丘們,就像雨水不會滲透、不會使屋頂維修良好的房子氾濫成災;心智也是一樣,若一直受到穩靜與洞見力禪修訓練,就不會受到汙損的侵蝕,也不會由於情慾、邪惡、妄想、與自大的雨水而充斥成災。』(2)   在結束聆聽這些詩偈的時候,有不少比丘證得了初果須陀洹,因此,這整個插曲對很多人都極有價值—— 不只是對難陀。」阿難結語道。   「我知道他們當中有幾位後來終於證得最後階段阿羅漢果的人,也正在參加我們這次的會議。」大迦葉尊者說。「斯伯卡,(3)我想你與師尊第一次的相逢大約就在這個時候。你可願意為我們談談?」   「我很樂意,主席尊者。」斯伯卡回答。「我的童年是不快樂的,有好幾個原因。我父親在我四歲時過世了,因為我們很貧困,母親改嫁的男人是一個很缺德的人。為了某些因素,他從一開始就很鄙視我,他會找各種理由藉口來打我。由於我們在經濟上要依賴他,我母親沒有辦法阻止他。只要她不在,他就虐待我。雖然我知道她是愛我的,她卻無法保護我。   他們在一起兩年後,她懷孕了,生了個小女嬰。我本期望我的小妹可以軟化我繼父的心,可是雖然他很愛小妹妹,對我的態度卻不曾改變。實際上,他似乎更加憎恨我;不論我吃、坐、或說話,他都很殘酷地責罵我。他會毫無理由地突然打我。我連晚上都不能睡覺,因為他半夜會來找我,想要勒死我。我已養成習慣,睡覺時把雙手繞在脖子上,這樣他就不能勒住我,把我殺死。   有一天,我的小妹就像所有嬰兒一樣,她在小床上哭著。我繼父就以為一定是我做了什麼事傷害到她,所以他就衝向我,抓我的耳朵,幾乎要扭斷它,並用他緊握的拳頭,猛力地打我的頭。我開始哭了,而我妹妹哭得更大聲,這使他更是暴跳不已。」斯伯卡說。   在洞穴房舍內的其他阿羅漢們專注且充滿慈悲地傾聽著斯伯卡受虐的悲傷故事。   「我盡力忍住不哭,只是靜靜地躺在地上,撫摸著我的耳朵。」斯伯卡以強烈的感覺繼續說。「那時母親並不在家,我是完全無法自衛的。繼父繼續對著我大叫,指控我傷害了小妹妹,他抓起房間角落的一條繩子,粗暴把我抱起來,把我拖出屋外,我拼命大叫。我奮力掙扎,總算掙脫了他,我盡小腿所能跑的,快速地逃開。我也不知道要往何處去,只知道要離開這個惡毒的男人,不然他一定會殺掉我。   他終於在葬屍場趕上我了,勒住我的脖子。我還記得有一股令人受不了的惡臭,是來自附近正在分解的身體。到處有野狼的聲音,牠們在貪婪的吃食腐爛屍體時會吼叫。繼父把我拖到有一具屍體的地方,我看不出是男的或女的。不管我大叫、大哭,乞求他,他還是把我扔下來,用繩子把我與那具屍體綁在一起。他就站在那兒,對我嘲笑,一直到他玩夠玩累了才罷手。最後,他轉身走了,要讓我穩死無疑。」斯伯卡說。阿羅漢們暫停片刻,沉思這段過去的恐怖記憶。   「我躺在那兒哭泣,一直到我完全沒有力氣為止。」斯伯卡開始說。「我可以聽到野狼吞食那具裸屍的聲音。當我大叫,它們就會停一會兒,只要我靜下來,它們就又用力拉扯,大吞大吃。我浸泡在腐爛屍體的惡臭中,有好多次我失去了意識。   「隨時只要我有力氣,我就大聲呼叫我的母親,她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唯一關心我的人。某個時刻,一隻凶惡的野狼從屍體咬了一塊肉,牠一隻尖銳的牙齒插入我的背部。在又痛又恐怖中,我拼命大叫。我確知我隨時會死去,而野狼卻繼續在享受大餐。我閉上眼睛,準備死亡,就在那一刻,一切變的完全寂靜無聲。當我冒險慢慢張開眼睛,我看到他正站在那兒,就是佛陀。」   「他怎會知道你在那兒?他怎麼發現你的?」優婆離問。   「後來佛陀告訴我即使我與精舍的距離很遙遠,他真的聽到我在哭叫大喊。他盡快地趕來,極為慈悲地說:『斯伯卡孩子,不要害怕,我會救你。如來,神聖的父親,將是你的皈依。』   他先把我從原本是一具人體,當時卻已成為令人噁心血肉糢糊的遺骸堆中,解開來,他說:『我來尋找你,孩子。不用害怕;我很快會使你自由。』   我完全嚇壞了;由於恐懼而全身僵硬,我連站起來都做不到。佛陀以充滿了愛與慈悲的聲音說:『斯伯卡,起來!回復你的感官感覺。』然後他撫摸我的頭,握住我的手。我有點回神了,開始像個七歲小孩的模樣哭了起來。   他幫助我站起來,然後牽著我的手,帶我到葬屍場與精舍之間的小溪。他帶我進到冷冷的流水中,親手為我洗澡。他問:『你怎麼了?孩子?』所以我就告訴他我的恐怖故事。   他說:『你現在與我在一起,你已經安全了,讓我們去找些衣服與食物。』他握著我的手,我感覺非常安全,我心甘情願地與他去到精舍。」   阿難說:「那個晚上,應該是剛過午夜,我才作完禪修。就像往常,我去到佛陀的內寢室,要在他睡前向他致敬,但是他不在那裏。我站在走廊上到處看,心想著他到哪裡去了。然後,從遠處我看到他走過來,手牽著一個沒穿衣服的小孩。我一路看著佛陀走進房間;這完全累壞的小孩就累倒在他的身邊,雙手緊緊繞著他的脖子,我感覺很奇怪不解。   佛陀問孩子:『你要去睡覺嗎?』   『是的,主人,我知道我可以睡在你旁邊,而不用害怕。』斯伯卡回答。   然後佛陀告訴他:『你可以把緊繞在脖子的雙手放開了;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   斯伯卡補充說:「然後佛陀告訴阿難:『今天我救了這個男孩的命。我替他洗澡,把他帶到這裡來保護他。讓他先住在這裡,然後找到他的父母親,得到允許後才為他授戒。請把他帶到你的房舍,找些衣服給他穿。給他東西吃,找個適當的地方給他睡覺。』我一句話也沒說,靜靜地擁抱佛陀的雙足,然後阿難把我帶走。」   阿難繼續著說:「這個可憐、無辜的小孩,身上只剩皮包骨。我帶他到我的房舍,給他穿衣服,餵他吃東西。他在我床邊的一個蓆墊上,捲成一團,睡著了。   第二天,斯伯卡的媽媽,發瘋似地來到精舍,要找她遺失的兒子。她的丈夫當然沒有告訴她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說那個笨蛋男孩跑掉了,他不知道他在哪裡。她來到佛陀面前,師尊叫喚我把孩子帶過來。她熱淚盈眶地擁抱她的兒子,而孩子也是急切地奔向她。佛陀對她說,只會尋找孩子與男性家屬,不會尋找自己,那是沒有意義的。當佛陀說完時,她就已證得了初果須陀洹。   在與母親對話後,佛陀微笑問你:『你是否想要過一個和平、滿足、免於恐懼、充滿幸福的生活?』   『是的,師尊,我願意終生追隨你。』這個早熟的男孩回答。   佛陀接著轉向孩子的母親,說:『妳同意妳兒子接受授戒任命嗎?』   她回答:『是的,師尊,我知道我無法保護他免於受到我丈夫的傷害。假如你能夠讓他如願而行,並加入僧團,我會很感恩。』   佛陀當場就為斯伯卡授戒為沙彌。」阿難結語道。   「不要忘記十個問題的事。」(4)優婆離說。   「是的,這十個問題現在已是所有新沙彌訓練的一部分。」阿難回應。「斯伯卡,你是第一個被問的人。在你進入精舍兩年後,佛陀派人找你,而接著問你十個問題。你的回答無疑地證明你真是個神童。為了留下紀錄,我要敘述並連結佛陀的十個問題與你非凡的回應如下:   『什麼是一?』佛陀問斯伯卡。   『一是所有生命都要靠食物活下去。』   『什麼是二?』   『二是心智與物質。』   『什麼是三?』   『三是有三種感覺。』   『什麼是四?』   『四是四聖諦。』   『什麼是五?』   『五是貪婪的五種分類。』   『什麼是六?』   『六是內在的六個面向。』   『什麼是七?』   『七是開悟的七個因素。』   『什麼是八?』   『八是八正道。』   『什麼是九?』   『九是生命的九個所在處。』   『什麼是十?』   『十是他天生具有這十種特質就叫做阿羅漢。』小男孩下結語說。   「為了獎勵斯伯卡正確地回答這十個問題,佛陀為他授戒為更高一級的比丘。讓我們都很感意外的,斯伯卡很快地就證得了阿羅漢。」阿難結語道。   其他在洞穴房舍中的阿羅漢看著斯伯卡,他現在已是四十多歲的男人了。截至目前為止,他大部分生命都是一位完全開悟的阿羅漢,他還有很多年的歲月,可以因著他所散發的光芒,讓世界增添優雅美德。   「斯伯卡,那個晚上,你給了我們所能想像到最偉大的禮物。」大迦葉尊者說。   阿羅漢斯伯卡點頭,以極大的溫暖與情意,對主席微笑,說:「佛陀就像是我的父親,羅睺羅就像我的哥哥。你們全部都是我的朋友,宇宙的所有生命都是我的家人。我永遠也無法完全表達對佛陀或你們大家的感恩—— 特別是你,阿難尊者。那第一個晚上,你照顧我就好像我是你的孩子—— 而從那時候開始,你都一直在照料我。」   「現在是你在照料我。」阿難溫柔又喜悅地說。兩位阿羅漢彼此心心相印,是永遠無法形於言語的真情溝通。   委員會的成員當看到在走廊上正在靠近的火炬亮光,都轉向洞穴的入口。有一個主席的在家志工,接待了一位特別來賓蘇利陀(Sunita)進來,他向僧伽們鞠躬,他們也向他回禮。   「請進,蘇利陀尊者,你來到這裡,正是最恰當的時間,這我一點都不意外。」大迦葉尊者微笑地說。   對著委員會成員,他說:「我請蘇利陀加入我們,這樣他就可以告訴我們,他與佛陀相遇的故事。我想佛陀的回憶錄如果缺乏了蘇利陀與世尊的初次相會,就不完整了。這可以顯示佛陀對於傳統社會習俗的態度,那無窮盡的慈悲,這個故事比我能想到的任何其他傳說都更美好的。蘇利陀,請坐下來與我們分享你的故事。我們很感恩能直接聽到你來敘說。」   蘇利陀舒適地坐在一個蓆子上。「你們都知道我的背景:我的出生是賤民,屬於不可接觸階級。我沒有受過教育;事實上,根據法律,我是不允許學習的。假如我被抓到從吠陀經寫或說一個字,我就是犯了大罪。我不被允許進入任何一個信仰崇拜的地方,假如我被聽到在背誦吠陀經中的祈禱文,我的舌頭就會被割掉。這是法律的規定。   「我出生在這裡,在王舍城附近,像我一樣屬於不可接觸種姓的人,都是靠清掃街道、排泄物與廁所以謀生存。我們是清除動物屍體,與做其他見不得人的、沒有人要做的工作的人。我們穿著破爛,只夠遮蔽身體,公共的水井我們是不准用的。我們只要碰觸了高一級種姓的人所保留的水,不僅會汙染了水,也會汙損他們的人。任何的接觸都會導致他們需要採用加強的儀式才能清洗掉,對我們也會有嚴厲的處罰。   「我要從公共垃圾堆收集夜間髒物,人的排泄物,把這些放在兩個大籃子裡,綁在一根棍子的兩端,挑在肩上帶到廣場去丟棄。你可以想像我有多麼髒,從每一個毛細孔都散發著惡臭。蒼蠅與昆蟲不只是蓋滿了我的籃子,更沾遍我的全身。我的髮辮已無法梳理,我的膚色由於骯髒與排泄物的沾汙,就像夜晚一樣暗黑。我幾乎隨時都在飢餓邊緣;你可以看到我身體中的每一根骨頭,因為它們都已穿透了橡皮般的皮膚。我沒有家;我隨時看那天正好在那裡,就睡在那裏的路邊。」   蘇利陀暫停片刻,喝了一口青草茶。其他在房舍中的阿羅漢,有三位是出身王家的王子,都用心傾聽仁慈的、莊嚴的比丘的敘述,反思著在他們的世代,由於種姓制度,所滲透的各種偏見和歧視。   「有一天早晨,我在收集夜間垃圾時稍微晚了些,我看著街道,我看見一群比丘正向著我走來。他們身上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從他們的外表,我可以看得出來,他們是高級的種姓。請記得,我是不被允許用眼睛接觸任何我的種姓階級以外的人,而現在,我的影子竟蓋過他們的。我馬上很害怕,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自覺很可恥,我不要讓比丘們看到我,我也不要被控告非法看著他們。   「在附近沒有小巷,或遮蔽處,所以我就走到最靠近的牆邊,放下我的擔子,雙手放在前面,盡可能的低身鞠躬。我全心全意地希望,他們只是經過我旁邊,不會指責或抱怨,說我攪臭他們的呼吸,或他們所走的路面。   「我可以感覺得到這群比丘們正在靠近。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竟聽到一個聲音說出:『親愛的朋友,你想要加入我們嗎?』我的恐懼現在是混合著暫時性的喜悅,但是我仍無法抬起頭對這個人說話。   「佛陀就站在我眼前,等待我的回答。我說:『我是一個賤民,我的主人,我根本都不被允許與你說話,更不要說加入你們,沒有一個人曾仁慈的對我說過話,你的話我很感激;它們在我的心中帶來喜悅與光明。』   「師尊說:『來吧,喔,比丘!』就在當時當場,那就是我的授戒任命。   我追隨佛陀與其他比丘去到他們的精舍,有人就告知我要去哪裡濯洗。在剃光頭髮後,阿難拿給我乾淨的新僧袍教我怎麼穿著。那天你是如此的仁慈,我親愛的朋友,從此每一天,我都為你那無限無盡的慈悲而祝福。」   阿難過去也是一個王子,他欽佩地仰視蘇利陀,說:「你對於每一個微笑,每一句美言,每一個鼓勵,每一個些許的尊重,你都很感恩,而那些都是你值得擁有的。你很快速地就開花結果了,不是嗎?」   蘇利陀對著師尊的首要侍者,露出可愛的微笑,回應:「當我被帶到師尊面前,他要我以禪修為目標,告訴我要在精舍中找到一個隱修的地方,以便沉思,我對他的仁慈,非常感恩;我感覺我虧欠他—— 與所有僧團—— 所以我要拼命努力,奮求達到最高目標。不論你是否相信,就在那天晚上,我達到了開悟,證得了阿羅漢果。那是遠遠超越我最大的夢想;事實上,在遇到佛陀前,我是根本無夢的。」   阿難說:「你在證得最高境界後,就來找我,我永遠也忘不了你最先所說的話:   『人們認定我惹人厭,看不起我,鄙視我。   我低聲下氣,對很多人都恭恭敬敬。   對全世界都同情、慈悲的老師說:   『來吧,比丘。』那是我正式的接受授戒。   接著,夜晚結束,太陽回昇,因陀羅與   婆羅天人來向我致敬,手掌相連在前胸:   向你致敬,噢,純種的人;   向你致敬,噢,崇高的人,   對你的煽動挑釁都已結束,   你,親愛的長者,是值得我們供養的。』」(5)   在沉默片刻後,大迦葉尊者說:「從那一刻開始,所有人不論輩分與背景都敬愛你,向你致敬。你所證得的成就,為人類實現心靈夢想的希望,建立了一個永遠的典範。親愛的朋友,你已向全世界示現真正的婆羅門意涵是什麼。你也展現,在佛陀無限慈悲的眼光下,社會的傳統身分是毫無意義的。」   其他阿羅漢反思著主席的仁慈話語,同時看著他們的朋友蘇利陀,他們的眼神中閃亮著最清淨的愛。斯伯卡與蘇利陀是兩位出生最低賤的人,已臻至人類演化潛能的最高峰,這一切都要感謝佛陀的愛。    第20章 衝突與死亡   阿難站著,雙手放在講台上,背誦著《中部爭執經》(The Kalahavivada Sutta)(1):   「『老師。』提問者說:『每次只要有爭論與不和,就有眼淚和苦惱,傲慢與驕傲,怨恨與侮辱也隨之而來。你能解釋這些事是怎麼回事嗎?它們都是從哪裡來的?』   『眼淚與苦惱隨著爭論與不和,』佛陀說:『隨之而來的傲慢與驕傲,怨恨與侮辱,這些都起因於同一樣東西。全都來自偏好,來自於把東西看得珍貴又親愛。侮辱由爭論所生,怨恨則與不和分不開。』   『但是,老師,為何我們會有這些偏愛,這些特別的東西?為何我們有這麼多貪婪?所有我們賴以維生的抱負與成就;我們從哪裡得到這些東西?』   『特別偏愛某種東西,』佛陀說:『來自慾望的衝動。貪婪是如此,構成我們生活的抱負與成就也是如此。』   『這個慾望的衝動從何而來?老師,從何處我們得到我們的理念與意見?雲遊者的你,其他那些你所命名的—— 例如生氣,不誠實與混淆,又是從何而來?』   『生氣、混淆與不誠實的生起是由於事情處在對立的狀態。在對立兩端猶豫動搖的人,一定要在知識上自我訓練。抓取的習慣是來自想要。假如沒有想要,就不會擁有。』佛陀說。『根植在意識裡的觀念想法正是所有基本障礙的來源。』   『……有智慧的人已經了解,所擁有的東西只是依賴品,他知道它們只不過是拐杖與支撐物。當他已瞭解這一切,他就自由了。他不會陷入爭論中,也不會處在沒完沒了的生滅中。』   在背誦完畢後,大迦葉尊者敲了銅鑼,表示早晨的休息時間到了。從講台下來,他對阿難說:「從你剛剛背誦的經文,我預感到晚上我們將要聽到有關釋迦族與拘利族(Koliya)的戰爭。它與我們目前正在討論的內容,時間點正好吻合。」   「親愛的朋友,就像往常一樣,你說對了。」阿難微笑回應,兩位令人尊敬的阿羅漢正走向提供上午茶的場地。   當天黃昏後,在大迦葉尊者的洞穴房舍,九位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聚集,要繼續前面所談的主題。主席建議阿那律談談有關兩個國家,即釋迦與拘利國發生衝突的背景故事,好讓阿難的聲帶休息一下。   「我非常樂意,長老尊者。」阿那律回應。記憶比丘們閉上眼睛,進入準備紀錄的禪修狀態。   「羅希尼河(Rohini)位於兩國之間,係從喜馬拉雅山的曲爾山脈流下來,最後在哥拉克柏與拉比蹋河交會。雖不是重要支流或運輸幹道,卻是提供農田灌溉的水源。在那裏有一座儲水庫,儲存雨季之水以供成長季節之用。所有王家的土地,包含我家的,阿難家的,與巴帝耶家的,都要依靠羅希尼河的水。   「在這段爭執期間,羅希尼河的水位非常、非常低,農作物都要枯萎了。農夫們都很擔心,害怕水源不夠大家所需。拘利國的一位農夫說:『朋友們,假如要把這一點點水庫中的水分配給所有的人,那是不夠的。在這個成長灌溉的關鍵時刻,我們需要你們把水庫的水全部讓給我們。』   「釋迦國的一位農夫回應說:『你們是否期待,你們的倉庫都是滿的,而我們的都是空的,然後挨家挨戶向你們乞討?我們的農作物也快枯死了,我們和你們一樣,都迫切需要水!』   「這樣的爭吵在兩群農夫之間迅速燃起,兩邊都沒有人要讓步。敵意像野火般竄開,很快上升成兩個氏族之間的相互辱罵,兩邊嘴上一樣不留情面。終於,爆發了打鬥,農夫們互相毆打了起來。   「農夫們回到各自的城鄉裡,向農業部長報告此事,怒氣沖沖要求採取行動對付羞辱與威脅他們的人。在主事者都關注這件事時,兩邊都熱衷於開戰。結果,迦毘羅衛城的釋迦族由我的哥哥摩訶納馬王子領軍,已經準備好對拘利國開戰,他們發出了開戰的吼叫聲。在拘利國這邊也是一樣,由舒巴布達國王的弟弟丹達巴尼王子的兒子威希那米它王子所領導。兩邊很快都準備好進入這場不可避免的戰爭。」阿那律結語道。   「我每每感到訝異,只要自私自利的動機佔據心智,又受到強烈情緒的激勵,此時小小爭吵很快就會演變成戰爭。」富樓那提出他的觀察結果。   「在早上我們才聽過的佛陀開示中,佛陀顯現他慣常的敏銳,他宣說,各種意見與衝突的觀點都是出自慾望與貪婪。」優婆離評論說。「令人感傷的是,尤其只要涉及政治,所有的衝突都會導致血腥收場。群眾的心智在情緒攪動下是很危險的。」   「說得好,優婆離。」阿那律說。   「謝謝你為我的聲音設想,我現在很好,長老尊者,我想要接續這個故事。」阿難說,他的堂兄弟點頭同意。   「佛陀住在舍衛城的祇園精舍時。」阿難開始說。「他環視全世界,看到有巨量的血即將傾流而出。他瞭解如果他能去到羅希尼河,他就能夠讓對立的雙方軍馬回心轉意,而得以避免一觸即發的戰爭。   那天白天佛陀停留在芳香會議廳,日落後不久,他離開會議廳走向戰場。運用神通力,他馬上把自己帶到對立的兩軍正劍拔駑張的河流上游。逐漸沉落的陽光,照在閃亮的刀柄上,這些刀柄可能很快都會沾滿血跡。   佛陀安祥地沿著狹窄的河邊,走向正一觸即發的兩軍戰地。釋迦國的將軍率先認出了他,其中一位叫出來:『那是我們的族親,佛陀。在他的面前,我們把武器插入別人身體是不適當的。』他們立即跳下馬來,移開劍與矛。拘利國的將軍也認出了師尊,他們也下馬,收回了武器。   佛陀涉水而行,走到河流中央,問道:『你們為何都來到這裡?』   摩訶納馬將軍回答:『我們來此是為了在這個沙灘上開戰。』(2)   佛陀又說:『尊貴的陛下,你們傾軋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   對立雙方的將軍同時回答:『這條羅希尼河裡的水,就是它的原因。』   『什麼是更有價值的—— 是河裡的水,還是土地?』佛陀提出問題。   『與河中的水比起來,土地更有價值。』摩訶納馬回答。   『什麼是更有價值的—— 是土地或人的生命?』佛陀問。   『當然是人的生命更有價值。』威希那米它回答。   『只是為了一些羅希尼河的水,你們自己同意這是價值較小的,你們卻相互爭戰來毀滅人的生命?在不值得的衝突與無謂的爭鬥中,是找不到一絲絲樂趣的。』佛陀說。   然後,師尊為他們說了一個有關衝突的寓言,說明衝突是從不會帶來好處的。他們專心傾聽佛陀的故事,將軍們與雙方軍隊的情緒開始冷靜下來,他們慢慢地回神了。這個故事就是著名的鵪鶉聖者與獵人。我現在就來說這個故事,這樣就可以把它收集在我們的回憶錄裡。」阿難說。   「很久以前,有一隻聰明的鵪鶉(3)。牠向牠的偉大鳥家族們教導了很多重要的實用課程,也由於牠著名的智慧,牠們都稱呼牠為『聖人』。鵪鶉鳥家族住在一個美麗的綠色森林裡,牠們擁有所需要的一切,過著快樂、滿足的生活。   有一天,有一個獵人來到這個森林,開始用他聰明的鳥叫聲來引誘鵪鶉。牠們以為他是自己人,就靠近他,在一眨眼之下,獵人就用網子罩上牠們。然後把牠們抓出來,放進籃子裡,拿到市場去賣。   獵人每天都來,獵捕了很多鵪鶉家族的鳥。牠們變得又害怕又困擾,牠們決定去找聖人,問問看怎麼辦。   鵪鶉聖人想了想,然後說:『在網子一拋向你們時,就把脖子挺起來套在網洞中間,拍起翅膀,飛向天空去。只要你們一起合作,就會有聯合的力氣,然後飛到最靠近的刺藤灌木叢,把網子扔下讓它糾結成堆,你們就可以從下面安全的飛出來。』   第二天,獵人又來到這個森林,像往常一樣裝鳥叫聲,把網扔在一群鵪鶉身上。他很意外地看到鳥兒們把頭穿出網洞帶著網飛走了。他挫折地看著一天的收入不見了,他跟隨飛走的鳥,找到刺藤灌木叢上的網子,已經扭成一堆,需要大補特補。   有好多天,他繼續想要捕捉鵪鶉,但是牠們合作無間有如一個完美的整體,讓他徒勞無功。不久,獵人的妻子很生氣,罵他,說他沒用,養不起家。他很有信心地回答:『不用擔心,親愛的妻子,總有一天這些鳥不會再合作。牠們彼此喪失互信,很快就會回到我的籃子裡來。』   沒有多久,有兩隻鳥發生爭吵,是由一件愚蠢的意外所引起,兩隻都不願停止爭吵、建立和平。相反的,牠們繼續吵著,讓小小的爭執一直升高,終於忍不住交相辱罵。   鵪鶉聖人也聽說了這個爭執,牠知道牠們在這種心智狀態下,會有致命危險,因為此時牠們已經無心共同合作。牠對全體鳥民說:『你們想要在和平與互相合作的精神下住在一起的—— 跟隨我,我們將到別處去。那些不想要如此的—— 你們就靠自己了,但是要小心。』   第二天,獵人來到這群正在爭吵的鵪鶉鳥中間,他把網拋在牠們身上,馬上地,牠們有些就互相吵起來。有一隻說:『你從未盡本份工作!』另一隻回罵:『我比你做得更多!』在牠們忙著爭吵時,獵人很快地把牠們捆進網子,裝進用柳條做的籃子裡。他笑了,知道他的妻子會很高興。   在說完這個故事後,佛陀對將軍們說:『即使是在古時候,那些能夠生存的,都是學會互相合作,和平解決爭執的。那些沒有學到這個教訓的,都消失滅亡。』   在佛陀的故事開始發酵後,將軍們現在已經明顯穩靜下來了。佛陀注意到他們尚未完全準備好解除武裝,就又講述了一個更嚴肅的開示,被稱為《小部經集執杖經》(the Attadanda Sutta)(4),我現在就為你們背誦:   「『恐懼是由於訴諸暴力—— 只要看看人們是如何爭吵鬥毆!   看到人們帶者敵意相互爭鬥,像魚兒在淺灘中翻滾一樣,我害怕起來了。   有一陣子我想要找到一處可以庇護的地方,但是完全找不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是穩固堅實的,沒有那一部分是不會改變的。   我曾看到他們都陷在互相衝突中,這就是為何我會這麼反感厭棄……   人若完全不將自我等同於心智與物質,不為不存在的事物而哀傷,那麼,他就不會承受到這個世界的失落。   他不會以為:『這是我的』或『那屬於他們』,那麼,由於他沒有自我主義,他就不會帶著『我沒有』的想法而哀傷。   假如你要我描述誰是堅定不移的人,我會說,一個人沒有粗言粗行,沒有貪婪,沒有慾望的痕跡,在任何情況都是同一模樣,那你就看見了我會叫做值得稱讚、堅定不移的人。   一個人有洞識力,沒有一點慾望,他就不會累積存藏—— 他不受條件制約—— 他已不再為一切而努力;因此,他隨處所見都是和平與幸福。   一個有智慧的人,不會自評為傑出的,低劣的,也不是平凡無奇的人;他是安穩、不自私,已完全不需佔有:任何事物,他都不執著也不拒絕。』」   當阿難背誦完畢這個令人震撼的開示,洞穴房舍內的阿羅漢們很感恩地想著,他們實際上都已完全不受「擁有」這種具破壞性的枷鎖所箝制了。   巴帝耶說:「除了幫助兩個備戰國家恢復理智、放下武裝之外,當天兩邊各有兩百五十位王子被送入僧團。佛陀為他們授戒,把他們一起帶到在迦毘羅衛城附近的竹林(尼拘律園)。從那天開始,他們就追隨佛陀去托缽,輪流來往於釋迦國與拘利國之間。」   「這五百位比丘一開始對家族強迫他們加入僧團並不高興。」大迦葉尊者說。「不久,他們就抱怨,他們忽略了妻子、家庭與事業,他們很無聊。佛陀知道他們的心智狀況,就親自照顧他們,正如同母親對待子女一樣。他每天定時為他們教示,沒有多久,他們都證得了初果須陀洹。終於,所有這些王家兒子都證得了阿羅漢果,其中有幾位正在參加這次結集會議。」   「我想不久後我們就要聽到有關妻子們的故事了。」巴帝耶一副知悉內情樣子地說道。   「佛陀對於衝突的觀點,可以從《小部法句經》(the Dhammapada),中的四行偈文,來做為總結。」巴庫拉補充說。阿羅漢們都暫停來傾聽這位年長卻青春永駐的阿羅漢,背誦佛陀的著名詩偈。 「勝利滋生怨敵, 被征服者停留在痛苦中。 平和的人幸福地活著, 勝利與挫敗兩者皆須拋棄。」(5)   「很精彩的總結,長老尊者。在我們繼續下個主題前,我想要提供佛陀關於衝突的最後一個觀點。」阿難說。「我想起了從《相應部梵天相應經》(the Brahmanasamyutta Sutta)(6),有一個關於辱罵的主題。有一位叫做阿科沙卡巴瑞伏加的婆羅門來到佛陀處,向他抱怨,他的族人有好多男人離家加入師尊的僧團。他認為他們是從需要他們的家庭中,被偷走的。這個人向來以非常愛辱罵而出名,這次與佛陀相會,也沒有例外。我將引用經文如下:   「生氣又不悅地,他走向佛陀,以無理、粗暴的話辱罵與痛斥世尊。   他說完之後,世尊說:『你認為呢,婆羅門?你的朋友、同事、男性親屬、親戚、以及其他客人,他們常來看你嗎?』   『他們有時會來。』   『假如他們不接受你所提供的食物,那食物屬於誰的?』   『假如他們不接受我給的食物,那麼食物就屬於我的。』   『所以,一樣的道理,婆羅門,我—— 我從不辱罵別人,不指責別人,不抱怨別人—— 我拒絕接受你的辱罵、指責,而且要嚴厲地告訴你要放開我。那一切仍然屬於你的,婆羅門!那一切仍然屬於你的,婆羅門!   『婆羅門,一個人辱罵對他辱罵的人,一個人指責對他指責的人,一個人抱怨對他抱怨的人—— 他被認為是分享這頓餐的人,是進入一種相互交換中。但是,我沒有分享你這頓餐;我沒有進入相互交換中。這一切仍然屬於你的,婆羅門!這一切仍然屬於你的,婆羅門!』   『國王與他的隨從了解隱修者瞿曇是位阿羅漢,但是瞿曇師尊仍然會生氣。』阿科沙卡巴瑞伏加對佛陀說。佛陀接著吟誦了這些詩文: 『憤怒怎會從一個沒有憤怒、 已馴服於正義生活、 因完美知識而解脫、 安住和平且身心平穩的人心中升起? 以憤怒回報憤怒者, 會自食惡果。 不以憤怒回報憤怒者, 會贏得難能的勝利。 他修行是為雙方的福祉—— 他自己的與對方的—— 在得知他的對手憤怒時, 他在正知正念中保持和平自在。』 當聽完這些,婆羅門阿科沙卡巴瑞伏加就皈依了佛、法、僧。『我可以在師尊座下嗎?我可以接受更高的授戒嗎?』」(7)   阿難背誦完畢這個開示,其他的阿羅漢對這個反諷的情境,都開懷地笑了。「巴瑞伏加尊者笑著談到,事實上是他自己去抱怨他的族人有太多人出家授戒,—— 結果卻是他自己要求佛陀授戒。」富樓那笑著說。   「是的,尊者修行得很好,而且成了阿羅漢!」斯伯卡加進來說。   「謝謝你的回憶,阿難,親愛的朋友們,謝謝你們的評語。我們來繼續說我們的故事,我知道佛陀從羅希尼河去到在迦毘羅衛城附近的竹林精舍,在那裏住了一陣子。」大迦葉尊者說。   「那是正確的,長老尊者,我想他了知,很快地他父親的王宮會需要他。」斯伯卡補充著說。   「非常真實,」阿難說。「就在羅希尼河水爭執事件過幾天後,佛陀接到訊息,他的父親淨飯王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與他一起回去,還有當時十二歲的羅睺羅。佛陀的弟弟難陀,舍利弗與其他比丘也都跟隨師尊,進行這趟對父親最後的探訪。」   「巴帝耶與我也與你一起去,阿難,我們三個人是國王的侄子,這是家族的重要聚會時刻。」阿那律說。「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淨飯王待我就像親生兒子,他很愛我。」   「我們抵達王宮時,太陽剛剛下山,氣氛是暗淡陰沉的。」阿難開始說。「摩訶波闇波提王后,尚達麗難陀公主,耶輸陀羅公主在庭院中招呼我們,向佛陀致敬,引導我們走上台階,去到國王的私人寢宮。」   「三位王家女士,在這種情境下,看起來很沉穩,她們的舉止仍像往常一樣可愛、可親。」阿那律補充說。「即便剃光頭髮,穿上黃色僧袍,耶輸陀羅看起來仍美麗年輕;她毫無過去會顯露出來的脆弱情緒。三位女士顯然都一直在禪修中,她們的靈性修持已經進展到更高層級。」   「很多王族的成員陪伴我們去到國王的寢宮,但是佛陀要他們全部去前廳等候。只有佛陀、我們六個比丘、及三位女士進入寢宮。當我們走進去時,國王正在睡覺,只是幾乎馬上就醒過來。他的眼神首先看到佛陀,然後視線才飄到羅睺羅與難陀。」阿難說。   「即使他顯得很是疼痛,仍對我們微笑,眼淚泛留在眼角。他的臉上佈滿皺紋,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肌肉鬆垮垮的貼在疲累的骨架上。他已經活了八十五年美好的歲月,我相信他不會抱怨死亡已經靠近他了。」阿那律說。「畢竟他已經證得了三果阿那含。」   阿難說:「我永遠忘不了,當我們圍繞著他時,他所說的第一句話。他說:『今晚,我是全世界最快樂幸福的人。我的一個兒子是宇宙之佛陀,另一個是他僧團裡的阿羅漢,我的孫子也已經準備好要邁向開悟之道。我以你們三位為榮;還有你們是我親愛的侄子:阿難、阿那律與巴帝耶。我的世尊兒子,你阻止了與拘利國的災難大戰,那原本有可能會毀滅我的王國與我們釋迦族。我很感恩這個仁慈的行動。』   國王直接看著佛陀,說:『兒子,原諒我,在很久以前我要你成為皇帝。那是我那需要滿足的自我,與未開悟的心智,用王家傳承為藉口要求你做的事。你所成就的偉大多了,你的佛法將永遠對無數人有所助益。』   佛陀俯看著他的父親,說:『陛下,你是不必要求原諒的。我們都已扮演了命運所要求的角色。每一個角色都由前世所決定,受到數百萬的因素所制約,這些連結編織成為我們各種交錯的世俗經驗。父親,你是個好人,也是子民的好國王。現在,我要你只聚焦在你過去的良善行為,與慈心上。』   國王虛弱地對著他的世尊兒子微笑,當他臉上突然有一陣疼痛時,他閉上雙眼。」阿難說。「接下來的,是我生命中最有能量的時刻之一。」   「假如你不介意,阿難,我要來分享這個部分的故事。我知道你寧可傾聽。」巴帝耶說,他曾是國王的攝政王。   阿難閉眼點頭,接受他堂兄弟的好意。   「佛陀把右手放在國王的頭上。在未受到佛陀的指引之下,我們每個人都來觸摸這位即將死亡者的身體。難陀握住父親的右手,羅睺羅握左手。阿那律與我走向國王的足部,各自握住一隻腳踝。舍利弗將雙手放在他的下背部,最後,阿難用雙掌放在他的心臟上。   三位王家女士把頭低下來,我們六位比丘正在把療癒的能量與永恆的光傳到國王這個正在衰敗的世間容器上。國王的身體立即就放鬆了,扭曲的表情也離開了他的臉,疼痛突然都消失了。金色的光芒開始充滿了房間,心靈能量同時也在我們之間流動,越來越強、越來越擴大。國王簡直是從身軀內在發光,他的臉有不可知的內在光芒,與不可思議的狂喜。他原本虛弱的呼吸忽然變得強壯、年輕起來了。我們的雙手也開始像著火一樣發熱。」   在他繼續說下去前,巴帝耶暫停片刻,沉思著這個約在四十多年前的神聖時刻。「國王慢慢張開疲倦的眼睛,以說不出來的愛與感激,聚焦在佛陀身上。我們都知道他剛剛證得阿羅漢果。我們同時從國王身上移開雙手,國王默默地對我們每個人說再見。他再度地看著他的兒子,然後,最後一次,閉上了雙眼。   佛陀雙手伸過去,放在他父親的眼睛上,彷彿是給他的最後祝福。國王的寡婦,摩訶波闇波提王后,他的女兒尚達麗難陀公主,與耶輸陀羅公主都輕輕地哭泣著。阿難與羅睺羅眼中也都有眼淚,但是我們大部分的比丘仍維持莊嚴舉止,我們互相微笑,知道國王已經通過人類存在最偉大的挑戰,證得了涅槃。」巴帝耶結語說。   阿難說:「有兩天兩夜,國王的身體以國王的身分,放在王宮庭院的一個金色傘蓋下,陸陸續續的有貴族與平民慢慢的繞著王家的棺木,來表達最後追思。成千上百愛他的朋友、子民、親戚與僧團的成員們,都來向偉大的國王說再見,他的命運就是要來做佛陀的父親。」   阿那律繼續說:「第三天,我們在城外的王家公園舉行喪禮。這個重大事件是由我的哥哥,新國王摩訶納馬主持。所有鄰國的國王、王后、公主都來參加,還有佛陀,以及兩天行走距離內的所有精舍的僧團成員們。」   「事實上,在這個國度內的每一位比丘,在一聽到國王死訊,都要來表示敬意—— 不只是對淨飯王,也是對佛陀本人。」摩訶迦旃延說。「那時候,我並未與佛陀同在迦毘羅衛城,而是在拘利國。我與僧團朋友們同行,啟程去到喪禮場地,另有威西那米他王子,拘利軍隊的將軍相伴。提婆達多在這次旅程也陪伴我們同行。   當我們到達喪禮地點時,摩訶納馬國王與威西那米他王子像親兄弟一樣互相問候,他們早先的衝突,現在只成了過去的一段回憶,真要感謝佛陀慈悲的介入。國王的檀香木棺材蓋上了王家顏色的絲布。僧團成員依序通過,接著是貴族。兵士、生意人、貿易商、手藝師、農夫,甚至在田地上的僕人,都來向國王告別。我相當肯定地說,所有在王國裡,能動能走的人都來參加這個莊嚴的典禮了。   當最後一人致敬完畢以後,摩訶納馬國王點燃了喪禮柴堆,我們注視著國王的身體在火焰中火化了。我們每個人都有對敬愛的國王各自的回憶。由於佛陀的關係,淨飯王將會是歷史上最受紀念的君主之一。」摩訶迦旃延說。「後來,摩訶納馬國王就在那個地點建造了一座塔,來紀念佛陀的父親,也是他的伯父。」   「阿難,我想這是背誦《小部經集箭經》(the Salla Sutta)(8),的適當時機,這部經講述的正是對死亡的回憶。」大迦葉尊者提出建議。「你介意嗎?」   「一點也不,長老尊者。」   『人生在世不可預期且不確定。   這裡的人生是困難的,短暫而且受到痛苦的束縛。      生命一出生,就走向死亡,無處可逃。年老、或有其他原因,就會死亡。這就是眾生的狀況。      果子成熟時,第二天早晨也許就會掉下來。完全一樣的方式,生命一出生後,隨時都可能死亡。      陶藝家製作的陶壺,最終必定會碎裂,凡人的生命也一樣會有終點。      年輕人與老年人,不管是愚笨的或有智慧的,都將落入死亡的困境。所有生命都會走向死亡。      他們被死亡征服,他們去到另外一個世界。那地方連父親也救不了兒子,連家族也救不了他們的族親。      看吧:親戚們都在注視著,在熱淚中呻吟,人還是一個接一個被帶走,就像牛被送去屠宰場。      因此,死亡與年老普及全世界。所以,有智慧的人看到這種世間的自然本質,是不會哀傷的。      你無法了知他是從何處而來,或他將往何處去。所以,為他哀傷是毫無意義的。      『哀傷的人一無所得。他這麼做,跟愚笨的人想要傷害自己沒有兩樣。假如有智慧的人這麼做,那也是半斤八兩。      『哭泣與哀嚎無法產生安祥的心。相反的,會帶來更多的苦難與更大的疼痛。      『哀悼者會變得蒼白又虛弱,這是在對自己施暴,卻仍無法使死者復生;他的哀悼是無意義的。      『一個人無法捨離哀愁,就會走向更深的痛苦。他的哀悼使他成為哀愁的奴僕。      『留意那些正在面對死亡的人,他們過去行為的果報正受盡;當他們發現自己被死亡困住時都驚慌失措。      『人們所期待的,總是與實際所發生的不一樣,由此而產生極大的失望。這就是這個世間運作的方式。      『一個人也許活一百歳,或更長久,但是,到頭來,他還是要與親戚親人分離的,他也得把生命留給這個世界。      『所以,一個高貴的人放棄了他的哀傷,我們可以傾聽,向他學習。當他看到某人已過世,已歷經了整個生命的過程,他會說,“這個人再也不會被我看見了。”      『房子著火時,水可以把火熄滅。同樣的,有智慧、有技巧、有學識、且自力更生的人,在憂愁一升起時,就立即將它熄滅。就像風把一簇棉花吹散一樣。      『一個人想要尋求他自己的幸福,就要把塞滿哀傷、慾望、與絕望箭頭的推車,拖出來丟棄。      『一個已拔掉標箭推車的人,他已沒有執著,他已獲得平和安祥,他通過了所有的哀傷考驗。這個人,完全沒有哀傷,是靜默不動的。』」   「謝謝你,親愛的朋友。」大迦葉尊者說。「我可以想像,僧團未來在喪禮與追悼會講道時,會繼續背誦這部經文,它所隱含有關身體的脆弱無常的意涵,可能是對所有人類,最強烈的警語。」   「也許人們有一天將不再把死亡看成是敵人,而把它當作是,人生派對終了時等候著的一個親愛的朋友。」有智慧的富樓那補充著說。「世上男女總是傾向否認死亡這件事,設計各種方式,讓死亡看起來不太可能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偉大的帝國、紀念碑、財富、事業,與高貴的作品,往往都是為了得到永垂不朽而被創造出來。之所以會有個體不朽這種極不真實的概念流行著,就是因為自我在根本上,就是不想要死亡。自我拒絕接受承載著它的身體,也就是因緣合和的人形載具,勢必有一天得塵歸塵、土歸土的回歸四大。事情的真相是:死亡是生命最後必經過程,每一個自我都必須要獨自面對。佛陀的話在這方面,是很有助益的。」   大迦葉尊者從座位站起來,說:「很晚了,朋友們,今晚我們就在這個嚴肅的話題中結束吧。我很感恩我們每一個人都已經能從這個又老又脆弱的凡人軀體裡,消除了所有毫無益處的執著。我們無時無刻都能活在佛法的真理之光中,把我們的能量奉獻給所有人類。」   當阿羅漢們正在整理他們的思緒時,主席暫停了片刻,然後說:「結集會議明天在黎明開始,我的朋友們,明天見……」   阿難與其他附屬結集小組成員向主席致敬,經過黑暗的洞穴迷宮,走向自己的休息處,這地方尚未是最終休息處。 第21章 比丘尼僧團   大迦葉尊者敲響銅鑼,開始黎明的早課。五百位阿羅漢開始一起吟誦三皈依與《中部禮敬佛陀經》(the Vandana)。   「『我向世尊,無上士,正遍知者致敬。   真實不虛的世尊:無上完美,正遍知覺醒,天生具有知識與美德;已走上正道,是世界的理解者;無可比擬的調御師;人天師;覺醒的世尊。   世尊善巧教導的佛法,是立即可以永恆受益的;吸引我們去體驗,引領我們向上;是讓智者個別瞭解的。   世尊弟子的僧團有健全的行為,世尊弟子的僧團有誠實的行為,世尊弟子的僧團有智慧的行為。世尊弟子的僧團有得體的行為。這四對的人,即八個個體,是世尊的僧團。值得我們供養,真誠接待,贈禮與致敬,是給世界無可比擬的福田。』」(1)   大迦葉尊者說:「今天供養的功德主是須闍陀,是卡拉的妻子,給孤獨長者的媳婦。她祈願把這次的布施,奉獻給結集大會的成員們,以及她的親密好友與師姐,即卡利亞妮(Kalyani)比丘尼,她將與來自王舍城的比丘尼精舍的一百位比丘尼,一同加入我們。」   「我已請卡利亞妮比丘尼,參加我們今天佛陀生命故事的討論,是要在結集大會中進行。她是難陀的前妻,是比丘尼僧團中,第一位授戒者。她對於創建比丘尼僧團,將陳述親眼的見證,因此,我們將會聽到有關我們親愛的朋友,摩訶波闇波提尊者以及其他女士們,她們是如何勇敢地邁向爭取得以接受授戒為比丘尼,並加入僧團之路。我感覺能納入她的故事,而加以永久保存,是很重要的。」   五百位阿羅漢微笑著,對於能有機會聽到創始比丘尼僧團的第一手資料,靜靜地表達他們的感激。   大迦葉尊者繼續說:「阿難尊者現在將背誦一部從《相應部拘薩羅相應經》(the Kosalasamyutta)(2)的開示,作為我們在午餐後討論內容的序言。這段經文可以顯示佛陀真的賞識女性,而且完全沒有性別歧視。佛陀是一位真正的平等主義者;對他而言,種姓、性別、社會與家庭背景是沒有意義的。就這一點與其他各方面,在當時盛行的社會偏見下,他遠遠超出他的時代。」   阿難開始背誦:   「在舍衛城,憍薩羅國的國王波斯匿王來接近世尊,向他致敬,就坐在一邊。不久,有一個人靠近國王並對他耳語:『陛下,瑪利卡王后已生了女兒。』當聽說了這件事,國王很不高興,世尊知悉國王的不悅,就背誦了這些詩文: 『一位女性,人中之貴族, 結果證明可能比男人優秀; 她可能是有智慧又有美德,是一位忠貞的妻子, 尊重她丈夫的家人。 她所生的兒子可能成為英雄, 是當地的貴族。 如此一位神聖女性的兒子 甚至可能統領該國。』」   阿難在完成這部開示後,又繼續背誦,一直到上午的休息時間。在休息時,阿難加入與兩位堂兄弟阿那律與巴帝耶的對話。   「我已經有二十多年不曾見過卡利亞妮比丘尼了。」阿那律開始說。   「我兩年前在難陀的喪禮上見過她。時光對她是仁慈的,你根本猜不出她已經六十歲了。」巴帝耶說。   「我也是好多年沒見到她了。」阿難說。「我很渴望在我們的回憶錄中,聽到她的故事。」   銅鑼響了,表示休息時間結束了。三位堂兄弟與結集大會的成員們一起回到大會廳。阿難繼續背誦經文與佛法的其他部分,一直到午餐時間為止。   由須闍陀當主人的供養向來都是達到完美的水準,她為不在舍衛城、外出經商的丈夫卡拉,向全體僧團成員表示溫暖的祝賀。她的裝扮非常簡樸,沒有配戴珠寶或其他飾品,與她過去在其他場合的富貴穿著明顯有所不同。   主席點頭致謝,說:「我們在你們的別墅,有一次很圓滿的修行安居。也許我們真的會在大會結束前再借用一次,請過來這邊,我們已經安排了特殊座位給妳及妳的侍從們,好來參加我們的議程。我也要謝謝妳今天把卡利亞妮比丘尼帶到大會來。她的參與是很有價值的。」   須闍陀微笑,說:「卡利亞妮比丘尼就像我的姊妹,自從她接受授戒出家後,她就是我的老師。多年來,只要我人在王舍城,我就盡可能的多花時間與她在一起;她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是我很大的福氣。」須闍陀向大迦葉尊者鞠躬,然後,與她的女侍從一起被護送到座位去。   大會廳的講台,為了配合附屬結集小組以及此次會議的特殊嘉賓,重新經過布置。卡利亞妮比丘尼與一百位比丘尼僧團一起進入大廳。她直接走向僧團面前,以古老傳統僧團互相問候的方式,說: 「假如由於身、語、意 我曾行誼不慎犯錯, 容我蒙受原諒, 噢,偉大智慧的比丘尊者。」   當她靠近講台時,三位堂兄弟站起來向她致意。她分別恭敬地向三位鞠躬,阿難第一個說話:「妳的證悟光彩流露無餘,卡利亞妮尊者。」   「看到你真是美妙,阿難尊者,阿那律尊者與巴帝耶尊者也是。」卡利亞妮比丘尼開始說。「我很高興師尊的一些親戚仍然在此,一起述說他的生命故事。我很感謝你們邀請我來參加。」   在向其他僧團成員致敬之後,卡利亞妮尊者就坐到指定的座位上,會議就一切就緒了。大迦葉尊者示意請她開始說話。   阿羅漢比丘尼卡利亞妮開始談到有關摩訶波闇波提王后的請求。大會廳中的阿羅漢坐在蓆墊上,身軀往前傾,他們一句話都不想漏聽。   「在淨飯王過世後,王后越來越渴望能在佛陀的僧團中接受授戒出家。」卡利亞妮比丘尼說。「她對國家的事務不再感興趣,王宮的行政因為有了新的國王負責,她再也沒有甚麼重大責任需要擔負。   「為了保持忙碌,她更熱心地投注在她與耶輸陀羅公主所開創的社會計劃上。由於她熱心奉獻於改善人民生活,很多釋迦國的人民大大蒙受利益。   「摩訶波闇波提王后曾在三次場合,請求佛陀為她授戒加入僧團,但每一次都遭拒絕。她就是無法瞭解,為何這個她養育帶大的孩子會拒絕她,而坦白說,佛陀從未真正給她理由。」   阿難說:「有好幾次,佛陀告訴我,有一天他終會准許她進入僧團。只是,他要確定她們完全瞭解所要做的犧牲,並且知道比丘尼的生活並不容易。出家是一件困難的事,如此一個嚴肅的決定,千萬不可輕易承諾。   他的繼母是位先驅的女性;她是第一位為了阻止女性進入僧團的眾多障礙而奮鬥的人。我知道要拒絕從一出生就教養她的女性的請求,一定使佛陀深深感到痛苦。他的天性本是只要她提出要求,他就會許可的。」阿難繼續說。   卡利亞妮比丘尼說:「我可以同理王后在那段日子的感受,在我的丈夫難陀王子離家加入僧團時,我就感覺完全的孤獨,有好幾年,我陷在憂鬱中,心情時好時壞。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他會再回到我身邊,但是,當他證得阿羅漢果時,我終於面對現實,我們的關係已經結束了。在那種情況下,我要調適的,不只是沒有丈夫的失落,還要認清我也不會有孩子了。我的生命是毫無方向或目標的。我曾愚昧地為外表美貌而驕傲不已,但是,那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卡利亞妮對她的比丘尼團體瞄了一眼,她們彼此交換關愛的眼神,在大會的每個人都看見了。阿羅漢們出神地坐著,等待她繼續說故事。   「拘利國與釋迦國獻給佛陀五百位王家太子,他們的前妻去見王后。」卡利亞妮比丘尼說。「她們也是感覺空虛與孤獨,喪失生命的目的;所以,她們就乞求她再去向佛陀請求一次,許可為她們授戒。她們想假若被許可授戒,就有機會可以加入僧團。在極端失望下,她們請求她做為發言人。   「我們所敬愛的王后身陷沮喪的情緒中。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想要的,就是得到授戒,所以聆聽我們的訴願,她是既慈悲又能理解的。基於過去三次失敗的請求經驗,她沒有把握,不過最終她決定,我們如果共同請願,也許佛陀會顯現他的慈悲。   「在深思幾分鐘後,她最後說:『佛陀是在距離這裡九十哩遠的毘舍離(Vesali)的精舍。假如我們把頭髮剃光,穿上黃色袍子,以一個團體一路走過去,那時,他就不太可能會拒絕我們的請求』   「我們全部同意,而且為成功在望而興奮不已。王后遣來她的美髮師,在一天之內,我們五百頭受到精心呵護梳理的頭髮都被剃光了,包含她自己的。耶輸陀羅公主那天也在我們之中,也曾考慮與我們同行,只是,她決定等到比丘尼僧團建立後,才要去尋求授戒。她還有正在進行中的社會方案要照顧。她要確定這些方案在她勢必離開與出家後,仍能繼續下去。雖然她沒有與我們同行,她給我們鼓勵,並祈禱能有肯定的結果。   「我們立刻開始準備我們的旅程。我們穿上黃色的袍子,帶著托缽碗—— 光腳、身無分文、無人伴隨—— 就要出發了。我們的親戚還有兩國的國王,都嚇呆了。他們不敢相信五百位教養良好的王家淑女,在這麼艱辛的旅途可以生存下去。他們很擔心,因為他們認為我們會身陷危險中。   「摩訶納馬國王知道王后還有我們,都是無法被勸說的,就安排了五百頂轎子要載送我們—— 加上兩百個男性保鑣與很多僕人來照顧我們。王后加以思考後,說:『有沒有想過,以這麼華貴的樣態去接近佛陀是不適當的?這是不恰當的,也是對他不尊敬的,會讓他又有理由來否定我們的請願。我想我們應該非常的簡樸,步行而去。』   「我們彼此進行了討論,很多人反對她的想法。畢竟我們從來不曾這個樣子外出旅行過,而未來是有些令人感到恐怖的。但是,最後的決定是,我們真的會行走這九十哩路,不穿鞋子,要以托缽比丘尼的身份前去請願。當時我們確信,假如無法實現願望,那我們就是完全虛度此生,因此,我們感覺必須要展現決心與誠意。   「我們在清晨出發,光腳,我們是一群從來不知困苦或不方便為何物的女性。我們的家人想到我們在挨餓受苦都無法忍受,所以沿路就為我們安排食物,也安排了供應線。後來,我們發現他們派遣了一些謹慎的保鑣,與我們保持距離,以示尊重我們要獨自旅行的願望。   「我們離開王族的消息,像野火般在各地都傳開了。我必須說,我們看起來一副很可憐的樣子—— 每過一天就越是如此。夜晚來臨時,我們穿著袍子睡在路邊,過沒多久,我們身上都髒兮兮了。幸運的是,我們偶爾都可以在河裡洗澡,只是,不是每天都能。」   大迦葉尊者問:「卡利亞妮比丘尼,用這樣的旅行方式,妳們花多少時間才抵達毘舍離?」   「我們走了九十哩路,大約花了兩個星期多一點點。」卡利亞妮回答。「幸運的是,路途我們沒有人生病,但老實說,必須每晚都睡在地面上,她們對於共同的目標,決心是有些動搖了。還好,家人為我們提供每日飲食—— 否則,我們肯定會餓死。鄉下人慣於看見男性苦修者,或佛陀的弟子在各地行腳,會提供食物給他們;但是我們尚不是佛陀的弟子,當地沒有樹立這種文化傳統,要供應食物給我們這樣的女性。」   阿羅漢們移動了一下坐位,一面想像這浩浩蕩蕩的一群王家女眾是如何在滿佈塵土的鄉間道路上前行。   「在你們抵達毘舍離的精舍之後,情況又是如何呢?」巴庫拉問。   我們停在大林精舍(Kutagara)的大門口,不敢進去。我們那嬌嫩的雙腳從來不會沒有穿鞋子,現在都腫起來,而且還長了水泡又痠痛;很多人受到感染,傷口的分泌物引來蒼蠅。她們又髒又憔悴,已經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這趟困苦的行旅我們無一人發瘋,真是奇蹟,我們仍然盡力維護屬於王家的身分舉止。你們一定無法想像,為了得到授戒成為比丘尼,我們忍受了多少痛苦。」卡利亞妮說。帶著聖徒般的表情,她道出了那段決定命運的旅程。   「阿難尊者,假如你不介意,請你仁慈地談談這部分的故事,因為你在整個結果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卡利亞妮請求道。   阿難點頭,微笑地回應:「那是我的榮幸。雖然當時我尚不是佛陀的首要侍者,我的確與佛陀同行。很幸運地,當妳與疲倦不堪的團體抵達時,我是第一個看見妳們的人。看到摩訶波闍波提王后與所有其他人,站在大門那種可憐兮兮、令人悲憫的樣子,我是很震撼的。」   「長老尊者,實際上,我們能看到你是很快樂的。」卡利亞妮說。「你臉上的訝異表情,是無法形容的;我永遠也忘不了。」   「相信我,我真的是非常驚訝!」阿難回應。「當我回過神,我說:『噢,我親愛的伯母,妳怎麼會看起來這麼悽慘?釋迦與拘利兩個王國都破產了嗎?』王后喜出望外地見到她的侄子,也由於全部的人都平安抵達,她鬆了一口氣,她沾滿風塵的臉上開始流下了啜泣的眼淚。她說:『我知道佛陀並未許可我們剃光頭髮,穿上黃色袍子,但是我們還是從迦毘羅衛城一路趕到這裡,來懇求佛陀為我們授戒,假如他不悅,我有心裡準備接受他的駁回。阿難尊者,這是我們真誠的渴望,我乞求你代表我們,向他遊說。』   她極端情急的懇求與悽慘的狀況,讓我深受感動,我回答說:『請妳們在我回來之前,都先留在這大門口,我會盡力去勸說。』我必須說,由於他過去曾拒絕比丘尼進入僧團,我無法預知師尊的回答。我帶著滿懷希望去見芳香房舍裡的佛陀。   我說:『我尊貴的佛陀,你的繼母摩訶波闍波提與五百位來自釋迦與拘利國的王家妻子,正站在大門口。她們的雙腳都又腫又受傷的;她們由於疲累不堪而哭泣,而且她們遠從迦毘羅衛城走來,已是骯髒不堪,她們所等待的,不過是更高層級的授戒而已。師尊,我祈求你悲憫她們,准許她們的請求。』   佛陀回應說:『阿難,請為王后與五百位王家妻子準備舒適的食宿。從你的描述聽起來她們需要食物,沐浴,與好好休息。我相信我們在地的在家虔誠信徒會為她們找到安居的生活住所。然後,我們再來討論她們的請求。』   我馬上去到王后處,盡量鎮靜地說:『佛陀並未拒絕妳們想要授戒的懇求。在當下,他最在意的是妳們的福祉安好,他要我為妳及所有女士們安排生活的一切。』王后眼淚盈眶地微笑,我立刻盡我所能為她們處理各種需求。」阿難說。   「那天晚上,我們受到在家居士們的妥善照顧。梳洗沐浴,美味食物,請來醫生照顧腫脹、受傷的雙腳等等。我們心中充滿了希望,所以儘管已疲憊不堪,仍是難以入眠。」卡利亞妮說。   阿難繼續說:「我回去後就向佛陀報告,他說:『現在不是許可女性進入僧團的適當時機,阿難。像這樣重大的許諾,需要有所準備,要在安全、教育、房舍、健康照顧、專心修行等方面都有適當籌備才可以。我勸你把注意力先放在其他地方。』我是被拒絕了,但是,我不忍心告訴王后與其他女士們,佛陀已說『不』了。我感覺別無選擇,只好繼續向他請求,他拒絕了我第二次,然後,第三次。」   「在那種情況下,你的勇氣是令人讚嘆的,阿難。」富樓那說。「我們大部分人可能早就把佛陀的回答當作最後的決定,而放棄了—— 但是,你卻不是這樣!」   大會廳的阿羅漢們聽到這個說法時,都微笑了,他們都深知,只要是在慈悲的議題上,阿難有的是那不屈不撓的傳奇精神。   「不,不是我。」阿難驚叫。「我只是不忍心,我無法接受的是,佛陀拒絕他的繼母,也是我衷愛的伯母!我只是知道,我必須想出一個辦法,所以,就繼續試試。」   「那麼,最後你是怎麼說服他的?」斯伯卡問。   「我久久苦思著這件事,終於想出一個新辦法。我又去見了佛陀,說:『最崇敬的佛陀,在佛教的組織內,女性在過著聖潔生活的過程中,是否可以經由初果須陀洹,二果斯陀含,三果阿那含的階段,而證得阿羅漢果?』   佛陀回答:『可以的,阿難,照你所描述的程序,女性證得阿羅漢果是有可能的。』   接著我就問:『就開悟的能力而言,男人與女人是否平等?』   佛陀直捷了當地回答:『是的。』   事實上,對他快速的答覆我感到有些意外,所以我說:『既然是這樣,師尊,我力促你許可你繼母的請求而為她們授戒。畢竟,在你母親過世後,她視你如己出,是她親自照顧你的一切,拉拔你長大的。』   佛陀回答:『阿難,我會考慮你的請求。』   該說的話都說盡了,我就離開他,讓他獨處,不希望在他進入思考的過程中打擾到他。第二天早晨,我回去芳香房舍,像往常一樣,向佛陀致敬。帶著些許忐忑的心情,我先等待一會兒才請問他的回答。最後,我還是得開口說話了:『關於為比丘尼們授戒,你做決定了嗎?』   佛陀說:『假如摩訶波闇波提接受八敬法,(八條特殊規範),(3)那麼,就意味著她已被許可進入僧團。我要把話說得很清楚,這些規條必須要終生堅持信守。』」   「我完完全全驚呆了。」阿難說:「待我回過神來,我說:『師尊,這八敬法內容是什麼呢?』   「佛陀向我解釋這些規條,我注意到這八敬法主要是要保證對比丘尼的保護,還有對她們訓練與教養的程序,以及建立僧伽成員之間互相尊重的傳統。我也注意到,出自於對一般社會大眾的尊重,這八敬法也吻合了當時的某些社會傳統。對佛陀這麼有利於她們的回覆,我是非常感恩的,我向他鞠躬,帶著強烈的情緒說:『謝謝你,師尊。』   「在佛陀給了我這個八敬法之後,我馬上去到摩訶波闇波提處,告訴她這個有利的決定,然後向她背誦八敬法,她說:『阿難尊者,就像年輕的男人與女人之間,會接受所愛的人所送的芳香花環,我也是一樣,我要準備終生受持這些規條。』」   「就在那一刻,摩訶波闇波提王后就成為我們比丘尼僧團的第一位成員。」阿羅漢卡利亞妮說。「她的第一個念頭卻不是只為了她自己;她所在意的是,她所帶領的、經過九十哩痛苦旅程的五百位王家女士們。她立即去到佛陀處,向他頂禮致敬,說:『師尊,對於這些也想要得到授戒的女性,我應該如何處理?』   「佛陀以極大的慈悲看著他的繼母,對她微笑時雙眼閃閃發光。他說:『妳現在已經達成妳來此的目的,摩訶波闇波提。妳是克服了很多困難才得到的,妳的決心是令人讚許的。我相信妳會表現得很好。』 『為自己建造一座島嶼! 艱困奮鬥而成為智者! 去除汙染與洗滌汙點, 你將進入高貴者的天界。』(4)   『謝謝你,師尊。』她簡單地回應,感激的淚眼婆娑。   「接著,佛陀給她一些指導。她匆忙離去要向大家報告這個好消息。」卡利亞妮繼續說。「同時,師尊召集比丘們,告知他們他剛剛許可了比丘尼進入僧團,他也告訴他們要與比丘尼共同生存的三件事,為了我們的回憶錄,我將這些教示改述如下:   首先,他告訴他們,要接受並尊重比丘尼有如自己的母親或姊妹。   其次,他告訴他們,要保護並注意比丘尼的安全,以及要避免參與任何會增生意見不合的對話。   第三,他告訴他們,要鼓勵比丘尼證得涅槃。   然後,他告訴他們要為我們安排授戒典禮,五百位王家女士便匆匆聚集到佛陀與他的比丘僧團面前。比丘們開始為我們進行授戒,並且任命摩訶波闇波提尊者為我們的授戒師。典禮結束時,佛陀為我們做了禪修開示,而摩訶波闇波提尊者立即證得了阿羅漢的境界。我們五百位師姐們每個人也都證得各種不同的果位—— 從須陀洹到阿羅漢。」   優婆離開懷地笑著評論道:「那真是歷史性的一天,可不是?」   「確實是的,長老尊者。五百零一個生命完全轉化了,而漣漪效應幾乎是瞬間發生的。」卡利亞妮說。   「接下來妳們又是如何發展的呢?」巴庫拉問。   「我們所有新得到授戒的比丘尼都回到釋迦國與拘利國,在王家的贊助下,兩國都建立了比丘尼道場,摩訶納馬國王很快地捐地、出勞力與建築材料給位在迦毘羅衛城的比丘尼精舍,威西那米它王子在拘利國也一樣。當這些比丘尼精舍都蓋好以後,兩國、還有很多在這個區域內其他各國的女性們都加入我們,也都得到授戒。消息傳播得非常快。   「一切建置完善後,我們就派遣特使去到離車國(Licchavi),摩揭陀國(Magadha),鴦伽國(Anga),伽尸國(Kasi),跋蹉國(Vatsa)與憍薩羅國(Kosala),特使們尋求並得到了王家的資助,就在各國都建立了比丘尼道場。比丘尼的人口成長得很快速,新的比丘尼道場也不斷增建,以便配合實際需求。在整個過程中,我們與鄰近的比丘精舍,也建立了良好的溝通管道。我們以各種方式互相合作,並且共同推出很多對附近在家人也很有助益的課程。兩個團體之間很少糾紛,我們相處得出奇地好。」   大會中的比丘與比丘尼興致勃勃地聆聽著,並互相微笑,回想起早年那段建立互信、全神投入與成長的日子。   「耶輸陀羅公主是在什麼時候加入僧團的?」優婆離問。   「大約在摩訶波闇波提王后與我得到授戒後兩年,她加入我們,住在迦毘羅衛城的精舍。她以比丘尼身分繼續社會服務工作,只要她需要額外的志工,我們隨時都會參與支援。身為比丘尼的她對於釋迦國的價值,可說比起以前身為王家一員更高更大。我必須說耶輸陀羅尊者簡直可說在靈性花果上,是完全盛開的,很快地她就證得了阿羅漢果。」卡利亞妮比丘尼回答。   「她能夠見到兒子羅睺羅尊者嗎?」斯伯卡問。   「是的,他們保持聯絡,不定時的互相見面。」卡利亞妮回應。「我記得有一次,我與她去舍衛城,她想要去見羅睺羅尊者,我也很想見他。在耶輸陀羅尊者突然發生嚴重的胃痛前,我們三個人一直很快樂地享受著共處的時光。   羅睺羅尊者馬上去見他的授戒師舍利弗,請問他要如何處理母親的病痛。舍利弗尊者立即去詢問耆婆醫生( Jivaka),他推薦一種烤芒果加糖的混和飲料。羅睺羅尊者照著醫生的處方為母親治病,她很快就被這種可口的療法醫好了。仁慈的羅睺羅尊者在他母親在世時,一直都非常貼心照顧著她。   「我相信你的前妻巴達卡比拉尼也大約在這個時候得到授戒,尊者主席。」阿那律評語道。   「是的,是如此。有五年之久,她曾一直過著雲遊苦修者的生活—— 那是從我們離開我們的莊園,各自分開的那一天開始。她在等待佛陀建立比丘尼僧團的時機,迦毘羅衛城的女性道場一建立之後,她馬上就在那裏接受授戒,成為最早的成員。」大迦葉尊者回答。「我很高興的是,她不久就證得了阿羅漢果。佛陀曾稱呼她為『回憶過去生第一』的弟子,我不定時都可以見到她,到她幾年前往生,我們一直都是親近好友。」   阿難說:「沒有多久,好幾位第一流的偉大比丘尼就出現了。卡利亞妮,妳何不簡要地介紹這些傑出的僧團成員。我相信在我們休息前,尚有些時間。」   卡利亞妮暫停一會兒,接著開始說這位曾是頻婆娑羅國王(Bimbisara)王后的基瑪尊者(Khema)的故事。「基瑪王后是以美貌聞名的,一開始,由於她聽說佛陀看不起外表美麗的人,而猶豫是否要去拜訪他。國王終於說服她去到竹林精舍,在他們會面時,佛陀以魔咒現出一個美麗的女神,很快地變老而成為乾癟的老太婆。基瑪王后馬上了解無常的意義,而完全放棄了她的自大。接著,佛陀為她開示佛法,她就成為阿羅漢。她立即回到王宮,得到國王的允許,而得到授戒成為比丘尼。」(5)   「接著卡利亞妮說到百萬富翁的美麗女兒阿帕拉委娜尊者的故事。(6)「由於有太多的追求者,她父親認為她應該成為比丘尼。阿帕拉委娜喜歡這個想法,很願意加入僧團成為比丘尼。有一天,在對著一盞油燈的芯沉思默想時,就證得了阿羅漢果。她天生賦有龐大的通靈能量,常常為佛陀與其他僧伽提供重要服務。   「有一個故事我很喜歡,是關於我的好朋友基沙哥他彌尊者的故事(Kisagotami),(7)」卡利亞妮繼續說。「她來自舍衛城,嫁給一個富人。生了一個兒子,他在學步時就死了。她傷心欲絕,無法接受兒子過世的事實。雙手抱著兒子,到城裡四處尋找醫藥來治療死去的兒子。在她幾乎瘋掉之際,遇到一位有智慧的人,告訴她去見正巧就在附近的佛陀。   「她去到佛陀面前,乞求恢復她兒子的生命。他說:『假如妳能從一戶從未有過死人的人家帶給我芥茉種子,那麼,我就會照著妳所要求的去做。』   基沙哥他彌在充滿希望下,挨家挨戶去尋找芥茉種子,人們都很樂意給她種子,但是只要她問他們家裡是否有死過人?她得到的回答都是他們家曾有過人死亡。最後,她終於瞭解,沒有任何一個家庭沒有遭遇過死亡的。她的態度完全改變了,變得越來越不再依附在兒子身上了。她明白佛陀給了她一個非常重要的教訓:每一個出生的,最終都是要熄滅的。她終於與已沒有了生命跡象的兒子的軀體分開,准許送他去火化。   她以完全不同的心智心念回到佛陀那兒。她說:『仁慈的老師,芥茉種子我找得到,但是沒有人死亡的人家是不存在的。』   佛陀說:『那很好,現在妳知道妳不是唯一失去孩子的母親,每個人身邊都有人死亡;這就是生命的自然現象。』   基沙哥他彌在覺知人類存在的無常本質後,請求佛陀授戒為比丘尼,他允許了她的請求。她努力學習禪修技巧並完成她的宗教任務。有一天,她正在做燈之火焰光芒的禪修時,對自己說:『燈的火焰就像人的生命一樣:有些閃爍光芒又亮又久,有些則幾乎馬上熄滅。只有證得涅槃的人,才永遠不復再生。』   佛陀以神通力看到基沙哥他彌已接近證得涅槃,所以聚焦能量在她身上。她繼續專注在事物無常本質的禪修上,就證得了阿羅漢果。」卡利亞妮結語。「她與我變成很親近的朋友,只要我在舍衛城執行任務,都是與她在一起的。她最近剛剛去世,我會永遠記得她的仁慈與善解。」   大迦葉尊者說:「假如你不介意,請為我們談談巴她卡拉(Patacara)比丘尼的故事?」(8)   「喔,好的,親愛的巴她卡拉尊者。」卡利亞妮嘆氣。「她成為比丘尼前的生活,可能是我所聽過最悲慘的故事。她是舍衛城一位富有的銀行家的女兒,卻不幸愛上她家裡的一個僕人。他是一個好人,但是由於他們之間的種姓差異,她知道家人不可能接納他。她的父親強迫她嫁給身分相當的人,但是她無法忍受與別的男人在一起。最後,她與僕人逃離家園且結了婚。   「不久,巴她卡拉發現她有了身孕。她希望能依照傳統習俗回娘家生產。她與丈夫討論這件事,但是他擔心她的父母不讓她回來,就拒絕讓她回去。她還是決定要回去,她留話給鄰舍,就獨自出發了。當她丈夫發現時,就去追她,在她抵達舍衛城前,就趕上她了。當晚,她就生了個兒子,由於不再需要回娘家,他們就一起回家了。   「第二年,她發現自己又有身孕了,她再度請求丈夫讓她回娘家去生產。他如同以前的理由,拒絕了,她又像以前一樣,獨自出發。她的丈夫就又去找她,但在他到達前,她就生了第二個兒子。在她丈夫趕上她時,他們受到大風暴的襲擊。她丈夫到一個灌木叢去撿拾樹枝想要生火取暖,竟被一隻有毒的蛇咬到,當場就死掉了。   「可憐的巴她卡拉獨自過了一晚,又冷又怕,又要照顧她的嬰兒與大兒子。在沒有生火可取暖下,她還是盡力為他們保暖。到清晨風暴才停止,她去尋找丈夫,發現他的屍體,她真是哀慟極了。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帶著兩個小嬰兒,繼續走向父母的家。來到了河邊,發現可涉水而過的淺灘都已經淹了水,她別無選擇,只好涉水而過,她就先把剛出生的嬰兒放在河邊一堆葉子上。   「她把另一個兒子抬在頭頂,涉水進入湍急的河流,到達河的對岸時,就把兒子放在安全的地方。在回頭去帶初生嬰兒的半路上,她聽到老鷹的叫聲、看到它俯衝下來、叼了她的嬰兒、就飛走了。嬰兒拼命大哭大叫,她卻是毫無救助的能力。當她對著老鷹嘶喊大叫時,大兒子以為是媽媽在呼叫他就要去找她。大兒子進入湍急水流時,她仍在高漲著的河流中央。她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立即被水淹沒。   「在驚嚇中,她游向河流的另一邊;此時她所能做的就只剩下慢慢走回父母的家。當她靠近舍衛城時,聽到有人在說,昨晚發生了一場大火十分悽慘,三個困在房舍中的人都被燒死,抵達父母的家時,才發現原來被燒毀的,正是她的娘家房子。   「巴她卡拉完全發狂了。她哀號痛哭,漫無目的走了好幾天,完全陷在精神錯亂的哀慟中。她甚至不知要掩蓋裸露的身體,而被人從門階前趕走。   「有一天,她蹣跚而行,來到祇園精舍,佛陀正在那裏講道。有人過來阻止她進去,但是,佛陀呼叫她,說:『巴她卡拉到這裡來。』有一個人扔了一件袍子到她的肩上,好把她裸露的身體遮蓋起來,她就走向佛陀。她彎下身,在他足前頂禮。他說:『在這裡,妳不用害怕,這裡是妳的皈依處。』   巴她卡拉瞬即回應佛陀美妙的聲音;她鎮定下來不再哭泣。佛陀再度對她說:『姊妹,回到你的感官來,以清醒的感官看著我,我會幫助妳,我會驅除妳的哀傷。』   這個憂傷又憤怒的女人,專心地看著佛陀的臉,她說:『師尊,我是地球上最不幸的女人。我沒有任何親人,我喪失了我的丈夫,兩個兒子,我的父母親與我的弟弟,我是一個發瘋的女人。』   佛陀說:『姊妹,妳並沒有發瘋,妳只是從一個可怕的夢中醒來。姊妹,告訴我你所看到的夢。』巴她卡拉於是描述了導致她所有家人死亡的不幸意外。   佛陀接著問:『姊妹,這些孩子真的是妳的嗎?』   『師尊,他們當然是我的,他們是我的親生骨肉,這些孩子是我的。』她邊哭邊回應。   『善良的巴她卡拉,妳哀傷是因為妳感覺他們是妳的,是因為妳非常愛他們。有成百上千的小孩死亡,妳並不會為他們憂愁因為他們不是妳的。姊妹,有成百上千的小孩死亡,為何妳只為他們兩人哀傷?他們離開妳,他們死亡了,那是由於他們的業力。   『姊妹,那是由於人感受到與別人分離的失落,而又無法忍受這樣的分離。妳為何要發瘋,而且陷入困惑混淆,妳的解脫掌握在妳的雙手。我會幫助妳。去祇園精舍的比丘尼道場,去看看那裡的比丘尼。就像妳,她們也經歷了煩惱、迫害、與災難。她們來到我這裡,接受了授戒。現在她們都已經很穩靜,過著簡單、滿足的生活。』   「聆聽了佛陀的開示,巴她卡拉走出她的瘋狂,回復了正常。她安祥地走到比丘尼道場,得到了授戒,不久就證得初果須陀洹。由於她的故事是如此悲慘,鼓舞了整個僧團的人。她最後也證得了阿羅漢果,過著安祥的禪修生活。很多可憐的女人、男人、小孩們,他們都在說不出的困苦與悲劇中掙扎著,就像巴她卡拉所經歷過的一樣。她很少說話,卻總是能為這些人散發出療癒的能量。」卡利亞妮比丘尼結語道。   大迦葉尊者說:「我確信今晚我們大家都很感謝妳的出席,也感謝妳親身敘述建立高貴的比丘尼僧團的過程。」主席站了起來,阿羅漢比丘尼向他鞠躬,然後轉身也向其他與會的阿羅漢鞠躬,能聽到她的故事,大家都感覺實在是榮幸之至。   阿羅漢卡利亞妮寂靜、莊嚴、優雅地從大會廳的講台上走了下來,一百位比丘尼隨在身後。 第22章 毘舍佉女居士   在卡利亞妮比丘尼來訪後,結集會議如常舉行。這幾天沒有特別來賓,阿難繼續他的背誦任務。   一天在旭日東昇時,阿羅漢們注意到,在伏巴拉山的山腳空地上有相當大的活動。他們看到工人的工作區已架設起來,一車又一車的供應物資及建築器材先後運送到來。看的出要開始興建一棟大型建物,南邊也有一棟小型建物動工。好幾百個工人為了建物計劃齊聚一處,引起我們山上所有人的好奇。   猜測很多,但是沒有人知道真正要興建的是什麼建物。如果主席知道的話,也不會說。有人問他時,他只眨眨眼,說:「我對任何人都不說。」   終於,有一天黃昏,結集大會即將要休會時,大迦葉尊者做了宣佈。「我知道你們一直都在好奇,下面空地上是什麼樣的建築工作計劃。請原諒我,當你們問我時,沒有直截了當地告訴你們,我被要求保密。你們所看到的雅緻亭閣是在別地方先建好,才在山腳空地上神奇地組合起來的,這一切是由最熱心的贊助者毘舍佉(Visakha,鹿子母夫人)所提供。明天,她會從舍衛城來為我們主持一場布施供養典禮。   多年以來,這位仁慈的女士一直都獻身於僧團的布施供養活動。現在,在這個第一次結集大會的吉祥時刻,她無法不把握這個供養最資深僧團成員的機會。明天上午的議程將如常舉行。下午的背誦部分,將代之以蒐集附屬結集小組的佛陀生命故事回憶,我們會與她在兩個較小的亭閣相見,到時我們就可以記錄她親自敘述與佛陀之間的互動。」   主席敲響銅鑼,結束了黃昏的議程。每位阿羅漢都認識毘舍佉本人,只是深淺不同而已。在很多不同的時間場合,所有的阿羅漢都接受過她以餐飲、醫藥、僧袍、精舍用品,與無數種方式的布施。大家都感恩她多年來的龐大財力貢獻。   阿難是毘舍佉的好友,很渴望再見到她。他走向主席,問:「你為何要對她的來訪保秘呢?」   「阿難,是她要求的,她要給大家一個意外驚喜—— 尤其是對你!朋友,我答應她的。反正,她明天早上就要來了,我可以確定會一如往常的隆重。」大迦葉尊者笑笑地回答。   阿難與其他阿羅漢回到他們各自的洞穴房舍。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已經決定取消當晚的聚會,寧願等到第二天來聽毘舍佉對佛陀的回憶。   第二天黎明,阿難走上講台,開始背誦一段經文。就像往常,這段經文會預告當天附屬結集小組的主題:   「有一回,佛陀居住在舍衛城的東方公園,他去拜訪毘舍佉的大廈。世尊問她:   『毘舍佉,一個女人擁有四種品質,她就能勝利地迎向當前世界,她在這個世界是成功的。是哪四種品質呢?   『毘舍佉,一個女人能處理好她家庭內的事物,她的表現得到丈夫的認同,她保護了他的所得。   『但是,她若能擁有四個其他種品質,她將在其他世界贏得勝利,在其他世界獲得成功。是哪四種品質呢?   『毘舍佉,那是當一個女人已實現了信仰、美德、布施、與智慧四種品質。   『女人如何在信仰上有所成就呢?她的信仰是安頓在如來的開悟上。   『女人如何在美德上有所成就呢?她的美德是奉行五戒。   『女人如何在布施上有所成就呢?她的心智心念所居住的地方,沒有受吝嗇染汙,自在大方,慷慨豪爽,喜愛捨離,獻身公益,樂於給予和分享。   『女人如何在智慧上有所成就呢?她的智慧能看到各種現象的升起與消失;高貴又具穿透力,且能導向完全熄滅痛苦。』」(1)   阿難繼續背誦,一直到上午的中場時間。休息期間,阿羅漢們緩緩走下山,及時趕上毘舍佉的供養儀式。阿難離開講台,顯然很高興即將與老朋友再相遇。   阿羅漢們對這些宮殿式的亭閣感到好奇,所以一到達山下空地時,就仔細檢視一番。這些亭閣看起來就是專門為了當天供養比丘而建造的,以及接著作為附屬結集小組回憶錄工作的場所,毘舍佉在較大的亭閣入口處等待大家,這裡也是午餐的所在地。她有大約三百名女性隨員—— 都是女性的親戚:她的女兒,孫女兒,姪女,孫姪女,以及其他女性。她大約五十歲,有十個兒子,十個女兒,每個人又各自有有十個兒子,十個女兒。將來她的孫子們也會有大家庭,所以她的直系血親大約有千人。   她以最高的敬意,向資深僧伽們問候,前額觸及他們的雙足。她的女性隨員們都跟隨她的做法,展現了對比丘們無比的尊敬。她臉部散發光彩,反映出她修行美德與布施所獲得的快樂心境。只要她有機會供養僧伽們,就顯得如魚得水,她在過去四十年來,已布施供養數千出家眾了。   「在這裡見到妳是多麼令人驚喜的意外,我的朋友,妳從老遠來就只是為了供養我們。」阿難抬頭仰視高大樑柱支撐的天花板,上面妝點著絲面旗幟與閃亮的金色鈴子,他說:「在過了今天之後,妳要怎麼處理這些莊嚴美麗的亭閣呢?」   她高興地回答:「我向阿闍世王買了地,你相不相信,我有很大的特權,可以在這裡建造另一座精舍。這個大的亭閣就是它的主要建築物,我希望它可以做為未來其他重大僧團會議的主要大會廳。」   阿難四處看著這個經過精緻裝飾的空間,只能搖頭讚嘆。在布施供養的準備上,阿闍世王,或卡拉與妻子須闍陀所做的,和毘舍佉都是無從比較的。就像往常一樣,她竭盡心力設想尊者們所需的便利設施,花費絕不手軟,就是要確保他們的舒適與飲食美好。   毘舍佉一生中,供養了僧團無數的所需,她的新精舍將會是另一個里程碑。阿難回想,佛陀稱呼她是「布施第一的在家女弟子」,是頗有道理的。   比丘們坐好了,例行的吟誦開始。毘舍佉與她的女性侍從雙手合掌置於前額,以進行虔誠禮拜。她們完全專注在神聖經文所產生的振動能量中。當食物祭獻完畢後,毘舍佉親自服侍最資深的比丘,並監督對其他比丘的接待。   在午餐供養結束後,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與記憶比丘們,還有毘舍佉加上她的女性子孫們,就來到精心布置的第二座亭閣。九位記憶比丘坐在柚木的平台上,上面鋪有克什米爾地氈與絲質坐墊。毘舍佉與她的女士們個個穿著白色棉布衣配上簡單的金飾品,靠近平台坐下來。她的第二代,第三代子孫們都渴望聽到她們所敬愛的女家長的故事,即使這不是她們第一次或最後一次聆聽的機會。   大迦葉尊者說:「好朋友毘舍佉,我代表全體僧團,謝謝妳老遠到這裡布施供養我們,也謝謝妳參加我們的聚會,來分享妳對佛陀的回憶。」   毘舍佉神色鎮定並散發著她那傳奇性的信心,說:「能夠來這裡服侍你們並且參加這個第一次結集會議,是我畢生最大的榮幸。我很幸運能親自認識佛陀幾十年,我很享受並感激長久以來與他的親近關係與友誼,直到他幾個月前究竟涅槃。我仍然非常思念他出現在我面前的日子,因此,今天來敘說我的部分的故事,對我是很大的慰藉。」   阿難說:「就當做是『好友毘舍佉故事』的前言,我先來談談她的前世,以及他的祖父與祖母的前世—— 他們曾累積了大量的善行美德。這些善行美德不僅賦予她在這一世靈性大步成長的潛力,同時也賦予她為佛陀與他的僧團無數奉獻服務的機會。,由於她一出生就擁有巨大的物質財富,以及她一直都能為了佛教佛法的利益,有智慧地運用她的財富,她這種天生賦予的奉獻服務機會就顯得更加有效力了。我們所有人都虧欠她很多。」   毘舍佉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向她的朋友鞠躬,以示感謝他友善的話語。   主席說:「毘舍佉,請開始說妳的故事,就從與師尊第一次見面說起。」   這位女家長點頭默許,先沉默片刻,然後開始說:「當我只是七歲小女孩時,佛陀來到我們的城裡,是在鴦伽的巴帝耶城,他到那裡是由於他的宇宙天眼看到有人已經因緣成熟足以證悟涅槃,這是佛陀一貫的做法。這回,這個人是一位叫做席拉(Sela)的婆羅門。   「我的祖父孟達卡(Mendaka)是頻婆娑羅王(Bimbisai)的五位最富有的子民之一。祖父一聽說佛陀要來到巴帝耶城,就對我說:『孫女兒,去歡迎佛陀。這樣做,妳就可以自然累積妳自己與家人的善行美德。帶著妳的侍從與女僕一起去見他。即使當時只有七歲,只要一聽到『佛陀』這個字,就會引起我內在深深的共鳴。我立刻答應他的要求。   「我的侍從與女僕有好幾百人,我們乘坐純種馬的馬車出發。當靠近佛陀所在的地方時,有一個內在的聲音告訴我,坐著馬車到達是不敬的,也許會被認為是自大、庸俗的。所以,我們在離佛陀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下馬,以步行接近佛陀。在我們向前走時,祖父牽著我的手同行。   「當我們來到佛陀面前,我向佛陀致敬,我的女伴們與祖父也都行禮如儀。我們坐下來聆聽佛陀開示。佛陀的教導是以適合一個七歲小孩能聽懂的字眼,在一聽聞後,我就證得了初果須陀洹。我的祖父與所有侍從、女僕也都一樣。   「我的祖父以極大熱忱,邀請佛陀第二天來他的大廈接受供養,佛陀以一貫的沉默表示接受。祖父是從來不會做事只做一半的人,因此,他為佛陀安排了一連十五天的豐盛餐宴,只要佛陀在巴帝耶城,我們就會供養他,確保他的需要有人供應。」   「可以的話,請告訴我們在那第一次的相聚,妳個人對佛陀的印象如何?」大迦葉尊者請求道。   在回憶與佛陀的第一次相遇時,這位慈善的女性熱淚盈眶,她說:「他的外貌長相是無法用字眼形容的。那時我只有七歲,我記得我知道我是與一位與眾不同的人在一起,如果把他的眼睛形容成仁慈又有愛心,那就好比將太陽說成是一個小小忽隱忽現的亮光一樣。我是完全受到他的美麗所震懾,籠罩在他的光芒之下。就像在一個寒冷的夜晚,包裹在溫暖的毛毯裡,我體驗到不可言喻的舒適與安祥,根本不想離開他。他的聲音有著絲綢的質地。對我來說,聽到他黃金般的音調,與他所說的內容,是同樣有意義的。」   毘舍佉暫停片刻,更進一步回憶佛陀,她說:「在那一個當天,他成為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最親近的朋友。他注視著我的眼睛片刻,有一股強而有力的能量傳導到我身上,這改變了我的一生。沒有比他更神聖的人,也沒有凡人像我一樣幸運。認識他,讓我充滿了靈感與信心。有關他的美麗相貌已經有很多人談說,現在不必在這方面再多費口舌。只要說他實際上是人中之獅子就夠了,就如同耶輸陀羅以吟詩般的口吻對羅睺羅所說的。佛陀在每一方面都可說是人類演化與潛能的極品。」   阿羅漢們與毘舍佉的女性後裔們,都對這位女家長的雄辯口才感到吃驚不已。每一個人當下都在回想自己對佛陀的莊嚴印象,他的出現對他們自己生命重大深遠的影響。   「妳的父親是否必須搬到憍薩羅國?」優婆離問。   「是的,之所以要遷移,是由於波斯匿王寫信給他的姐夫,摩揭陀國的頻婆娑羅王。波斯匿王要求他,安排他的五大富人之一來到憍薩羅國來,因為在他自己的王國中,尚沒有大富有的子民。頻婆娑羅王當然不願失去任何一位大富有的子民,只是他知道,假如他對波斯匿王說『不』,就是冒犯他。   「頻娑婆羅王向他的資深大臣諮詢,希望能化解這個政治難題。最後,他們提出一個妥協的辦法,改由五大富人之一的兒子來搬遷。兩位國王都同意這個建議,結果抽籤中獎的是我的父親達那加炎(Dhananjayan),我父親並不想搬到這麼遙遠的地方,但是祖父堅持如此,祖父告訴父親他別無選擇,他無法拒絕國王。為了方便父親搬遷,祖父答應可以給他所可能要求的最大財富,因此父親才勉強同意了。」   「政治!」巴庫拉大叫。「他們總是充斥著貪婪、義務、執著與妥協。謝天謝地,在僧團中我們沒有政治操作!」   周圍的阿羅漢也都點頭表示完全同意。   「在我七歲時,父親把整個家搬到憍薩羅國,在那裡我們創立了自己的家園城鎮。」毘舍佉開始說。「他不認為舍衛城對我們的家人與侍從家僕們是夠大的,他請求波斯匿王給我們離城裡大約八哩遠的土地,好讓我們分散居住,這個地方後來就成為沙克他(Saketa)城,我住在這裡直到十六歲結婚時。父親為我們蓋了一座豪華大廈,由於我們有好幾百個農工、行政人員、僕人與侍從,他也為他們蓋房子,還有穀倉、牛房、馬房、娛樂用樓閣、一所學校、以及其他建物。沙克他城實際上就是從我們家的土地上發展出來的。」   「說到結婚,妳是怎麼和妳丈夫相遇的?」巴帝耶問。   「富樓那瓦達那(Punnavadhana)是舍衛城有錢人家米加拉(Migara)的兒子。當他到了年紀,他的父母認為他該結婚了。米加拉雇用搜索專家去尋找新娘。這個搜索團先在舍衛城找,沒發現適當的人選。然後他們到城外去,結果來到了沙克他城。   「他們在靠近湖邊的涼亭停下來休息,正巧朋友與我在那裏玩。突然間下起了一陣傾盆大雨,我的朋友與僕人都跑去躲雨,只有我完全保持平靜,慢慢地走到涼亭,結果全身溼透了。米加拉的搜索團看見我在雨中鎮靜的走,他們就靠近我,問我為何不用跑的到庇護的地方?   「我對他們說:『一件衣服可以輕易買到,假如我用跑的,可能會滑倒,那樣會傷害我的身體,我將來要成為人妻,這會使我變得一文不值』(2)你們能想像我會說出這樣的話嗎?」毘舍佉譏笑著自己,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都在驚喜中搖頭。   「妳就是太早熟了!」阿難說:「妳現在依然如此!」   阿羅漢們微笑著,他們很喜愛聆聽毘舍佉分享她的過去,她接續著說她的故事:「很明顯地,我讓搜索團很感動,幾分鐘過後,他們在空中拋出一束新娘花冠。我完全了解這個動作的意義,我就坐下來,以表明我對他們的求愛是開放的。他們就把儀式用的簾子放在我身上,在我回家後,他們直接去找我父親。」   「關於他們的求婚,妳父親說了麼?」優婆離問。   「雖然他認為米加拉的家庭,財富與我們並不相等,但是出身與社會地位,我們倒是門當戶對。他對搜索團說,回去告訴米加拉,他的請求已經被接受。」毘舍佉回答:「米加拉很高興能為他的兒子找到這麼好的對象,就緊急送訊息給我的父親,告訴他要親自來接我的時間。父親的回覆是他會將婚禮與嫁妝準備恰當,要米加拉準備好迎接我去他家。」   「我聽說妳的婚禮相當風光。」阿那律笑笑地評語道。   「那是一個保守的說法。」毘舍佉笑笑回答。   「我未來的公公米加拉去通知波斯匿王我們的婚禮,國王說他會親自參加來榮顯雙方家庭。結果,我父親在接下來三個月的一整個雨季—— 給國王、他的守衛、我們王舍城來的朋友與親戚、以及米加拉從舍衛城來的一團人,提供住宿、食物、娛樂。要照顧的人數可說是非常龐大的,國王不想成為我們的負擔,但我父親堅持,只要他願意留下來,接待他是父親的榮幸。   「製做我那件金子打造的結婚禮服是一件大工程,在終於完成之後,我與新郎舉行了盛大婚禮。就在我即將離開前,父親把我叫到一旁,給了我十個忠告,是關於照顧服侍丈夫與他的家人的訓誡。我們當時並不知道米加拉就在隔壁房間,他無意中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毘舍佉,妳的父親給妳的忠告內容真的非常有智慧,他派遣了八個可信任的隨從,幫助妳注意在婆家的一切,那也是很有智慧的。」阿難說。「告訴我們關於妳那不得了的出嫁行列。」   「我穿上我的新娘禮服,那是由金子、繡花邊、與珠寶所製成的。父親付了很大一筆錢—— 有好幾百萬金幣那麼多。我不認為以前有過與它相等級的禮服,我女兒的新娘禮服雖然都很獨特、很豪華,但也跟我的不一樣。」毘舍佉對著她十個漂亮女兒微笑。   「在波斯匿王與整個婚禮大會面前,父親給了我一百五十四輛車的金子,五百位女僕,五百輛純種馬的馬車,還有數不清的用品,都是他認為新婚女性的生活中會用得著的。」毘舍佉說。「我們出發往新家前,父親要他的牧人把閹過的最好的公牛牽到我的車上。然後,他們把上百,如果不是上千隻的最好乳牛,未閹割過的牛,以及其他家畜加到我們的行進隊伍中。我的新婚丈夫與我是在遊行隊伍的前頭;接著是馬車、裝貨車、女僕、最後是動物。我們的隨行人員延長達四哩—— 幾乎是到城裡的一半距離。」   「妳進入舍衛城時一定很壯觀。」富樓那評語道。   「的確是這樣,」毘舍佉笑笑說。「我們抵達城裡時,我不知道是否該坐在馬車上,或站起來。然後我想起了我這件美麗無比的結婚禮服,就決定讓每個人都有機會看看它。所以我就站了起來。城裡人揮手,歡呼,扔著花,他們很愛這件衣服,他們認為我是他們所見過最美麗的年輕女孩。   「那天,我的丈夫很以我為榮,我的公公也是。我到達新大廈不久,禮物就跟著來了。舍衛城的人,不論富人或窮人,都想在婚禮日送我禮物。我深受他們的溫暖所感動。你們可以輕易想像得到的,我實在什麼也不需要。所以我馬上把所有的禮物重新分配給舍衛城裡的人,他們也真的很感謝我在他們城裡的第一次布施。」   「我知道你在婚禮當晚做了另外一個善行。」阿難說。   「不是真正的善行;我想你可以說那更是由於責任所引起的慈悲行為。」毘舍佉笑了。「我正要準備上床睡覺時,女僕告訴我,公公的純種馬即將要生小馬。我換上適當的衣服,走到馬槽,去照顧正在陣痛的新媽媽。我要女僕把燈拿過來好讓我看清楚,我親自把小馬接生出來。我讓僕人用熱水為馬媽媽洗澡,為她疲累的身體抹油。小馬是一隻健康的公馬,牠立刻就會吸吮了。在媽媽與小兒子都舒適之後,我認為滿意了,才回去房間與新婚丈夫相聚。」   「這個小小的慈悲行為常縈繞在你的心頭,可不是?」巴帝耶很知情似地微笑說。   「就某個角度來看,是的,但是,當我說到另一個你即將聽到的故事時,才真是叫做一切有了最好的結果。」毘舍佉回應說。   「我們的婚宴包含了宗教儀式,從第二天上午開始,持續七天。」毘舍佉繼續說。「雖然佛陀就住在附近的祇園精舍,因為公公是當地裸體苦修團體的支持者,他並沒有邀請佛陀。我沒有抱怨,但是我認為沒有邀請佛陀是無禮的,因為他是我的老師,我的靈性恩人。在第一天的某個時候,米加拉叫我,說:『去向阿羅漢禮敬。』   一聽到『阿羅漢』的字眼,我很熱切地去看他所提到的人是誰。當我看到那群發出吵雜聲的裸體男人,我嚇壞了!我對米加拉說:『這些無恥的人怎會是阿羅漢呢?我不想與他們有任何關係!』我轉身就走,留下我的公公張著大大的嘴巴,在一群裸體的善知識面前非常的難堪。」   「我可以想像那些妳叫做裸體善知識的,一定很嚴厲地向米加拉抱怨妳的行為,要把妳趕出家門!」優婆離驚嘆道。「他們恐怕因為妳是佛陀的弟子而不高興,他們擔心會失去米加拉的贊助。」   「他們甚至還叫我惡魔女。」毘舍佉笑了出來。「我的公公想安撫他的裸體導師,就告訴他們說,我還年輕不懂事。他代表我深深向他們致歉,並請求他們對我要有些耐心。他知道在婚禮當天,他是無法就這樣把我趕出家門的。此外,我確定他也捨不得我父親給我的全部財富,這麼快就又不見了。」   所有毘舍佉的女兒,還有其他女性親戚,在聽到這些說辭時都開懷大笑了起來。她的最大女兒說:「母親的性格向來都是很強的,她從來不怕說出她心裡的話。她那天的表現,確實已經在祖父家裡奠定了未來的聲勢!」   「尤其是在她感知到有人冒犯佛陀時—— 畢竟她已經是證果的須陀洹。」阿難微笑地加了一句。   毘舍佉繼續說:「第二天,我嘗試要與公公改善關係,我知道我讓他難堪透了。我為他煮了一碗特別的米奶,親自用金盤子加金湯匙來服侍他。他很高興得到我的關心,很喜悅地享受了這一餐。有一個僕人從前門向我走過來,我轉過身就看到一位比丘站在那兒,拿著托缽碗,我正擋住米加拉的視線,所以就站開一些,好讓他看到穿著橙黃色僧袍的比丘。我希望他的心會感動,然後供養比丘一點食物。不幸的是,他就只是坐在那兒,低頭看著盤子,假裝沒看到這位高貴的僧伽。這真是惹火了我。」   「那妳做了什麼呢?」她的一個小孫女問,她非常喜歡祖母這些多采多姿的故事。   「我走過去比丘那兒,說:『雙手空空,我向你致敬,尊敬的老師。我的公公是只依靠過去的食物過生活。』米加拉一聽到我這樣說,就從座位上跳起來,對我破口大罵說:『妳怎麼敢大膽說我靠吃排洩物為生?』接著對他的僕人大叫,說『把這個女人趕出家門!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幸運的是,所有在這個家的僕人都是我僱用的,他們不敢舉起一根手指頭,也不敢說一句話。」毘舍佉頑皮地笑著說。   「我猜妳徹頭徹尾激怒了妳的新公公。」斯伯卡露齒微笑地說。   「毫無疑問,我是激怒他了!我走向他,對他說:『你不能只像帶一般普通的送水人一樣把我帶進這個家。我是好女兒,父母親都仍健在,我不會服從你不合法的命令。為了保證我得到公正的對待,我隨身有父親所派遣的八位受信任的守護者,可以來聽證任何對我不利的案件。在你的允許下,我現在要請他們來。』接著,我就讓我的僕人把這八位守護者帶到我們面前;他們都是完美無缺的誠實居民。   米加拉說:『紳士們,毘舍佉來到我的家還不到一星期,就已經侮辱了我,她剛剛說我靠吃排洩物為生。』   其中一位受信任的長者轉向我,問:『那是真的嗎?』   『不,長者,那不是真實的。由於米加拉拒絕給站在門口的比丘托缽食物,我就對比丘說:「我的公公只依靠過去的食物過生活。」我說那句話的意思是,他在目前這一世的存在,沒有表現美德的行誼,他只是依靠他過去美德的果實而生活。』   長者轉向米加拉,說:『在這個情形下,我們的女兒並沒有錯,你為何要對她生氣?』   米加拉結結巴巴地說:『在進入這個家的第一個晚上,她就忽視了她的丈夫,而且離開這個房子。』   長者對我說:『這是真的嗎?』   『那晚,我在馬槽照顧一隻純種小馬的誕生,我認為這麼做是我的責任。』   長者說:『先生,你的媳婦是很有責任感的,她是為你而服務。你為何把它當作是犯規呢?』   米加拉這時氣喘吁吁地,臉紅得像紅石榴一樣。他說:『我想要說她父親的不是。我無意中在婚禮當天,聽到他告訴她十件事,我非常反對。我一直到現在都隱忍沒說,但是,我已別無選擇,我要提出來。第一件他說的是,不要從家裡把火拿出去。當隔壁鄰居需要火的時候,怎麼可能不把火給人呢?』   我就說:『我父親所說的“火”並不是平常所指的火。當我父親說“不要從家裡把火拿出去”時,他的意思是,我的公婆和他們家人的事情不應該洩漏給外人。』   米加拉反駁:『她的父親也說,她不應該把外面的火帶進家裡來。假如我們沒有火時,我們怎麼可能不把外面的火帶進家裡來?   長者問:『女兒,這是真的?』   「我保持冷靜。」毘舍佉說:「回答說:『我父親這一次所說的“火”也不是平常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其他人批評這個家庭的話不應該對家人說,這樣會帶給家人不必要的麻煩。』   「米加拉又開始說了,但是我打斷他,我說:『既然你顯然是打算把父親對我說的十件事全部都說出來,為了節省大家的時間,我要一次全部解釋清楚。』」   她的女兒們與女性親戚們又笑起來了,對於這位年輕新娘炯炯有神又易怒的性格,阿羅漢們感覺很有趣也微笑了。   「第三件父親對我說的是:『妳應該只借給能歸還所借的人。』這樣就是不要讓滯納者佔我的便宜。   第四件父親對我說的是:『妳不應該借給不能歸還所借的人。』這樣就是不要讓滯納者剝削我的善良。   第五件父親對我說的是:『妳應該給予那些不論能否償還或回報妳的人。』他是要讓我心胸開闊、大方,對於在需要時可能會找我的貧窮親戚或朋友,我應該是以禮物相贈而不是貸款給他們。   第六件父親對我說的是:『妳應該要安祥鎮定地坐著。』這意思是當我的公公婆婆靠近我時,我應該站起來,以表示順從尊重。   第七件父親對我說的是:『妳應該要安祥鎮定地吃飯。』這意思是在我的公婆與丈夫用完餐之前,我不應該吃飯。   第八件父親對我說的是:『妳應該要安祥鎮定地睡覺。』這意思是只有在照顧好公婆的需要之後,才可以上床睡覺。   第九件父親對我說的是:『妳應該要關注家中之火』這意思是我應該要把公婆與丈夫當成是家中之火,要永遠對他們恭敬有加。   最後一件忠告父親對我說的是:『妳應該要祭拜家中的神明。』這意思是我應該供養食物給站在我家門前的比丘—— 而且在他們吃過後才可以吃飯。」(3)   「其中一位長者皺眉頭,語帶責備地說:『閣下,你怎麼可以對站在你的家門口,托缽乞食的比丘相應不理呢?』   米加拉找不到話對長者說,只好在那邊生悶氣。長者的領導者接著對他說:『閣下,你還有其他對我們女兒的抱怨嗎?她是無辜的,你為何要把她趕出家門呢?』   在公公回答前,我說:『長者們,我不認為遵從我公公的草率命令是有智慧的。現在你們已澄清了我的所有言行,我可以開開心心的離開了。』   米加拉無話可說,我去到我的私人房間,告訴僕人馬上替我打包。」毘舍佉說。   「妳真的想要走嗎?」摩訶迦旃延問。   「當然我是要走的。我不願意在這個不尊敬比丘的家再多留五分鐘。」毘舍佉很快地回答。   「就在此時,米加拉去找八位長者,傳話要我下樓來。當我走近時,他說:『親愛的女兒,請原諒我的魯莽。』   聽到他那段話,我看出這是把事情一勞永逸搞定的絕佳機會,我說:『親愛的公公,我確定會原諒你,但是假如我是真的要住在你的屋簷下,我有一個條件。』   他帶著期待說:『任何事都可以,女兒,你要什麼?』   我說:『我是佛陀無可撼動的虔誠追隨者,我祈願隨時都可以供養他的僧團。假如你不許我這麼做,我就馬上離開這個家。』   米加拉說:『親愛女兒,妳有完全的自由去做你所願的事。』   二話不說地,我招呼女僕與馬車,馬上去佛陀處向他致敬。我邀請他第二天來家裡午餐,我好高興又見到了師尊,我已經忘光了與公公不愉快的爭吵。   第二天,佛陀在一大群比丘的陪同下,來到我們的大廈。米加拉的裸體苦修者聽說了這個布施供養的典禮,他們和一些追隨者也都出現了。他們顯然想要仔細看一眼這位托他之福他們也接受供養的恩人,他們確實曾經設法阻止米加拉供養食物給佛陀,但是他們無法阻止他去聆聽佛陀的教導—— 儘管當佛陀即將要開講時,他們在他與佛陀之間,隔了一層門簾。」毘舍佉說。   「這些裸體苦行僧真的以為只要隔著一層門簾,就可以把一個人與佛陀的佛法隔開嗎?」大迦葉尊者誇張地問。   「在佛陀開示結束後,我的公公證得了初果須陀洹。他把那愚笨的簾子拉到一旁,直接去到我坐的地方,那是在佛陀足邊,他向三寶致敬。他以很強的情緒對我說:『從現在開始,妳就是我的母親。』我一定要說,對於他如此快速在態度上的改變,我是很高興的,但是,佛陀的一個眼神告訴我要注意不要自我膨脹。」   毘舍佉結束這些談話,環視著她那一大夥的白衣女伴們,嘆著氣對她們說:「我知道妳們已經聽過這些故事上百萬次了,我要謝謝妳們又縱容了我一次。」   其中一位女兒帶著很深的愛看著她,說:『妳一直都是我們靈感的來源,母親,妳的故事即使說了百萬次,我們都是不會厭倦的。此外,妳每次說,都是越說越好—— 今天的版本,在妳尊貴的聽眾面前,尤其精采。』   阿羅漢們微笑地看著毘舍佉與她的女兒之間的溫暖愛意。他們看到她對家人與對佛陀的僧團,是一樣的仁愛與慈悲。   `「在認我為他的母親之後,米加拉去向佛陀頂禮。他握著佛陀的雙足,敬慕地親吻,然後對佛陀說:『今天,我已經學到了奉獻禮物給善知識的真正意義,我的媳婦把偉大的益處帶到我家來。』   第二天,我邀請佛陀與他的比丘們來接受另一次供養,我的婆婆聆聽了佛陀的開示,就證得了初果須陀洹,從那天開始,我們的家隨時都開放,歡迎佛、法、僧三寶。」   毘舍佉微笑,很感恩能有這麼多機會為三寶奉獻服務。她所散發出來的幸福光芒,是她過去世與這一世與佛陀的關係所累積的功德善果。   阿難說:「不要忘了告訴我們,米加拉對於妳把佛陀帶進他的生命中,以甚麼方式向妳表達感激。」   「我不可能把這段故事漏掉的,長老尊者我可能嗎,畢竟,到最後你是有一份的。」毘舍佉笑了。   阿羅漢與毘舍佉的女兒們很清楚她究竟要說的是什麼。她開始說:「米加拉沉浸在須陀洹果的喜樂,他想著我的結婚禮服穿在大部分的場合都顯得太笨重又太華麗—— 穿著的時候更是不舒服,尤其要坐下來時更是如此。他想到一個點子,要為我訂做另一件衣服,裝飾了很多金子與珠寶—— 是一件白天晚上都可以穿的衣服。他付了一筆很可觀的金額來製作這件衣服。當衣服製作好之後,他要我在佛陀在場時第一次穿它。我當然非常感恩我的公公,如果要我真的老實說,我並不需要也不想要他的這件昂貴禮物。我已有一件不論以任何標準,都是頂級、高高在上的禮服,但是穿起這件米加拉為我訂製的禮服,就是為了要讓他高興。」毘舍佉說。   又一個小女孩說:「祖父告訴過我們有關那件著名衣服的有趣故事。」   毘舍佉笑笑說:「如果不談談那件衣服發生了什麼事,那故事就不完整了。」她說這些時,一面看著阿難一面繼續說:「在舍衛城的人,都認為我是幸運的女人,當然我是的,我仍然是的!我從不生病,我有十隻大象的力氣,我從沒有灰色頭髮,我的孩子們從不帶給我麻煩,我周圍的一切都富足無缺。無論我去到何處,都是富足無缺的。我把富足無缺看成是我天生的狀態。我猜想舍衛城的人認為這種狀態對他們產生了影響。他們隨時只要有重要的事情,都要我當他們的貴賓,而且在那時候,他們都要我穿那件米加拉的衣服。」   「我希望妳能委任某位藝術家畫出你的衣服,或製作妳穿著那件衣服的雕像,那樣我們就可以知道它長的是什麼樣子。」她的一個可愛的女兒說。   「親愛的,我想都沒有想過;我一直都很忙,這種小事從未閃過我的腦海中。有一天,我穿這件衣服去佛陀的精舍,參加一個重大活動。我認為在佛陀面前穿那件衣服是無禮的,所以我就把它脫下來交給信任的女僕,我裡面只穿了一件很簡單的白絲長袍,我走到佛陀面前頂禮,聆聽他的一次偉大開示。」   「我將從這裡接著說,假如你不介意。」阿難說,毘舍佉溫暖地看著她的老友。   「毘舍佉的女僕走開後就忘記了這件傳奇的衣服,活動結束後,毘舍佉忙著她在精舍裡的每日行程。她提供醫藥給生病的比丘、探望年輕的比丘與沙彌、參與各種服務的細節。就在離開精舍前,她轉向女僕說:『把我的衣服拿來。』女僕看了我一眼,說:『我的主人,我把它給忘了!』毘舍佉只簡單地說:『那麼就去把它拿回來。』   在女僕離開前,毘舍佉對她說:『假如,不管什麼原因,阿難尊者移動了那件衣服,就告訴他,那件衣服歸他所有。』她知道我通常會把有人遺忘的東西放在安全的地方—— 有點像失物招領處。當女僕來找我問我有沒有看見那件衣服,我就告訴她已把它掛在樓梯的底處了。女僕說,假如我動了那件衣服,她的主人認為這件衣服就算是捐獻給我了。女僕馬上去告訴毘舍佉所發生的情形。」阿難說。   毘舍佉出聲了:「當女僕告訴我這個消息,我說有了這件昂貴的衣服,可能會給阿難尊者帶來麻煩。畢竟,他有這麼一件裝飾滿了金子與珠寶的衣服能做什麼呢?我在當時當地就決定要把它賣掉,用這筆錢買些用得著的東西給僧團。我就從阿難尊者處取回它,拿去請金匠估價。我不想告訴你們,他在那件無聊的衣服上所估的天價,但是,我還是決定依照他所訂的價格出售。」   我告訴僕人把它掛在一頭大象的背部,讓它在舍衛城街道遊行,價格則放在大象的頭上。我不意外它賣不出去,我知道沒人買得起,所以我決定以我訂的價格,自己買回去,並把銷售的收益款送給僧團。我請財務人員裝了一車的金子,拿到精舍去供養佛陀。」   「滿滿一車的金子在舍衛城的大街小巷遊行,一定引起了相當的注目。」優婆離笑道。   「那可比不上把那件衣服掛在大象的背部威風!」毘舍佉很開心地回答。「回頭想想那一天的事,舍衛城的人很可能以為我已經破產了,被迫要賣掉它!」   「金子到精舍後,又發生什麼事呢?」斯伯卡問。   「我告訴佛陀有關這件衣服的事,我不認為再穿上它是合宜的。我說我已賣掉它了,請問我要如何運用這些金子,以便為僧團有所助益。佛陀分秒未加思索就說:『假如你在靠近東邊城門建造一所精舍,那會是很恰當的。』聽到這個想法出自師尊的尊口,我歡喜地鼓掌。我馬上出去,在東邊城門附近購買了一處適當的土地,親自參與建築設計,並準備興建精舍。   有一天,我聽說佛陀正走向北邊城門。就往常的習慣,那是他要離開舍衛城的意思,我無法知道他何時會回來,我立刻衝過去對他說:『請您等到新精舍完成了再出城,師尊。請您監督我們的建造,以便確保它是你所喜愛的。』   「當他看著我,我便知道他是不能等的。我說:『假如你不能留在這裡,那麼,請留下某位比丘,你不在時能夠監督一切。』   「佛陀接著說:『毘舍佉,你挑選一個吧。』阿難尊者一向是我所偏愛的比丘,但是想到事關建造方案,我認為擁有廣大神通的目犍連尊者才是這個任務最適當的人選,我知道你是不會介意的,尊者長老。」毘舍佉說,一面看著她的老友。   「我當然不會介意,毘舍佉。」阿難說。「我本來就計劃與佛陀一起雲遊的,何況,目犍連尊者才是最佳人選,我沒說錯吧?」   「你真的說對了。」毘舍佉回答。「目犍連尊者要確定所有事物的進行都迅速、謹慎、又安全。無任何人發生意外,沒有物資與工人延遲,沒有天氣或任何不可預見的、卻往往在建造像這類工程時一定會發生的災難。」   「佛陀離開了九個月,當我們回來時,精舍已完成了。」阿難說。「當我看見妳所建造的精舍,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毘舍佉,那真是壯觀美麗;是設計與建築的傑作。一樓有五百間比丘寮房,二樓也是,三樓有五百間小參房,一些會議室,一間大禮堂,與數間其他用途的便利設施。」   「我問佛陀是否願意在即將來臨的雨季,留在這個新建的精舍安居,他同意了。我感恩地向佛陀與僧團布施供養。」毘舍佉補充說。   「從那時開始,一連四個月,妳每天供養布施,隨時注意我們的各種需要。」阿難補充說。「有一天,妳給我們每一位比丘一件僧袍,那種品質是我們所接受過的僧袍中最好的。我必須說妳是有點太過度了,那年十一月的月圓日,妳在一個隆重的典禮中,把這個精舍獻給佛陀。我們無人會忘記這件事。」   「是的,我可能是有點過火了,但是,那是因為我是如此的快樂!我真正地建造了一座精舍,並且捐獻給佛陀!那個月圓日,我整晚都在庭院跳舞;我知道這樣可能不是很適當,但我就是無法自制。人們大概以為我瘋了。真實的情況是,我過去世珍愛的理想抱負終於實現了,我無法掩飾興奮。無疑地,我讓自己出醜了。」以完全表達快樂的聲音,毘舍佉驚嘆地說。「我很意外,佛陀沒有責備我這個不合宜的行為!他知道我是多麼地歡喜,他不會那麼做的。」   「我會把妳的表現叫做『奇觀』。」阿難說:「至少就這個字的古典意涵而言。但是,妳的確是對每個人傳達了妳的無限喜悅。妳像小鳥一樣自由,到處又唱又跳,彷彿世上只剩妳一人。我永遠不會忘記妳那個夜晚的樣子,毘舍佉,我是以最高度的敬意這樣說的。」   在阿難回想她那令人回味的月夜表演時,阿難與毘舍佉的子孫後代們都散發著幸福的光芒。他們都知道這位佛陀身邊「布施第一」的女家長精神有多麼高亢,而且也都知道她甚麼事都敢做。   毘舍佉露齒微笑,說:「你可知道,我是如此快樂,我現在好想站起來跳舞!你們想要聽我唱一首歌嗎?想像一下我們正坐在一座全新的精舍其中一棟建築裡。我可以全部重來再做一次!」   大迦葉尊者說:「很遺憾,在這個愉悅的場合,我需要叫停了,現在已經很晚了,結集大會在黎明就要開始。毘舍佉,如同以往,我們永遠感恩妳,尤其是今天來與我們相聚。」   「我希望沒有讓各位尊者留得太晚。我過得很開心—— 尤其是與我的所有女孩們一起在這裡。想到新的精舍已經沒有佛陀了,確實讓我有些感傷。」毘舍佉說著,眼中開始泛淚。   毘舍佉很快就鎮定下來。她與她的女眷們一同站起來,準備離開。她莊嚴地帶路,在離開前向阿羅漢們致敬。   這值得紀念的一天就這樣圓滿結束,阿羅漢們比平常更欣喜地回到房舍。陡峭的山坡走起來沒有那麼漫長,無疑地,這是由於瀰漫在空氣中那份歡騰的愛心與仁慈的精神。   阿難在路上停下來,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語道:「假如佛陀還在,一定會很開心的。」    第23章 國王的導師   在結集大會一整天的背誦之後,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再度聚集在大迦葉尊者的洞穴房舍。   「大迦葉尊者,毘舍佉昨天與我們一起,那是多麼令人愉悅的事。」阿難說,「這麼多年以來她送給僧團的禮物一直受到喜愛,她帶給大會的高度能量也是如此受到歡迎。」   「我很高興你對你的禮物喜出望外。」大迦葉尊者微笑回應。   「每次想到,那些富裕又具影響力的人,一直都能受到佛陀與他的教導所吸引,那真是很奇妙的事。」摩訶迦旃延說,「佛教是有福氣的,一直都能享有一些當代最有權勢的人的贊助,而佛陀同時也是利他主義的象徵。多年來他總是強調,人之所以高貴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不是他擁有什麼、或他是誰—— 或出生家庭的地位。」   「由於佛陀本身就出生於王族,貴族們很自然會受到他的吸引。更不要說,每次他的出現就像磁鐵一樣,所有遇見他的人,不論他們是誰,來自何方,都會被他的美善所吸引。」巴帝耶說。   「他能夠指導當代大多數偉大領袖。」阿那律開始說:「引導他們適當運用世間權力。就教化而言,佛陀多半是從國王到王子由上而下進行;至於佛法,則是由領導人的美德榜樣慢慢滲透到他們的子民。他從不會像過去其他教派一樣,會使用威脅或強迫的方法進行教導。」   優婆離說:「佛陀的教導是全世界都適用的;國王、王后、商人、平民、僕人、掃街人都可平等的運用。只要奉行簡單易懂的根本五戒,人人可以擁有較好的生活。」   「我的朋友,你說對了。」巴庫拉說,「所有的社會問題,都是由於沒有人人遵行這五戒,它們是很基本的;戒除殺生、偷盜、妄語、邪淫與酒。所有的犯罪活動、法律行為、戰爭、破裂家庭,與毀滅生命都可溯源於五戒之一或更多項的違犯,而這五戒是健全生活的五種簡單訓練規則。」   「佛陀從來不會說:『你一定要遵從這五戒,否則你就會……』這樣說會使弟子的心中滋生害怕。」富樓那補充說道,「他只是說:『假如你想要終結痛苦,我建議你遵循這五戒。』他甚至教導信眾們使用『我要戒除……』的字眼,而不是『我發誓絕不……』。由於瞭解人類的本性,他知道一般人有時可能會破壞戒條,他很清楚地說,假如破戒了,只需重新承諾守戒,改善生活即可。」   阿難說:「《長部轉輪聖王修行經》(the Cakkavatti Sihanada Sutta)(1)雖然包含其他的戒條,卻為這五戒做了出色的總結。首先它提到,未遵行五戒的後果。雖然早先在這次結集大會我已背誦過,現在,我想在此再分享幾行: 『……因此,由於未把財產給需要者, 貧窮就蔓延開了。 由於貧窮的增長, 拿取不是所給予的也增加了。 由於竊盜的增加, 武器的使用也增加了。 由於武器使用的增加, 殺害生命也增加了。 由於殺害生命的增加, 說謊也增加了。 由於說謊的增加, 對他人惡語也增加了。 由於邪淫的增加, 粗話與懶散嘮叨也增加了。 由於粗話與懶散嘮叨的增加, 貪求與憎恨也增加了。 由於貪求與憎恨的增加, 虛情假意也增加了。 由於虛情假意的增加, 亂倫,無厭貪婪與越軌行為也增加了 由於亂倫,無厭貪婪與越軌行為的增加, 缺少對母親、父親,對苦修者與婆羅門, 和對氏族領袖的尊敬增加了, 而結果是,人們的壽命減短了, 他們的美妙減少了……』   「因此,我們可以了解,」阿難繼續說:「破壞一條戒律會導致破壞另一條戒律,接著又導至下一條,不斷下去。破戒就像個人或國家在傾斜的山坡,要反向往上行走是很困難的。在那部經的後半,佛陀告訴我們,有一種可以不再破壞健全生命的改變方法,它的內容如下: 『接著這種思慮會出現在那些眾生身上: 一切都只是由於我們沉迷於邪惡的方式, 我們才會痛苦……因此現在讓我們行善吧! 我們能做什麼善事呢? 讓我們戒絕殺生,與…… 讓我們克制所拿取為非所給與之物, 戒絕邪淫, 戒絕謊言, 戒絕粗話, 戒絕懶散嘮叨, 戒絕貪求, 戒絕邪念, 戒絕邪見, 讓我們克制三件事:亂倫,無厭貪婪與越軌行為; 讓我們尊敬我們的母親與父親、苦修者與婆羅門, 和氏族的領袖; 讓我們保存這些健全的行動。 如此,他們就可以避免那些邪惡的方式, 從而,他們就可以增長壽命與美妙』」   阿難繼續說:「在三皈依後,佛陀把戒律告訴婆羅門、國王與一般百姓。假如他們的心準備好了,足以了解的話,佛陀就會講述四聖諦、八正道,以及緣起觀、無常,與熄滅『我』的教誨;每一種都如同堆疊積木,一塊疊在另一塊上面,為的是心智心念的發展成長;每一樣都和諧一致的話,他們就能建立一種樣樣無缺的真實幸福。說真的,一切就這麼簡單,卻又像最深處的海洋一樣的深奧玄妙。」   「阿難尊者,的確如此,說的真好。」優婆離尊者說,「有一次一個新弟子受完三皈依後,很贊同五戒,佛陀就為他解釋更高深的教義,對國王們的教化,通常就是這麼進行的。」   「佛陀對一些國王教導佛法。」富樓那開始說:「其中像摩掲陀國的頻婆娑羅王和憍薩羅國的波斯匿王,都成為他的終生支持者與虔誠信徒。阿闍世王現在已是虔誠信徒,他曾經一度受到提婆達多的影響,有過嚴重的背叛行為,對他的業力是極大的傷害。我相信稍後在我們進入有關提婆達多暴動的細節部分,會再加以討論。」   「我們的回憶錄進行到這個部分,也許需要談談與我們有關係的國王與王后們。」大迦葉尊者建議,「如果缺少他們與師尊互動的故事,佛陀的生命故事就不完整了。這些王族像催化劑一般,把佛陀的慈悲與智慧的理念傳播給大眾。誰要開始說呢?」   稍停片刻後,摩訶迦旃延那說:「由我先說吧!我要由阿般提(Avanti)的加達巴周他國王說起。我進入僧團前是他的屬臣,相當瞭解他。他是一位很有權勢的國王,鄰國都很怕他—— 而且是有足夠的理由如此。他曾與甘達拉國交戰,也曾監禁威特斯國王。阿闍世國王也感受他的威脅,導致他在王舍城增建城堡以防可能的侵略。   「巴周他國王從未見過佛陀本人,但是我們從第一批傳播訊息的阿羅漢們口中聽說了有關佛陀的種種。在我父親過世後,我成為國王的宮廷宗教師,巴周他國王派遣我及其他七人去邀請佛陀來到阿般提國。我們聆聽了佛陀開示後,立即請求授戒;不久,我就證得了阿羅漢。」   「從那時候開始,你就留在佛陀身邊?」斯伯卡問。   「不,佛陀要我們回去阿般提國,這樣才能把佛法教給那個地區的人。國王很快就成為佛陀的虔誠追隨者,在國王的贊助下,我才能夠在他的王國內,協助建立一些精舍,他以很多珍貴的方式貢獻僧團。」摩訶迦旃延結語道。   「你剛剛提到甘達拉國,長老尊者,」巴庫拉說:「所以我們也應該談談那位國王的故事。這位恰巧也相當強勢有力,他在成為虔誠信徒前,也從未親自見過佛陀。」   「是的,是如此。」阿那律說。「請告訴我們他的故事。」   巴庫拉開始說:「甘達拉國的布古沙提國王(2)在與頻婆娑羅國王互換禮物且通信後,成為很親近的朋友。兩位國王在兩國之間建立了貿易關係,兩國可以免稅交流。大西拉(Taxila)是甘達拉國的首都,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教育與學習的重鎮。頻婆娑羅國王的兒子阿巴亞王子,把他的養子戊博加送去大西拉念醫學院,戊博加(耆婆)乃成為頻婆娑羅王與佛陀的私人醫生。   有一天,布古沙提國王決定要送給頻婆娑羅王一個上好的禮物,即珍貴無比的五種顏色喀什米爾布。要記得的是,兩位國王從未見過面,只是由於多年來書信往來,彼此發展出深深的互敬互重。這份禮物經過特別包裝,並附上指示說明,請頻婆娑羅國王要在他的大臣面前當眾拆開。   當國王在群臣面前打開盒子後,他與大臣都被這份價值連城的禮物感動。頻婆娑羅王決定要回敬一份禮物。習俗上,他所回敬的必需要比他所接受的更貴重。可以說這種交換禮物的習俗,已經演變成看誰技勝一籌的把戲了。國王苦思良久以便決定合宜的禮物,卻想不出什麼才堪稱適當或份量足夠。」   「巴庫拉,結果國王送了什麼禮物呢?」斯伯卡問。   「他認定佛陀的佛法是他所能回送的最珍貴禮物。他選用了由純金製成的一大張薄紙片,他先進行齋戒儀式,儀式後他要親手把三皈依書寫成文字。他把自己關閉在私人房間,命令外人不得打擾。他知道他正要進行的神聖任務,需要完全專注的禪修能量才能完成。   「在給布古沙提國王信中,頻婆娑羅王歡欣鼓舞地說,有一位佛陀已經在這個世界出現了,他解釋佛陀的佛法,稱讚他的僧團成員都是高貴的聖者。他也詳細描述十六種正念呼吸方法,那是一種正念呼吸的禪修方法。在這封長信的最後,他寫道:『令人崇敬的世尊所教導的戒、定、慧三學,在開始時是美麗的,在中間時是美麗的,在結尾時也是美麗的。他的教導確定能助人從輪迴中解脫。布古沙提好友,我自己本想選擇接受授戒,在佛陀的僧團中成為比丘,但由於種種原因,現時我無法如願,然而,如果得到授戒對你是可行的,我力勸你要出家,成為一位比丘。」   阿難說:「頻婆娑羅王構思了這個計畫,表現了不可思議的美德行為。」   巴庫拉繼續說:「國王把信裝入層層金、銀和其他珍貴材質做成的寶盒內,放在一頭王家大象的背上,由頻婆娑羅王親自帶領一個隆重的隊伍,一直護送到邊界,以便送去給布古沙提王。他告訴大臣要對國王說:『請在私底下而不是王后面前,接收這份禮物。   甘達拉國王接收這份禮物後,就按照要求,把禮物拿到王宮的上層樓,獨自一人打開它。他告訴守衛不要讓任何人進入他的房間。當他打開盒子時,他開始感受到他的朋友對這封信的重視,包裝方式是如此的精心—— 運送方式就更別提了—— 他開始閱讀這封信,讚嘆頻婆娑羅王的美麗手稿。   當他讀到第一行。『有一位令人尊崇的佛陀已經在這個世界出現了。』他全身毛髮都肅立了起來。他理解到能讀到這封信是一個極難得的機會,他非常謹慎地閱讀每一個字,每讀一行就越來越著迷,沉入在喜悅的冥想中。讀到信的最後時,他已經決定要出家,真的去成為一個比丘。」巴庫拉說。   「真令人難以想像,一位擁有世間權力與榮耀的國王,只因為在一封信中讀到了佛法的教義,就決定要捨離王位,出家成為比丘。」巴帝耶開懷大笑地說。   「他依照信中所描述的方法修習正念呼吸禪修法,在他私人房間裡一連十五天享受著禪定的喜樂。」巴庫拉繼續敘說。「群臣開始為他擔心,但是,他明確指示不准打擾。最後,他用他的劍剃光頭髮,扔到樓下群臣面前,包括他的紅寶石王冠。王宮的人,根本不知道樓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國王穿上了平民的衣服,在無人覺察時,從王宮出走。他的守衛後來才發現他的私人寢宮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們搜尋整個城市,終於找到了國王。他們在他足下向他頂禮,乞求他不要離去。他們哭泣,哀傷地在地上打滾。國王最後在沙上畫了一條線,告訴他們不可跨越,他清楚地表示要獨自離開原有的生活,不要被跟隨。   「然後,他赤腳走了好幾百哩路去到舍衛城。他柔嫩的雙腳都破皮且長水泡,他疲累不堪。那時,他無從知悉佛陀其實正停留在附近的祇園精舍。頻婆娑羅王的信讓他以為佛陀住在王舍城,所以,他又繼續走了額外好多哩路。」巴庫拉繼續說著。   「很少看到有人對佛陀的信心是如此堅強,他採取如此令人感動又有啟發性的行程,這是史無前例的。」優婆離說。   「布古沙提王抵達王舍城時已經很晚了。」巴庫拉繼續說:「所以,他就詢問城裡的人,苦修者被允許住在何處。他們說可以住在一位陶藝家的庫棚,並告訴他方向。在陶藝家的允許下,他在那裏住了一晚。   「在後夜分的時候,佛陀檢視眾生的世界,看見布古沙提王。他了解國王已經去到王舍城,就因為對他的尊崇而想成為比丘。他也看到國王有心靈證悟的能力,而且很快就要過世了。佛陀決定去王舍城見這位充滿信心的國王,並且親自給他更進一步的教示。   師尊取了缽碗與僧袍,以他的神通力,行遊去到了陶藝家的庫棚。」巴庫拉繼續敘說。「佛陀收攝了他的靈性光彩向國王靠近,好讓他先充分休息,才能完全吸收將要給他的佛法知見。佛陀站在這個荒廢的庫棚的入口處,外表非常謙卑平常,他得到苦修者的允許才走進去。   布古沙提王說:『我的朋友,這個庫棚很小,但是很安靜。請你隨意吧。』佛陀進到這個破舊的地方,裡面又髒又到處是破陶罐,垃圾與動物屎便。佛陀自己在草堆上鋪了個床,把僧袍放在上面,平靜地坐下來,就彷彿是在他某一個精舍的芳香房舍中。   「佛陀與布古沙提王就進入禪修中。佛陀有意要幫國王證得解脫,就默默以自己的能量支持他,他們倆人一下就進到了第四禪定。   「後來,佛陀問國王,他是向誰奉獻他的苦修生活的,誰是他的老師。國王回答說他把自己奉獻給佛陀。佛陀問他佛陀住在何處,國王回答:『世尊住在王舍城裡。』   佛陀接著說:『假如你看到了佛陀,你會認得出他嗎?』   國王誠實地回答:『不,我認不出來。』   佛陀知道國王現在已得到了充分休息,他的心智心念已準備好要聆聽佛法了。所以,佛陀就開始給他一些開示。佛陀在宣說教導時,國王證得了三果阿那含。此時國王立即了知他正在佛陀的面前,他已經聆聽了世尊親自傳達的佛法。他當然是喜樂不已的。」巴庫拉說。   「國王接著做了什麼呢?」斯伯卡問。   「他立即向佛陀頂禮致敬,請求為他授戒。」巴庫拉回答。「佛陀接著問他:『你有自己的僧袍與缽碗嗎?』   國王說:『不,我沒有,但是,我馬上離開去取得它們。』   布古沙提王在黎明時離開去找這兩樣必需品,在國王一離開庫棚後,佛陀就決定要讓王舍城的人知道他的出現。佛陀從身體散發出六種顏色的亮光,這光馬上盈滿了整個城市。佛陀已到城裡的消息很快就散布開來,終於傳到頻婆娑羅王處,他馬上去到陶藝家的庫棚去向佛陀致敬。   當頻婆娑羅王來到這個破舊的地方,他問佛陀此行來訪的目的。佛陀說,他的朋友布古拉提王多走了這麼長的路,只是為了要親自與佛陀見面。佛陀說他是出自對國王的慈悲,以及為了國王的靈性福祉,才會前來幫助國王。   頻婆娑羅王極為興奮地說:『師尊,國王目前在哪裡呢?』   佛陀回答:『他已經出去找僧袍與缽碗,這樣他才能得到授戒。』   未再多說一句話,佛陀就在空中消失,回到他在祇園精舍的芳香房舍。就在此時,布古沙提王正在丟棄的布堆中尋找可做僧袍的布。突然間,他被一隻精神錯亂的牛所撞擊,被牛角刺死了。他倒在地上,掉在垃圾堆裡,但立即重生在天界,並在那裡證得阿羅漢果。」巴庫拉說。   「頻婆娑羅王發現朋友的悲慘命運時,一定嚇壞了。」優婆離說。   「是的,他追悼他的朋友,也感傷他們卻從未見過面。」巴庫拉繼續說。「他為布古沙提王清洗身體,穿上白色的衣服,很榮耀地為他舉行國葬。在為他火葬後,頻婆娑羅王建造一座塔來埋葬他的骨灰。」   「布古沙提王的命運示現一個事實:業力一旦現前,是無法逆轉的。國王被牛角刺死是由於過去的行為,即使是佛陀也無法阻止。」巴帝耶說。   大迦葉尊者說:「甘達拉國的布古沙提王會讓我們永遠懷念他,是由於他對佛陀的堅定信仰,他在一聽說佛陀已經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消息,就放棄一切,去追尋擁有佛法的生命。」   「這裡又多了一個能證明三寶崇高靈性能量以及它如何轉化生命的例子了。」阿難說。「更好的消息是,個人生命的轉化,沒有佛陀的親自出現,也是有可能實現的。一個人只要遵守五戒,只要佛、法、僧常現心中,就可以登上靈性的階梯。」   「還有誰願意談佛陀的國王弟子的故事?」主席問,準備好再次聚焦在目前手邊的主題上。   「我簡要的談談跋蹉國(Vatsa)的優德那王。它的首都是憍賞彌城(Kosambi)。」富樓那說。   阿羅漢們在富樓那開始述說時都專心傾聽:「優德那的出生是相當有趣的。他的父親是跋蹉國的巴連達巴王,在優德那出生前,他的母親,即王后,被綁架了,後來被扔在阿拉卡巴國前國王的隱修處附近的森林。這位前國王捨棄了王位,當時是一位苦修者,在王后生產時,這位苦修者仁慈地保護優德那並把他教養長大。優德那長大後,有一天,這位苦修者占卜得知巴連達巴王過世了,這時他母親才終於洩露了兒子的真實身份。   這位苦修者是位馴象專家,他教導優德那如何馴象,並且一起組成了一群大象隊伍,這樣優德那就可以回去奪回他的王位。優德那的行動相當成功,順利取得王位與王國。   優德那王的王后是沙曼瓦地,她是大富翁哥沙卡,也是優德那王的財務主管的養女。沙曼瓦地從她的侍從庫朱塔拉處學到了佛陀的佛法,已經是一位佛陀的虔誠信徒。沙曼瓦地與她的好幾百個侍從都已經證得了初果須陀洹,正積極在跋蹉國宣揚佛法。為了政治的因素,優德那王娶了阿般提國肯達巴周達王的女兒瓦舒拉達塔公主為第二位妻子。他也娶了馬格地雅為第三個王后,她在過去由於她的父親請求佛陀娶她卻被拒絕,而覺得受到了佛陀的侮辱。她想要利用王后的身份地位加以報復。」富樓那說。   巴帝耶說:「沙曼瓦地王后在介紹佛陀的教導給國王時,是很有手段的,對吧?」   「是的,這是真的。雖然國王對宗教並不感興趣,沙曼瓦地慢慢引導他去受到佛陀與他的教義之影響。他後來在王國內,以很多方式來支持佛教的傳播—— 包含精舍的建造。」富樓那回答。   「馬格地雅王后並不贊同這樣做,不是嗎?」斯伯卡知悉內情地問。   「一點也不贊同。事實上,她使用各種伎倆,盡力要荼毒國王的心智,好讓他反對沙曼瓦地。」富樓那回答。「有一次,由於相信馬格地雅王后的謊言,國王真的拿起弓與箭,就要射殺沙曼瓦地和她的全部侍從。她把愛心與仁慈的濃烈能量投射給他,讓他冷靜了下來。後來國王了解沙曼瓦地的無辜,他乞求她的原諒。   然而,這次並未使馬格地雅知難而退。有一天,她在沙曼瓦地的王宮縱火,把她與全部女侍全部燒死。國王傷心欲絕,因為他真的愛沙曼瓦地。當他知道馬格地雅該為這次謀殺負責時,他將她處死。」(3)富樓那結語道。   阿難說「我自己偏愛的一個故事,是關於優德那王與他的大象波達瓦地。」   「噢,是的,是國王最看重的大象。」富樓那開始說。「國王與瓦舒拉達塔王后私奔時,就是騎坐在波達瓦地身上的。後來,他常常說他自己的生命、王后與王國都虧欠這隻偉大的動物,牠一天可以毫不疲倦地行走十五個盟國。他很尊重這隻大象,為牠噴昂貴的香水,為牠裝飾多采多姿的織布,親自餵給牠食物,把牠當成是宮廷榮耀的成員。   「當大象變老了,國王卻忘記了牠,牠就被忽視了。國王不再看顧牠,牠幾乎要餓死了,因思念國王而憔悴。有一天,佛陀去到跋蹉國,進入憍賞彌城去托缽。大象在遠處看到佛陀,就慢慢走向他,並倒在他的足前,佛陀可以看得出來牠難過的狀態,牠是被國王遺棄了。   佛陀以他對眾生的極大慈悲,傳話給國王叫他不可以這樣虐待波達瓦地,提醒他曾經有如家人般喜愛過這隻大象。國王對他的疏忽感到自責,恢復了波達瓦地過去的崇高地位。」(4)富樓那結語道。   「憍薩羅國的波斯匿王是佛陀的虔誠信徒。」阿那律說。「他常常去拜見佛陀,他們談的很多而且是多方面的,是親密又坦誠的。我永遠忘不了有一回,佛陀建議他不應該吃這麼多。」   「假如你們容許,我要從《相應部憍薩羅經》(the Kosala Samyutta),講述一個相關的故事,(5)裡面記錄了好幾個和國王有關的對話與資料。」阿羅漢們點頭表示同意。阿難就開始了:   「有一回在舍衛城,波斯匿王已吃了一大桶的米飯與咖哩。正在氣喘吁吁地,國王接近佛陀,向他致敬,在旁邊坐下來。   佛陀知道波斯匿王吃得飽飽的,正在氣喘吁吁地,就朗誦了這個詩偈: 『當一個人隨時保持正念, 知悉適度節制他的飲食, 他的病痛就會消失; 他會緩慢地變老,守護他的生命。』   有一個婆羅門的年輕人司達沙那站在國王後面,國王就對他說,『親愛的司達沙那,現在把這首佛陀的詩偈背下來。每天每當我在用餐的時候,就要背誦給我聽,我會給你一百個金幣作為獎金。』   『是的,大人,』婆羅門年輕人很熱心地回答,對這筆意外之財驚喜交加。他已學會了這首佛陀的詩偈,每當波斯匿王用餐時,他就背誦出來。   『國王漸漸減低他的用餐量為一品脫罐子的白米飯與咖哩,後來有一次,當國王的身體已瘦到相當程度時,他用手敲打他的四肢,說:『世尊以兩種好處,來顯示他對我的慈悲—— 是與目前生命的好處有關,以及與未來生命的好處有關。』」   阿羅漢們露出笑容,感恩佛陀對身體健康與心靈成長兩方面的智慧。   阿難繼續敘說:「在我們談到波斯匿王時,我想要提他與阿闍世王之間的戰爭,結果是波斯匿王戰敗了:   「比丘們靠近師尊,告知他所發生的事情。佛陀說:   『比丘們,摩揭陀國的阿闍世王有邪惡的朋友,邪惡的夥伴與邪惡的同志。憍薩彌國的波斯匿王有良善的朋友,良善的夥伴與良善的同志。但是,這一天,比丘們,波斯匿王已被擊敗,晚上將難以入眠。 勝利會滋生敵意, 被擊敗者難以入眠。 鼓吹和平者得以安祥入眠, 已捨棄了勝利與戰敗。』(6)   「在第二場戰爭時,」阿難繼續說:「波斯匿王擊敗了阿闍世王,並將他活活逮捕。接著,波斯匿王心裡這麼想:   『雖然摩揭陀國的阿闍世王已侵犯了我,而我不曾侵犯他,畢竟,他是我的侄子。讓我現在就沒收他所有的大象部隊,所有的騎兵部隊,所有的馬車部隊,所有的步兵部隊,讓他一無所有,只剩一條活命地離開。』   第二天早晨,幾位托缽回來的比丘,把全部消息向世尊報告。   接著,世尊就朗誦了這些詩文: 『只要搶劫一直適用於他, 他就會繼續搶劫。 但是當別人搶劫他, 搶劫者就被搶劫了。 愚笨者以為只要他的邪惡不為人知, 幸運財富都會屬於他。 但是當邪惡已為人知, 愚笨者就會遭受痛苦。 殺人者招引嗜殺者, 征服別人的人招引征服者。 虐待者招引虐待, 謾罵的人招引謾罵者。 因此,由於業力之開展, 搶劫者就被搶劫了。』」(7)   「總是那麼地令我驚嘆。」摩訶迦旃延開始說:「佛陀的智慧幾乎是可以運用在生命的每一個面向—— 包含政爭與戰爭。」   「真的是那樣,長老尊者。」阿難說。「在我的心念還在波斯匿王身上時,我還有一個故事要說,假如你們不介意的話。」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沒有出聲反對,所以他就開始了。   「有一回在舍衛城,有一個為波斯匿王而安排的盛大祭品獻禮。五百隻公牛,五百隻閹牛,五百隻小母牛,五百隻山羊,與五百隻公羊,都被帶到放置祭品的樑柱。他的奴隸,僕人與工人在處罰與恐懼的鞭策下,滿面嗚咽眼淚,正忙著準備一切。」   「對不起,我打斷了你,長老尊者。」巴庫拉說。「怎麼如此一位佛陀的忠實追隨者,要舉行如此殘忍的動物祭品獻禮?」   「波斯匿王是他那個時代的產物,可以說他是腳踏兩條船,仍然認為從小所受到的婆羅門教信仰是有效的。」大迦葉尊者回答。「他完全相信三寶,但是身為領導者,他也必須要顧及當時盛行的文化。他了解不能把自己的信仰強加諸於所有人。」   巴庫拉似乎滿意這個解釋,所以大迦葉尊者說:「阿難請繼續。」   「早晨,有一些比丘剛托缽完回來,靠近佛陀,把他們所見到的有關祭品獻禮的準備情形,向他報告。接著,佛陀朗誦了如下的詩文: 『馬的祭品,人的祭品, 這些伴隨著暴力的大量祭品, 不會帶來美好果實。 正當行為的偉大先知, 在各種各樣的山羊、綿羊與牲畜, 被屠殺的地方, 不會去參加那裏的祭典。 但是沒有暴力的祭品, 在沒有各種各樣的山羊、綿羊與牲畜 被屠殺的地方, 正當偉大的先知, 都是由家庭慣例所供奉, 正當行為的偉大先知, 就會參加像這樣的祭典。 有智慧的人應該供奉這類祭品, 就是會帶來美好果實的祭品。 供奉這類祭品的人, 會是更好的,絕不會更壞。 這類祭品是真正廣大, 連天人也會滿意。』」(8)   「謝謝你,阿難。」大迦葉尊者說。「為了正確紀錄,應該這麼說,波斯匿王在聆聽了佛陀適時的忠告後,就停止以動物為祭品的無效行為。」   阿難說:「在我們結束波斯匿王的部分前,我還有下面一個故事想要背誦出來。」   「這是你第二次或第三次說『只要再一個故事』,長老尊者。」主席笑著說。「你確定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嗎?」   「我確定。」阿難露齒而笑。   「有一回在舍衛城,波斯匿王與米麗卡王后一同走上王宮上層樓的陽台。國王對王后說:『米麗卡,除了妳自己,有妳更珍愛的人嗎?』   『偉大的國王,沒有任何人比我自己是我更珍愛的人。但是,除了你自己,有你更珍愛的人嗎?』   『米麗卡,對我來說,我也是一樣,沒有人是比我自己更受我珍愛的人』   然後,他就離開王宮,去到佛陀處。靠近師尊並頂禮致敬後,在旁邊坐下,把他與米麗卡王后的對話向佛陀敘說。佛陀在瞭解了這段話的意涵之後,他朗誦了這個偈文: 在心念心智尋遍十方之後, 會發現無處有比自己更珍愛的人。 同樣的,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最珍貴的; 因此之故,人當愛人如己而不傷人。』」(9)   「謝謝你,阿難,為我們展示出佛陀的能力,他可以在各種不同主題上給虔誠的國王信徒忠告。」大迦葉尊者說。「你們有誰還想要回憶其他有關國王的故事嗎?」   阿那律出聲說:「故事是說不完的,但是我不認為我們可以忘記末羅(Malla)國與巴噶司國(Bhaggas)。我知道我們會聽到更多有關末羅國的故事,所以我只提到佛陀與他的首座弟子目犍連,多次拜訪巴噶司王國的部分。波地羅加庫馬羅國王是佛陀的虔誠信徒,他的很多男性親屬也都皈依三寶。」   「我不認為我可以不提及離車國(Licchav)就結束這個主題」,   摩訶迦旃延說。   「你是對的,長老尊者。」主席說。「請為我們說說有關他們的故事。」   「毘舍離(Vesali)是強大的跋耆族聯盟國的首都,是一個繁榮的城市,他的居民都是婆羅門教與耆那教(Jainism)創始人摩訶威拉(Mahavira)的忠實信徒。」摩訶迦旃延開始說。「在沒有幾年以前,這個城市發生嚴重的飢荒,人群開始死在畜群中。屍體使整個城裡雜亂不堪,邪惡的魔鬼在大地到處漫遊。屍體堆積如山,惡性的瘟疫爆發;這三種同時爆發的恐怖大災難,沒有一個家庭得倖免於難。」   「我記得那段日子。」富樓那說。「我知道很多人在那三大災禍中死亡了,他們的家園全毀了。」   摩訶迦旃延繼續說:「人們驚慌失措,聚集起來向國王乞求解決方法。有七個世代之久,這城裡不曾發生過像當時的大災難。摩訶利王謙卑地問他們是否以為這一切是他的錯,他們告訴他並不認為是他的責任。   群眾非常焦急相尋求解救方法,有一個人說:『有一位佛陀已經在這個世界出現了,他正在宣導他的教義。他擁有神通力,相信只要他來我們這裡,我們的大災禍一定可以解除。』   這個建議得到無異議的同意,但並無法確定佛陀是否確實會來到毘舍離。有一個人說:『佛陀是充滿慈悲與同情的人,他不可能拒絕的。我們必須發出求救的請求。』   聽說佛陀正停留在王舍城,摩訶利王當時已是佛陀的虔誠信徒,他就帶著豐厚的禮物去見頻婆娑羅王,請求他運用影響力請佛陀來到毘舍離。   頻婆娑羅王告訴他,自己並無法影響佛陀,他們其實可以親自去邀請佛陀。因此,摩訶利王就直接去到佛陀處,向佛陀述說這些降臨在他王國裡的大災難。他乞求佛陀直接來安頓這件事。」摩訶迦旃延結束道。   阿難說:「佛陀感知到,假如他去到毘舍離並宣講《小部寶石經》(the Ratana Sutta)(10),成千上萬的人將得以從苦中得到解脫。他同意前往毘舍離了。頻婆娑羅王就親自準備佛陀這趟旅程所有食宿相關配備需求。他在沿途裝飾了各種花朵,旗幟與大蕉樹。佛陀帶著五百位比丘,以五天時間抵達了河邊。   頻婆娑羅王準備了一艘船等待佛陀乘渡,並傳送信息給另一河邊的離車王子們,要他們安排好陪伴佛陀去到毘舍離的一切。離車人因此做了相似的準備,在另一岸的河邊等待佛陀。   在佛陀上船時,頻婆娑羅王涉水入河,水深高達他的頸部。他對師尊說他會在河邊等待,一直到他回來。當佛陀踏上離車的大地時,王子們也都涉入水中,向佛陀致敬。就在那一刻,突然下起一場暴雨,接踵而來的大洪水,把整個毘舍離城的髒污和正在分解的屍體,都沖洗乾淨了。摩訶利王、他的顧問們、以及一大群僕役一起護送佛陀進城。   佛陀接著說:『阿難,為了以防萬一,你先學好這部寶石經,手中拿著奉獻禮的離車王子們陪伴你通過城市的過程時,你要背誦這部經。』」   大迦葉尊者補充說:「寶石經是最強大有力的護身咒語之一。它具有防護邪惡入侵,或重建福祉的能力,是無可匹敵的。長老尊者,是否請你為我們引述其中幾節重要詩文?」   阿難點頭,開始背誦: 『所有聚集在這裡的眾生, 不論是地上或天上的, 願你們所有眾生都快樂, 仔細聆聽我的話語。 你們所有眾生要注意聆聽: 對人類要仁慈, 他們日夜供養你們, 因此,要勤奮護衛他們。 無論此方或他方世界的珍寶, 或天宮的珍寶, 無一能與世尊相比。 在佛陀身上有這種珍寶: 藉由這份真理願福樂常存。 如同堅固地釘入土中的柱子, 四方吹風無法動搖, 我說,這位崇高的聖人亦如是, 他全然了知聖諦。 在僧團中有這種珍寶: 藉由這份真理願福樂常存。 像鮮花盛開的樹叢, 在夏季的第一道暑溫裡, 正是他所教導的無上佛法, 通向涅槃,最高的淨善。 在佛陀身上有這種珍寶: 藉由這份真理願福樂常存。 崇高的涅槃了悟者,利益的給予者, 利益的帶來者,他教導崇高的佛法。 在佛陀身上有這種珍寶: 藉由這份真理願福樂常存。 舊業已剷除新業不再生, 他們的心念厭捨來生, 舊業種子已毀,慾望已除; 智者已除毀一切有如明燈。 在佛陀身上有這種珍寶: 藉由這份真理願福樂常存……。』   阿難背誦完畢這節詩文,然後說:「我依照佛陀教導我的方式背誦了這部經文。在我吟誦的同時,我就噴灑出喜樂的水,當我唱誦出第一行,邪魔都開始奔逃,我繼續吟誦,一直到它們完全消失。後來,佛陀就在離車國的大會廳吟誦這部經,城裡的所有家庭就都驅逐了鼠疫、惡性傳染病、與飢荒。各個不同層級的廣大有情眾生都馬上解脫了,並且恢復了和平。幸福與繁榮又回到了這個王國。   「佛陀是否繼續宣講這部經達七天?」優婆離問。   「是的,每天都有更多的有情眾生得到解脫,一直到不再有危險,穩固達成了健康與幸福,佛陀才覺得滿意。」阿難回答說。   「佛陀透過話語中真理的力量拯救了這個王國。」斯伯卡補充說。   「我確信這部經會被無數世代所採用,以保護並重建安祥與和諧;假如朗誦者與傾聽者雙方都是慈悲又充滿信心,是可以產生預期效果的。」阿難說。   「結果,離車國的國王開始在佛法上深入探究,並建造了好多處精舍與道場。」摩訶迦旃延說。「有一些離車人加入僧團,並證得阿羅漢果,一些將軍,貴族與平民百姓也都皈依了三寶。」   「佛陀曾經教導離車國人邁向國家福祉的那七個條件,我們不要忘記。」巴帝耶說。「在師尊究竟涅槃前,他說這七個條件可以運用在各種類型的社區團體,包含僧團。假如可以遵守這七個條件,社區或國家就不會衰滅,只會長存與繁榮。」   「當阿闍世王即將對離車國發動戰爭時,佛陀問我離車國是否仍遵守這七個條件,我回答是的。佛陀就說離車國人不會被打敗—— 其實根本就不可能打敗他們。」阿難說。「現在,為了這次的紀錄,我要背誦這七個條件: 『第一 經常相聚討論;保持公開與清楚的溝通管道。   第二 在和諧與團結中相聚,以及在和諧與團結中工作。   第三 尊重並遵守各種法律,假如發現法律有所錯誤,要以合法方式加以修改。   第四 尊重並聆聽宗教界與世俗上值得尊敬的領袖的話語。   第五 勿進行或倡導暴力犯罪,例如強姦、毀壞他人財產、或殺生。   第六 要尊敬、保護、並維持道場聖地與宗教場所。   第七 最後是,身為領袖要保持個人的正念,如此,人民中的好人未來都會來到他的身邊,而已經聚集在身邊的好人會感覺輕鬆自在。』(11)   阿難背誦完畢,暫停片刻,而阿羅漢們則在反思這七種條件,以及這些條件對各種不同社區和它們領袖們無上的價值。   「佛陀經由國王們與王子們對這個世界所造成的影響,是史無前例的。」大迦葉尊者說。「我最真誠的希望是,未來政治界、商業界、與社區的領袖們,都能關注佛陀的話語並依教奉行,這些話語是永恆的,是遍及全宇宙的世俗系統,都可通用的。」   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直覺上了知今晚的討論已經結束了。相關故事是說不完、數不清的,但是,有關佛陀對國王們的忠告,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需要再加強的了。   他們從座位站起來,靜靜地離開這個洞穴房舍,每個人都在深思中預期著夜晚禪修的喜樂。    第24章 真理或傳聞?   阿難平靜地站在結集大會廳的講台上。有一個超大型風暴正經過頭頂,豪雨傾倒在屋頂上,使得大會廳裡的人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他閉上雙眼進入安靜禪修中,耐心地等待傾盆大雨過去。五百位阿羅漢追隨阿難的榜樣,一起進入沈思中。深深的安祥感瀰漫在會堂,會堂外的暴風卻隆隆作聲,閃電橫跨天際,展現它狂暴的能量。   在暴風雨過後,吵雜聲退失,只剩小雨的節拍還滴滴答答響著,此時阿難開始說:   「佛陀有一次去參訪在憍薩羅國的一個叫做基沙普塔的小鎮。這鎮上的居民都被通稱為卡拉馬(Kalama)。他們聽說佛陀來到鎮裡,卡拉馬人就去拜訪,並告訴他:   『老師,有些隱修者與婆羅門來到基沙普塔。他們只解釋與宣揚他們自己的教義,而鄙視、譴責與摒棄其他人的教義。然後,又來了另一批隱修者與婆羅門,他們也是一樣,只解釋與啟發他們自己的教義,而鄙視、譴責、與摒棄其他人的教義。但是對我們而言,老師,我們一直都很懷疑與茫然,在這些崇高的隱修者與婆羅門中,誰說的是真理,誰說的是謊言。』   佛陀回應:『你們當然會不確定,卡拉馬人。你們當然會懷疑。   只要有懷疑的理由,就會產生未確定性。因此,在這個例子中,卡拉馬人,你們做判斷時,不要只憑報告、傳奇、傳統、經典、邏輯推測、推論、類比、思慮後的協議、或然率,或者只靠“這位苦修者是我們老師”的想法就信以為真!當你們自己心裡明白,“這些內容是不夠善巧的;這些內容是該責備挑錯的;這些內容會被智者批判;這些內容若採用並去實行,會導向傷害與痛苦”—— 那時,你們就應該拋棄它們。……同樣的道理,當你們自己心裡明白,“這些內容是善巧的;這些內容是不會被責備挑錯的;這些內容會被智者稱讚;這些內容若採用並去實行,會導向福利與幸福”—— 那時,你們就應該進入並持續待在其中。   『卡拉馬人,是世尊的弟子就能免於欲望、免於憎恨、免於混淆、有智力與覺察力,他安住於全然無私之慈心、悲心、喜心與捨心(四無量心)。他安住於無邊無際的宇宙,以全然無私之慈心、悲心、喜心與捨心覆蓋它,不斷的擴大和延伸,沒有界限、沒有敵意、沒有憎恨。』」   阿難又繼續背誦這個強大有力的經文剩下的部分,強調如下這部分詩文:   『卡拉馬人,是世尊的弟子—— 他的心念心智因此免於敵意、免於邪念、沒有污染、且是清淨的——   就獲得此時此地的四種安樂保證:   『若有來生,有善惡業報,身壞命終時,我會投生天上善趣之中。』這是他所體悟到的第一種安樂保證   『若沒有來生,沒有善惡業報,我也能在此生之中,沒有敵意、沒有惡意、沒有煩惱,過著輕鬆自在的生活。』這是他所體悟到的第二種安樂保證。   『若惡行需透過行為,我是連惡的想法都沒有。既然沒有惡行,怎會受苦惱困擾呢?』這是他所體悟的第三種安樂保證。   『若我不作惡行,那麼我可以自認為在身與意兩方面都是清淨的。』這是他所體悟的第四種安樂保證。」(1)   在阿難背誦結束時,大迦葉尊者站起來,對大會說:「我們通常在聆聽任何一部經文後,不會去討論它的內容,但是我有感受到,在這部對克拉馬人的經文(《增支部羯腊摩經》),有些內容你們有些人有意見要表達。以我的意見,這是一部很重要的開示。」   大會廳中的阿羅漢們點頭,示意贊同主席的建議。   富樓那站起來,說:「長老主席,我同意你的說法。今天阿難尊者所背誦的《羯腊摩經》,提醒我去深思,佛陀的思考是多麼具有革命性。從來沒有人敢大膽地說,個人對真理的直接體悟是有效力的;大部分的人都會說,來自經典、傳說、或老師的觀點,比個人的直接體悟更有效力。」   「容我補充一些。」庫末羅迦葉(Kumara Kassapa)站起來,說:「這部經裡面的陳述,證明佛陀對他所說的佛法深具信心,他知道佛法經得起各種檢驗,包含個人的直接體悟。佛法不需要引經據典或告知師承才有效力,它的效力可由實踐者在生活中得到證實。」   瑞瓦塔(Revata)站起來:「佛陀鼓勵思想自由,這是史無前例的,在他出現之前是根本未曾聽說過的。他所教導的自由是絕對必要的,要達到解脫或開悟,要依靠個人對真理親自的了悟—— 而不是依賴他的信仰。可相信的事是數不完的,包含萬物的創造者、行善的功效,恩典等等的概念;但是,這其中無一種可以通向涅槃。換句話說,不管他所相信的是什麼,不管他花多少次懇求一位擬人化的神,若要達到阿羅漢果或開悟的究竟目標,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   蘇利陀(Sunita)提高聲音說:「阿難尊者,謝謝你在這部經中把重點放在『來生』這個主題上。佛陀藉由一再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既不確定也不否定它,好讓我們清楚明白,我們如何活出現在的生命才是人生的重點。來生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佛陀並未完全排除各種可能性;但此時此刻才是真正最重要的,這和我們選擇並承諾要去做好事一樣重要。未來仍會『同於現在』,我們所需要的是培養能力以便看清一切,才能免於受苦。這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創新想法,勢必會回響千年,這個我很確定。」   庫拉潘塔卡(Culapantaka)是位天才的阿羅漢,卻曾有過四個月連一首四句偈都背不起來。他站起來說:「《羯腊摩經》很清楚地談到有關經典與真理的幾件事。首先,佛陀說:基本上,『未經徹底調查的真理,是不可妄加接受的。』他又說:『善用你自己的判斷,經典只是一個協助工具,不是思考的代替品。』」   優婆瓦那(Upavana)是在佛陀究竟涅槃前為他搖扇子的幸運者,他補充說:「《羯腊摩經》也說到,一個人應該聚焦在自己的內在經驗,以及這些經驗所帶來的後果,不應該聚焦在真或假這些概念性的想法。」   須菩提(Subhuti)是在他的伯父給孤獨長者,將祇園精舍奉獻給佛陀的那一天出家成為比丘的。他說:「說得非常好,長老尊者。這與另一句改述的說法是相同的:『信仰教條或依賴神通力,並不必然可以成就好人好事。』佛陀說得很清楚,信仰只不過是刻印、強化在個人或集體腦海裡的意見,與絕對真理是毫不相干的。信仰可以是社會、文化、宗教、家庭或同儕間的產物,但是,它們只有在信仰者的心念上是真實的,並沒有內在的真實性!」   凡基沙(Vangisa)是位天生的詩人,富有機智,能夠即席作出讚美佛陀的詩歌。他說:「我們只有在不知道某種說法是真是假的情況下,才需要去相信,假如我們確實知道它是真的,那就根本就沒有相信的必要,我們只相信我們所不知道的;我們不必去相信已經知道的,這真的非常有趣。」   「我們可不要忘記佛陀所說盲人與大象的寓言故事。」庫末羅迦葉說。   「為了作紀錄,你何不簡要地為我們說說這個故事。」大迦葉尊者說。「你的寓言是最有名的,而且名符其實,我得補充說明。」   「謝謝你的好話,主席尊者。這個例子是直接由佛陀說的,不是我。」庫末羅迦葉回應道。   「很久以前,在舍衛城,有一位國王把他的侍從長叫來,說:『去尋找各地天生的盲人,把他們集合一處。當你做好此事後,我要你讓他們“看”一頭大象。』   「侍從長奉命行事,他讓一個盲人觸摸大象的頭,另一個則是象耳朵,另一個是象牙,另一個是象鼻子,另一個是象身軀,另一個是象腳,另一個是象後腿及臀部,另一個是象尾巴,最後一個是象尾巴的一束象毛,然後,對每一位盲人說:『這是一頭大象。』   「當侍從長把大象給所有盲人觸摸過後,他去到國王面前:『陛下,我已把大象給所有盲人觸摸過了。』   「國王就去到盲人與大象前,說:『你們都已經“看”過了大象?』   「盲人們回答:『陛下,是的,我們都已經“看”過了大象。』   國王說:『好吧,告訴我大象像什麼?』   「第一個是摸到象頭的盲人,他說:『大象就像是一個大水罐子。』   「摸到象耳朵的盲人說:『大象就像是一個又寬又淺的柳枝籃子』   「摸到象牙的盲人說:『大象正好就像是一隻犁頭。』   「摸到象鼻子的盲人說:『大象就像是一根耕犁柱子。』   「摸到身軀的盲人說:『大象就像是一間大儲藏室。』   「摸到象腳的盲人說:『陛下,大象就像是一個哨站。』   「摸到象後腿及臀部的盲人說:『大象就像是一個舂。』   「摸到象尾巴的盲人說:『陛下,大象就像是一支木槌。』   「摸到象尾巴的一束小象毛的盲人說:『大象就像是一把掃帚。』   這九個盲人在向國王說完有關大象像什麼後,就開始爭吵,然後互相叫罵—— 每個人對於大象像什麼都有自己的意見。這種爭吵轉成打架,沒多久就大吵大叫打起了群架。國王看著他們覺得很有趣,就笑了起來。(2)   佛陀說:『所以你們看到了,比丘們,那些來自各種宗派的雲遊者,就像盲人摸象一樣,看不見看不清卻說:“法是像這樣!”或“法是像那樣!”』然後他說:   『有些所謂的苦修者與婆羅門深深地執著於他們的知見:只看到事相某一面的人,會陷入吵鬧與爭論中。』」(3)   「我認為佛陀在這個寓言中,完美地舉例說明了這個有關意見與信仰的主題。」大迦葉尊者結語說。大會中的阿羅漢們為故事中盲人的愚昧而搖頭;有些人則是回想起從佛陀口中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情景。   瑞瓦塔微笑著說:「不要忘記,如果我們想要維繫一種信仰,我們必須稱它為真理。另一方面,如果我們要維繫一種真理,我們不必稱它為信仰。」   「佛陀說過,與其對某種事情有所信仰,不如去測試它是否具備美善的條件。」庫末羅迦葉說。在決定什麼是美善時,佛陀忠告我們一定要想到後果,不管是對一件事、一個行動、一句話、一個思考、一種想法、或甚至是一個人都一樣。假如對自己或別人有害,那就不美善。假如對自己或別人有益,那就是美善的。用這樣的測試就有可能達到所做的、所想的,都是美善的,而不須要信仰或教條。」   庫拉潘塔卡說:「佛陀說,教條式的信仰實際上都有相反的效果—— 它們會使人做有害的事。把重點放在教條與所宣稱的真理上,會導致把教條置於原則之上;會變成執著於情緒,無可避免地會帶來衝突,最終往往帶來戰爭。」   「美善的行為來自美善的心念心智。」『禪修第一』的佛陀弟子瑞瓦塔說。「佛陀說,美善的心智狀況來自禪修,這種心智狀況自然會導向美善的生命。一個行持禪修的人,不用擔心來生,或依賴任何外在的力量。在《羯腊摩經》中,佛陀特別強調以慈、悲、喜、捨四無量心進行禪觀的重要性。   瑞瓦塔繼續說:「佛陀說,我們至少要非常小心檢驗自己的思想,最好是在禪修中進行,來確定這些想法是否美善。然後我們才能決定這個主題值不值得,是否要拋棄—— 或採取行動。我相信我們都記得《中部思察經》(the Vimansaka Sutta)。」(4)   阿難說:「容我引述一段你剛才所提到的經文,長老尊者: 『比丘們,即使對世尊本人,弟子都應該在追隨前,加以檢驗,才可能完全相信老師的真實價值,以及他是否完全開悟了。』」   有時會因為好問而出名的瑞瓦塔補充說:「也許你也可以回憶一下『四決定說』,那是佛陀去波加(Bhoga),在涅槃不久前所說的。每當有人提出一些對佛法的疑問時,這是一個標準的引導方針。」   「謝謝你提醒我們,請從『長部大般涅槃經(第四誦品)』為我們引用這段經文,阿難尊者,」主席說。「它很適合我們所討論的主題。」阿難點頭,開始背誦:   「諸比丘!我將宣說『四決定說』,現在注意聆聽我說。   若有比丘作如是說:『此是法、此是律、此是師尊之教導,我親從世尊面前如是聽與受。』此比丘也可能如是說: 『於某處有僧伽長老及多聞和合僧團之耆舊高德,此是法、此是律、此是師尊之教導,我親從僧伽長老面前如是聽與受。』—— 或說—— 『居住於某處有多聞、知阿含、持法、持律之幾位長老比丘等,此是法、此是律、此是師尊之教導,我親從其長老比丘等前如是聽與受。』   「『諸比丘!對此比丘之所說,不應讚歎,亦不應排拒,不讚歎、不排拒而善理解其辭句,應與經、律相對照,相驗證。在相對照、相驗證卻不合經、律時,則其結論應為:『此確實非世尊之教導,而是此比丘、或整個僧團、或長老們、或某一長老之誤解。』如是,諸比丘!汝等應拒絕之。   「『相反的,若與經、律相對照,相驗證後與經、律相符合者,則其結論應為:此確實是如來之教導,是此比丘、或整個僧團、或長老們、或某一長老之善理解。』諸比丘!應受此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決定說。諸比丘!當受持此四決定說。」   大迦葉尊者說:「謝謝你,阿難尊者。這段經文提醒我們佛陀極度重視調查研究。要研究一個人的心念心智、情緒、信仰,或信仰背後具備的美德與良善等等,都須要檢視其資訊的來源,與傳授資訊的老師,最後,還要檢驗所運用的佛法,以做為終究的比較參證。」   庫末羅迦葉補充說:「佛陀確切了知,那些所謂自學的或授證的老師可能帶來的傷害。這種老師若不是吹牛者,就是自我主義者,或有時見解會有所偏差,不管是無意或是別有用心。純淨的佛法將因此陷入風險而變得失去效力,此時弘傳過程就偏離正軌了。」   「是的,真的會是這樣,長老尊者。」佛陀封為『清淨第一』的須菩提說。「不論是有意的或無意的,曾有很多天才學生被帶壞而偏離正道。」   「第一個讓我想起來的人是央掘摩羅(Angulimala),」蘇利陀說。「他正是被老師帶離正軌的人,但是師尊的慈悲使他自我轉化,而成為開悟者。」   「央掘摩羅的故事含有很多的教訓。」大迦葉尊者開始說:「我知道我們正在使用一般大會時間,在採集回憶錄內容,但是,我認為他的教訓是有價值的。蘇利陀尊者,既然是你提起的,就請你告訴我們這個故事。」   蘇利陀微笑了,主席知道他選對人來談央掘摩羅。他也知道蘇利陀尊者可能是這位數年前才過世的傳奇比丘唯一親近的朋友。他們背景那麼不同,形成友誼關係是有些奇特的,其實他們的友誼是因為兩位一直都是佛陀特別關懷的對象。   「央掘摩羅,」蘇利陀開始說。「是跋伽(Bhagga)的兒子,他的父親出身婆羅門,是憍薩羅國波斯匿王的首要大臣,他的母親是面塔妮(Mantani)。央掘摩羅不是他的本名,當然不是,那是後來他成為暴力犯才給他的謔稱。很諷刺的,他出生時的名字是阿依沙卡(Ahimsaka),是『無害的人』。他天生長得特別好看,智商又高,在每一門功課上,都名列前矛。他的父母決定送他去甘達拉(Gandhara)國首都的塔西拉大學(Taxila)求學,這所大學至今仍是世界最好的大學之一。」   「阿依沙卡所嘗試的每一件事向來都表現得很優秀:數學,科學,語言,美術,哲學,各類競技運動,社會學科等等都一樣。起初,這個天才的年輕人有很多朋友,他在同學中極受歡迎且備受稱讚。但在第一年以後,當他愈來愈有成就也愈來愈成功後,他受歡迎的程度就開始下降了,在任何方面都無人可超越他,這引起很多同儕妒嫉   依照塔西拉大學的制度,他會有一位專屬於他的指導教授與導師。這位看起來有智慧的老師終於嬴得了年輕人完全的信任,得以影響他的心念心智,塑造他的思想。事實上,他對這位來自憍薩羅國易受影響的學生,已經產生極大的影響。這個學生與這位有學問的教授之間,發展出父子般純真的情感,所以阿依沙卡常常待在老師家。事實上,老師鼓勵離家在外的他,把老師的家當做自己的家,所以他大部分的自由時間都在那裡。   「老師們一般都晚婚,阿依沙卡的老師也沒有例外,四十五歲才結婚。一年前他才與一名十六歲的女孩結婚,新娘正好比阿依沙卡大三歲。」蘇利陀說。   優婆離問:「這聽起來就像必定會發生不愉快事件。」   「你真是說對了,長老尊者。」蘇利陀說:「老師的太太把阿依沙卡當做弟弟。妒忌的同學們看到老師和太太與他們的對手同學三人的親密關係,把這個關係當做是毀滅他的機會。他們開始散播謠言,說阿依沙卡與年輕新娘有緋聞。這謠言不久就傳到老師耳中,他一開始不相信,仍一如過去地了解與信任這位年輕人。但是妒忌的同學們並未停止攻勢;他們無情地造謠,甚至於集體到老師那兒向他說謊,老師仍然拒絕相信他們。   「大約六星期之後,老師開始懷疑阿依沙卡;學生們的謊言開始慢慢發酵,毒害了他的心念心智。畢竟,他的年紀較長卻娶了美麗的年輕新娘,而阿依沙卡是正值二十歲,血氣方剛、青春瀟灑的年青人。他可以想像,他們生理上彼此的吸引力,他的想像力說服他的心念心智,他相信他們真的在一起了。他向年輕太太對質,她否認有不軌行為,但他此時已是妒忌到近乎瘋狂的地步,拒絕相信她。   「老師下決心要向天真無辜的阿依沙卡報復。一開始,他想要殺死他,或讓他被殺死,但是後來認為,身為男孩的導師,這麼做對自己與自己的身份並不好。   「最後他把男孩叫到書房,說:『我知道你與我的妻子上床,對這個背叛的行為,我永遠不能原諒你,你曾像我的家人一般。』   「阿依沙卡受到如此的控訴,心情很受傷,他回答說:『我向你保證,老師,我沒有做錯事,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 或你的妻子。』   「老師並不相信阿依沙卡;他的心念心智已中毒很深了,他把假證據當真。他告訴阿依沙卡,唯一能得到原諒的方法,就是要去殺一千個人,他說:『我將接受他們的右手大姆指做為你對我犯罪的報償。』   庫末羅迦葉說:「這個老師顯然沒有認真調查整個事件,不然,他就會發現他的學生是無辜的。我前面提到一位老師可能造成對學生生命的傷害,這個例子完全吻合我所說的意思。」   「阿依沙卡很震憾。」蘇利陀繼續說。「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做這麼恐怖的事,他也這麼告訴老師。二話不說的,老師就把他掃地出門,他被逐出老師家門的消息,導致大學當即把他開除。這個可憐的年輕人真是身心交瘁,他就回去憍薩羅父母的家中。他父親相信老師的說法,對兒子非常憤怒。連聽都不聽年輕人解釋,就把他趕出家門,他的母親面塔妮相信他,但是她無法改變丈夫的決定;她完全無法幫她這個不幸的兒子,這種情形,使愛子心切的她傷心欲絕。   「年輕人就去到未婚妻家中,心中存著一線希望,以為他們會瞭解與接納他。相反地,他們聽說他被大學開除就取消了他們的婚約,不准他再進入他們的家門,這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羞辱、生氣、害怕、憂鬱,使這個可憐的男孩突然精神崩潰。   「他現在能想得起來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老師要他收集一千個人的大姆指才能得到原諒。」蘇利陀說。   「可憐的男孩。」瑞瓦塔驚嘆道。「假如他當時有找到好老師,教給他佛法與禪修,他就可以得救了。」   「不幸的是,他沒有這樣的老師。」蘇利陀繼續說。「阿依沙卡以報仇的心態開始瘋狂殺人。他全心全力殺人,想要盡快履行老師的命令。他的受害者遍及各年齡、種姓與種族。在把他們殺害後,他用刀子割下他們右手的姆指,用線串成一個花環掛在脖子上。隨著時間消逝,花環變得越來越長,後來大家就叫他央掘摩羅,也就是『手指花環』的意思。人們都很怕他,晚上都把自己關閉在家裡。他們知道他住在森林,都不敢到那裡去,憍薩羅瀰漫著驚慌與恐怖的氣氛。   「國王為了逮捕這個瘋狂的罪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到目前為止,所有羈押行動都沒有成功。當地安全部隊一直無法逮捕到這個殺人犯,因此,國王就組織了一個五百名的王家士兵隊,進到森林去獵捕並殺死他。央掘摩羅的母親聽說了國王的計劃,下決心竭盡所能拯救她那精神出問題的可憐兒子,所以就到森林裡去尋找他。   「就在這個時候,佛陀在環視整個世界時看到了央掘摩羅,如今他身上的花環已經有九百九十九根大拇指,佛陀知道央掘摩羅的母親非常可能成為他第一千個受害者。師尊知道殺害母親會帶給央掘摩羅最嚴重的業障,承受的痛苦會遠甚於殺害其他無辜的人。   「佛陀從閉關的山上下來,走進森林。他看見央掘摩羅的母親從一邊慢慢接近,而央掘摩羅則從另一邊走過來,所以他就站到兩人的中間。央掘摩羅分心了片刻後,馬上把注意力轉換到這位比丘身上,立刻下決心要殺死這個人。他舉刀衝向佛陀,佛陀運用神通力向前一躍,央掘摩羅就殺不到他了。他再次衝向佛陀,佛陀再度躍開,如此持續了幾回合,一直到憤怒、挫折的央掘摩羅對著佛陀大叫:『噢!比丘,夠了!夠了!』   「佛陀轉過身來,與央掘摩羅面對面,他說:『我已經停止了,是你沒有停止。所以,現在我叫你停止!』   「央掘摩羅很困惑,無法瞭解。他仰視著佛陀,說:『噢,比丘,你為何說你已停止了,而我沒有?』   佛陀回應說:『我說我已停止,是因為我不會殺害任何生物,不再傷害任何人。至於你,你沒有約束自己不傷害活著的生命。因此,我說我已停止了—— 而你沒有停止。』   「央掘摩羅漸漸地平靜下來,理解佛陀所說的話,他看出這位勇敢的比丘實際上是位開悟者,是來拯救他的。央掘摩羅丟掉刀子,匆忙地扔掉厭惡的人類手指花環。他跪拜在佛陀足前啜泣,乞求為他授戒。佛陀說:『來!』央掘摩羅立即就得到授戒了。當他的母親來到他們身邊,她鬆了一口氣,她的兒子已經回復神識,她誠摯地感謝佛陀。佛陀與央掘摩羅回到精舍去,佛陀指導他禪修。」蘇利陀說。   庫拉潘塔卡驚嘆道:「這是我所聽過,最偉大的慈悲作為中的一個。」   「在佛陀的生命中,有好多慈悲的作為,我們不可能全部都提到。你們也都知道我的故事。」斯伯卡說。「佛陀當初拯救我時,我幾乎要被胡狼給吃了。」   「當佛陀來救我時,我是撿拾夜間糞便的賤民。」蘇利陀說。「佛陀也是在央掘摩羅正要殺他母親時及時趕到。佛陀總是排除萬難,不受任何阻擾,去發現遭遇不幸的人,加以拯救,並將他們轉為美善的人。」   「國王去尋找央掘摩羅時,發生了什麼事?」優婆離問。   蘇利陀回答:「波斯匿王帶著兵隊去森林前,途中到精舍求見佛陀。佛陀問他:『陛下,你為何出動這個部隊?是要去與頻婆娑羅王,或離車人,或任何其他國家交戰嗎?   「國王回答說:『不,師尊,我們是在追捕殺人犯央掘摩羅,他在我的王國已傷害了將近一千個家庭。』   「佛陀對國王笑笑,看著他說:『假如你發現央掘摩羅已經是我僧團中的比丘,你會怎麼做?』   國王很吃驚,說『我會像對你任何一位弟子一樣,對他表示該有的尊敬,師尊。』   「佛陀指向央掘摩羅,國王當時已經認不出來這個原先的殺人兇手。他的頭髮剃光了,穿著比丘的僧袍,眼睛半閉地坐著禪修。他看起來很平靜、安祥。佛陀說:『這就是你要獵捕的人。』   「國王嚇到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佛陀說:『已經沒有害怕的理由了。這位央掘摩羅已經是僧團中善於自我克制的比丘了。』   「國王由於這個突然改變的情況而完全放鬆了。他鎮定下來,去到央掘摩羅所坐的位置,仁慈地表示要供養僧袍與其他必需品給他。最後國王轉向佛陀,說:『謝謝你,師尊,你未用強迫或暴力就制服了像央掘摩羅這樣的殺人兇手。』他向佛陀鞠躬,然後離開。」蘇利陀說。   「最後央掘摩羅的比丘生活過得怎麼樣呢?」須菩提問。   「他勤奮地修持禪修,最後證得了阿羅漢果,這對於所有人類是一個偉大的啟示:即使是殺人兇手,都能改變而得到開悟。」蘇利陀回答。   「他證得阿羅漢果後,生活有輕鬆些嗎?」優婆瓦那問。   「就內在而言,當然是有的,我相信他有—— 就像我們所有證果的人一樣。就外在而言,央掘摩羅尊者過去的所作所為一直陰魂不散,他根本無法擺脫。他是惡名昭彰的壞人,人們永遠無法忘懷他過去的行為。」蘇利陀說。   阿難說:「長老尊者,是否可以請你談談他對佛教的特殊貢獻;那是我們永遠都會記得的。」   「當然沒問題。有一天,央掘摩羅尊者在舍衛城雲遊托缽時,聽到有女人痛苦的哭聲,蘇利陀開始說。「他循著聲音的來源,發現有一個孕婦正要生產,卻是難產。母親與嬰兒看起來都在極度危險中,或許無法存活了。央掘摩羅尊者就去見佛陀,告訴他所發現的這一切。佛陀說:『去那個女人那兒,讀誦這些真理的話語給她聽:   『姊妹,自從我成為阿羅漢的那一天,我不曾有意傷害任何眾生的生命。藉由這個真理,願你健康如意,願你未出生的孩子健康如意。』   「央掘摩羅尊者向佛陀鞠躬,立刻衝去那可憐女人的地方。與待產的孕婦隔著一個簾子,按照佛陀的教導來吟誦這些話語。很快地,這個女人輕鬆地生產了。母子均強壯又健康。一直到今天,這個被熟知為央掘摩羅咒(Angulimala Paritta)(6)的咒語,經常在類似場合被使用,且通常都有顯著的功效。」蘇利陀微笑地說。「我相信這個有力的咒語,在無限世代後,為了相同的目的仍會被使用的。」   「蘇利陀尊者,請告訴我們他最終的結局是什麼呢?」優婆離說。   「他最想要的是在森林中獨居,終其一生修持慈心禪。他已學會把這種慈心禪聚焦成一個大束光,照耀在有困惱的人身上。他的作為使我相信,他已成為眾生匿名隱形的療癒者。他去逝時非常安祥和平,當時我在他。」   阿難說:「佛陀有一回這麼說央掘摩羅: 『由於他的美善, 而使得邪行暗然失色, 他照耀這個世界, 就像沒有陰雲的月亮。』(7)   「很多比丘問過師尊,一個殺了這麼多人的人,怎麼有可能證得涅槃。」阿難繼續說。「佛陀回應:『比丘們,央掘摩羅做了很多惡事,是因為他沒有好老師與好朋友。壞老師或壞朋友的背叛,使他的心念心智密佈了烏雲,最終使他變得很邪惡。但是後來,他在僧團中找到好朋友與好老師,有了他們的幫助與良善忠告,他成為堅定的禪修者。他的惡行終究被美善業力所戰勝,他的心念心智變得全然的清淨—— 完全免於污染。』   「所以,不管是任何情境或過去的行為如何,業力的果報都有可能被克服,而且證得開悟。」斯伯卡說:「從這個故事我們學到:絕不可低估好朋友與好老師的重要性。   「佛陀曾說過,要是沒有好朋友—— 心靈上的朋友,是不可能開悟的。」瑞瓦塔說。「這些朋友永遠會對你說真話、挺你護你,不讓你做錯事、在各方面幫助你獲得最高成就。沒有像這樣的朋友,一個人就沒有機會避免不幸,或在佛法的照耀下成長。」   「我相信老師的重要性不言自喻。」須菩提說。「老師的職責是要讓學生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讓他們達到美善、健全、幫助他們開悟。任性的老師教出任性的學生—— 這不幸的央掘摩羅就是一個例子。   「在我們早先引用的『四決定說』中,佛陀明確地說,他的僧團能培養出正確教導佛法的好老師。」庫末羅迦葉說。「佛陀要確定,任何人以他名義教導他的教義,其用語、名字、意圖與精神都要完全真實。願佛陀的智慧永遠長駐偉大老師的心念心智與生命中。」   大迦葉尊者從座位起立,敲了銅鑼。布施供養的時間到了,今天是由頻婆娑羅王的一群前廷大臣們所提供。阿羅漢們靜靜離開大會廳,慢步走向附近林間空地的涼亭。    第25章 耆婆醫師與佛陀的日常作息   「接著,我要背誦的是《相應部加思巴瑞瓦加經》(the Kasi Bharadvaja Sutta)。」(1)阿難在講台上說。   富樓那身體前傾對優婆離耳語說:「這部經一直都是我最喜愛的經之一,它顯現出佛陀多麼自然就能把原本是對立的情境,引向究竟的開悟。」   優婆離點頭同意,接著兩位受人尊敬的阿羅漢就把注意力轉向演說者。大會廳上的其他阿羅漢微笑了,預期會聽到最聰慧的隱喻開示。   「如是我聞:『有一回,佛陀住在摩揭陀國,一個叫做伊卡那拉(Ekanala)的婆羅門村。   『那時,正逢播種季節,婆羅門伽思巴瑞瓦加(Barhmin Kasibharadvaja)所擁有的五百犁地正要開工。在早晨,佛陀去到伽司巴瑞瓦加正在工作的地方。正好是午餐時間,婆羅門正在分發食物。佛陀就站在正在分發食物地方的旁邊。婆羅門看到佛陀正在等待缽食,他就說:“噢,苦修者,我犁地與耕種,由於已犁地與耕種,我可以吃東西。苦修者,你也應該犁地與耕種;你已犁地與耕種,你就應該吃東西。”   “婆羅門,我也犁地與耕種;我已犁地與耕種了,我可以吃東西。”   『我們看到的是,既沒有把牛套起來,也沒有犁地,也沒犁刃,也沒有驅趕家畜的工具,也沒牛隻的瞿曇尊者,你卻說:“婆羅門,我也犁地與耕種;我已犁地與耕種了,我可以吃東西。”因此,加斯巴瑞更加對佛陀說了如下的詩文: 『你說你是一個農夫,我們卻沒有看到你犁地;我們問你犁地的事,請用我們能懂的方式回答。』 『佛陀回應:“信心是種子,自制是韁繩;用智慧套牛與犁地;謙卑是我的撐竿;心念心智是繩子;用正念做犁刃與驅趕家畜的工具。 謹慎守護身體行為,謹慎守護言語,飲食節制有度,由此,我使真理成為雜草的剋星,而獲得輕鬆自在。 努力就是我套好的牛,可以把我帶往涅槃。一直不斷向上;證得涅槃,就不會有遺憾。 用這種方式,耕種就完成了。它帶來的果實是永垂不朽的。能完成這樣的耕種,就可以免除所有的痛苦。”』」   阿難繼續把整部經背誦完畢,有一位坐在大廳後面的阿羅漢站起來,舉手請求發言。   主席向比丘示意,他就開始說了:「我是伽思巴瑞瓦加,就是這部經中,那位婆羅門農夫。在尚未開悟前,我曾用令人羞愧的方式對佛陀說話;我真的是一句一句的質問他吃東西的權利。在那時,我自我膨脹到以貶抑佛陀為樂,因他沒有像我一樣辛勤、誠實的種田,而看不起他。我覺得我理當有權去吃東西,他卻沒有。在那時,我真的相信是如此,這就是我的傲慢。」   座位上的阿羅漢們一陣騷動,見到另一位開悟阿羅漢的親身見證,喚起了內心深深的感動。他和他們自己一樣,都是經由佛陀悲智雙運的教導才徹底轉化的。   大迦葉尊者說:「伽思巴瑞瓦加尊者,也許你願意與我們分享更多這次體驗,我們會把你所說的,列入佛陀生命紀錄裡。」   然後,這位過去的農夫婆羅門就說:「我認為能把個人對佛陀的性格與崇高人格的印象,做成文件紀錄,放在回憶錄裡,是很重要的。佛陀剛剛在數月前究竟涅槃了,我們都尚能栩栩如生的憶起他。但是,不要多久,即使我們自己尚未究竟涅槃,到那時,已經沒有親自知道他的人在我們身邊了。我們所留下來的,就只有大會上的分類開示—— 佛陀示現的療癒能量,則一無紀錄。」   大迦葉尊者說:「我相當同意你的說法。我們會很感激你,請為我們分享你的印象,做為附屬結集小組的紀錄。」   「我回想那天在農田裡,我仍不能相信,我會那樣厚臉皮的對佛陀說話。」伽司巴瑞瓦加開始說。「沒有一天,我不會想到這件事。佛陀就只是威嚴地、靜靜地站在那裡,就在我的員工正在分配食物的地方。正向的能量從他的每一個細胞散發出來,在空氣中充滿了香氣與希望。我走過去,粗魯地向他挑戰對質時,他仍然很平靜,以一種全然的愛與瞭解,直接看著我的眼睛。他那又大又黑的眼睛閃閃發光,他對著我微笑,從安樂的嘴唇曲線中,露了一下美好的白齒。」   「當他說:『婆羅門,我也犁地,耕種。』他做出了一個精緻的手勢,是我終生難忘的。我感覺到他好像在撫摸我的臉頰,雖然他站在至少離我五呎遠的地方,我真的感到他的手就在我的臉頰上,一股騰躍的能量從我的頭頂傳佈到腳指頭。在那片刻,一面聆聽他專門為我創造出來的開示,我開始清楚瞭解佛陀;感謝這個結集大會,未來全世界都能蒙受其利益。」   伽司巴瑞瓦加說完並鞠躬後,閉上眼睛,靜靜地傳遞他一生中最神聖時刻所見到的景象。每一位阿羅漢都很感激他的回憶。   「當佛陀開始以你能想像得到的最仁慈、最優美的聲音對我說話時,我卻說出那種侮辱人的話。」迦司巴瑞瓦加說。「有關耕種的隱喻,在最美好的時間點出現,來自無垠的太空,致命地打中我心中的要害。在佛陀的開示結束時,我乞求他為我授戒,然後就跟隨他回到精舍。我精勤地修持禪修,不久即證得阿羅漢果。我對佛陀的感恩,可延續到世界末日之後。」   整個大會廳上的阿羅漢們也有相同的感恩,因而引起了一陣深深共鳴的嘆息聲。   阿難對主席比手勢,說:「長老尊者,可否容我分享與佛陀的一個小插曲?與剛剛所描述的經文很相似。這段插曲正好可以展現佛陀如何採用農業耕地上的用語,美妙地表達佛法的真理。」   「阿難尊者,請說。」大迦葉尊者說。   「在摩揭陀國這裡,師尊與我從一個地方要去另一地方,我們暫時休息一下,來欣賞風景,那是一望無垠的稻田,延伸至地平線那端。」阿難開始描述。   「師尊對我說:『阿難,你有沒有看到土地被劃成方塊、長方塊、界線、與橫線?』   我回答:『是的,師尊。』   「接著,他說:『能試試將比丘們的僧袍都做成那樣嗎?』(2)   「我不是很明白,就說:『我會照著做,師尊,但是,我不確定你的意思。』   「佛陀回應:『好的比丘就像好農夫,阿難,所以他們的僧袍要設計成像稻米田,是由灌溉的田地方塊所組成。比丘要為他們自己,以及他所居住的社區團體,栽培出健全的田野。一位好農夫會保護稻田,不容許水牛、豬、大象、小鳥,或野生動物來加以毀壞。他竭盡所能在各方面保護稻田免受破壞。同樣的,比丘必須避免誤用五根,才有助於自我保護,以免受到污染毀壞』   『就像好農夫會拔除雜草,石頭,與任何對農作物有害的東西一樣。同樣的,比丘會移去他心念心智中任何的污染,諸如生氣、怨恨、惡念、妒忌。任何出現在他的心念心智中的想法,只要會產生污染,他就將它移除,他的心念心智就又清淨了,就像農田只要把雜草與石頭拔除了,就可以開始耕種了。』   『以同樣的方式,就像農夫在他的農田上,培養最好的稻種,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季節栽種—— 先在土壤上施肥,確保種子有最佳的成長條件—— 因此,比丘們一定要培養美善的行為,以及慈、悲、喜、捨四無量心。   『所以,阿難,你要知道僧袍本身是有重要意義的,我們一定要放在心念心智上,藉由穿著它,我們就可運用它做為工具來教導我們週圍的人。   「師尊在告訴我這個僧袍的隱喻時,他是一直凝視著那片稻田,但是我知道他並不真的看著它們。」阿難說。「我想他是在查看更遙遠的未來,那時佛法已根植在人類的心智與心情裡;那時他那健全、美善的生活已成為所有人的標準。」   大迦葉尊者走近講台,說:「謝謝阿難尊者與迦思巴瑞瓦加尊者分享你們的故事;記憶比丘會把它們加進我們對師尊的回憶錄中。」   「我很高興要宣布,今天布施供養的主人是我們親愛的朋友耆婆(戌博迦),他是佛陀的醫師。我知道你們會很高興見到他,就像我一樣。」   資深比丘帶路走向布施供養的大涼亭,那天布置得很簡單,比起其他場合有很大的不同。在香蕉葉的盤子間,只有放置一些小花籃。耆婆像往常一樣看起來健康、瀟灑,他在入口處等待大家。當大迦葉尊者、阿難與其他阿羅漢靠近時,他即在他們足前禮拜。   「再看到你真好,親愛的醫師。」阿難滿臉笑容。   「每次見到你,就是個好日子,阿難尊者。」醫師回答,笑得很開心。   「我很高興你要加入今晚的附屬結集小組會議。我知道你會被邀請—— 只是你雲遊全國到處醫治病人,我真的不敢確定請得到你。」阿難說。   「大迦葉尊者在幾星期前邀請我,所以我就不敢跑太遠。」耆婆說。「請讓我護送你去你的座位。」   耆婆為佛陀的首座侍者帶路到貴賓席,他在一旁等著,讓這位受人尊崇的阿羅漢自己坐好。有好幾十年,兩位某種程度形成一個團隊,一同照顧佛陀的健康與福祉,他們之間的連繫是很深厚的。   「今天我要供養佛陀最喜愛的健康食品,長老尊者。」耆婆說。「我加了一些我最近發現的藥草,相信會增加元氣與活力,大自然提供給我們這樣的禮物,真是太美妙了!」   阿難對他的朋友微笑,感謝他供養健康的午餐,午餐裡還額外加了能提供自然能量的成分。   「順便說一下,」耆婆說:「你們都不用擔心今天的飲用水,我在放進水瓶前都已經先過濾了。」   大迦葉尊者在旁邊聽說了這些話,說:「謝謝你這麼做,這樣可以省去我們準備餐飲的手續。我一直都很驚嘆佛陀能有如此遠見,他堅持比丘的八大必需品之一是水的過濾器。」   「師尊在各方面都講求務實,包含僧團大眾的健康。」佛陀的醫師回應說:「這正是證明他原創又面面俱到性格的另一個例子。」   五百位阿羅漢都已舒適就座後,大迦葉尊者開始吟誦,這個涼亭充滿了療癒能量的聲音,由威巴拉山的斜坡飄向無垠的空間。所有眾生並不知曉他們正受益於這群開悟的人性傳播器所創造的慈心能量:   『……藉由如此,願你能夠長壽、健康,來世重生於天道,並證得涅槃……』   比丘們用餐時,耆婆閉上雙眼,在旁邊靜坐禪修,他在心念心智中重新體驗這多年來,他為佛陀與僧團成員所運用的治療藝術。他在內心表達對這個獨特業力的感激,讓他能在佛陀究竟涅槃六個月整的時候,布施供養這五百位阿羅漢。   稍晚黃昏時分,附屬結集小組九位成員的會議,在明亮的滿月下舉行,那是位在山坡的海角上,可以俯視山谷遠景的地方。記憶比丘與耆婆也都參加了。   當大家都安定就座,可以開始進行時,主席說:「耆婆,在我們討論佛陀的日常作息前,你何不先告訴我們一些你的背景,這樣我們就可以把你與佛陀的生命故事保存在一起。」   謙卑的醫生聽到主席的話感動莫名,他了知到話語的隱意:從那天的月夜之後,他的生命將永遠與佛陀交織在一起。   耆婆吸了一口氣,開始說:「我的母親是舍衛城裡著名的交際花。有一位重量級人物從毘舍離回來,他說交際花淹婆波梨(Amapali)的出現,大大提升了那個首都的吸引力。他建議頻婆娑羅王也找一位交際花來強化自己首都的吸引力,我母親就因此應聘了。她是選美王后、舞蹈家、樂師,邀她作陪的都是王舍城最富裕、最有權勢的男人,一晚的陪伴費是一百金幣。   「交際花最大的風險之一,是她可能會落到懷孕的下場。為了文化、社會、有時是政治上的理由,女嬰通常由交際花母親自己撫養,但男嬰就不是了。傳說中,我的父親其實是無畏王子(Abhayaraja),他是頻婆娑羅王之子,當然,這從未經過證實。幾乎在我一出生之後,母親就叫她信任的僕人把我丟到城外某個垃圾堆裡,看我命運的造化,多半是死亡的結局。這個女僕回去後,告訴我母親,沒有人看到她所做的事。   「幾個小時後,無畏王子從郊外的王宮要回到城裡,他真的看到了我,至少是看到烏鴉聚集的垃圾堆裡有東西在動,他就叫下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隊長對王子說:『陛下,是個剛出生的小男嬰。』   王子問:『他還活著嗎?』   『是的,主人,還活著。』隊長回答。」   「我的名字就是這樣得來的;『耆婆』在當地的方言,意思就是『活著的』。你們看得出多麼諷刺嗎?王子在垃圾堆裡撿到我—— 而他很可能實際上是我的生父。另一個諷刺是,我別名『哥末羅巴卡』翻譯出來的意思是『王子的兒子』,醫師補充著說。   「王子把你當做兒子撫養長大,可不是?」斯伯卡問。   「是的,長老尊者,他是這麼做的。他把我帶進王宮,從那天起,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子撫養。十六歲時,我了解在王家裡,我並沒有安全的地位或法律身份。我於是下決心學得一技之長,好能謀生。在王子的允許下,我去到塔西拉大學,在帝沙巴摩卡(DisapamoKKa)教授門下學醫。   「我非常用功,盡最大努力把老師所教的全部學好。七年之後,我問他我的醫學訓練何時可以完成。   「為了回應我的疑問,他拿了一把鏟子給我,要我走出城外方圓一哩內,去挖掘任何沒有醫療價值的植物,然後把這些帶回來給他。   「我按照老師所說的去做,很不幸地,我雙手空空地回到他那裡。我說:『教授老師,我沒有找到沒有醫療價值的植物;每一樣都可以治療某些疾病或病害。』   「我的老師說:『恭喜,耆婆,你剛剛已經畢業了!』   巴庫拉說:「你的功課學得很好,耆婆。每一樣東西都是有用的,所有東西都以某種神祕方式互相聯結,植物可用來治病,也是其中一環。   耆婆對長老比丘微笑,說:「是的,就如同佛陀所教導的,即使植物也是因緣合和的一部分。我真誠希望未來的醫生都能像我在塔西拉大學的老師一樣,對大自然有相同的熟悉,能為全體人類利益揭開大自然的祕密。我也希望大自然能得到尊重,每一種植物或動物都能受到保護,其他未知的因緣合和條件,為了治療的目的,也能夠被發現。」   「請告訴我們你身為醫師的早期成功經驗。」巴庫拉笑笑地說。「在我的醫師生涯,我的老師給我一些錢讓我可以開業。其實,我並不真的擔心,因為我知道到處有人生病,會需要我的服務—— 他們其中很多人是付得起醫藥費的。   「當我抵達離這裡不遠的沙基亞塔(Saketa)城時,我四處詢問有沒有人需要醫藥治療。有人告訴我,有個女人深受頭痛之苦已七年了,看了當地很多最好的醫生,但是無人能幫助他。我花了一段時間洽商安排,終於見到她,我開出的的條件是痊癒了才付費。我用自己研製的煉乳來治療她,她病真的好了。她的丈夫是位富翁,就付給我一萬六千金幣,一輛馬車與兩個僕人。」耆婆說。   「對一位剛畢業的年輕醫生,那待遇是很不錯的。」優婆離笑著下了評語。   「我非常的驚喜。」耆婆說。「我回家,把這些收入放在養父無畏王子的足前,要感激他對我的養育之恩。他拒絕接受,只是建議我用這些錢在城裡給自己蓋間房子,我照做了。   「我的下一個突破,是我能夠醫好阿般提國王肯達巴周(CandaPajjota)的致命疾病。他付給我五百車的米,一萬六千銀幣,兩匹伽尸國製的無價布料,與一千件其他各種好布料。然後,我為來自瓦拉那西(Varanasi)的大富翁作外科手術,也得了可觀的醫療費。後來,我成功地醫好我的祖父頻婆娑羅王,他也想要酬賞我五百套裝飾品,但是我拒絕了,我僅接受王家醫師的任務;我也成為佛陀與僧團的醫師。」微笑的耆婆說。   「佛陀那時是否就是停留在這些洞穴附近?」摩訶迦旃延問。   「是的。」耆婆回答:「他是停留在這座山東邊斜坡的舊精舍裡。頻婆娑羅王要我去看正在為便祕所苦的佛陀,我給他滿滿三把浸泡過藥水的藍色百合花。我得了個靈感,要他以唇輕觸這些花,他照做了,幾乎馬上就痊癒了。   「我非常敬愛佛陀,願意做任何事來配合他的需求,我用無價之寶的迦尸布料為他製作僧袍,為比丘們則用其他上千種所收受的布料來製作。」微笑的耆婆說。   「你贈禮給佛陀與僧團成員時,我是在場的,」阿那律開始說。「佛陀為你作了開示,你馬上就證得了初果須陀洹。耆婆在栩栩如生地回憶這個神聖場合時,臉上散發出幸福的光芒。   「你無法想像佛陀有多麼感恩你的奉獻與服務,耆婆。」阿難說。「我就更不用說了,我是多麼感恩你幾乎每天都來看他   「所有這一切都是我的榮幸,長老尊者。」耆婆回應道。「但是,你知道的,每天都上山到精舍看他,是很花費時間的,所以我才決定用所賺的錢,在我的芒果園為他建造一座精舍。我希望佛陀離城裡近些,我才能更常見到他。   「所以從此,你每天幾乎都去見他三次。」阿難說。   「我怎麼可能捨得不去見佛陀,當然越多次越好?」滿臉喜悅的耆婆問。「任何正常狀態的人都會利用這種大好機會來到完全開悟的宇宙佛陀面前?」耆婆的聲音流露出對佛陀的虔誠感受,他的眼淚透露出他是多麼懷念佛陀。「每分每秒與他在一起都是安樂的;每次他以玄妙、深不可測的眼神看著我,就是比黃金更棒的禮物。」   大迦葉尊者說:「這也許是回憶佛陀每天如何運用時間的好時機。當他在王舍城時,你與阿難尊者每天都與他在一起,當然,阿難尊者是無時無刻不和佛陀在一起的。」   「佛陀是我曾見過最自律的人。」耆婆回應道:「他的每一天都經過謹慎安排,以達到最好的運用。阿難尊者則需要確保佛陀的行程完全依照計劃;要是沒有他,這一切行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既然我們剛剛已經聽到耆婆成為佛陀醫師的過程,也許阿難尊者也該告訴我們,他又是如何成為佛陀的個人侍從的。」富樓那提出建議。   大迦葉尊者沉思片刻,然後說:「是的,在回憶錄中加入這些細節,現在是個好的時間點。」主席看著阿難,點頭示意他開始進行。   阿難開始說道:「在最早二十年的弘法職務中,佛陀並沒有安排固定的、永久的個人侍者。在他五十五歲那年,他決定要有一位常用侍者。   「舍利弗尊者馬上志願要擔任這個職務,但是佛陀否定他的要求。他認為舍利弗更適合講經說法。目犍連也同樣有意擔任這個職務,佛陀也用同樣理由拒絕了。很多比丘們把我的名字提議出來,但是我要等待佛陀親自來問我。   「在此情況下,佛陀是怎麼處理的?」斯伯卡問。   「他說:『阿難不需要別人來勸引他。他會自願來服侍我。』我站出來,同意成為佛陀的侍者,但要附加八個條件」阿難說。   「為了做記錄。」大迦葉尊者說:「請說說這八個條件是什麼?」   「第一是佛陀永遠不能把他接受的良好僧袍給我。第二是,同於第一條,佛陀永遠不能把他接受的特別食物給我。第三是,不要要求我與佛陀同住在芳香房舍。第四是,佛陀被邀請去供養布施典禮時,我不會被要求與他同行。第五是我代表佛陀接受的供養布施,他就應該應邀參加。第六是佛陀應接見遠道而來的拜訪者。第七是我個人的,每當我有疑惑,或須要澄清時,我應被允許向佛陀諮詢。第八是,佛陀的開示,如果我不在現場,他應重講一次給我聽。」   「佛陀接受了這八個條件嗎?」優婆離問。   「是的,從那一刻開始,到他幾個月前往生,我一直照顧佛陀的個人需求。」阿難回應說。   「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再也找不到一位更忠誠、更摯愛的侍者了。」耆婆評論道。   「我的瞭解是,佛陀原先的馬車夫車匿,對於你成為佛陀的首要侍者,是很不高興的。」優婆離說。   「有人告訴我,他確實出聲表達他的意見,認為我佔取了他的老職務。」大笑出聲的阿難回應。   「我們都知道的,車匿自從得到授戒出家後,當佛陀第一次回到迦毘羅衛城,他就一直有過度驕傲與傲慢的問題,他對其他比丘作威作福,因為與佛陀原先的關係,他總是要求要有特殊待遇。」阿那律補充著說。「和佛陀同年同月同日生讓他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導致他以為在僧團中,他理所當然應享有高等位階。」   「他常常以曾引導佛陀體驗四種人生預告而居功;佛陀與他騎著愛馬出城,脫下悉達多太子袍的那個夜晚,他也誇大所扮演的角色。」巴帝耶說。   「車匿從一開始就不適合在僧團,也沒有履行他做為比丘的職責。」優婆離評論道:「至少一直到幾個月前都是如此。」   「你的故事有點提早了,優婆離,讓我們把車匿的部分留到後面再說。」大迦葉尊者如此建議。「耆婆,你何不繼續說下去。」   「就像我前面說過的,我每天去探訪佛陀三次。」耆婆開始說:「我親眼看到阿難尊者是如何小心翼翼執行他的任務。他給佛陀端漱洗用水;按摩他疲倦的身體,隨時備著點好的火把,以防萬一佛陀夜晚要召見他。每天晚上在離去休息前,他會繞芳香房舍九圈—— 向師尊致敬。他甚至堅持親自打掃佛陀的私人房間;他不准讓任何人來做這件事。」   「佛陀與阿難尊者從一出生就很親近,所以是佛陀侍者的當然人選。」巴帝耶說。「當然,我們全部在早期就很親近了,我們彼此也都相知很深。可以這麼說,即使當我們仍是成長中的小孩子時,阿難就已是悉達多太子的私人侍從。他們從一開始就有很親近的關係,就像阿那律與我一樣,很難想像你看到其中一個時,不會看到另外一個。在那時,他們甚至更像是形和影一樣的親近。我們好多人都羨慕他們兩人有這麼多時間在一起;他們對彼此的愛,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迦葉尊者說:「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佛陀日常作息中的兩位主角是如何產生的。有誰願意描述佛陀的行程呢?」   「我已經在那個行程中生活了二十五年,我很樂意先來做描述。」阿難說。「耆婆,請不要猶豫,隨時加進來補充細節與任何我疏漏的地方。」佛陀的醫師溫暖地對著他的老朋友微笑。   「基本上,」阿難開始說:「佛陀的一天共分成五個部分:午前時段,午後時段,初夜時分,中夜時分與後夜時分。每一天的每一時分都是有目的的,時間從不會浪費在無效益的活動上。   「他的每一天大約從上午六時開始。在漱洗完畢,照料好身體的需要後,他會以他的神通眼巡視世界,看他可以幫助誰。假如有任何需要他,或他看到任何人已成熟,足以進行心靈上的提昇,佛陀就會前去提供所需要的服務。對於不清淨與缺德的人,他會主動伸手協助;而有美德與清淨的人,則會主動前來向他尋求協助。他會去探望生病的人,不論路途有多遠;不是用雙腳走路過去,就是用神通力前去。」阿難說。   「他也常常去探望生病的比丘們。」耆婆說。   「真的是這樣。」阿難說。「記得有一次,我與他一起旅行,去拜訪一個隱修的道場。這個事件已經記載在『律藏第三部大品』(Mahavagga Vinaya Pitaka)中。在比丘的寮房中,我們遇到一位得腹瀉病的比丘,正躺在自己的排泄物上。師尊看到他,就問:   「『有任何人來照顧你嗎?』   比丘說:『沒有,師尊。』   佛陀問:『為什麼別的比丘不來照顧你?』   『我沒有照顧他們,所以他們也不會照顧我。』比丘說。   然後佛陀對我說:『阿難,去拿水來,我們要為這位比丘洗澡。』   我拿了水來,師尊就把它淋在比丘身上,接著我們就為他洗得乾乾淨淨。師尊抬著他的頭,我抬腳,我們一起把他抬到睡椅上。   接著師尊召集僧團比丘聚會,對他們說:   『比丘們,你們這裡有誰生病了?』   『有一位,師尊。』其中一位比丘說。   『比丘們,他生什麼病呢?』佛陀問   『師尊,令人尊敬的比丘得了腹瀉病。』這位比丘回答。   『但是,有任何人照顧那位比丘的需求嗎?』   『師尊,並沒有。』   『為什麼比丘們不照顧他呢?』佛陀提問。   『師尊,那位生病的比丘,當別人需要時,他不曾照顧別人,因此,比丘們就不照顧他。』   佛陀於是說,比丘們,你們沒有母親、沒有父親,他們也許會照顧你。如果你們彼此不互相照顧,有誰會照顧你們呢?要記得:那些照顧病人的比丘們,實際上是在照顧我。』(3)   佛陀說完這些話時,參加集會的比丘都因驚訝而倒抽了一口氣,瞭解佛陀早已對於他們之間的生病照顧之事瞭若指掌。佛陀說得很清楚,我們的存在實際上是互相關聯的,為一個人做事就等於為全體做事—— 甚至包含崇高的佛陀。」阿難結語說。   「我也許曾照顧佛陀的身體需求很多年,有必要時,還為他治療。」耆婆說:「但是若與佛陀無以計數親自去醫療別人比起來,我根本不算什麼。這也是為何他一直被稱為『比沙加古魯』(Besajja Guru)意思是『療癒老師』或『大醫王佛陀』。   「佛陀從早晨時段的任務回來後,接著做什麼呢?」優婆離問。   「假如沒有已經安排的布施供養儀式,他就會準備外出去托缽。」阿難回答。「有時候他獨自一個人,有時候與一群比丘一起出去。」   「你能想像嗎?」耆婆驚嘆著說。「印度所有的偉大國王,都會在佛陀足前向他禮拜致敬。同樣的這雙腳也挨家挨戶,一言不發靜靜地站著,等待住戶居民把食物放進他的缽裡。他的謙卑為懷永遠對我們所有人,都是取之不絕的啟發。」   「當他的缽有了足夠的食物。」阿難繼續說:「他就回到精舍。即使在八十歲,已是年老體衰了,他仍在毘舍離繼續沿門托缽。」   「他會在正午用餐完畢。」耆婆說:「然後,會為來到精舍見他的人,進行短短的開示。他會配合訪客的瞭解能力調整談話內容,讓每個人都以為就是直接對著他而說的。每次都能點到他們個人內心的思慮痛處。注視著這一群請求佛陀引導與皈依人的臉,真是神奇。」   阿難說:「他會為他們奠定三皈與五戒的基礎,如果有已經準備好的,他就教導他們四聖諦。接著,他會解釋更深的佛法與解脫之道。有時候,有男人或女人會要求授戒並加入僧團,如果是合適的,佛陀就允准。稍後,佛陀會回去芳香房舍,洗腳,坐上為他準備好的座位。」   「這樣就完成了午前時段了嗎?」斯伯卡問。   「是的。」阿難回答:「但是,午後時段幾乎馬上開始,比丘與比丘尼集合,一起來聆聽佛陀的每日佛法布道。很多比丘與比丘尼接近他,都得到了適合自己的禪修目標,另外有些則只是來向他致敬,或者只是想要沐浴在他強而有力的能量磁場中。佛陀通常會以如下詩偈告誡僧團成員: 『難得是人身, 困難是凡人生活。 難聞是佛法, 真正稀有難得是佛陀的出現。』(4)   「接著,整個下午比丘們就會去適當的地方,進行他們各自的心靈修行。」阿難說。   「在向僧團開示後,」耆婆說:「佛陀就回到芳香房舍休息。通常這就是我照料佛陀的時間。接著,他會像一頭獅子一樣以右側躺著,以正念小睡一下。」   「在佛陀結束休息後。」阿難繼續敘說:「他會進入到大悲三昧(Maha Karuna Samapatti)中,以他的天眼巡視世界,尋找真心有志於靈修的人。他可能會以精神能量去拜訪他們,提供靈感啟發與個別的心靈忠告。」   「黃昏時,在家信徒通常會來到精舍聆聽佛陀一個小時的佛法教示。」耆婆說。「我通常會在那裡聆聽布道,這樣隨後馬上可以照料他。」   「我可以在這裡打斷一下嗎?」摩訶迦旃延說。「我喜愛觀察佛陀如何嬴得人心,他是訴諸於理知而非情感,這是與其他知名宗教領袖的訴求相當不同的。他常常運用寓言來教導,並佐以適當說明。對於一般人,他通常會講的是個人的戒律、布施、與慈悲;對於較進階的聆聽者,他會教導的主題則是像無常與厭離出家的價值等等;對於更高階的人,他會解說四聖諦與緣起說。各個社會階層的人,都可以因佛陀放諸四海皆準的解脫信息而免於痛苦,也可能因此得到個人和平安祥的心境。」   「初夜時分從下午六時一直到十時。」阿難說。「如果佛陀想要沐浴,他會在這個時段進行,否則,這四個小時就會單獨保留,作為對比丘的上課時間。他們會帶著問題或難題前來,澄清疑問,詢問適當的禪坐目標,或得到更深層、細緻、複雜的佛法疑問之解答。」   「觀察佛陀為了比丘的進展,給予個別指導,或提供特殊技巧,那過程很是迷人有趣。」大迦葉尊者說:「他常常這麼做,在很多我們的故事裡,會繼續看得見。」   「我通常會在初夜時分結束時,去照料佛陀。」耆婆說。「之後,我會在回家前在附近禪修一段時間。我知道中夜時分,佛陀會單獨為梵天說法,或為帶著佛法問題的天人解答。那些天人來到芳香房舍時,我很喜愛照亮精舍那多彩多姿的亮光。佛陀有一回告訴我,他們每天來到他這裡都帶著一連串的問題,他一個一個回答直到他們滿意為止。」   「很多著名的開示,例如《小部吉祥經與敗亡經》(Mangala Sutta與Parabhava Sutta)都是在這段中夜時分講述的。」阿難評論道。   「我從未在後夜時分接近過佛陀。」耆婆說:「假如佛陀需要我,他會仁慈地一直等到清晨才呼叫我。」   「從清晨二時到六時,是後夜時分,共又分成四部,每一部分大約一小時。」阿難開始說。「在第一個部分的時間,佛陀會在芳香房舍走來走去;這是他消除身體疲勞的輕微運動。第二部分時間他會向右側躺著,在正念中睡覺。第三部分時間是享受阿羅漢果的安樂,我確信他是在為身體的每一微小細胞充電,以便維繫他嚴密行程之所需。第四部分時間他會再度獲得大慈悲的狂喜,對著全宇宙的眾生散發出慈心。在這個小時,他也會以他的佛眼巡視全世界,去看看那裡有需要他協助的人,出於對他們的慈悲,他常常運用神通力行遊到遙遠的地方。」   「佛陀的行程最迷人的地方,」耆婆開始敘說:「是他從來不事先做計劃,至少不是我可以決定的。他的行動是自發而且是當下的;他能以不可思議的優雅與輕鬆,悄悄然渡過每日作息。他從未擔心、焦慮、或挫折,如果是尋常一般人,想要謹慎地安排出和佛陀一樣的行程,鐵定會產生各種不安的情緒。   「然而,」阿難說:「他總是依照每一當下時刻的靈感,輕易又成功地完成每天的每一件事。」   巴庫拉說:「我一直對於佛陀的飲食很好奇,特別是有關吃肉這件事。身為師尊的醫師,能告訴我他是否吃肉?」   耆婆回答:「有一次,佛陀為我開示,就是談到這個問題。他說:   『耆婆,在這三種情況之下,是不應該吃肉的:當這隻動物被看到,被聽到,或被認為是為比丘而被屠殺時。當這隻動物不是被看到,不是被聽到,不被認為是為比丘而被屠殺時,是可以吃肉的。』(5)   「但是,他並不是真正的肉食者,我知道這是事實。」巴庫拉說。   「這是真的,他不是肉食者。」耆婆說。「但是,他在布施供養的儀式時,從不會冒犯他的主人,也不會冒犯把食物放在他的碗缽的人。他完全沒有任何偏好,只是他反對殺生。他通常告誡我們,素食較好、也較健康。」   「這樣的回答是有點模擬兩可,不是嗎?」笑笑的巴庫拉表達意見。   「我認為不對任何事做硬性、倉促的規定,是佛陀很典型的行事風格,長老尊者。」耆婆回答言。「即使是戒律也都被定為是『建議』而不是『強制的法規。』我想他要確定,每個人都有自由決定,什麼對自己最好,假如偶爾違反了戒律,也不要有罪惡感。他認為實際上偶爾會有些情況或條件,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意外有時也會發生。比起像禪修這種更嚴謹的修行,佛陀從不要求信徒在戒律方面過度執著,或付出過多的注意力。」   「醫師,對於這個經常被誤解的主題,你所說的,可能是我所聽過最好的解釋。」大迦葉尊者說。「我真的相信,你的服侍照料大大提昇、也許甚至於延長了他的生命,耆婆。阿難尊者,你充滿愛心的打理也是一樣,你們兩位讓師尊不必處理日常的瑣碎細節;他可以分分秒秒全神貫注在心靈工作上。」   耆婆直覺地知道,他們的對話已經到了尾聲。他向尊貴的主席鞠躬,雙掌合十以表達最大敬意。他轉向坐在月光下岬角邊的其他阿羅漢,也用了相同的動作致敬。天空清朗,景色動人,無數的星星照耀著岬角下面的景觀。過了片刻,他轉向阿難,阿難看到他的眼睛裡又閃爍著淚光了。所有的阿羅漢都清楚知道,這位仁慈的醫師接下來的歲月裡再也無法日日與佛陀相處,心裡會有多麼空虛。   當然,在座所有其他人,也因為這個理由,生命再也不會一樣了。 第26章 第一位心理學家   「耆婆在這裡時,我們談到了佛陀療癒的慈悲能量,」大迦葉尊者開始說。「我想今天我們應該繼續這個脈絡,花點時間談談他療癒心智心念的方法。」   摩訶迦旃延補充說:「畢竟,在沒有開悟之前,所有人類在心智心念上,多少都是有病的。」(1)   「我猜你的意思是說,開悟是醫治心智心念疾病的唯一處方。」巴庫拉說。   「每個人都有苦惱;沒有一個人例外,所不同的只是生病的程度而已。」摩訶迦旃延帶著微笑繼續說。   山腳下榕樹林間空地的遮篷下,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們已經坐好了。主席在布施供養之後宣布休息半天,小組成員們決定一面進行佛陀傳記的工作,一面享受這個季節的清涼微風。   阿那律說:「佛陀說過無數次『要如實看見事物實相。』這是開悟的必要先決條件。『未如實看見事物實相』是描述心理疾病的另一種說法,那是人類痛苦的主要形態。」   「稍早的討論中,我們談到過有幾個人的心理疾病被治癒了—— 像央掘摩羅、波多卡拉、基沙哥塔米等人。」巴帝耶說。「在這些案例中,每一個人都請求得到授戒而進入佛陀的僧團,因為他們知道這樣對於他們的痊癒過程會有極大助益。精舍提供的安全靈修環境,可以滋養他們的禪修,他們才可獲得『如實看見事物實相』的能力,而終於證得開悟。」   「我們都知道,佛陀從未要人人都受戒出家。」富樓那說:「他教人有關心智心念運作的真理,以便照亮心理治療之路,因為這一切都是對現實的妄想與扭曲的後果。」   「佛陀當然教導過『心智心念的本來面目』是清淨光亮的,只不過很快地就被外在的污染破壞了。」(2)優婆離說。「心靈工作就是在清除心智心念的污染,然後就得以再度清淨光亮了。」   「佛陀有一回說,」阿難開始敘說:   『噢,比丘們,就我所知,沒有別的事會像發展不健全與未經培養的心智心念,會真正地帶來如此多的痛苦。發展不健全與未經培養的心智心念,會真正地帶來痛苦。噢,比丘們,就我所知,沒有別的事會像發展健全與充分培養的心智心念,會帶來如此多的幸福。發展健全與充分培養的心智心念,會真正地帶來幸福。』」(3)   「清除心智心念的污染,又同時培養並開發四無量心,才能對終結痛苦有所貢獻。」摩訶迦旃延說。   「一方面,要藉由將負面的想法與感覺倒空,並清除惡的影響,而達到心智心念的祥和清淨;另一方面,要藉由將正向的想法與感覺充滿心胸,並接觸善的影響,而達到心智心念的強化穩固。」   「佛陀教給我們明確的方法,來進行這兩方面的修行。」富樓那說:「其中之一是內觀或洞見力(vipassana)禪修,它可以幫助我們正確覺察每一時刻內在心智心念的情形。內觀禪修可以使我們敏銳地聚焦並保持注意力在當下時刻,那才是真正的現實之所在—— 而不是失落在對過去的回憶或對未來的擔心,過去、未來都是污染的、不正確的心理活動與投射,本來就不是真實的。」   阿難說:「另外一個方法是奢摩他(samatha)禪修,它有助於在專注中發展全神貫注的能力,因而達到淨化心智心念的目標。」   「我們可以整天討論佛法改善心智心念與禪修的各種參考資料與方法,但是,我們可別忘了,討論佛陀的生命故事才是小組結集的重點。」大迦葉尊者說。「也許我們該聚焦在佛陀弘法利生的過程中,那些心理療癒的故事。」   「主席尊者,了不起的建議。」巴庫拉說:「佛陀教導我們的正是:各方面的健康都是由心智心念開始的。」   「心理妄想與偏執的多樣性、複雜性與混合性,幾乎是數不完的。」優婆離說。「苦惱的各種獨特混雜情形,就像人類的混血情形一樣。」   阿難說:「我有一個精彩的例子,是我親自見證佛陀治療的,一個嚴重的心理偏執病例。   阿羅漢們全神貫注在佛陀的首座侍者身上。   「耆婆昨天來我們這裡,才使我想起了這個特別的故事。這個故事有一部分是關於他那美麗的姊姊色麗瑪(Sirima),她是位著名的交際花。」阿難說。「很諷刺地,她在這個故事中,既是偏執者,也是偏執的對象。」   「長老尊者,就請說出來與我們分享吧。」主席說。   阿難開始敘說:「色麗瑪之與佛陀熟識是透過優塔拉(Uttara),她是佛陀最富裕、最忠誠的女性在家追隨者之一。優塔拉的丈夫另有其他信仰,他禁止妻子修習傳統的戒律。為了規避這個禁令,她很聰明地雇請色麗瑪,在他們的私人居處取悅他的丈夫長達十五天,她就可以在這樣的雨季末期,去參修戒律。」   「不幸的是,色麗瑪在扮演妻子的角色兩個星期後,竟相信自己真的是這個男人的妻子,她變得精神失常。她完全忘記她在優塔拉家中的角色身份。在經過十五天的閉關後,優塔拉回到家中。色麗瑪對她很生氣,指責優塔拉想要奪取她家中女主人的地位。色麗瑪去廚房,從爐子上取了一杓子的熱油,潑在優塔拉的頭上!   「優塔拉立刻進入深度的慈心禪觀中,結果,滾油流過她的身體,就像水澆上了蓮花。優塔拉的僕人對色麗瑪大聲喊叫,痛罵她的暴力行為,這才使得色麗瑪回過神來。她向優塔拉乞求原諒,但是,優塔拉告訴她,要先請求佛陀原諒。」阿難說。   「這真是一個狂暴失控的的故事。」優婆離搖著頭說。   阿難微笑,又接續說:「那天稍後,佛陀來到優塔拉家接受布施供養。色麗瑪被要求去參加,一看到佛陀,她就在他面前跪下,請求他原諒她對優塔拉所犯的罪過。佛陀當然原諒色麗瑪,接著她就去到優塔拉處,也得到她的原諒。   佛陀解說了一個開示,說出了如下的偈文: 『戰勝生氣要靠慈悲; 戰勝邪惡要靠美德; 戰勝吝嗇要靠布施; 戰勝謊言要靠說真話。』(4)   色麗瑪在聆聽這個偈文後,就證得了須陀洹果。她在第二天邀請佛陀與他的僧團去她家接受布施供養,佛陀與他的比丘們都參加了。而從那天開始,她每天供養八位比丘午餐。八位比丘是由當地不同精舍的住持所挑選,他們都僅出現在她的家門口。」阿難說。   巴帝耶說:「我有三、四次的場合,是她的客人,在這次結集會議中,有很多位僧團的朋友也都參加過。我們也應該提到,從她證得須陀洹果那一刻開始,她就放棄原先的交際花生涯了。」   「有一天,有一位比丘參加了色麗瑪的布施供養後,又去拜訪大約二十四哩外的一個精舍。」阿難開始說。「那天晚上常住比丘們問他在哪裡接受布施供養,他回答,他是八個極為幸運的比丘之一,是去到色麗瑪那裡。他稱讚她的親切接待,她的食物,他也許太過熱情,也讚美她身體各部位的美麗。   「常住比丘們中有一位,在聽說了色麗瑪超越常人的美麗之後,即使沒有親眼見過她,就已瘋狂地愛上她了。他癡迷地想著她,下決心第二天就要去她那兒接受布施供養。」   「年輕比丘愛上美麗的交際花(妓女)的故事很少有快樂結局。」阿那律若有所思地說。   「他從半夜就走向王舍城,在太陽剛剛升起時,才到達色麗瑪的家。」阿難說。「他要早點抵達那兒以便確定可以成為當天被邀請布施供養的八位比丘之一,而他如願了。但是,在前一天,色麗瑪生病了,而且變成致命的病。比丘們接受布施供養時,她無法親自來服侍他們,而是由女僕代表她做一切。用完餐後,她由女僕帶到比丘們面前,這樣她就可以在他們離去前,向他們致敬。   「這位愛上色麗瑪的比丘,心想即使她生病了,完全沒有化粧,也沒有穿帶金色飾品,仍然美麗無比。他想像著假如她健康,而且穿著交際花的全套禮服,那會有多麼美麗。在那一刻,他被一種強大有力的情慾所繫縛。他甚至無法吃下被供養的食物,就將缽碗蓋起來,一路走回到精舍。他把僧袍舖在地上,躺下來。他拒絕飲食,只是躺在那兒,夢想著,著迷於色麗瑪;既然看不到了結痛苦的方法,他決定要讓自己餓死。   「當晚,色麗瑪死了。頻婆娑羅王傳話給佛陀,告以耆婆的姊姊死了。佛陀在一聽到消息後,就傳回信息給國王,要求不要將她的屍體焚化掉。他告訴國王要把她的身體面向上,置放在藏屍骸場的地面上。佛陀也說要確實預防食肉動物的掠奪。   「她的身體用這種方式置放了三天,到第四天,發臭了,腫脹了,腐爛了;蟲在九孔上爬來爬去。在佛陀的指示之下,頻婆娑羅王派鼓手在全城裡宣告,所有的公民,除了兒童,一定要去藏屍骸場去看色麗瑪的遺體—— 否則要受到處罰。佛陀也指示全部僧團成員都要來觀看色麗瑪的身體。   「佛陀接著說:『來,比丘們,讓我們去藏屍骸場。』」   「其中有位比丘對那位激情熱戀色麗瑪的年輕比丘說:『佛陀要我們去看色麗瑪,你一定要與我們一起去。   「這位年輕比丘已經四天不吃不喝了,不情願地回答:『好的,我會去。』然後他就與其他比丘們一起去到藏屍骸場。   「到處圍滿了比丘,比丘尼,王家成員,一般百姓,男性與女性在家信徒,佛陀問國王:『偉大的國王,這女人是誰?』   「國王回答:『她的名字是色麗瑪;她是耆婆的姊姊,以前是很出名的交際花。』   「佛陀說:『請宣告,任何想要她的人,只要付一千個金幣就可以』   「國王如佛陀指示做了宣告,但是並沒有人站出來要她。國王告訴佛陀,他就說:『把價錢減為五百個金幣。』宣布後,現在是五百個金幣,但是仍無人站出來。價錢再度減低—— 為二百五十個金幣,接著一百二十五個金幣,接著繼續一再一再的減低,一直到減低到十六分之一的金幣。仍然無人問津。甚至於宣告任何想要她的人,都可以免費,還是無人靠近。   「國王將此情況報告佛陀,他就對群眾說:『你們比丘們,我親愛的兒子,與其他朋友們!瞧呀這個女人,色麗瑪,她曾是很多人所愛戀的對象。』」   原先,想要與她一起享樂的人,一次要付一千個金幣。現在,沒有人要她,即使是完全不用付費。曾是高價的美麗外表,現在已毀壞無遺。比丘們,經由你們智慧的眼睛,觀察這個曾是如此被渴望相伴的身體,現在卻充滿令人作嘔的惡臭。用你們具有穿透力的眼睛,看看這個身體,要重複不斷地細看!』(5)」      「在這個開示結束時,很多眾生實現了各種不同階段的解脫,包含這位年輕的比丘,他證得了須陀洹果,立即治癒了他的偏執之病。」阿難下了結語。   「佛陀運用震撼的策略,讓這位比丘回到現實。」優婆離說:「當然,還加上對人體強烈嫌惡的混合手法。」   「聚焦在令人厭惡的人體之禪修,是佛陀教導無常的方法之一。」巴庫拉說。「他的重點是,美貌與欲望只不過是暫時性的錯覺;它們掩藏了人體會溶解與腐爛的真相。」   「在《中部大念處經》(Satipatthana Sutta)(6),《小部經集觀身勝利經》(Vijaya Sutta)(7)與其他開示中,就是以對腐爛身體的強烈反感做為禪修的對象。」富樓那說。「就像對色麗瑪故事中的那位比丘,這是治療情欲與肉體著迷病態的偉大方法。沒有比看到或想像一個所渴愛的目標對象,腐化成惡臭又化膿的一團腐屍,更令人厭惡反感的了。」   「情欲當然是心智心念主要的污染之一種。」優婆離開始說:「接著是生氣,佛陀在很多場合,曾治療過這個相當普遍的疾病。   「我永遠忘不了,離車國被稱為『邪惡王子』的王子,被他的父母帶到佛陀面前。」摩訶迦旃延說。「這個年輕人兇惡、激情、殘酷,總是像一隻被激怒的毒蛇四處處罰別人。」   「是的,我對他記憶猶新。」巴帝耶說。「只要對他說兩三句話,他就發脾氣了。他的父母想盡辦法要為他找到治療的處方。   「佛陀只簡單地告訴這個王子,像他一樣殘酷、激情、與兇惡的人,將會出生在地獄道—— 有可能是由於自殺才會到那裡去。」摩訶柯克亞那說。「佛陀也說,他憤怒的行為會從這一世帶到下一世,而且會更痛苦。佛陀給年輕王子強而有力的信息,後來嚇壞他,使他整個人馴服了,他徹底的轉變,變得順從與謙卑,甚至還具仁慈心腸。」   「佛陀給兇惡、生氣行為的解藥是令其害怕,只是他是以正向的方法進行,藉由稱讚善行的好處可及於此生與來世,來增強美善行為的出現。」巴帝耶說。   「在某種程度上,佛陀也是運用害怕加上高智慧,來馴服須闍陀的。她是給孤獨長者的媳婦,也是我們在溫泉別墅閉關時的女主人。」摩訶迦旃延說。   「說真的,當她剛剛嫁進夫家時,是個很難纏的人。」阿那律說。「她會無情地責罵僕人,非常嚴重地忽視她的丈夫與公婆,不供養托缽食物,沒有信仰,不信任人,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情況一直是這個樣子,直到有一天,佛陀與一大群比丘去到給孤獨長者的家接受布施供養。」阿難說。「佛陀可以聽到她用整個肺活量在大聲叫罵僕人,就問男主人這是甚麼吵雜聲。給孤獨長者顯然是很厭惡的,就說那是他的媳婦,喧嚷聲都是她發出的。佛陀要求把這個女人帶到他面前。尊者主席,在你的允許下,我想把佛陀對須闍陀睿智的說辭列入我們的回憶錄,那應該會很好。」   大迦葉尊者點頭表示同意。   「她很驕傲地來到佛陀面前。」阿難說。她向佛陀敬禮後站在一旁。佛陀對她打招呼,然後說:   『須闍陀,一個男人可能會有七種妻子,妳是那一種?   『她回答,“老師,我不懂你的意思,請解釋一下。”   佛陀說,“須闍陀,要注意聽,”然後他說出了如下的詩文: 『一個壞心的人,對好人沒有慈悲, 她愛其他人,但是她恨她的丈夫。 破壞她的主人所獲得的財富, 這個妻子嬴得“破壞者”的稱呼。 『她的丈夫經由貿易所得給她的任何東西, 或經由有技巧的專長,或農夫的鐵鏟, 她試圖從中偷取一些。 這樣的妻子適合叫做“偷盜者”。 『對所負之責任不用心、懶惰、激情、 貪婪、粗話惡語的、且充滿憤怒與怨恨, 對待下人橫行霸道, 這樣的妻子叫做“盛氣凌人者”。 『對好人越來越存慈悲, 像母親一樣照顧她的丈夫, 護衛丈夫所有可能獲得的財富—— 這個妻子嬴得“慈母”的稱呼。 『她尊敬她的丈夫就像 妹妹敬愛兄長, 謙恭、服從丈夫的意志, 這個妻子叫做“親密姊妹”。 『她看到丈夫時都是喜悅的, 像是久未謀面的朋友, 出身高貴且具美德,放棄她的生命, 為了他—— 這個妻子叫做“知己好友”。 『受虐而能沈靜,不喜暴力, 沒有激情,充滿了堅定的耐心, 真心真情地,融入丈夫的意志中, 這個妻子嬴得“賢內助”的稱呼。』   『須闍陀,這些是男人可能會有的七種妻子。前三種會重生於地獄道;其餘的四種是生在第五天。』」(8)   「在佛陀解說這七種妻子時,」阿難繼續說:「須闍陀證得了須陀洹果。師尊接著問她:『須闍陀,再一次問妳,妳是那一種妻子?』這次她回答:『老師,從這一刻開始,我是一個賢內助!』」   「須闍陀完全轉化了。」阿那律說。「她被馴服了,她的壞脾氣沒有了,她成為感恩丈夫卡拉的好妻子。也許是由於佛陀在開示中加入一點讓她害怕的元素,因而嬴得她的信服,但是,我確定是佛陀深摯的慈心能量治癒了她憤怒的心理疾病。」   富樓那說:「我研究了佛法內容,裡面有六種可區別的性格原型,都是以性情氣質為基礎所做的歸類。所有人類都可加以分類而歸於這六種類型中的一種:情慾或貪婪型的,瞋恨或憤怒型的,愚笨或乏味無光型的,忠誠型的,知性智力型的,激烈討論或深思型的。佛陀在處理並進行心理疾病治療時,就是以這些分類為基礎來進行的。例如,在聆聽佛陀開示並成為須陀洹前,須闍陀似乎是屬於『憤怒』型的人。佛陀所給憤怒的解藥當然就是慈心,同時他用「七種妻子類型」的開示來為她做示範。   其他的阿羅漢對於富樓那針對性格性情所作睿智的分析,都點頭表示同意   「在《中部削減經》(Sallehha Sutta)(9)中,佛陀把折磨人類心智心念的疾病歸類為四十四種。」阿難說。「在同一部經中,他也針對每一種疾病提出了治療處方。例如,第一種疾病是折磨與傷害別人,非暴力是它的療癒處方。偷盜是第二種疾病;不偷盜是它的療癒處方。在這個清單中有很多其他疾病,包含邪淫、說謊、不當活動、不當謀生方式、自我中心、固執等等。」   「須闍陀的另一種心理疾病是口出兇惡之語。根據這個治療清單,佛陀治療這種疾病的方法是不要口出兇惡之語。從表面上看來,這些療方似乎是非常容易實踐,但是仔細檢驗時,就會發現要達到效果的話,必須要先啟發正向的心智心念,加上強烈且謹慎的自律感。」   巴庫拉說:「佛陀談到另外一種心理疾病,叫做對法的錯置。這是指某個法本該屬於心智態度的某一類,卻被誤認為是另一類。這樣有可能會變成『經過偽裝的慾望』,那是狡猾、蓄意欺騙、甚至是不擇手段的;這些疾病可能看來微小平淡,卻可能完全欺騙接觸它的人。例如,激情或過渡熱情有時會被偽裝為慈悲;而貪婪有時會被偽裝為慷慨布施,這兩個例子可能導致悲慘的後果。在須闍陀的心智心念裡,可能以為自己是個仁慈的人,她只是藉由糾正週圍的人來完成她的任務,她很可能從來不知道,她那憤怒型性格對週圍的人所產生的影響。   「這也就是為何佛陀總是教導我們,心智心念必須在分分秒秒中修行,要時時徹底加以檢驗。」優婆離說。「這與『如實澈見事物真相』的基本教導是並行不悖的。這些哲學上的基本教義是絕不可少的,包含接踵而來的禪定訓練。」   「你是對的,長老尊者。」摩訶迦旃延說。「既然我們再也沒有佛陀親自為我們診斷心理問題並有效治療這些問題,人類現在只能選擇,到底是要在痛苦中變得衰弱,或是運用師尊提供的方法自我治療。最首要的兩種方法是內觀與專注的冥想禪修。」   「我們不要忘記佛陀冥想或禪修的真正意涵。」大迦葉尊者說。「這個詞彙最充分深入的意思是:『心念的培養』。禪修的目標是清除不清淨與受困擾的心智心念,例如色情慾望、憎恨、邪念、懶散、擔心、焦燥不安與懷疑。禪修的目標也是在培養諸如專注、覺察、聰明才智、意志、能量、分析能力、信心、喜樂與安祥等品質,藉以通向證得最高智慧,能如實了知事物的本質,實現究竟的真理,即涅槃。」(10)   對於主席深入的說法,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們點頭,表示完全同意。   「我們今天所討論的心理疾病、問題、與妄想,」大迦葉尊者繼續說:「幾乎用冥想禪修都可以治療,在進行這種修行時,師尊認同並接納在他之前就已經存在的四十種不同禪修目標。富樓那,你剛剛所提到的六種性格原型和這四十種禪修目標,對禪修都有正向與提昇的效果。事實上,對這六種氣質類型的每一種,佛陀都指定了不同的禪修目標,當心念心智能集中在正念上,而且能完全發揮自我檢驗機制的功能時,四十四種心理疾病終究會消失的,這樣就能讓心與所有事物保持平衡與和諧。」   「佛陀在出家後,」巴帝耶開始說:「是由他最早的老師們,即阿羅羅迦羅馬與烏陀迦羅摩子兩位仙人傳授,得到專注禪定的方法。這種禪修的形式可以通向心理集中或全神貫注的狀態,且能達到最高的神祕境界『無色界定』或『非想非非想處定。』佛陀發現這些境界純粹是心理的、心智心念所創造的、心智心念所體驗的,與究竟的實相,即真理或涅槃,並無任何關係。佛陀對於這些愉悅的神祕境界並不滿足,他超越了專注禪定,發現由內觀禪修可以發展出『洞見力』,進入事物的本質,通向心智心念的完全解脫,而實現了究竟的真理,即涅槃。」   「《中部大念處經》(Satipathana Sutta),」阿難開始說:「是師尊針對禪修的主題最重要的開示,特別是在內觀的技巧上。它一共分成四個部分:一為身體,二為情緒感覺與感官知覺,三為心智心念,四為各種道德與知性主題。你們都知道的,我們常常對臨終者朗誦這部經,以便淨化他們的想法,使他們來世能更快樂。」   「正念是禪修所有技巧、主題與目標的必要元素。」阿那律說。「不論是發展洞見力或專注力的禪定修行方法,都是要聚焦、停留在當下時刻的心念中。」   「我們都知道,佛陀禪修的最終結果是開悟,或涅槃。」阿難說。「可是,訓練的過程就會帶來安祥和平的快樂生活,以及對一切萬物的慈心。請容許我從《中部鋸喻經》(Kakacupama Sutta)(11)引述佛陀的話語:   『比丘們,即使土匪們要用雙手把的鋸子,把你們的手腳一隻又一隻,野蠻地割切掉,你們若有人對他們升起了憎恨的心智心念,就不是在實踐我的教示。在此情形中,比丘們,你們當有的訓練是:“我們的心智心念要仍然不受影響,我們不會口出邪惡之語;我們要為了他們的福祉而安住於慈悲,心中保有慈心,沒有內在憎恨。我們要安住於用充滿慈心的心智來感化他們;從他們開始,我們將安住於用充滿慈心的心智來感化全世界,豐盛、高貴、不可測量、沒有敵意與惡念。”比丘們,你們當是這樣訓練出來的,……你們要把這個鋸子的明喻告誡,謹記在心中,那可以帶給你們長長久久的福祉與幸福。』」   「心靈開發在本質上的意思是培養metta(巴利文),就是慈心。」大迦葉尊者說。「佛陀對每一種心理疾病或妄想的治療,都是以慈心為基礎的。即使所說『如實澈見事物現象』的意思,也是要透過慈心來觀看一切,因為這才是宇宙與真相的根本狀態。   「請讓我引用佛陀對這個主題的另一首詩文。」大迦葉尊者繼續說。   在榕樹空地的阿羅漢們微笑,閉上眼睛,準備用心聆聽。 『在舒適中睡覺與醒來; 沒有夢見邪惡的夢; 人類與非人類都珍愛你; 眾神保護你; 火災、毒害、與武器都不能碰觸你。』 『你的心智心念快速地集中, 你的儀表是安詳的, 當你死亡時, 在心智心念中, 你不會有困惑。』 『即使你未能證得涅槃, 你將通往安樂世界。』」(12)   「我的朋友們,在這個快樂的小註釋中,今天我們就在此休會了。」主席微笑著說。「我們是幸運的,我們都已經證得涅槃,我們此時此刻正體驗著那種安樂。」   阿羅漢們站起來,伸展四肢。太陽正要下山,天空顯露出絕美的橘色、黃色、與緋紅色。他們靜靜地上坡,走向洞穴的入口,偶爾在轉彎處停下來欣賞大自然的無常變幻奇觀。他們內在正在反思著metta(慈心),那是所有能量中最強而有力的;是提供整個宇宙及一切的動力。他們了知在本質上,metta(慈心)就是愛。    第27章 老師,聲望,與寬容   阿難站在講台上,面對著大會廳的五百位阿羅漢,開始他的背誦:   「如是我聞:有一回,世尊與一大群比丘還在憍薩羅國雲遊,終於來到了叫做那加羅允達(Nagaravinda)的憍薩羅村落。   那加羅允達城的婆羅門居民們來到世尊的地方。當他們就坐後,佛陀對他們說:   『居民們,假如其他宗派的雲遊者問你們,哪一種隱修者與婆羅門是應該或不應該給予榮譽、受到尊重、敬畏與崇敬,你們應該如此回答他們:對眼睛可辨認的物質色身,沒有消除情慾、憎恨與妄想的人。他們內在的心智心念不是安祥和平的,他們在身、語、意的行為表現是時而正義的,時而非正義的—— 像這樣的隱修者與婆羅門不應該給予榮譽、受到尊重、敬畏與崇敬。   『那些對眼睛可辨認的物質色身,已消除了情慾、憎恨與妄想的隱修者與婆羅門。他們內在的心智心念是安祥和平的,他們在身、語、意的行為表現是正義的—— 像這樣的隱修者與婆羅門應該給予榮譽、受到尊重、敬畏與崇敬。』」(1)   阿難繼續背誦完畢整部經文時,大迦葉尊者認為已經到了布施休息時間,就敲響銅鑼。斯伯卡走近講台,扶著阿難的手臂,護送他離開大會廳。   「師尊對他的毀謗者總是表現得如此的仁慈與大肚,」下山坡時,斯伯卡評語道。「他從不會貶低任何人,他總是讓聆聽者自行決定,什麼最合乎理性,你剛剛所背誦的經文,就是一個完美的例子。」   「我們所經歷的是一個很有趣的時代。」阿難回應。「崇高的佛陀出現在世間是很稀有難得的。有好幾位擁有不同教義教條的老師同時出現,也是很稀有難得的—— 他們提供個人在靈修道路多樣的選擇。這是一個內在革命與轉變的偉大時代—— 像這種情形數千年來未曾見過。這個世界至少再過二千五百年,也不太可能再看到相同的情況再出現。佛陀了解他的時代脈絡,他很有智慧地教導對人對事要寬容與自制,他運用完美的止觀(洞見力與專注力)禪修方法,鼓勵要對自己的直接經驗進行個人的檢驗調查。」   大迦葉尊者在路上走近阿難與斯伯卡,說:「就像往常一樣,你早晨背誦的經文,是要讓我們預嚐下午討論的美味,長老尊者,我們當然是要談到我們所面臨的『競爭』。」主席說到最後這幾個字時咯咯笑起來。   「我們知道你是俏皮的在用那個字,親愛的朋友。」阿難咯咯地笑著回答:「雖然斯伯卡剛剛也用了那個字。」   「當然。」大迦葉尊者說。「佛陀無與倫比的法,過去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任何對手。即使在同一個句子中用了這兩個與『競爭』相關的字,都是跡近荒謬的事。」   「我們曾遭遇到相當多的人,他們可不是這麼認為的。還有從別的陣營,因比不過佛陀而心生嫉妒的老師,他們用邪惡的作為想要報復佛陀。」阿難說。   「我想今天下午,附屬結集小組的討論將會很有趣。」大迦葉尊者說。「我們活在一個傑出的轉折時代,為了未來的年輕世代,這個時代脈絡應該要保存在佛陀生命的回憶錄中。」   阿難與斯伯卡會心的彼此互看,阿難說:「你的通靈能量又顯現了,長老尊者;約十分鐘前,我們所談的正是這件事。」   兩個老朋友彼此互相微笑,主席說:「我知道你正渴望要再見到你那虔誠老朋友毘舍佉。」   阿難微笑,回答道:「我確定毘舍佉與她丈夫達雅加亞所主持的布施供養儀式,一定會和往常一樣可愛。我可以想像,她一直都在監督她新精舍的進度。」   「我邀請毘舍佉來參加我們稍後的附屬結集小組的討論,也邀請了庫馬羅迦葉。」主席說。「我料想得到,他們兩位對即將要談論的故事,都有相當多資料。」   「我的朋友,你又來了,又有通靈能力。」阿難說:「你完全說對了;毘舍佉的資料是最有價值的,加上她的幽默,我也確信庫馬羅迦葉的貢獻會別具洞見力。」   毘舍佉與達難加亞的布施供養儀式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甚是完美,值得期待。前次為了布施供養典禮所打造的新涼亭,如今又增添了一些石製與木製的精美雕像,均取自佛陀的生命故事,阿羅漢們在坐上蓆墊用餐前,花了幾分鐘先觀賞這座豪華的新涼亭。   男主人與女主人以極大的莊重與敬意,問候長老僧團成員,彎身鞠躬並碰觸他們的雙足。他們在很多僕人協助下,服侍集會中的五百位阿羅漢,餐後他們要離開時,還供養僧袍給比丘們。   「我可以護送你去到大會廳嗎?」毘舍佉問阿難。   「當然可以,親愛的朋友。順便提一下,妳那人口還在增長的大家族各個都好嗎?」佛陀的首座侍者詢問。   「每一個人都很健康,謝謝,他們要獻上對你的最高致意,」毘舍佉說。「我很高興能再參加佛陀傳記的討論。上次我丈夫覺得他被遺漏了—— 雖然他知道那次是只有女性族人才能參加。他很高興今天能來這裡,雖然他並沒有什麼要說的。」   「妳一直都是代表兩個人說話的,有什麼其他真正的新鮮事嗎?」阿難嘲弄地說。毘舍佉對著這番話開心的大笑,他們一同走向豪華的新涼亭。他們坐到多彩多姿的喀什米爾地毯與絲布坐墊上,有愛心又有耐心的達難加亞舒適地坐在妻子的旁邊。   其他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以及庫馬羅迦葉都坐好了,準備開始討論。記憶比丘們閉上眼睛,進入禪修中。   主席說:「佛陀示現在這個世界時,同時有其他六位重要的老師也在當時出現。如此的情形,可說史無前例。」(2)   「這些老師都有忠實的追隨擁護者。」優婆離開始說。「他們的教義彼此相當不同,他們以各種不同方式,獲取偉大老師的地位—— 有些罩上神祕的面紗,有些則相當幽默風趣。」   毘舍佉笑笑,說:「我也許不應在這裡插進富樓那迦葉(Purana Kassapa)的這個故事,因為它從未得到證實,只是,我實在是不說不快。」   主席放縱地回以微笑,說:「反正,這些老師的背景,絕大部分都是不清不楚的,所以,妳不妨說說妳那些作者不詳的故事。」   毘舍佉興高采烈地笑著說:「我聽說,有一天,富樓那迦葉被盜賊把他的衣服搶光光,他想不出辦法該怎麼把身體遮蓋起來,所以,他就赤裸裸走進附近村子裡,也不覺得丟臉。看到他的人,以為他已經是完全沒有執著、神聖不可侵犯的苦修者,就開始供養他食物,照顧他。雖然有人給他衣服,他也不穿;他很享受被人當成裸體的聖人。信不信由你,這就是他苦修主義傳說的開始,而終於發展成有五百位裸體的追隨擁護者。」   雖然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從未被證實過,阿羅漢們對故事中的幽默,還是忍不住笑了。   「富樓那迦葉教導弟子,做壞事即使是殺人也不是罪惡。」巴帝耶說。「他還說,美善的行為並不會成就美德,實行布施、自制或誠實也不會。基本上,他的教導是:人的行為並不會帶來任何後果,不管是正面或負面的。」   阿羅漢們在聽到有關富樓那迦葉的這種非傳統哲學思惟後,都搖頭,因為他們非常清楚佛陀有關業力的教義。   「我也聽說摩卡哈力哥沙拉(Makkahali Gosala)出生在牛棚裡。」毘舍佉開始說。「有一天,他頭上頂著一罐油,追隨在他的師尊身邊。地上很泥濘,他滑倒了。由於把油倒得滿地都是,他害怕師尊會憤怒就要逃跑。師尊抓住哥沙拉的遮身腰布,但哥沙拉還是繼續跑,結果是,腰布竟留在師尊的手上!後來,他裸體走進一個村裡,受到像富樓那迦葉一樣的對待,沒有多久,他就出名了!」   阿羅漢們都笑了,達難加亞說:「毘舍佉,請妳對那些老師有禮貌些。佛陀絕對不會這麼說的。」   毘舍佉皺眉看著她的丈夫,說:「你是我孩子的父親,親愛的丈夫,我必須尊重你所說的話。然而,我不必禁止自己說出我所聽到這些男人的事。不要忘記—— 他們當中有些曾想給佛陀製造麻煩。」   達難加亞笑著搖搖頭,保持沈默。   「哥沙拉的教導是:生命中的每件事都是預先決定的,或註定的,」摩訶迦旃延說。「他也教導世上沒有因果,命定之事的背後也沒有條件。我從來無法瞭解,他是如何讓這個系統,在實際上與哲學思維上,有效運作的。他還教導這個世界終將結束,只是並未說明何時。」   「阿機塔基沙卡巴力(AjitaKesakambali)則是以穿著人髮所製的衣服而聞名。這種布料在寒冷季節是涼爽的,在炎熱季是溫暖的,這對我來說並非很有道理。」毘舍佉說。「有一天,我的一個僕人在市場遇到他,她說他聞起來很臭,也說他不斷渾身抓癢,就像睡在跳蚤堆裡一樣。」   「阿機塔並不相信送禮、祭祀、善行或惡行的後果、天界的存在、或人有擁有更高能量的可能性。」阿那律說。「他覺得談論死後的生命是無意義的,他說,身體死了就回歸四大,如此而已。他是一個徹底的虛無主義者。」   「巴庫達科克亞那(Pakudha Kaccayana),」毘舍佉說:「總是避免接近冷水,因為他相信水中含有微細的小生命,他可能會粗心大意傷到它們。只要他須跨過河流或小溪,就會建造由沙所蓋的塔,用這個方式保持不殺生的誓願。」   「依照巴庫達的說法,有七種永恆不變的元素,沒有一樣會促成喜樂或痛苦。」優婆離說。「他說當身體死亡時,終究會溶解到這七個永恆元素中。」   「我並不確知他是怎麼得到這種理論的。」巴帝耶說。「佛法中並沒有像『永恆』元素這種東西,一切都是有條件且彼此相關的。」   「阿闍世王的大臣曾帶他去見過所有這些老師,他認為他們當中,最愚笨與無知的是山加亞比拉西普塔(Sanjaya Belathiputta)。」毘舍佉說:「他的教條似乎有意把心智心念從正軌中轉移,卻未對人類所面對的問題,提出任何解決處方。他沒有承諾、迷惑昏亂,對我來說,他並未有任何真正的教導。」   「耆婆終於帶阿闍世王去見佛陀,」優婆離說。「佛陀問他,這六位老師對他說了什麼,國王就把他們的理論分享給佛陀。國王表達他並未受到任何一位老師所感動,也沒有接受或拒絕任何一位的教導。各種各樣的教條就是無法吸引他。他也覺得這些老師當他提出明確問題時,從未能給予直接的回答。在遇見佛陀沒有多久,他就成為佛陀終生虔誠的信徒。」   「與其他老師相較起來,尼根薩那塔補塔(Nigantha Nataputta)是很突出的,他有時也以摩訶威羅(Mahavira)為人所知。」巴帝耶說。「他在王舍城這裡創建了耆那教派(Jain) 或至少看起來是他所創建的,是間接受到二百五十年前叫做巴斯瓦(Parsva)的另一位老師所影響。」   大迦葉尊者說:「他們可能是各自獨立發展這個信念系統,也可能是摩訶威羅將巴斯瓦的思想加以修飾而得來的。他們的信念最後是合併在一起的,以五種倫理規範為基礎,包含四或五條規則,其中三條很像我們的戒律:戒殺生、戒偷盜、戒說謊。」   「耆那教的第四與第五條規律是關於獨身生活與無身外財物。」巴庫拉說。「摩訶威羅讓他的追隨者只能擁有身上所穿的衣服。」   「更明確的說,長老尊者,他只允許他們穿白色的衣服。」優婆離說。「更早期的老師巴斯瓦則堅持他的追隨者要完全裸體。」   「耆那教的教導與我們不同的,還有先知這個概念。在佛法中我們沒有先知。」毘舍佉說。「我們有完全開悟的佛陀。在他們的傳承中,巴斯瓦是第二十三位先知,摩訶威羅或那塔補塔應該是第二十四位,他卻宣稱在他們的傳承中,他是最後一位出現的先知,我也忘了他為何這麼說。」   「這六位老師早在佛陀開悟前,就到處旅行宣講他們的教義。」富樓那說。「他們相當有名氣,不斷尋求王家的護持,好增加他們的影響力,吸引更多追隨者,就更不要提增加財力了。」   「這些老師中有很多位極力想要毀損佛陀的聲望。」阿難開始說。「他們甚至企圖設局要徹底毀滅他,但是佛陀從來都沒有抱怨或報復過。」   「我可以確定的是,身為非暴力的人,摩訶威羅至少是從來不會想要傷害佛陀或他的聲望。」庫馬羅迦葉以特有的寬宏大量評論說。   「我同意你的說法,長老尊者,事實上有一部經叫優婆離經,這位優婆離是摩訶威羅一位受尊崇的傑出在家弟子。」富樓那開始說。「摩訶威羅特意派優婆離去見佛陀,並要他在業力的辯論上打敗佛陀,結果他被說服,承認佛陀是對的,而且乞求佛陀接受他為在家弟子。」   「可是,佛陀要求他再仔細考慮,不要匆忙拋棄舊有的老師。佛陀說:『請慎重考慮,對於像你這麼有名的人,謹慎是有好處的。』優婆離第二次、第三次提出請求,佛陀勸他繼續尊敬並支持舊有的老師。佛陀終於接受他為在家弟子,但是條件是他仍要支持並尊敬他原先的老師。」(3)富樓那說。「佛陀不會傷害或冒犯任何人—— 包括其他與他不同思想體系的老師—— 甚至是那些企圖要傷害他的人。」   阿難補充著說:「在《長部梵網經》(Brahmajala Sutta)中,佛陀甚至說:   「比丘們,假如別人中傷佛、法、僧,你們一定不要為此而感覺憎恨,不要不高興,也不要生氣。假如你們有此反應,那麼你們只會受到傷害,因為你們將無法修行佛法。當別人中傷佛、法、僧,而你們感覺生氣或不高興,你們能分辨他們所說的是好是壞嗎?   「比丘們回答:『真的是不能,長老尊者!』   「假如別人中傷我、或法、或僧,你們應該如實向他們解釋,虛假的就是虛假的,要說『那不是如此的,不是真實的,我們真的並非如此的。在我們身上找不到這樣的錯誤。』   「比丘們,假如別人稱讚佛、法、僧,你們不應該為此感覺高興或喜樂或得意洋洋。假如你們有此反應,那麼你們只會受到傷害。   假如別人稱讚我、或法、或僧,你們應該承認真實就是真實的,說:『那是如此,那是真實的,我們真的是如此。其實,在我們身上就找得到這樣的東西。』」(4)   「所以佛陀指導我們,當有人稱讚或批判佛、法、僧時,我們不要有正向或負向的反應。」斯伯卡說。「我要說的是,這樣的教導是相當不平凡的,其他的老師可能從來沒有如此做過。」   庫馬羅迦葉說:「在同樣這部經中,佛陀談到了六十二種知見—— 不只是我們在這個討論中所提到的六種。其他的老師和他們的追隨者曾經有過很多見解,未來還是會有許多不同見解。那些見解的擁護者,仍然堅持極聲反對佛陀與他的教導。   毘舍佉為佛陀說話:「雖然佛陀力勸其他老師的追隨者要繼續尊敬並護持他們的老師,卻幾乎沒有其他老師也如此做。我曾親身經驗兩次齷齪的事件,我現在想要把它們說出來,以便列入紀錄中。」   「請進行,毘舍佉好友。」大迦葉尊者說。「妳的親眼見證,對未來的歷史學者會有極大的助益。」   毘舍佉開始說:「我們早先提過的老師中,有一位變得非常妒忌佛陀。雖然你們都是阿羅漢,都能猜出這人是誰,我不會說出他的姓名。很多他的追隨者都遺棄他,成為佛陀的在家信徒,而有幾個他的苦修弟子拋棄了他,加入了佛陀的僧團。在一段六個月的期間,這位老師每星期會至少失去十個信徒,這樣會大大減損他的財力及對正日漸萎縮的團體之控制力。」   「妳所描述的這位不具名的老師,一定相當心煩意亂。」巴帝耶說。   「心煩意亂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態。」毘舍佉說話時,黑眼睛正閃閃發光。「他簡直是爆怒!他只能坐在那裡,眼看著原先龐大的心靈王國在眼前消失。『佛陀』這個字眼成為對他的詛咒,他禁止剩下的弟子在他面前使用這個字。後來財務情況惡劣到僅夠支撐他自己和靜修處。最後他決定有所作為,試圖阻止佛陀正在昇起的影響力。」   「他的計劃是什麼?」富樓那問。   「這位老師有個學生叫做仙卡瑪那威卡(Cincamnavik),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年輕女孩。」毘舍佉開始說。「她對老師非常虔誠奉獻,樂意加入他的邪惡計謀,要來敗壞佛陀的名聲。他把女孩叫來,說:『假如妳真的相信我與我的教導,我就給妳一個機會來證實妳的忠誠。』偉大的江湖術士老師會讓他們的追隨者做些事,以證明他們的忠心。這就是他們使她們上床就範的方法,可不是?對於這個女孩,我懷疑早已發生這種事了。」   阿羅漢們知道她所說的事,過去早已經發生過,都點頭了。   「就在當晚,她帶了一些花走向祇園精舍。」毘舍佉說:「沿途中,有人問她要去那裡,她就回答:『要去與佛陀共度夜晚。』這種說詞,我相信會引起一些人皺眉頭。   「當她靠近精舍時,當晚就住在附近的苦修團的營區裡。一大清早,她就起床了,她要讓人看起來好像她前夜是睡在精舍裡。她在精舍門外走來走去,向外面人眾宣布:『昨晚我與佛陀一起住在芳香房舍裡。』   「她甚至對城裡的一些人說:『喬達摩佛陀完全愛上了我,但是不要告訴任何人。』那是多麼厚顏無恥?她必定是完全受到她的老師的洗腦,這讓我更加深信,他已誘使她與他有了親密關係。我無法想像她為何、又如何對他感興趣—— 你記得他長得像什麼嗎?」   毘舍佉又開始笑起來,而阿羅漢們也不得不跟著她笑了。他們心裡想像了一下這位無記名的苦修老師—— 骨瘦如柴、憔悴、又沒有牙齒—— 卻與這位美麗的年輕女孩在一起,實在是太滑稽、太荒謬了。   「她繼續如此做,達三、四個月之久,又傳佈謠言說佛陀與這個女孩是一對夫妻。她又開始把布綑綁在肚子上,讓她看起來像懷孕,她繼續增加肚子綑綁的布到八或九個月大的樣子,她一直散布謠言說佛陀是這個孩子的父親。仙卡瑪那威卡甚至能想出方法讓她的手、腳又腫又紅,她也能偽裝得很像,隨時都是疲累不堪。隨著懷孕到了後期,她扮演的孕婦簡直完美極了,我可以給她打這麼高分,阿羅漢們邊搖晃著頭,邊回憶這個事件。   「有一個夜晚,她來到精舍,而佛陀正在對一群比丘與一些在家居士講述佛法;我就在那裡。」毘舍佉繼續說。「她走向佛陀,看著他的眼睛,說:『你一點都不關心我,現在你已使我懷孕了!你所在乎的只不過是自己的享樂,對於你所做的,你拒絕承擔責任—— 我可確信,你完全不想照顧你的孩子。』   「佛陀仍保持鎮靜,說:『姊妹,只有妳和我知道妳所說的是否真實。』   「女孩回答:『是的,你說對了,別人怎麼可能知道只有你和我知道的事?』   「毘舍佉暫停片刻,然後說:『你們無法想像,當時我有多生氣。我已經氣得冒煙。我站起來,直接面對這個女孩。她想要往別的地方看,我卻抓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我。我說:『我給妳五分鐘,去向佛陀致歉。妳和我都知道妳在說謊。現在妳要請求他的原諒,或許妳可以從業力的天譴中得到解救。』   「這女孩只是站在那裡發抖。從她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來,她知道我知道她在說謊,我不會讓她就此就一走了之。她突然移動腳跟,想要走開,但是我抓住她。我知道她假裝懷孕,我就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她想要走開,我緊緊的抓住她。接著,她綑繞著肚子的布的繩子鬆掉了。怪怪,你瞧,那綑在肚子裡的大布球就從她裙子鬆開而掉下來了。我走過去,把它撿起來,說:『這是妳的寶寶嗎?』   「我告訴你們,看到那女孩飛奔出去的樣子,你們都會以為她是著火了。沿路上所有的人都開始對她大聲喊叫:『妳這個缺德的壞女人!無恥的說謊者!妳好大膽子,竟敢造假指控佛陀!』   那女孩繼續拼命地快跑,你們知道嗎?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她、聽說到她,就好似地球正好打開了,把她給吞埋了。」毘舍佉幾乎喘不過氣地說。   阿難說:「那女孩逃走後,佛陀說:『一個已放棄真理美德的惡人,就是已拋棄了來世的所有希望。』」(5)   「仙卡瑪那威卡竟敢企圖毀壞佛陀的聲譽,想到她的來世,就令我傷感。」阿那律說。   「那就更不要提密謀要叫她這麼做的大苦修老師了!」富樓那驚嘆道。   「有誰記得尚達麗(Sundari)事件嗎?」大迦葉尊者說。   「長老尊者,我們怎麼可能不記得?」阿難驚嘆道。「那件事真的有好一陣子,引起了很多問題。」   「你何不用簡單幾句話,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主席要求。   阿難開始說:「另外一個著名的苦修團體,由於發現他們的成員在縮減,就對佛陀非常的嫉妒。他們感受到必須做些什麼事來破壞佛陀的名聲,不然很快就沒有信徒了。他們採用與另外一位老師所用的仙卡瑪那威卡密謀同樣的花招,這回運用的另外一個美女叫做尚達麗。   毘舍佉皺眉提高聲音問:「她也是與偉大的苦修老師睡覺嗎?」   「我並不確定,不過我不敢說他一定不會利用影響力來佔她的便宜。我曾聽說他以前曾幹過那種事。」阿難回答。「不管是哪種情形,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她會利用美貌來造成相當的騷動。她走向祇園精舍,有人問她要去那裡,她就說:『我與喬達摩佛陀住在他的芳香房舍,我現在就要去他那兒。』   「她連續這樣做了三天,這種話很快就傳開了,說佛陀有一個情婦。她真的很成功地流傳她與佛陀有親密關係這件事。」阿難說。「她戲演得真好!」   「整個舍衛城都為這件醜聞而激動不已。」達難加亞說。「毘舍佉,妳以妳管控傷害的方式,開始介入去駁斥這個謠言,但是它卻仍像野火般傳播開來。」   「我確實親自去見尚達麗,與她對質。」毘舍佉說。「她根本不和我說話。這個小蕩婦,她只在我面前笑笑,轉身就走開了。」   阿難說:「在經過三天,這個謠言炒到一定熱度時,這個苦修團的領導人僱用了一群酒鬼去殺死了這個可憐又被誤導的尚達麗。他們把她的身體扔在靠近祇園精舍的垃圾堆裡。第二天,他們就傳送尚達麗失蹤的消息,最後他們發現了她的屍體。」   「整個城裡為尚達麗的謀殺八卦而議論紛紛,說可能與掩蓋佛陀的緋聞有關。」阿難說。   毘舍佉出聲,說:「我的女僕跑回家告訴我她在市場聽到這些事,我真是生氣極了。   「比丘們走到佛陀處,告訴他這些苦修者要傷害他的名聲。」阿難說。   「佛陀說:『孩子們,你們只要這樣對他們說:   『替別人說謊造謠的人,會下地獄;做壞事卻說我沒有做的人,也會下地獄。這兩種人都是做壞事的人,下一世都同樣會在地獄受苦。』」(6)   「對於這個事件我非常生氣,我就提議我們搬到別的地方去。」阿難說。   「佛陀問:『假如在別的地方,我們仍受到同樣的對待,那時我們怎麼辦?阿難。』   「我說:『我們可以再搬到另一個地方。』   「佛陀暫停了一下,然後對我說:『阿難,一隻受訓練要打仗的大象,是永遠不會撤退的—— 即使利箭來自四面八方對著牠。我們比丘們就要像大象一樣,奮力向前,面對各種批評,澄清各種誤解。』   「對這種情況我仍感到不自在。」阿難繼續說:「因此佛陀說:『而且,這些謠言之流傳不會超過七天,因為任何人想要偽造控訴佛陀與阿羅漢,很快就會曝光的。   「所以我們就留在原地,等待著;沒多久,國王就下令派人進一步調查這個謀殺案件。他們很快就發現,尚達麗是死於受僱的土匪之手。這些土匪在小酒館喝醉酒,大聲吹噓自己毀壞了佛陀的名聲。」阿難說。   「有人向國王報告這個消息,國王就要他們把土匪硬拖到他面前。土匪懺悔他們的罪行—— 承認是苦修者付錢要他們殺害尚達麗的。國王就命令手下,到城裡各處去公佈真相。   「土匪就到處行走,大聲叫:『我們就是殺害尚達麗的人。我們偽造控訴喬達摩的弟子們,就只是為了羞辱他。他們是無辜的,佛陀是無辜的。我們才是有罪的人。』」   毘舍佉說:「苦修者們的計謀產生反效果,他們受到國王嚴厲處罰,他們自己徹底受到了毀壞,而佛陀的名聲卻是日益壯大。」   大迦葉尊者說:「庫馬羅迦葉尊者,在這次聚會你一直保持安靜,是否一直在養精蓄銳要說你的故事?」   庫馬羅迦葉說:「我其實正在反思這個令人傷感的事實:那些受負面染污影響的人,將會一事無成。」   「說得好,長老尊者。」毘舍佉說。「在佛陀的案例裡,那些有染污的人必定會被打敗。你自己生命就是一個完美的例子。」   「親愛的朋友,妳一開始就在場,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庫馬羅迦葉回答:「我一直都會感激,妳在我母親最需要的時候給她的友誼。」   「那只是時機湊巧罷了,長老尊者。」仁慈的毘舍佉回答:「此外,你母親成了我生命中最棒的朋友之一。我說不出有多麼思念她。」   毘舍佉想著庫馬羅迦葉的母親之過世,眼中含淚,她去年才剛過世。   「你何不說說你的故事。」大迦葉尊者建議。「我相信毘舍佉會幫助你。」   「我母親是一位富商的女兒。」庫馬羅迦葉開始說:「從很小的時候,她最想要的,就是成為一位心靈追求者。如果她能成為比丘尼,她一定會非常非常快樂,而且從此會更加快樂。但是,她的父親對她另有安排,他堅持要她嫁給富商朋友的兒子,而她無法拒絕。」   「婚姻是完成了,在一開始,我的父母親相處得算是相當良好。但是,不久,我母親瞭解到,成為已婚的女人,她是永遠不會快樂的。她說服我的父親,她別無選擇只能離開他,成為一位比丘尼。她是一個不顧一切都要追求心靈生命的女人,願意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我父親是位仁慈的男人,最終還是允許她去追求她所要的。」庫馬羅迦葉說。   「假如毘舍佉要求我允許她做同樣的事。」達難加亞開始說。「我不認為我會答應給她。你的父親一直都是非常高貴的人,庫馬羅迦葉尊者。」   毘舍佉充滿了情意的看了她丈夫一眼。對阿羅漢們而言,毘舍佉與達難加亞的關係又真心又長久—— 即便已經生了二十個孩子,而且多年來她一直習慣代表兩人發表談話,兩人關係仍一如往昔。    庫馬羅迦葉點頭感激達難加亞說了這些仁慈的話,說:「不幸的是,她離開我父親之後,她皈依在菩提達多尊者(Devadatta)在各地的比丘尼道場。幾個星期之後,我母親發現她懷孕了,當有人告訴菩提達多這件事,她立即無情地被趕了出來。」   「佛陀的小舅子本來就是個殘酷的人,生命故事談到他的那一章時,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的。」大迦葉尊者說。   「我母親以年輕懷孕比丘尼之身,在羞辱中離開了菩提達多的比丘尼道場。她找到了一個佛陀的弟子所成立的比丘尼道場。」庫馬羅迦葉繼續說。「比丘尼們把懷孕的這件事向佛陀報告,他授權優婆離尊者去調查,並為此事做出決定。」   優婆離說:「我立刻找毘舍佉,並請她找一群她尊敬的女性朋友,來幫助我們確定妳母親的懷孕是在授戒之前或之後發生的。」   「那是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母親。」毘舍佉說。「那一天她很害怕,非常害羞—— 很痛苦地害羞。她說在她離開你父親之前不久,曾與他在一起,但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與他或任何男人在一起。從她的面孔與她說話誠懇的聲音,我可以看出來她對我們說的是真話。」   「妳與妳的女性朋友們對她檢查,發現她說的是真話沒錯,她的懷孕確實發生在授戒之前。」優婆離說。   「當你把我們的結果向佛陀報告。」毘舍佉開始說:「我記得佛陀稱讚你的良好判斷,與你處理這個案子的方式。」   庫馬羅迦葉開始說:「我當然很感激你們兩位對我母親的慈悲。我不知道,假如當時沒有找到佛陀的比丘尼道場,而你們也不在現場,親愛的朋友,事情對我們會變成怎麼樣?」   「你知道得很清楚的。」毘舍佉說:「你母親與我一直到她過世那一天都像姊妹一樣。我好幾個孩子的出生,她都在一旁幫我。我也很高興,她與達難加亞一直都相處得很好。」   達難加亞說:「實際上,我正開始要有點認識你的父親,但是,他不久就過世了,那時你只是個一歲大的嬰兒。」   「我很幸運,波斯匿王把我像王子一樣扶養到七歲。」庫馬羅迦葉說。   阿難說:「長老尊者,那就是你叫做『庫馬羅』的原因,它的意思是『王子』或『男孩』。我一直都無法確定佛陀給你取這個名字時,究竟指的是哪個意思。」   毘舍佉笑笑說:「長老尊者,你是個漂亮的小孩,出生時看起來就像座金色的小雕像。你母親很愛你,她非常高興佛陀安排國王來養育你。我們在扶養你長大的過程都或多或少扮演了腳色—— 你有整個僧團的比丘與比丘尼在照顧—— 包含佛陀本人。」   「當然啦,更不用提阿難尊者與我。」優婆離說。「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對你特別有興趣。」   「我知道得很清楚,優婆離尊者。」庫馬羅迦葉說:「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四位父親之一—— 我的親生商人父親,波斯匿王,佛陀,與你。」   優婆離眉開眼笑,想起了嬰兒庫馬羅迦葉出生的時刻。   「七歲時,我得到授戒,成為小沙彌(Samanera),整個僧團就變成我的家。」庫馬羅迦葉以燦爛的笑臉說:「我有時得隨著僧團父親們到處行旅,我所受的教育都得自僧團中一些偉大的老師。我對你們的感恩是永無止境的。」   幽雅涼亭裡的阿羅漢們,深深的呼吸,沈思著這麼多年以來,他們師兄弟在僧團中的點點滴滴,以及有許多其他年輕小沙彌都已經由他們協助教養長大。僧團文化與教育所要培養的,庫馬羅迦葉是最佳典範。他們都很喜歡他,讚許他在弘法上的重大成就。此時的他已是多年的阿羅漢了。當年發生了那件受到祝福的事件,他們都深感欣慰。   「有關佛陀如何受到惡意中傷的這整個討論,可以用佛陀所曾說過的一段話來做結語。」大迦葉尊者開始說。『阿難尊者,我想你知道我正在想的是哪那一段,你可以為我們引述出來嗎?」   「我相信我確實知道你所指的是哪一段。它的內容如下:   「在舍衛城,佛陀有一回說:『比丘們,我不與世界爭論;反而是世界與我爭論。一位佛法的擁護者不會與世界的任何人爭論。』」(7)   「不論佛陀或他的聲譽,是多麼常受到妒忌他或報復他的對手所攻擊,」大迦葉尊者開始說:「他從來不會以任何負面的方式加以回應。相反的,他會利用這個機會對個人或團體教導佛法,而在這樣的過程中,他通常會嬴得追隨者。他從不與人爭吵、從不發脾氣、從不報復,更不會處罰別人。」   「假如他曾做過這種事,他就不是一位徹底開悟的佛陀,你們就無人可以證悟為阿羅漢。我們欠他太多了。」毘舍佉說。   大迦葉尊者從座位起立,說:「親愛的朋友們,我想此處是我們今天休息的好段落。我永遠感激你們兩位特別貴賓,謝謝你們的參與,謝謝你們對佛法不斷做出貢獻。」   「假如用得著我,不要客氣,請隨時找我回來,長老尊者。」毘舍佉說。   主席對佛陀的首座在家女弟子微笑,以眼神祝福她。毘舍佉與達難加亞以最大的恭敬,對面前的阿羅漢頂禮跪拜。   太陽早已下山了,月亮已自東方升起,佛陀的和平安祥降臨在大地上。第一次僧團結集委員會已經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一切圓滿。 第28章 善生童子和朋友們   「有一回世尊住在迦毘羅衛城的榕樹精舍。」阿難向大會致詞後開始說。「釋迦國的摩訶納馬(Mahanama)靠近佛陀,向他致敬意後,在一邊坐下。坐好後,他向世尊致意,就問:   『師尊,怎樣才算是一個在家信眾呢?』   『摩訶納馬,假如他已皈依佛、法、僧,就是一個在家信眾。』   『但是,師尊,在家信眾要怎樣才是有美德的呢?』   『庫訶那馬,假如一個在家信眾能戒絕殺生,偷盜與邪淫,不妄語,戒絕酒、含酒精飲料與麻醉品,戒絕這一切玩忽行為的根本,就是有美德的。』   『師尊,在家信眾要怎樣才能為自己與別人的福利安樂而活?』   『摩訶納馬,假如一個在家信眾自己對佛法有信心,有德行與布施,也能鼓勵別人如此做;假如他自己喜歡參拜比丘,聆聽正信佛法,也能鼓勵別人如此做;假如他自己能將所聽到的教示謹記於心智心念中,並小心檢驗其意涵,也能鼓勵別人如此做;假如他自己能瞭解文字與意涵,並依法修行,也能鼓勵別人如此做—— 在這種情況下,摩訶納馬,一個在家信眾就是為自己與別人的福利安樂而活。』」(1)   大迦葉尊者宣布:「今天的午餐是由善生童子(Sigala)所布施供養,他是王舍城當地的在家弟子,佛陀給過他有關在家生活的明確闡述。他會在布施的涼亭,與他的四位終生好友一同來服侍僧團成員,這四位是:山加亞(Sanjaya),阿奴普(Anup),低力普(Dilip)與波拉帝普(Pradeep)。早上大會的程序就此結束了。」他敲了銅鑼,五百位阿羅漢就從座位站起來。   從大會廳出來的路上,阿那律與堂兄阿難會合,說:「我的弟弟摩訶納馬在聽到你剛剛背誦的那段開示後,就永遠改變了。」   「我知道,長老尊者。」阿難回應。「在聽完那個開示之後,他就要代替你就位成為國王。這個開示奠定了他堅實的戒行,給予他適切的觀點,得以與他的子民分享佛法。」   「也使他體察自己的責任是要以身示範,奉行美德與清淨正道,以此來領導人民。」阿那律回應道。   「我知道,那個開示教導他,要以感激賞識的態度來鼓勵人民。」阿難說。「他學到了要鼓勵每個人發展正向品質,以此來領導人民—— 而不是用抑止負向的方式。」   這三位阿羅漢與僧伽結集會議的其他成員會合,一起走向布施涼亭,善生童子與他的四位童年好友已經等著向他們打招呼了。   阿難開始說:「善生童子老朋友,再看到你真好,一切如故。」善生童子馬上在阿難面前跪下,尊敬地碰觸他的足部。他的朋友們也行禮如儀。   當他們站起來,臉上都充滿笑容。年長的比丘們都注意到這五位正值黃金歲月的瀟灑居士,那清爽又健康的風度。他們每一個人都散發出鮮活與純淨的品質,顯示出他們是依教奉行五戒與禪修的。   「長老尊者們,今天容許我們服侍你們,這是我們極大的榮幸。」山加亞對年長比丘們說。   「由於你們尊行佛陀給你們的教誨,佛教也以你們為榮。」大迦葉尊者回應。「五年前見過你們到現在,你們似乎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麼年輕且活力十足。」   「長老尊者,我們的快樂要歸功於佛陀的教導,我們互相支持以達到最高的美善—— 佛陀當年教導我們時,我們還是年輕任性的搗蛋鬼。」善生童子回答說。   這些四十多歲的男人護送崇高的長者到他們的座位,要確保他們坐得舒適。當所有阿羅漢都坐好後,大迦葉尊者開始唱誦,整個布施涼亭充滿了甜美的震動聲,足與主人輕爽、正向的態度相媲美。   這五位朋友的妻子與孩子們也都加入布施供養的行列,一起幫助服侍他們所尊敬的客人。阿羅漢們快樂地回敬這一大群人開懷的笑臉,他們很親切地把食物分送到客人的芭蕉葉盤子裡。   布施供養結束後,大迦葉尊者站起來,對大會宣布:「善生童子與他的朋友下午稍後,會加入附屬結集小組,一起來回憶佛陀的生命故事。我們希望能把著名的《長部教授希迦羅越經》(Sigalovada Sutta)(2)的實際脈絡加入紀錄中。這部經已經成為佛教徒家庭,能確保家人活出快樂、效率生活的範本。」   阿羅漢們站起來,回到大會廳,以進行下午的另一場背誦。   大約三點時,主席敲了銅鑼,當天的大會就此結束。大部分的阿羅漢或獨自、或三五成群走往森林去禪修或放鬆休息,一些人則回到洞穴房舍,進入深定直到第二天早晨。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開始散步到山坡邊的溫泉,善生童子與他的朋友已經安置好一個很大的頂篷,可以看到下面山谷的景色。   「毘舍佉的新精舍真的快建要好了。」阿那律對富樓那說,指著山谷旁的遼闊建築地點。「以他們現在的速度,看來有可能在幾個星期內就完成了。」   「我知道大樓左邊會有常住比丘的寮房。」富樓那回應說。「我聽說可以供近一千位比丘居住。」   「有人告訴我,大樓右邊的新大會廳是專門做為禪修教學之用。」阿那律發表意見說。   阿難走到兩位阿羅漢旁:「毘舍佉傳話給我,在結集大會結束前,她要再出席一次。她已經提出特別請求,並已得到同意。當我們複習《長部大般涅槃經》時(Parinibhana Sutta)她要出席。她仍然無法適應佛陀寂滅的事實。」   兩位阿羅漢點頭同意,富樓那說:「到那時候,也許她的新精舍已經落成了,我們都可以參加奉獻典禮,那也許可以令她振奮起來。」   阿難微笑說:「也許她就可以再度又唱又跳的了。」三位長老比丘笑了起來,想起幾年前她奉獻第一座精舍時的快樂神情。   大迦葉尊者走進大頂篷裡面,說:「長老尊者們,請隨意舒適安坐,我想我們的會議現在可以開始了。」   比丘們就座在已墊高的木質講台、藍紅相間的大型地毯上,可以眺望其中一個溫泉;善生童子與他的朋友面對他們坐著。   「好吧,善生童子,告訴我們你是怎麼認識佛陀的。」主席請求說。   善生童子以跏趺坐,坐在大迦葉尊者的正對面,他調了調姿勢,一邊溫暖地微笑,一邊回想著將近二十年前那神聖的時刻:「我是兩個富有商人家族的孩子,我的父母竭盡所能要把我教育成方方正正的人。他們盡可能給我各種優渥的生活條件,不幸的是,我並未真正感謝他們。我是那種可以叫做『自由主義』的人,我有自己的想法,意思是誰的話都不聽,完全無可救藥。我那美善的父母都是佛陀的在家弟子,但是,不論他們多麼努力,我就是不願去見佛陀。」   善生童子暫停片刻,低下頭,悄悄地拭去眼淚。「現在,我但願可以更早些聽他們的話,去精舍聆聽開示。假如我更早些學到有關交朋友的功課,就可以省掉大家很多不必要的煩惱。」   「善生童子,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優婆離問,一面移動著手肘,一面認真傾聽善生童子的故事。   「你看見與我一起在這裡的四個朋友嗎?他們都和我一樣,是王舍城富商的兒子。我們都是被父母大方供給的好日子寵壞的孩子。很遺憾我們利用他們的財富與社會地位,放縱滿足各種感官渴求。對家庭一點都沒有責任感。」   山加亞出聲說:「善生童子說的只是輕描淡寫了。我們在十三歲時開始喝酒,第一次召妓是隔一年,好賭則是接著的一年。我們的生涯計劃就是浪費時間。我們從不對任何人或任何事認真當一回事。我們所能想得到的,就只是及時、不顧後果的享樂。」   「你是我們的頭目,善生童子,是你把我們帶上這條路的。幸運的是,也是你在遇到佛陀之後,把我們帶回頭的,」低力普微笑地說。   「說句對善生童子公平的話,你們三個人必須承認,其實我們都是自願參加他所有的狂亂冒險。」阿奴普補充著說「我們很幸運,那天早晨佛陀發現了他。假如不是這樣,今天我們根本連活著都不可能。」   波拉帝普說:「我們都已瀕臨被父母趕出家門。以我的情形,我的父母親已經受夠了我晚上不回家、浪費錢去賭博、而且不願配合家庭規範。善生童子遇到佛陀的前一天,我正好得到最後的警告。」   有好一陣子沒有人出聲說話,只有那十呎外溫泉的汨汨水流聲若隱若現。五個男人都垂著頭,看著他們坐墊上各種顏色的長絨毛。   「因此,長老尊者們,」善生童子開始說:「這就是我們遇到佛陀時的生活狀況。我父親的過世,讓我傷心收斂了一陣子,但不久後,我就又回復老樣子—— 精力旺盛、蓄勢待發。我必須承認,是我以壞行為大大影響了朋友,為此我深感抱歉。」   「你父親的過世對你有很大的影響嗎?」摩訶迦旃延問。   「那真是很震憾的,長老尊者。」善生童子嚴肅地回答。「他的過世很突然—— 是我們都沒有預期到的,有一天他從倉庫回來,說自己有些頭痛。他上床休息,母親去請了醫生。第二天早晨,他就過世了。」   「我的瞭解是,他在臨終前,教導你一些事情。」巴帝耶說。   「他要我從那天開始,每天在黎明時分向六方祭拜。他知道我對佛陀、佛法、與任何宗教都一無所知,因此,他教我要尊重各方的神。其實我對他所說的各種神,也是一無所知—— 也不在乎。我想他說這些只是想要讓我覺醒過來,對某些事物能懷有敬意—— 至少在我遇到佛陀之前。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他有信心有一天我終會成為佛陀的弟子。我知道那是他的臨終願望;這是我母親後來告訴我的。」   「因此,你是怎麼祭拜這六方神的呢?」巴庫拉問。   「在父親驟逝的震憾過後,不久我又掉回老習慣。」善生童子開始說。「我剛剛才告訴過你們我那一文不值的生活方式,就是我每晚在外面喝酒、賭博、玩女人、街頭遊蕩、與在座這些朋友狂飲等等。   「如你們所知的,在我們社會習俗裡,任何人都不能忽視臨終父親的最後教導。所以,我命令僕人每天早晨把我從床上拉起來,澆一桶冷水在我身上,然後我就去到離家不遠的城牆外,向六方鞠躬。我從孩提時就看過婆羅門這麼做,所以我就模仿他們—— 完全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麼,只知道是在服從父親臨終的最後命令。」   「也許你父親是以為,修習瑜珈、向太陽行禮等至少可以讓你運動到身體。」總是以健康角度看事情的巴庫拉說。   「那也可能是部分的理由—— 因為他的習慣是每天從禪修與瑜珈坐姿開始。」善生童子同意地說。   「所以你是怎麼遇見佛陀的?」摩訶迦旃延問。   「有一天早晨,我站在城牆外的某個地方,僕人把我浸入水中而全身濕答答的。佛陀在托缽乞食的途中向我走來。起先,我並未覺察到他的出現,然後我聽到聲音說:『年輕在家人,早晨早起,從王舍城來,穿著濕衣服,頭髮也濕了。為何雙手合掌向著各種方向祭拜,像是東方、南方、西方、北方、上方、下方呢?』   「透過早晨朦朧的薄霧,我仰視著他,剎那間,我啞口無言,他的靈氣令我驚奇不已;他神聖的身體散發出相當於上升太陽的光芒。有好一陣子我呆呆瞪著他那容光煥發的身軀,一面試著讓自己回過神來。我感覺有一種愛的能量籠罩著我,使我沈靜且安心。我從未見過有人的外型如此優雅與完美;感恩情懷從他的每一隻手指間流露出來。他的眼神有發光的慈悲,他那淡淡的微笑告訴我,他對我瞭如指掌。」善生童子說。   「你的回答是什麼呢?」阿那律問。   「我告訴他,我正在向六方祭拜,這是我父親臨終前最後的命令。」善生童子回答。   「他說:『年輕的在家人,在正道的教導裡,六個方向不是要用這種方式來祭拜的。』   『長老尊者,那麼在正道教導中,六個方向是要怎麼樣祭拜呢?請世尊教我適當的方法。』   「佛陀說:『在這種情況下,年輕的在家人,注意聽而且要記在腦海中,我將會教你。』在那時刻,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告訴我的,會完全逆轉我那可悲的生活。」善生童子說:「這個時候,已經有相當多的群眾圍繞著我們。他那聖潔的外表吸引了城裡一些早起的人,而我的僕人也已經跑回家告訴我母親,佛陀正在對我說話。我把我的斗篷舖在一塊大岩石上,請佛陀坐上去,而我就坐在他前面的地上。」   「你的母親馬上就來了,可不是?」斯伯卡問。   「不再年輕的她其實是一路跑過來我與佛陀坐著的地方。」善生童子回答道。「她走近我,但是佛陀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靠近了。她就往後站,和其他人一起聆聽佛陀開示。我當時真不知該如何對待那整個場面。」   「他如何開始解說?」富樓那問。   「他這麼開始說的:   『年輕的在家人,正道的弟子會戒絕四種染污的行動,即殺、盜、淫與妄語,智者從不稱讚它們。   『他不做由四種因素所唆使的惡行,即偏袒、生氣、對是或非的無明、還有害怕。正道的弟子不會被這四個因素所誤導而迷路,……因此他不會有惡行。   『他不會放縱在六種習慣上而造成浪費錢財,即,在麻醉品上而造成酒醉與疏忽;不適當時間在街上閒逛;時常出入表演與娛樂場所而造成品德低劣;結交壞友伴;好賭;以及習慣性怠惰。   『因此,他順著六個方向,避免了這十四種惡行,走向在兩個世界成功之路。他已完成了這個世界與下一個世界的任務。在死亡且屍體分解後,會再出生於快樂的天人世界。』」   「佛陀的話讓我當場完全沈靜下來。我審視著自己的生活,發現我曾放縱在所有這十四種惡行中。坦白地說,我感覺無地自容、無言以對。」善生童子說。   「根據現在很出名的這部經,佛陀接著又詳述了造成浪費財富的六種方式。」巴庫拉提出意見。   「是的,他是這麼做了。」善生童子說。「首先,他解釋放縱於麻醉品的六種邪惡後果,那是會造成酒醉與疏忽,且不可避免地會在這一生喪失財富。這六種是:易於與人造成爭吵;易於身體不適與生病;喪失善名與美譽;不當暴露身體;與傷害智力。   「他接著解釋於不適當時間,在街上閒逛的六種邪惡後果。這樣做會造成此人無人防護;子女與妻子無人防護;財產是無人防護;隨時被懷疑犯罪與作惡;易於受到不實指控;且要面對很多麻煩。   「接著,他解釋時常出入於表演與娛樂場所而造成低劣品德的六種邪惡後果。這樣會造成習慣性詢問那裡可以跳舞?那裡可以唱歌聽音樂?那裡可以吟詩誦詞?那裡可以玩鐃鈸樂器,那裡可以打鼓?」   巴帝耶嗝嗝發笑,說:「換句話說:『那裡有活動?』」   善生童子和他的朋友們點頭表示認可他的說法。   「我想我們應當要說清楚的是,佛陀並不是指責一般的跳舞、音樂、戲劇表演。」富樓那插話說:「他所指的是沈溺於不健全與導致痛苦的娛樂。」   「謝謝你的澄清。」大迦葉尊者說。「善生童子,請繼續。」   「佛陀解釋賭博的六種邪惡後果時,我感覺極為愧疚,曾浪費了這麼多家裡的金錢。這六種是:嬴家會招致敵意;輸家因賠錢而沮喪;真的有損此生;在法庭中,說話不被採信;被朋友、同伴鄙視;婚姻或事業中不受歡迎。」   善生童子反思著賭博與這六種邪惡後果,對他一生的衝擊,他垂著頭陷在自責後悔的情緒中。   不久後,善生童子又繼續說:「佛陀解釋壞友伴的六種邪惡後果。」善生童子帶著溫暖微笑看著他的四個朋友,他們以慈悲與了解回看著他。「佛陀說:『一個人如果交往對象只有賭徒、放蕩玩樂者、醉鬼、騙子、詐騙者、與好鬥殘暴的人,他這一生與下一生都會痛苦不堪。」   「接著,佛陀解釋習慣性怠惰的六種邪惡後果,使我瞭解我這二十幾年來,是一無所成的。我的特權與優勢地位只有使我瘋狂。這六種是:『他不去工作,卻說天氣太冷了;他不去工作,卻說天氣太熱了;他不去工作,卻說回來太晚了;他不去工作,卻說早上出門太早了;他不去工作,卻說他太餓了;他不去工作,卻說他吃太飽了。』佛陀又說:『由於他只會用這種沒有說服力的藉口,很多責任都沒有完成,沒有新賺的財富,只會浪費消耗他既有的財富。』   「然後,佛陀告訴我所有關於壞朋友的情形。他為我好而說了這些詩文—— 我相信對未來的所有商人都是有益的: 『有酒肉朋友,有只有在你面前時才是朋友的朋友,這些都不是真正的朋友。在危機時證明是同志(患難見真情)的朋友。這才是真正的朋友。』 『睡到日中、通姦、招惹敵人、從事無益活動、交往邪惡朋友、極端吝嗇:這六種可以毀滅一個人。』 『一個人有壞朋友、壞友伴、臣服於壞的方法、活在壞的圈圈裡,他在這一生與下一生都會朝向毀滅之路。』 『擲骰賭博,玩女人、喝酒、跳舞、唱歌,白天睡大覺、在不適當時間閒逛,與壞朋友為伴,吝嗇:這六種會造成一個人的毀滅。』 「他告訴我: 『擲骰賭博,放縱喝酒,與別的男人的至愛女人有不軌行為,追求卑鄙、智者迴避的女人:這種人的名聲與下場就像缺損的半月,很快就會褪色暗淡的。』 『潦倒的酒鬼因口渴經常出入於酒舖。就像石頭會沉入水底,這種人會沈浸在債務中,很快就會被親戚聲明否認與拒絕關係。』 『習慣白天睡覺,晚上放縱於非道德娛樂的人,這種人總是喝醉、放蕩墮落、且無法處理家務。』 『總是嫌太熱、太冷、太晚,一事無成的年青人,機會與運氣都溜走了。』 『但是對於將冷熱視為與一根小草一樣不足為意、而且對事務盡責的人,幸福與進步繁榮是不會衰退的。』」   善生童子暫停一下,低下頭深深沈思。   大迦葉尊者說:「我猜佛陀那天早晨真的給了你很多值得思考的話語,可不是?」   「長老尊者,他確實是如此,他那強而有威力的話語確實令我天旋地轉,我嘗試全部吸收進去。在這位完美的人面前,我羞恥地把臉遮起來。我感覺自己浪費了一切,根本無法重新開始。」善生童子極為憂傷地說。「我也明白,我把最要好的四個朋友都拖下水了。」   山加亞提高聲音說:「你真的沒有大力拖我們,善生童子。我們是自願加入你的生活,很快樂地接受你的方式。」   「這個我們已經提過很多次了,善生童子。」帝力普補充說。「你完全不必有罪惡感。我們那個時候都已成年,而且是假朋友。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一直到那天早上,你把所有佛陀對你的教導都教給我們。」   「說到假朋友,在那重要的一天,佛陀的下一個主題談的正是這個。」善生童子開始說。「佛陀說:   『年輕的在家人,這四種就是假朋友卻偽裝為真朋友:   『只會受不會給的、只會說不會做的、只會恭維的、會帶來財富損失的朋友—— 智者應當知道這四種是假朋友,遠遠地就要避開。』   「接著佛陀說:『年輕的在家人,這四種應當被認為是真朋友:   『會幫助你的、能同甘共苦的、能給你美善諮詢的、瞭解與同情你的朋友—— 智者應當知道這四種是真心的朋友,要虔誠珍愛,就像母親珍愛她親生的骨肉。   『有美德的智者,如火焰般閃閃發光。   『有錢人以無害方式獲得財富,就像蜜蜂採蜜而不會傷及花朵,一點一點的增加,就像蟻冢的堆積。   『以這種方式獲得財富且有能力成家的年輕人,應該把財富分為四部分:   『他應該花用與享用一分,應該以兩分來經營事業;而第四分保存做為緊急之用。』」   「佛陀以很多有用的例子,對假朋友與真朋友詳加闡明。同一天稍晚時,我召集今天與我一起在此的四位朋友,把佛陀教我的都告訴他們。」善生童子說。   阿奴普說:「這一天我們真正成了朋友,我們訂立了一個改變契約。」   「我們決心成為彼此的真心朋友,從那天以來,我們一直都維持這種關係。」波拉帝普加入說。   「我選擇放棄不健全的生活方式,不再賭博、怠惰、玩女人、與喝酒。我們四個人在當晚就去尋求佛陀,請問他我們是否可以成為他的在家弟子。」山加亞說。   阿難看著附屬結集小組的其他成員,說:「佛陀有辦法感動想要教導的任何人,從來不會失手—— 就像善生童子的案例。他知道善生童子改變的時機已經成熟,也知道他的話語已經在那幾個虛假朋友身上起了作用,他預見今天與善生童子一起來的虛假朋友,將會成為真心的朋友。」   「看看他們現在的樣子!」巴庫拉帶著燦爛的笑容說。「他們看起來就像青少年一樣的健康,因採用了健全的生活方式,已從不健全習慣的負面後果徹底翻轉了過來。」   「有沒有注意到,他們不只是生理健全而已。」巴帝耶說:「就連他們的心智心念也變得健全了。從他們的外表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已經盡最大努力在修行佛法,並與他們美麗的家人分享。在今天的布施供養儀式上,就可以看到這個成果,他們的侍奉表現得極為優雅。他們的臉上看得見他們清淨的心地;身上所散發出的清淨靈氣,反映出他們生活中的美德。」   「現在就告訴我們,佛陀有關六個方向的教導。」大迦葉尊者說。   善生童子這麼開始說:「佛陀在告訴我有關真心朋友的教導之後,他說:   『年輕的在家人,正道的弟子要怎樣執行這六個方向呢?年輕的在家人,這六方應當如是了知:父母親應當被看做是東方,老師是南方,妻子與子女是西方,朋友與同事是北方,僕人與僱員是下方,宗教師是上方。』   「佛陀的解說,沒有包含如何與這六群人互惠對應嗎?」   富樓那說。   「有的,長老尊者,我會把對雙方互惠關係的教導分享出來。首先師尊說到如何對待父母親:   『子女當以這五種方式來敬奉東方的父母親:我的父母親支持我,因此我要以支持回敬他們;我要以他們的利益而處理一切;我要保持家庭的榮耀與傳統;我要使自己不辱於他們的傳承,此外,我要代表已往生的父母親而供養缽食。   『年輕的在家人,父母親當以這種方式照顧子女:他們戒絕子女做壞事;他們鼓勵子女行善;他們為子女引介適當友伴;他們適時把財產交給子女繼承。』   阿難說:「佛陀選擇東方為父母親,似乎是因為太陽從東方升起。太陽的升起象徵著生命來自父母親,是一種新的開始,傳遞舊工具、舊生活方式、還有傳統給新出生的兒子與女兒。」   對阿難的譬喻,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們以微笑表示賞識,善生童子與他的四位真心朋友也是一樣。   「接著佛陀說。」善生童子開始說:   『年輕的在家人,學生當以這五種方式敬奉南方的老師:要從座位起立,向老師致意與敬禮;照顧侍候老師;注意傾聽老師的話;為老師提供個人所需;以恭敬注意力學習與接受老師的教導。   『年輕的在家人,老師以這五種方式照顧學生:對學生所當教導的,他優良地教導;對學生所當學習的,他認真地教學;他在藝術與科學各方面,訓練學生;他把學生託給他的朋友與同事照料;他在各方面保護學生。」   阿那律轉身問阿難:「你對老師所代表的南方,有什麼譬喻嗎?」   「我一直都認為,佛陀把老師比喻為右手,在我們的社會,右手是我們都要伸出來打招呼、接拿東西、甚至於吃東西。老師是學生訓練過程的右手,而這些訓練則轉成為他一生的右手。另一種看法是,假如你站在一個圓圈的中心,面對在東方的父母親,南方就正好在右手。「非常好的推理,長老尊者。」大迦葉尊者說。「善生童子,請繼續。」「佛陀接著說:   『年輕的在家人,丈夫以這五種方式照料在西方的妻子:要殷勤對她,並以親密言詞對她說話;對她表示尊敬而不會貶低她;忠實於她;對家務事給她控制權與威權;提供她衣物與裝飾品。   『年輕的在家人,妻子以這五種方式照料丈夫:她得體地履行各種責任;她對待雙方的朋友和親屬親切又慷慨;忠貞於丈夫;她善巧與勤勉地執行所有任務;她成功地管理所交給她的收入。』」   沒有人問他,阿難就自動地說:「佛陀以西方為象徵,是因為每天結束時,日落於西方。理想上,夫妻要相守一直到他們生命的結束,死亡才使他們分開。」   「我們每個人這門功課都做得很好。」阿奴普說:「從那天到現在,我們從未不忠於妻子。」   「說到妻子。」帝力普插進來說:「一直到那個時候,妻子生日時我連一朵花都未曾給過她。你可以想像我未善待她,她有多麼不安、不快樂。自從佛陀對善生童子開示後,我每年都記得送她珠寶與絲綢。今天稍早你們見過她,她是多麼快樂啊。」阿羅漢們微笑,點頭贊同帝力普對他妻子的愛心。   「佛陀接著解說,出身良好家庭的人,應以這五種方式照料北方的朋友與同事。」善生童子開始說。「佛陀說他應慷慨地給予;說話時要愉悅有禮貌;要幫助人;待人如己;說話真實並信守承諾。」   『年輕的在家人,朋友與同事當以這五種方式照顧他做為回報:他們要保護酒醉或暫時心理上損傷的朋友;當他酒醉或受傷時,他們守護他的財產;當他有困難時,他們成為庇護者;當他有困難時,他們不會遺棄他;只要能力所及,他們甚至幫助他的子孫。』   「佛陀把朋友與同事比喻為北方,是因為羅盤針都是指向北方的。」阿難說:「我相信佛陀感覺真心朋友是從不會搖擺不定的—— 在需要時,他們總是在那兒互相給予支持,在各種情況下為他們指出正確道路。」   「那天,當我們立下約定,要互相幫助走在正道上時,阿難尊者,我自己就想到羅盤針的比喻,我對我的朋友提到這點。」帝力普說:「我非常高興,你和我有著相同的想法。」   阿難對著進步向上的在家人微笑,並說:「因此,北方代表忠誠的品質,你和你的朋友們已用行動證明了你們言行一致。你們已展現了對彼此的忠誠,與你們對守戒與遵行佛法的忠誠。」帝力普對四位朋友微笑,對阿羅漢們來說,他們對忠誠的約定是安全的,是不會遭破壞的。   「佛陀接著解說當如何照料在下方的僕人與雇員:   『用這五種方式:根據能力與體力而分配工作;給他們食物與酬勞;生病時要照顧他們;對待他們就像他自己的家人對待他們一樣;不定時准許他們離開休假。   『年輕的在家人,僕人與雇員當以這五種方式照料他們的雇主:他們在他面前要起立;他們在他之後才去睡覺;他們只拿取所給予的;他們認真執行責任;他們維護他的好名與聲望。』」   阿難說:「我相信佛陀用下方、地球或地上做為僕人與雇員的象徵,是因為它代表我們在地球上的活動與所從事的職業。沒有地球,我們什麼也不能做。地球帶來食物、庇護所、衣物、以及各種各樣的物質財富。」   「我們大部分的人都有農地。」波拉帝普加進來說:「我們依賴雇員來照顧大自然所給予我們的。所有來自物質範圍的都來自大地,我依賴雇用的人來經營土地所帶來的祝福。我們五個朋友都瞭解這個原則,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從來雇人都不會有困難。每個人都知道我們照顧我們的雇員比任何其他人都要好。我們的員工就像我們自己的家人,就這方面而言,我們很珍惜他們。」   善生童子對他的朋友微笑,說:「在遇到佛陀關鍵性的那一天以前,我根本從未注意家裡的僕人與雇員。我拿取他們所提供的,彷彿是理當如此,我靠他們勞力的結果為生活,因為我以為這是我天生的權利。我在佛陀的開示之後,才學習到雇主與員工實際上是一個團隊,彼此缺一不可;我們必須彼此依賴,以獲取生存與利益。」   「現在,善生童子請告訴我們最後一個方向—— 上方。」大迦葉尊者請求。   「佛陀說:   『年輕的在家人,出身良好家庭的人,當以這五種方式敬奉在上方的宗教師:以愛與仁慈的行為;以愛與仁慈的言語;以愛與仁慈的思想;為他們保持房舍開放;供應他們物質所需與托缽食物。』   『年輕的在家人,宗教師以這種方式帶給你們利益:他們使你戒絕於邪惡;他們激勵你做善事;他們以愛與仁慈保護你;他們教導你從未聽說過的深度事物;他們解說與澄清你所曾聽說過的深度事物;他們指示你邁向天界之道路。』」   「上方就是天空,或天堂以上。」阿難開始說。「它也是太陽的方向,地球上所有生命的來源。佛陀總是規勸我們要『往上看』,奮力追求心靈智慧與瞭解的高度。宗教的老師以天空做為代表,是因為我們都被教導要仰望他們以得到輔導。他們是宇宙知識的擁有者,沒有他們,我們就無法出離地球的俗務,而達到涅槃,或宇宙的完美境界,就像佛陀自己的現身示範。」   「說得好,長老尊者。」大迦葉尊者說。「佛陀強調metta(慈心),即愛與仁慈,也是一個值得一提的重要元素。愛與仁慈是驅動宇宙的能量。當我們要處理來自所有六方的伙伴時,有了它就能暢通無礙。」   「從那天開始,我對佛陀與他的僧團,就抱持了完全嶄新的觀點。」阿力普說。「我們五個人從此每天都會供養僧團的成員,我們都會在忙碌的行程中,預留時間向比丘學習佛法與禪修。」   「容許我,」善生童子說:「引用佛陀在傳授給我所有這些資訊之後所說的經文。我或許要加一句,在佛陀朗誦這些語句之後,我向他跪拜頂禮,請求成為終生的在家弟子。」   「在佛陀接納他之後,善生童子馬上跑來分享這個改變了我們整個生活的好消息。」阿奴普面帶笑容地說。   「請繼續,善生童子。」主席露出微笑地說。   善生童子閉上眼睛,準備要朗誦。阿難以高度讚美看著這位有智慧的在家人,因為事實上,他自己已背誦過這個重要神聖的經文—— 其中很多都已經引用過。   『父親與母親是東方;老師是南方;妻子與子女是西方;朋友與同事是北方。   『僕人與雇員是下方;宗教師是上方;良好家庭的人,身為一家之主,當禮拜這六個方向。   『不論是誰,在禮拜這六方時,是善巧與有智慧的,充滿了美德的,就是溫和機智敏銳、柔順、謙卑的人,能獲得名聲與追隨者。   『不論是誰,精力充沛、不好逸惡勞、困厄時不為所動、經常受雇以求謀生、天生具有聰明善巧,能獲得名聲與追隨者。   『不論是誰,是仁厚的、尋求並結交善友、瞭解施主說的話、不會吝嗇或妒忌、以有益的諮詢與合理的勸誡來領導與輔導的人,能獲得名聲與追隨者。   『仁厚慈善的修行有這幾種,就是布施與慈善工作、愉悅的話語、對別人有幫助、依案例需要像對待自己一樣公正處理一切事務;在這個世界上,這四種仁厚慈善的修行實踐,就像一部移動馬車的車軸。   『假如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這些仁厚慈善的修行實踐,母親就得不到子女的榮耀與尊敬;父親就得不到子女的榮耀與尊敬。   『因為智者會在生活的每一個細節實踐這四種仁厚慈善的行為,他們因而達到顯赫的名聲,並獲得稱讚與崇拜。』」   在頂篷內的阿羅漢們,由於善生童子顯然順從佛陀的智慧勸誡,對他發出賞識的微笑。他們看得出來他已經把師尊的啟示深植在心中。   在這回的討論中,一直都安靜不語的優婆離說:「這部經可以叫做『居士的修行指南』,在單一的開示中,佛陀為創造在家人的快樂幸福生活,設訂了一些建議,如此他們就能獲得美德生活的果實。」   「優婆離尊者,那是非常真實的。」大迦葉尊者說。「善生童子,你的轉化,引導了你這四個朋友的轉化,而他們的轉化又引導他們的家人,以及無數他們影響所及的人。」   「不要忘了告訴我們你親愛母親的事。」富樓那心照不宣地說。   「是的,我那美妙無比的母親,在一聽到這次開示後,馬上就證得須陀洹果,而且請求佛陀授戒成為比丘尼。」   阿難說:「她成為眾人所知的『善生童子的比丘尼母親』。我跟她很熟,這次結集會議中有很多人也都認識她。她對佛法極有信心,為正知洞見而禪修,終於證得了阿羅漢果。師尊宣稱她是『說服力第一的比丘尼』。」(3)   「在她的有生之年,對佛法做出了珍貴無比的貢獻。」摩訶迦旃延說。「我們知道,她去年才涅槃。你一定為她還在失落感受中。」   「她與我父親永遠活在我心中,長老尊者。我知道我現在所過的生活,是他們一直希望的。當時我一直做不到,我永遠都感恩他們的耐心與包容。」善生童子在極為感傷中回答。   主席說:「太陽現在正要下山;這是你們五位回到妻子與家人身邊的時候了。今天你們對佛陀生命回憶錄的貢獻,是無法估量的,我們為此獻上真誠的感激。你們的生命故事將可讓未來世代的在家人暸解依教奉行的好處。你們所創造的快樂、旺盛與健康的生命,就是佛陀偉大智慧的見證。」   善生童子與他的朋友從地毯站起來,走近八位令人尊敬的阿羅漢所坐著的講台。他們一個接一個拜倒在地上接受阿羅漢們默默的祝福。   當這五位朋友站起來的時候,他們臉上閃爍著亮光,他們眼中有著感激的眼淚,反映出佛陀超越時間性的開示,已經永遠改變了他們的生命。當他們從大頂篷裡面走出來時,四下唯一可聽見的就是附近溫泉的汩汩水聲。   在聽到善生童子、山加亞、阿奴普、低力普、波拉帝普在下面道路的腳步聲之後,大迦葉尊者說:「這五位善良的在家人,在他們壯年的時候,得到了重生的機會,感恩佛陀的介入。還有多少人靠著聽到了佛陀神聖的話語,就能有相同的成就?」   其他阿羅漢點頭表示同意,也都接續站了起來,離開這個愉快的頂篷。他們暫停下來觀看正在下山的太陽。他們同時一起默默地轉了一圈,向由六方所代表的團結象徵表示敬意。    第29章 弘法利生行   阿難與大迦葉尊者並肩坐在海角邊緣的大圓石上,眺望在威巴瑞山丘下繁茂的翠綠山谷。太陽正要升起,東邊的天空有一條深色藍光。兩位阿羅漢緊緊裹在僧袍外套裡,以抵擋早晨的涼意。他們正好看到一顆星星閃過天空。阿難指向它,大迦葉尊者微笑了。   「我的朋友,到目前為止,結集會議一直都是很成功的。由於你組織了這個會議,過去、現在、未來的佛陀教導,都應感激你這份永垂不朽的恩情。」阿難說。「要不是你努力地把我們集合在一起,用編碼化系統把佛法保存下來,佛法有可能像流星一樣,很快就褪色消失了。」   「有這麼眾多比丘、比丘尼,畢其一生赤足走在印度各地,教導佛法給任何想要聆聽的人,我實在無法眼睜睜讓佛法就此衰落。」主席回應。「早期僧團中的朋友們就像佛陀一樣已經往生。年輕一輩的、尚未得到授戒的、或尚未出生的,他們須要在佛法上有紮實的基礎,才能行腳於世界各地弘揚佛陀的意旨。」   「我可以確定他們會像我們一樣到處行腳。佛陀把我們叫做天鵝:有冒險遠遊能力的簡樸平常之鳥。」阿難說。   「佛陀把在家人叫做孔雀:受到華麗尾巴所拖累而無法展翅翱翔的美艷之鳥。」大迦葉尊者補充著說。   兩位阿羅漢為這個鳥類的譬喻暗自發笑,站起來開始走向大會廳。   「每當我想到我們已經成為這樣的雲遊者,我就會覺得驚奇美妙。我們曾經是這麼安逸於一般在家人奢華、舒適的生活,如今過著這樣的雲遊生活是從來不曾想過的。」阿難笑笑地說。「四十多年以來,我實質上不曾有固定的家。我從來無法想像,我會變成像這個樣子,而卻又是這麼快樂。」   兩位長老比丘進入了大會廳,他們就座後,主席就開始虔誠的吟誦。吟誦完畢之後,阿難站起來,說:「今天,我要背誦一篇關於如何教導佛法的簡短開示,做為開場,是佛陀傳佈給我的。」   「有一回,世尊在憍賞彌城(Kosambi):   他說:   『要對別人教導佛法是不容易的。要教導佛法,自己應當設定五種標準,那五種? 『我會做有次第的開示。』 『我會做有充分推理的開示。』 『我會依動之以同感同情而說法。』 『我不會為了世俗利益而說法。』 『我不會對自己或別人轉彎抹角地說法。』 『佛法應當以這五種方式,教導別人。』」(1)   阿難持續背誦,一直到早上的休息時間為止。當阿難從講台下來時,大迦葉尊者走近他,說:『今晚我們聚會時,繼續以教導佛法為主題,我想會是個好主意。」   「我們又有相同的想法了,長老尊者。」阿難回應。「在佛陀四十五年的弘法期間,他調教了許多教導佛法的老師,他們像天鵝一般行旅各地,弘傳他的意旨。我想我們的佛陀生命故事裡,應當包含一些他的特殊指導,以及一些從事教導者的故事。」   兩位阿羅漢從大廳裡走出,來到一群城裡的虔誠居士正在提供冷飲的地方。   那天晚上在主席的洞穴房舍裡,九位阿羅漢再度聚會,繼續他們的討論。記憶比丘們已經準備好要接收他們的神聖信息。   「佛陀是怎麼決定誰應當或不應當去教導佛法呢?」大迦葉尊者問。   阿難回答道:「請容我引述一段很短的開示,這是佛陀針對『信息意旨』這個主題所說的。我想這有助於回答你的問題。   『比丘們,一位比丘賦予有這八種品質,就足以成為佛法意旨的傳遞者,是那八種呢?   『就此而言,一位比丘要具備自己是聆聽者,同時也能使他人成為聆聽者;是學習者也同時是教導者;是了知者也同時是闡述者;善於辨認墨守成規的從眾性或非墨守成規的非從眾性;不會陷入爭論中。   『比丘們,舍利弗天生賦有這些品質,他足以成為佛法意旨的傳遞者。   『他來到相當重要的結集會議,   對於師尊的話語意旨,   開示時不會動搖,   不會失敗,也不會有所隱藏,   說話時也不會懷疑,   被質問時從不會生氣動怒——   這樣的人,   足以成為佛法意旨的傳遞者。』(2)   巴帝耶說:「佛陀認為舍利弗天生具有這些品質,足以成為佛法意旨的傳遞者,是確切無誤的。假如佛教中有一百位比丘,能有他那樣的教學水準,那麼世界上的人就都已經變成佛教徒了。」   「長老尊者,如你所知的,佛陀從來沒有想要使這個世界完全變成佛教徒。」優婆離說。「他清楚明白事實上,這個世界是陷在各種不同的意見中,是完全無法定於一尊的。他從不告誡我們要嚐試去改變任何人的信仰。」   「你所說的是真實不虛的,優婆離。」巴帝耶回應。「我的意思是,假如有一百位比丘,能像舍利弗一樣,擁有熱情、佛法知見、與教學天份,這個世界就能由於追隨佛陀的教導,不再陷入痛苦煩惱。」優婆離對於這樣的澄清說明似乎是滿意的。   「我們已經把佛教的宣揚活動,叫做『弘法利生行』(Dhammaduta)。」富樓那說。「在這個結集會議中,除了少數的禪修阿羅漢,我們大部分都已經把生命投入在弘法利生行中。我們已經在這個土地上到處行旅,身上只有乞缽,竭盡所能弘揚佛陀教導中的真理。」   「從終年無休無止的旅程,我們已經瞭解佛法得以自然流傳,乃是經由佛陀僧團成員活生生的榜樣而來」阿那律補充說。「雖然曾有人質疑過僧團的價值,但是我們已經幫助過無數人的生命,相信我們的存在價值已經得到證明。」   阿難說:「有關於這個課題,佛陀曾經回覆一位叫做山加瑞瓦的婆羅門所提出的問題。假如你們容許我,我將簡要的引述如下的開示。」阿羅漢們沒有反對的聲音,於是阿難就開始引誦:   「這位婆羅門說:『我們是婆羅門,喬達摩師尊。我們自己奉獻犧牲,囑咐他人要奉獻犧牲,所以我們雙方都投入在功德的修行中;這種犧牲奉獻可以擴展到很多人。但是一位比丘,由家居生活走向苦修生活,他獨自馴服他自己。他獨自安頓他自己,只為他自己而證得了涅槃。假如是如此,那麼,他所投入的功德修行,只有一個人參與。』   「佛陀回答:『是的,婆羅門,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就你認為適當的而回答。現在,婆羅門,對於這點你會怎麼想:一位如來,一位阿羅漢,完全開悟著…,世尊,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他如此說:『來吧!這就是方法;這就是我所步行而來的道路,我現在要宣佈,我已直接知道並理解神聖生命的最高境界。來吧!你們也應當要如此修行,因此,經由你們自己的努力精進,你們也一樣,可以直接知道並理解神聖生命的最高境界,而安住在證悟中!』   「因此,這位老師示現佛法給眾人,而其他人也以那種方法修行。有成百上千,無數像這樣做的人。婆羅門,你的看法是什麼:既然是這樣,進入苦修生活的行動,是牽涉到僅僅一個人或很多人的功德修行?』   「這位婆羅門回答:『喬達摩師尊,既然是如此,進入苦修生活是一種可以擴展到很多人的功德修行。』」(3)   「這個開示展示佛陀的教導是要幫助這個世界的眾生,能做到一時一心一意。」摩訶迦旃延說。「長久性的改變是不能靠強迫的;只有靠運用慈悲的力量,以及靠啟發有意願聆聽者的心念心智。」   「佛陀對於告誡新進比丘,曾給我一次開示。」阿難說。「佛陀認為在他們外出從事弘法利生活動前,他們應當受到充分的訓練。他預見他們會經歷到很多挑戰,他希望不論面對什麼,他們都要有所準備。」   「為了作紀錄,你何不引述一下這段開示。」大迦葉尊者請求。   阿難開始述說。「佛陀告訴我:   『阿難,這些新進的比丘,最近剛剛要外出,剛剛學會佛法與戒律,應當要敦促他們安頓與建立……在五種事上,是那五件事呢?   『來,朋友們,要有美德,戒絕於不健全的行為,要有完美行為與風度,知道最微小的犯錯都是危險的,需要承受訓練規則使自己身體力行;   『來,朋友們,安住守護感官門戶,以正念為守衛,以有識別力的正念,以深受保護的心智心念,以維持正念的心智心念來守護它們;   『來,朋友們,不要多說多談,要在言談上設限;   『來,朋友們,要做個叢林居民。要避居於森林與林地的遙遠寄住所;   『來,朋友們,要有正確知見,要有正確觀點;   『那些比丘們,阿難,是新進者,是最近的外出者,剛剛學會了佛法與戒律,應當要敦促他們安頓與建立……在這五件事上。』」(4)   優婆離說:「這五點的勸誡已經證明,可以讓新進比丘建立在正確的道路上,並持續而始終不變。」   「有些人就是比別人幸運—— 像西瓦力(Sivalo)。」阿那律開始說。「雖然,他是特殊的例子,因為他在前世有大量的功德行為,這一世有豐足的福報,外出時從不要求任何東西。」   「還記得其他比丘們總是想要與他一同外出行旅嗎?」巴庫拉問。「只要西瓦力是小組中的一人,以缽乞食就從來不會缺少食物—— 不管他們走到那裡。」   「『缺少』這個字與西瓦力根本從來不會出現在同一個句子上。」巴帝耶微笑著說。「佛陀稱他是弟子中『豐足第一』,是極有原因的。」(5)   「行腳中的比丘們,很少會像西瓦力,一直都擁有愉悅的經驗。」斯伯卡補充說。「有數不清的艱困故事—— 有些甚至牽涉到死亡的威脅—— 這說明在弘法利生的路途中,僧團成員們必須承受的困境實在是太多了。」   富樓那說:「假如可以的話,我要與你們分享我最喜愛的故事中的一個。」阿羅漢們對著長老比丘微笑,鼓勵他說下去。   富樓那問:「你們有誰記得馬尼卡瑞庫魯扒加梯沙(Manikara Kulupaga Tissa)?」有三位阿羅漢點頭表示記得。   「在弘法利生的途中,梯沙尊者與一位金匠成為朋友。其他比丘外出乞食時,他被金匠朋友邀請去午餐,這位朋友湊巧是位王族的寶石金匠。當梯沙抵達午餐地點時,這位寶石匠正在切肉,他就請比丘坐在廚房的座位,這樣就可以聊天。在旁邊有隻寶石匠的獵鷹,高高棲息在一旁—— 以銳利的眼睛,可以俯視廚房的一舉一動。   「有位來自王宮的信差,送來一顆很大的寶石,是國王要求加工鑲嵌。金匠以染血的手接下了信差的寶石,把它放在廚房的桌子上。他切好肉後,用一塊布把寶石蓋起來,就離開廚房去洗手。   「金匠回到廚房時,掀開布,發現珍貴的寶石不見了。他問妻子,但她一無所知。金匠與妻子找遍整個房子,就是找不到。他回到廚房,很憤怒地對梯沙說:『你拿了放在這裡的寶石嗎?』   「比丘回答:『沒有,朋友,我沒有。』   「金匠對梯沙大叫大嚷,說:『幾分鐘前它還在這裡,它哪裡去了?除了你,沒有人待在這裡!』   「梯沙保持沈默,不說一句話。金匠為了保命非常恐懼,這顆珍貴寶石交給他照顧,假如遺失不見了,他是必死無疑的。有一片刻,他完全失去理智,他把比丘綁起來,用拳頭打他。他威脅梯沙如果不說出把寶石藏在哪裡,就要殺死他。   「可憐的比丘流了很多血,血液滴到他的肩膀,飢餓的獵鷹看到血,就把它吸掉了,這使得寶石金匠更加憤怒,就用拳頭打獵鷹,牠就掉到地上。   「金匠撿起這隻鳥,發現牠已經死了。梯沙就告訴他的朋友要檢查這隻鳥的肚子。金匠照做,就發現珍貴寶石了,顯然是被這隻鳥吞進肚子裡去了。   「比丘說:『我看到你的寵物鳥吞了寶石,但我保持不作聲,是擔心牠的生命。身為比丘,對於攸關生死的任何事件,都必須要保持沈默。』   「可憐的金匠真是哀傷不已,因為他不只傷害了這隻鳥,也傷害了比丘。他懇求梯沙原諒,並立即得到應允。」(6)   阿羅漢們靜靜地反思著這段剛剛聽到的回憶。「富樓那,謝謝你這段精彩的故事。我相信它會留傳久遠,成為在家人喜愛的故事。」大迦葉尊者發表意見說。   「我們不要忘記,佛陀他自己就花了四十五年講經說法弘法利生。只要不是雨季,他就不間斷的行腳。」斯伯卡說。   「他,也是要忍受各種困難—— 有時甚至是辱罵。」巴庫拉補充說。阿難說:「在所記錄的開示集中,我記得有一個故事,是像這樣。」   「如是我聞:有一回,世尊住在阿拉威(Alavi)國,在散布樹葉堆的牛跡路徑森林裡休息。那時,阿拉威國的哈塔卡(Hatthaka)王子散步經過那裡,而遇見了世尊,他說:   『長老尊者,世尊睡得可好?』   『是的,王子,我一直都睡得好。在全世界睡得好的人,我是其中的一個。』   『但是師尊,冬天的夜晚是很冷的,這個星期又下霜。地面上被牛蹄踐踏得變硬了,樹葉散布很薄,樹上的樹葉也很稀少;比丘的黃褐色僧袍薄薄的,而且吹著冷風。但是,世尊說睡得好,是世界上睡得好的人中的一個。」   『王子,現在關於這點,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依你認為適當的而回答。王子,對於這點你認為如何呢?   『假設有個在家人,住在有山牆的屋頂,裡面,外面都塗灰泥,來抵擋強風,門栓綁著,窗戶關著。在房內有一張靠椅,蓋著一條長羊毛的黑色毛毯,有一條白色羊毛的床罩……也有一具點燃的燈在那兒,有四個妻子喜樂地照顧他,你會怎麼想,王子:那個人睡得好或不好?或者你的意見是什麼?』   『他一定會睡得很好,師尊,他是世界上睡得好的人中的一個。』   『王子,你認為怎麼樣?或許由於這位在家人,在身體或心念心智上生起煩惱,有這些由色欲、瞋恨、與妄想的折磨所引起的煩惱,所以他會睡得不好?』   『那很有可能是這樣,師尊。』   『王子,這些色欲、瞋恨、與妄想,是這位在家人所受到的折磨,會引起他睡得不好的,都已被如來所拋棄,從根剷除,像已無毛的棕櫚樹殘幹;已被忘卻了,所以在未來,再也不會升起了。因此,王子,我一直都睡得好。』   『從內在熄滅一切煩惱的婆羅門,一直都快樂地睡得好;他不會渴求感官的慾望,不需要財產道具,心念心智冷靜。已切除所有執著的束帶,來自內心深處的關懷,安祥的人睡得快樂自在,達到心智心念的完美安祥。』」(7)   阿難背誦完畢這個開示,洞穴房舍的所有阿羅漢們,都喜樂地笑了。他們也是一直都睡得好。   「佛陀在戶外的寒冷中,睡在樹葉堆上,他從來不會抱怨。」巴帝耶開始說:「佛陀把困境轉為教導佛法的機會。這是『弘法利生行』的真正精神!」   「從睡在樹葉堆的故事,由此我想起另外一個較短的開示,是出自佛陀曾開示的《增支部長遊行經》(Dighacarik Sutta),假如我可以的話?」阿難問。   「當然可以,親愛的朋友,誰會阻止你呢?」大迦葉尊者開玩笑地說。   阿難禮貌地不加理會,就開始述說:「師尊說: 『比丘們,一個人把日子花用在野外雲遊,有五種好處,那五種呢? 『可以聽聞到以前不曾聽聞的; 『可以捨棄掉已聽聞過卻不需要的; 『可以成為再度所聽聞事物的專家; 『永遠不會為慢性疾病所打擊; 『可以永遠有朋友。』(8)   巴庫拉說:「身、心、靈的完美健康,是一個不斷移動經行的人的財產。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師尊所教導的完美範例。」   「也許你比起我們其他人更是如此。」巴帝耶說。「在這一百零五歲的一生中,你從來沒有一天生過病!」   「我剛剛背誦的簡短開示和下面這個很相配,」阿難說。   『比丘們,不長居一處有五種好處,哪五種?   『不會收集大量的個人物品財產;   『不會收集過量的藥品;   『不會有很多需要完成的責任、事情,或有任何擔心;   『可以不必常常與常住者、雲遊者、或兩者混合住在一起   或為同伴的在家人所嫌惡。   『可以離開一個地方時,就快樂地離開,也不會有遺憾。』」(9)   「從我的角度,這個開示的每一句話,都是完全正確真實的。」巴帝耶說。「這四十多年來,比丘必備的八個先決條件,是我所擁有的一切。再多我就沒有了,我唯一的責任是分享佛法,那是喜悅的;我從未用盡別人對我的歡迎,所以每次我回去,他們都高興看到我,由於我隨時活在當下,隨時我都是快樂的。這是一個崇高的生命!」他心開意解地微笑,表達在不斷移動的狀態中弘法利生的生活方式,帶給他多麼大的喜樂。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喜歡成為雲遊比丘。」摩訶迦旃延說。   「那是很真實的。」巴帝耶說。「只有某些類型的男人或女人,才會決定奉獻自己、在大地上雲遊,或去忍受各種各樣的困境,只為了分享佛法。不是每個人都是這塊料子。」   「你還記得蘇那卡塔嗎?」阿難問。「他一直無法證得完全開悟的正果,因此就離開了僧團,落得很痛苦、迷惑、與深深地失望。」洞穴房舍中的九位阿羅漢大部分在確認中搖頭,回想起這位來自毘舍離不快樂的比丘。   優婆離說:「我對他記得很清楚。他不喜歡依照戒律的規範生活,他常沈湎在奇蹟神通中。」   「阿難,你何不與我們分享他的故事,既然是由你提起他的名字的。」大迦葉尊者建議。   「我要從《長部波梨經》(Patika Sutta)來背誦。」阿難回應。「我總認為經文中的字眼比我自己的好,所以隨時只要我能,我比較喜歡採用經文。」   「那就開始吧!」大迦葉尊者說。「你是一個能把經文全部背起來的人。」對主席的說詞,阿羅漢們微微地笑了。   阿難開始背誦:   「……雲遊者巴加瓦哥塔說:『來吧,世尊,歡迎。終於,世尊專程來到這裡了。請坐下,師尊。』師尊坐在已備好的座位上,巴加瓦哥塔搬了張凳子在一旁坐下。然後,他說『師尊,幾天前,離車(Licchavi)的蘇那卡塔來我這裡,說:   『巴加瓦哥達,我已離開世尊,我已不再受到他的約束。』真的是這樣嗎?師尊?   『是真的,巴加瓦哥塔。幾天前,蘇那卡塔來我這裡,說:“師尊,我要離開世尊;我已不再受到師尊的約束。”   『因此,我對他說:“喔,蘇那卡塔,我曾對你說過:來吧,蘇那卡塔,要受到我的約束?”   『沒有,師尊。』蘇那卡塔回應。   『因此,蘇那卡塔,假如我沒有對你那樣說,而你沒有那樣對我說:你這個笨人,你在放棄誰、在放棄什麼呢?想一想,無知的人,你錯得多麼離譜。』   『喔,師尊,你沒有展現出任何神通。』   『我可曾對你說過,“來吧,受到我的約束,蘇那卡塔,我會變現神通給你看?”   『沒有,師尊。』蘇那卡塔回應。   『或者,你可曾對我說,“假如你變現神通給我看,我就願意受你的約束?”   『沒有,師尊。』   『那麼,蘇那卡塔,看來我並沒做過這種承諾,你也沒有開出這些條件。在這種情況下,你這個不智的人,你放棄了誰、放棄了什麼呢?……   『……我對你,我向你宣佈,蘇那卡塔,有那樣的人會說,“離車來的蘇那卡塔,由於無法在苦修的喬達摩下維持神聖的生活,由於做不到,他拋棄了訓練,回復到原來的生活。”而且,巴加瓦哥塔,相信我的話,蘇那卡塔離開了佛法與戒律,就像一個人注定要下地獄。』(10)   「阿難,謝謝你背誦這個開示。」阿那律說。「顯然佛陀知道怎麼變現神通,他卻不願意只為嬴得名聲與信眾而顯現它們。誠如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他也禁止我們變現神通—— 同樣的道理,沈迷於神通的比丘,在僧團中是無容身之處的。」   阿難說:「師尊常常說,他只在乎真正想要留在僧團的比丘留下來了,就是那些選擇實踐佛法的人。蘇那卡塔說得很清楚,佛法對他是不夠的,所以他選擇離開。如我們所知的,佛陀的策略方針是,從來不把某人強迫、或違背意願地留在僧團中。」   「我不是要換主題,但有趣的是,可以看到比丘們的氣質已逐漸演化成兩種基本類型:禪修者,與從事弘法利生活動的佛法學者。」富樓那說。「我很想知道,這種情形,是否會持續到未來,或者這只是僧伽演化的過渡時期。」   「只有時間能證明一切,親愛的朋友。」巴帝耶回應。   「這個主題使我想起來,有一個由摩訶康達(Mahacunda)所傳誦的一個開示。」阿難開始說。   「如是我聞,有一回,摩訶康達尊者到西提(Ceti)人的沙哈加提城。在那裡他對比丘們致詞:   『有些佛法專家只稱讚同是佛法專家的比丘,而不是那些禪修者。而有些禪修者,只稱讚同是禪修者的比丘,但不是佛法專家。因此,他們互相都不高興,他們不會為眾生的福祉與幸福而修行,不會為了眾生的好處,不會為了天人與人類的福祉與幸福而修行。   『因此,朋友們,你們應當如此自我訓練:“雖然我們自己是佛法專家,我們也會稱讚那些是禪修者的比丘”,為什麼呢?這種如此傑出的人是已經歷了不生不滅的涅槃,在世界上是很稀少的。   『其他的比丘們,也是應當如此自我訓練:“雖然我們自己是禪修者,我們也會稱讚那些是佛法專家的比丘”,為什麼呢?這些如此傑出的人,由於他們的智慧,能清楚理解困難的主題,在世界上是很稀少的。』」(11)   大迦葉尊者說:「我知道背誦是你的專長,長老尊者,今晚你引述了很多,那是很不尋常的。請容我引述一段簡短的詩文,是鼓勵比丘們要兩者兼顧—— 佛法與紮實的禪修。」   阿難微笑,友善地說:「當然可以,尊者主席,我無意以這麼多背誦內容來操控這個會議,請盡情背誦到你滿足為止。」   大迦葉尊者皺了一下眉毛,微笑對待朋友的評論,開始他的背誦: 『……以專精於佛法的比丘做為例子:開示、談話、偈文等等。他不會整天把時間只投入在專精於佛法,他不會忽略隱居修行,他致力於心念心智的內在安祥,他以智慧瞭解它更深入的意義。這樣的比丘真的是依佛法為生的人。』(12)   「我想依佛法為生的比丘的真正精神,是活在弘法利生活動的路上,且仍然保持禪修的人,一個精彩的例子是果決的富樓那尊者。不是你,是富樓那孟他尼布塔尊者(Venerable Punna Mantaniputta),是另外一位相同名字的人。」巴庫拉說,對他的尊者兄弟點頭。   「你何不告訴我們有關他的故事。」大迦葉尊者說,   「我不會假裝我有背誦的高超記憶,像我那可尊敬的同參一樣,但是我會盡力而為—— 假使必要的話,我會引用『相應部六處品』 (Salayatanavagga)。我和這位果決又專注的比丘很熟,我很高興他的故事會記錄在回憶錄裡。」巴庫拉以強健的聲音回答。其他的阿羅漢把注意力轉向他,他就開始說:   「富樓那尊者走近世尊,請求佛陀簡要地教導佛法給他,以使他可以前往分享給其他人。   『噢……富樓那,你要去那個國家呢?』   『長老尊者,有一個叫做蘇那瑞塔的國家,我會住在那兒。』   『富樓那,蘇那瑞塔的人野蠻又粗魯。假如他們虐待你與謾罵你,你會怎樣看待他們?』   『長老尊者,假如他們虐待與謾罵我,我會想,“這些蘇那瑞巴塔是優秀的,真的很優秀,因為他們沒有用拳頭打我”。』   『但是,富樓那,假如他們用拳頭打你,那麼,你會怎樣看待他們呢?』   『長老尊者,我還是會認為他們很優秀,因為他們沒有用泥塊打我。』   『但是,富樓那,假如他們用泥塊打你,你會怎樣看待他們呢?』   『長老尊者,我還是會認為他們很優秀,因為他們沒有用棍棒打我。』   『但是,富樓那,假如他們用棍棒打你,你會怎樣看待他們呢?』   『長老尊者,我還是會認為他們很優秀,因為他們沒有用刀子刺傷我。』   『但是富樓那,假如他們用刀子刺傷你,你會怎樣看待他們呢?』   『長老尊者,我還是會認為他們很優秀,因為他們沒有用利刀把我殺掉。』   『但是,富樓那,假如蘇那巴瑞塔人真的用利刀把你殺掉,你會怎樣看待他們呢?』   『長老尊者,假如他們用利刀把我殺掉,那麼我會想:曾有世尊的弟子,身體與生命被驅趕走、被羞辱、被厭惡、被搜尋要加以襲擊。但是,我根本不用被搜尋,就被襲擊了。』   『說得好,富樓那!天生能自我控制與安祥自在,你可以住在蘇那巴瑞塔國了。現在,富樓那,在你認為合宜的時候,你就可以去了。』   『經過好幾個階段的雲遊,他終於抵達了蘇那巴瑞塔國,他在那裡成立了各五百位的在家男眾與女眾的修行團體,而他自己,在相同的雨季中,瞭悟三種真實知識,證得了最後的涅槃。』」(13)   阿羅漢們聽巴庫拉講述了這個故事,都微笑了,他們是在感激這位冒著生命危險,弘傳佛法的佛教英雄。   「過去四十年中,一定還有無數的僧團成員,一樣無所畏懼,一樣熱心奉獻,一樣充滿慈悲,他們放棄在家,以及後來在各處道場精舍的舒適生活—— 為的是活出弘法利生、講經說法的生命。」巴帝耶說。   「而且,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強迫別人改變信仰;在努力教導佛法給人的過程中,從不曾流過一滴血。」大迦葉尊者說。「我們的紀錄是無可指責、零污點的。願未來一切都是如此。」   阿羅漢們直覺地知道,他們的討論要結束了。『弘法利生行』的故事已經說完,現在是休息與禪修的時間了。   他們從座位起立,向長老們鞠躬致敬,安靜地沿著山洞裡的火炬而行。他們知道,只要第一次結集會議的工作一結束,他們又會快樂地步向雲遊之路了。    第30章 阿闍世王   在毗連大會廳的布施涼亭入口處,阿闍世王、他的王家隨扈警衛、還有侍者們,分別在那裡等待者。在這個特別的日子,他要親手服侍僧團成員。今天王后沒有與他同行,他看起來好像沒睡好。憂心忡忡的模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阿難與大迦葉尊者引導著行列向前進,正在深度討論中。「我希望邀請國王參加今天下午的附屬結集小組聚會,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大迦葉尊者說。   「雖然阿闍世王為了八年前父親的死亡,已精盡力做了彌補修正,我知道,其實要把他的故事,放在我們的回憶錄裡,他一定很緊張。」阿難回應道。   「要談到提婆達多(Devadatta)的背叛,與最終的死亡,不曝露國王在這些卑鄙骯髒事件中的角色,那是不可能的;我想,讓他把真象說出來,對他是好的,」主席說。「雖然他還是得承受過去行為的後果,我相信向附屬結集小組坦白懺悔,對他是有渲洩淨化作用的,可以舒解部分他所承受的罪惡感。」   「那段黑暗日子過後,他成了全心奉獻於佛、法、僧的三寶弟子,由於履行了無數的美善行為,已經獲得了相當的功德—— 包含贊助這個結集會議。」阿難說。「不過,假如他想要針對這場悲劇有療癒性的體驗,那麼,參加今天下午的活動,對他會有極大益處的。」   「我知道他今天覺得很脆弱,對一位國王而言,這是很不尋常的感覺。」大迦葉尊者說。「如你所知,對這個人我只有心存慈悲,不過在生命中,我們都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不管我們是誰。」   這兩位長老比丘互相點頭示意,然後走向阿闍世王,他以極大恭敬心,向他們跪拜頂禮。他的首要大臣們也行禮如儀。   「長老尊者,我很榮幸能有機會再度親自服侍你們。」國王說。   「謝謝你的布施供養,也感謝你同意出席今天下午附屬結集小組的行程,陛下。無疑地,你的貢獻是有至高價值的。」阿難說。「身為國王,你願意讓自己接受審問,檢驗生命中那段痛苦歲月,這表示在這段期間,你已經培養出勇氣與謙卑情懷。」   他變得慌張不安,突然無言以對。他垂下頭,以緊張的雙手指示著兩位阿羅漢進入布施供養大廳。   在布施供養儀式中,他讓自己表現得很好,儘管帶著某些程度的保留。阿羅漢們注意到,他所提供的午宴,比平常更加精緻。數百名的服務員忙著烹調與上菜,要確保國王的崇高貴賓們,都得到一流的照顧服侍。   布施供養結束後,國王引領大家往上走向陡峭的荒野山路,到達山頂,那裡有專為附屬結集小組架設的頂篷圍籬,有舖好的舒適地毯,一邊有升高的講台,是比丘們安坐的地方。會隨風飄動的白色窗簾被束了起來,所以帳篷四面全部都是開放的,感謝有這麼晴朗的天氣,讓在此地的所有人,幾乎能對整個摩揭陀國的遠景一覽無遺。國王指揮他的警衛保持一定距離,希望能確保討論時的最大隱私。在到達山頂前,他命令大臣們都回到首都去。   斯伯卡輕輕扶著阿難的手臂,他們就一同攀登上岩石小路。當他們抵達山頂時,佛陀的首席侍者停下來欣賞美景。「真有趣,國王選了這座高山的山頂來做為他說故事的地點。」阿難輕聲地說。「放眼望去盡是他統治的土地,是由他父親送給他的。頻婆娑羅王即使兒子已經背叛他,仍深愛著他。」   「也許他之所以選擇這個地點,是要提醒我們,即使他過去的種種惡行,他仍是這裡的國王。」斯伯卡以嚴肅的語調回應。   「我正也是這麼想的。」阿難說:「由此可見得,他並不瞭解,隨著時間的消逝,國王們來來去去,所留下的不過是歷史上的註腳。佛陀的故事遺澤,卻是永恆的,是遠遠超越我們所有人的。」   阿闍世國王護送附屬結集小組的九位成員去到他們的座位,然後安頓十位記憶比丘舒適坐好。他自己則坐到升高、有地毯的講台下面。他單獨面對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沒有任何人可以聽到,他親自敘說提婆達多暴動這個齷齪的故事。   大迦葉尊者在討論的開場說:「如同阿難與巴帝耶尊者在早些時候已經告訴我們的,提婆達多從很小的時候,就是個橫行霸道的人。他認為自己註定要活在悉達多偉大美善的陰影之下,深覺痛苦。從小他就會嫉妒,甚至在他與你優婆離尊者,以及其他釋迦親族,一起在僧團授戒後,他還是渴求受到重視。」優婆離、阿難、阿那律與巴帝耶都點頭,表示同意這種說法。   「雖然在進入僧團後,他已經獲得了相當的神通能力,他在靈修證果上進步卻有限。」阿那律說。   「他是在一個非常追求政治的家庭中長大的。」巴帝耶說。「別忘了,他的父親是位國王。他最主要的訓練是宮庭中的政治,以及隨之而來變易無常的聲望—— 當然偶爾也得耍些背信棄義的手段。成為比丘之後,他藉著經常出現在喪禮、婚禮、與其他公眾聚會場合,使自己成為受歡迎的人。但是,他並不瞭解,大眾爭相接近某個特定比丘,是因為他們的靈修成就,或因為他們能傳授對生命有益的智慧。這一切與是否受歡迎、或人格特質無關,虔誠的跟隨者所要的是佛法上的引導。但是,提婆達多在宮庭裡要甚麼有甚麼,就以為一切都微不足道,他的自我開始要求愈來愈多的奉承。他無法忍受與他同時進入僧團的五個人,有人比他嬴得更多的關注。」   「陛下,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大迦葉尊者說。「他那受傷的自我,自我中心的扭曲觀點,使得他相信,假如想要得到認可,需要找到一位政治上的優勝者。他知道無法損害你父親對佛陀的忠誠信仰,因此,你不幸成為提婆達多的目標。」   阿闍世王雙手掩面啜泣,接著開始痛哭不已,他的身體由於劇烈的抽動而扭曲變形。過了幾分鐘,他設法回復他的舉止,他在淚眼中說:「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提婆達多早先的殷勤友好,如何導致了我最終的罪行。他利用神通能力來展現他的偉大,然後,操控了我,使我以為我理所當然有資格擁有父親的王冠。」   「你開始每天去見提婆達多尊者兩次,同時,你每天都送給他數百桶的食物。」優婆離說。「那明確表示你對他很依賴。」   「沒有多久,我就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我很遺憾的承認是如此。」國王說。「我對他的關注增添了他的自我氣勢,他則對我百般讚美,而增添了我的自我氣勢,但事實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的大半生都認識佛陀。」巴庫拉說。「你的父親是佛陀最親近的朋友之一,甚至於遠在佛陀開悟以前就是。你一定知道在你剛出生時,占星家們對你做預卜,說你會弒父。你的母親要把你弄死,以防止你殺死父親。你的父親頻婆娑羅王由於對你的摯愛,禁止任何人殺害你。他以各種尊榮來教養你,並敬重你有如太子。到底是怎麼會變成,你不只反叛你的父親,而且還反對佛陀?你與提婆達多尊者以及他的邪惡計謀密切結盟,是為什麼呢?」   國王羞恥地搖頭,看得出來很沮喪,有一陣子,無法回答這位阿羅漢的尖銳問題。   終於,他說話了:「我犯了誤交惡友與誤拜邪師的錯誤,佛陀常常談到這兩個主題,我就是受邪惡忠告所折磨的好例子。提婆達多吹捧了我的自我;我每天送給他數百桶的食物則膨脹了他的自我。我供應給他巨大的物質所得,使他變得貪得無厭。他的眼光訂在要得到僧團的領導權。我又能多說什麼呢?」   阿難說:「佛陀解說過,好名是如何導致痛苦的,而提婆達多就是一個最重要的例子。」   「那個解說確實證明是真實無誤的。」優婆離說:「佛陀看到提婆達多魯莽地奔向自我毀滅之路,知道悲慘的結局是無法避免的;一切都只能順其自然,而不幸的,最後發展就是如此。」   「在佛陀向一個大集會群眾說法的那天,我們當中有幾個人是在場的。」阿難開始說。「好多位國王與王子們都出席,還有僧團的比丘們。提婆達多站起來,走近師尊,對他致敬。然後說:『榮耀的佛陀,現在你老了,比實際更年邁了好多年,你正步入你生命的最後階段。長老尊者!要讓崇高的佛陀,現在就活在安祥和平中,而不必受到如此多責任的干擾拖累。讓他把僧團交給我,我會照顧它,帶領它。」   「我一直都認為,提婆達多用年紀大為理由想要讓佛陀退休,那是很奇怪的,因為事實上,提婆達多比佛陀還要老。」巴帝耶不可置信地說。   阿羅漢們都同意提婆達多的爭論是前後矛盾的,阿那律問:「對於他的前大舅子的傲慢要求,佛陀的回應是什麼?」   阿難說:「佛陀回答:『提婆達多!那是不適當的,不要想要主導僧團。』你幾乎可以看到憤怒從他的頭上冒了出來。提婆達多問了第二次,佛陀又拒絕了他的請求。他的憤怒更上升,露出藐視的眼神。他竟敢再問第三次,師尊說:『提婆達多,對於僧團的主導管理權,我連舍利弗與目犍連都不交給他們。像你這種言行不健全又不適當的人,我為何應當移交給你呢?』」   富樓那說:「那天我在場,我可以證實,提婆達多的憤怒已經超越了極限,他的妒忌顯然針對每個人。在這麼有頭有臉的群眾面前感到難堪,使得他的心裡充滿怨恨,這怨恨很快就轉變成報仇的欲望,大家都感受得到。在敷衍地向佛陀致敬後,他就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群眾大會。」   阿闍世王開始說:「他立刻到王宮來見我,開始發洩對佛陀的不滿,用各種可怕的名字來稱呼他。」國王說:「最後,他說:『古時候的人活得久些,但是現代人比較短命,你也許活不到做國王的時候。你何不殺死你父親,現在就成為國王,而我將殺死佛陀,取代他的地位。』」   「他真的就脫口說出來,建議那些謀殺的行動?」阿那律眼睛張得大大的,不相信地問。   阿闍世國王的表情充滿了痛苦與懊悔。「是的……他是那麼說的。佛陀與我父親是非常親近的朋友,我不得不把他們兩個聯想在一起。我從來無法想像,有我父親而沒有佛陀在場—— 反之亦然。我的推理是,假如其中一人要去那裡,兩個人都會一起去。提婆達多使我相信,這兩個老人是多餘的,他們的權力已經失去力量,必須被取代,他說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就像遠古時代的動物一樣。此外,每當我父親與佛陀在一起時,我都是被忽視的;我根本插不上話。相反的,提婆達多總是稱讚我,讓我感覺像個偉人。」   「你對你父親與佛陀,都沒有任何感情嗎?他們兩個,其中有人曾傷害過你嗎?」富樓那直接了當地問。   「其實在那個時刻,提婆達多與佛陀正處在決裂點上,我以為我的日子也不多了。」國王回答。「我自己與提婆達多交往是如此密切,我父親十分不高興,我很確定他會剝奪我的繼承權。現在佛陀已經公然受到提婆達多的挑戰,我心想我要成為國王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了。我對他們有感情嗎?我必須承認,在那個時候,我只有想到我自己。」   「事實上,陛下,你沒有任何理由那樣想你的父親與佛陀,那完全是基於你自己的扭曲觀念,與事實是毫不相關的。」摩訶迦旃延說。   「我現在都瞭解了。」國王說:「但是,在那個時候,我完全受到提婆達多的控制,我所能看到的全部都是他的觀點。很不幸地,他那自我膨脹的報仇需求也變成我的。」   「因此,在那種情況下,你做了什麼?」斯伯卡問。   「那彷彿是提婆達多在我身上下了魔咒一樣。我抓取了一把匕首,綁在大腿上,馬上跑到父親的王宮。那是個大白天!我愚蠢到忘記國王的警衛會搜索每一個接近他的人—— 即使是我,每次我去探望他都是如此。當我到達父親的門口,他們在執行職務時馬上發現了武器。他們問我想要用匕首做什麼,我發瘋地回答,我要用它來殺我的父親。大臣們馬上來到現場,開始質問我。其中一個說:『太子,是誰叫你這麼做的,』在一些激勵督促後,我終於告訴他們,那是提婆達多。」   「這個事件我記得很清楚。」阿那律說。「有些頻婆娑羅王的大臣認為太子,提婆達多,與他的所有比丘們,都應該被處死。其中有些大臣認為只有提婆達多與太子應該接受死刑,比丘們應當可免。有些較明智的大臣則建議無人應當被殺,這件事應當提出到國王面前由他決定。沒有多久,這個事件就傳出了王宮,不久,整個王舍城就陷入騷亂中。」   「我被警衛與大臣們帶到國王父親面前,他們把匕首拿給他看,告訴他我想用匕首做什麼事。」阿闍世國王開始說。「我父親非常鎮靜地說,既然提婆達多已經公開表達他對佛陀的感覺,比丘們就不可能要為此事負責任。就在當場,他就把那群想要殺害比丘們的大臣解雇了。然後,對於想要把我與提婆達多處死的大臣們降級了,他轉過身來,升遷了說無人該被處死的大臣。」   「在當下那時刻,你的感覺怎樣?」巴庫拉問。「想要冷血地謀殺你自己的父親,你沒有任何恐懼與後悔嗎?」   「我不覺得懊悔。」國王憂傷地回答。「我只怒眼瞪著我父親,一言不語。我不會擔心有生命危險,因為我知道他從來不會傷害我。我在扭曲的心智狀態下,其實認為我才是一直都被錯待的人,—— 提婆達多也是。」   「在這件事之後,你父親對你說了什麼?」巴帝耶問。   「他說:『兒子,你為何要殺我呢?』   「我直截了當地回答:『因為我想要當國王。』   「然後他說:『兒子,假如這就是你所要的—— 成為國王,那麼,從此刻開始,這個王國就是你的了。』   「你能相信嗎?就在當時當地,他正式放棄了他的寶座,把王位傳給我。僅僅幾小時前,我曾想要謀殺他,用暴力搶取他的王位,但是,我一要求,他就直接把王位給我了。」阿闍世王說。此時,他淚眼如雨下,崩潰了。他累倒在深紅色的厚絨地毯上,止不住地哭泣。   國王終於止住哭泣,他深呼吸、坐直。大迦葉尊者說:「我了解,現在你對叛變行動是怎樣的感覺,但是,當你突然變成國王時,你的感覺又是怎樣呢?」   「坦白地說,我是喜悅極了—— 幾乎是放蕩輕浮的。」阿闍世王說,聲音是發抖的。「我想我是連感謝父親退位的心思都沒有—— 事實上,我確定我沒有。我迫不及待跑去提婆達多那裡,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不要忘記,我當他是老師般追隨著他—— 不只當他是朋友。當然,我父親的大臣們都被我的恐怖行動嚇呆了。他們強迫自己帶著敬意向我鞠躬,但是我知道他們在驚嚇狀態中。當時我就決定,要把他們全部換掉,因為他們效忠於我的父親,而不是我。我的自我是膨脹的,那是無庸置疑的,我知道我的行為是傲慢的。我把大臣們都解雇了,轉向我父親,對他皺眉以示不滿,然後就突然離開王宮。」   「當你告訴提婆達多尊者時,他可對你說了什麼?」阿那律問。   「提婆達多是很精明狡猾的,他完全懂得怎麼玩弄我。」國王帶著對自我的厭惡回答。「只簡短幾句話,就讓我在得意忘形中被恐懼刺醒。他使我感覺像個大笨蛋,因為沒有把整個事情想透。他露著齒兇猛地說:『你就像有人不小心在鼓裡面放了一隻狐狸,卻自以為已經完成了工作一樣。兩三天後,你的父親再想到你的厚臉無恥—— 更不要說你曾想要殺害他;他將會取回王冠,自己又當起國王來了。他仍然擁有權力,笨蛋,一切都沒變。」   「那時,你做了什麼?」優婆離問,顯然對國王邪惡的故事深感厭惡。   「我回到王宮,命令人把父親關在鐵籠裡。」國王回答,他幾乎悲傷地再度崩潰。「我把我知道會對他忠誠不二的大臣都放逐掉。我把他的核心警衛關進監獄裡,因為我確信他們會想要暗殺我。我也禁止任何人送食物給他,因為我的目的是要餓死他。」   「陛下,我必須說,你能坦白說出這些痛苦的回憶,真令人敬佩。」大迦葉尊者說,仁慈地看著憂心如焚的國王。   「我感覺這是可以彌補我邪惡行為的唯一方法。我知道這個佛陀的生命回憶錄,是為了後代子孫而留,希望未來世世代代的人,將因我的錯誤而有所學習。」國王回答。「我並不是要為我的行動找任何藉口,只是要告訴你們真像,至少因此可以把事實記錄下來。我希望他們會說感謝佛陀的恩典,這個人學會述說自己的真實故事,而且能夠如實的看清事情。」   「我有一種感覺,這會是世界最終對你的看法,陛下。未來長久以後的人,獲悉你犯罪所處的環境背景,得知所有資訊都出自你親口所說,他們對你的看法會更加仁慈。」富樓那說。「對你的看法不一定都是好的,但是我想也許會比較仁慈、比較同理。」阿闍世王從這位有智慧的阿羅漢聽到這些仁愛的話語,鬆了一口氣。   太陽正要下山,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面向西邊。天空已轉成燦爛的深橘色,從山頂上俯瞰的視野是清晰、一覽無遮的。國王停下來,注視著太陽從地平線消失,一顆眼淚滑落在他的臉頰上。   「要不是我的叛變,我的父親今天有可能會在這裡。」阿闍世王說。「無庸置疑地,他一定會是既驕傲又榮幸地來做這次集會的主人。但願可以有些方法,他能知道……」   「誰說他不知道?」阿難問。「佛陀說過,他所給我們有關宇宙的教導,猶如一個手掌中滿滿的樹葉而已。其餘的一切,對我們凡夫俗子而言,是不可知、不可解的,所以,何需多說呢?事實上,每當佛陀被問及其他層面的問題時,他都拒絕回答,也許森林裡手掌外那些神秘難解的樹葉正以某種未知的方式讓你父親見證這一切。也許,有一天你會找到答案。」   這些話似乎可以安慰憂傷的國王。阿羅漢們直覺感受到,阿難是要以這個美麗動人的比喻,來鼓勵他繼續進行剩餘的懺悔。   主席接著所提到的事,讓大家都回到故事的主題。「在你一直把父親關在鐵籠裡,又不給食物,你父親後來怎樣了呢?」   阿闍世王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說:「如你們所知的,韋提希王后(Vedehi)是很有佛法修養,她也是佛陀的忠誠信徒。她無法相信我會對像提婆達多這樣的人言聽計從,而且把親愛的父親關在籠子裡,她乞求我,對這樣殘酷又不顧後果的行動要慎重考慮,對父親要慈悲仁愛。我不聽她的話,她卻仍堅持己見,終於,我禁止她接近我。由於她是唯一可以去見我父親的人,她把食物藏在一只金色的碗裡,把它塞給父親。那時,我不知道這件事。但是,幾星期後我父親仍然活著,我無法理解何以如此。當我問及時,守衛才告訴我,是母親帶食物給他,使他還能活著。從那時開始,我就下命令,任何食物都不准放入籠內。」   「對於你的父親,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優婆離問,眼睛張得大大的。   「我很抱歉,我承認在那個時候,我並沒有。」國王回應,低垂著頭。「我一心只想要讓國王死掉,如此我才能真正成為摩揭陀國的國王。此外,只要國王還活著,他的忠貞大臣們就有可能發動叛亂反對我。我的自我告訴我,在他沒有死去之前,我永遠不會有做為國王的滿足感。」   「接著發生了什麼事呢?」斯伯卡問。   「國王又繼續活了三星期,我才發現,原來我母親把食物的盒子藏在她的髮結裡,而送進去給他。我馬上禁止而且命令守衛對於她的探訪要更加提防。」   阿闍世國王顯然陷在極度的痛苦中。這些已經實現慈悲與仁愛人性的阿羅漢們,可以感覺到他所受的折磨,猶如他們自身的一樣。他們想要舒解他在懺悔過程的痛苦,但是他們了知,他所造的業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了結;懺悔是必要的忍辱。   「在又過了三、四個星期之後,我對父親是否死亡這件事,變得更加挫折與沒耐心。日子每過一天,我就更加生氣,我下命令,在母親進入鐵籠前,要更徹底地搜查。我必須要讚歎母親的聰慧,我下令要對她所穿戴的每樣東西,更加嚴格搜查。」國王說。   「你親愛的母親,摩揭陀國的王后,真是一位偉大的女士。」富樓那回憶著說。   國王又在淚眼中崩潰了。當他反省到,他所強加於親身母親的極度創傷時,他陷入幾乎無法忍受的悔恨。   當他平靜下來時,他說:「父親仍然不願死在獨囚的鐵籠裡。不論我們怎麼徹底地搜查我的母親,他們就是一無所獲。他們最後終於發現,她用香水洗澡,全身塗滿油、蜂蜜、糖漿與牛油,父親只要舔吃她身上的這些東西,就足夠維持生命所需。我一聽到這個消息,震怒極了,就再也不准她去見我父親。」   在驚訝中,阿羅漢們互相看著,搖頭。   國王繼續說:「後來,我從守衛那兒得知,王后聽到了這個命令後,就站在我父親的鐵籠外面,對他說:『喔!偉大的國王!你自己不容許阿闍世王還小的時候,就把他殺死,是你自己把這個潛在的敵人撫養長大的。現在,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請原諒我,為了我所曾做過的錯事。』當我母親從監獄被拖走時,她慟哭大叫,而我父親也無法自拔地哭泣。」   巴庫拉補充說:「我聽說頻婆娑羅王即使沒有食物可吃,他靠著在鐵籠內走來走去,在須陀洹果的喜樂中,仍保持活著不死。他繼續全神貫注在心靈的果實中,他的身體雖然快餓死,卻似乎是茁壯的。你知道的,你父親即使在這整個折磨過程中,對你,阿闍世王,從未有過不好的想法。他甚至認為在鐵籠的監禁,就像在精舍裡一樣。他用每一個小時來做慈心禪修,把它送出去給你,與各地的所有眾生。」   國王一面說話,一面又哭了起來:「我不認為我撐得下去,長老尊者們。這段我對家人所做的記憶,實在是太痛苦了。」   「陛下,我可以替你繼續說下去,假如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伙伴們不反對的話。」富樓那說。別的阿羅漢看著他們崇敬的同參,點頭請他開始。國王靜默無語,無法正眼看比丘們。   富樓那以緩慢、憂傷的聲音說:「當警衛向你報告,你父親的身體看起來甚至比他入獄前還健康—— 那是由於他在鐵籠內走來走去—— 你就命令他不准運動。你叫理髮匠們去國王那裡,他看到他們時,以為你已回心轉意,決定要為他剃鬍子與理頭髮,好讓他回到宮庭。   「他的樂觀卻是短暫的,因為你指示理髮匠切割他的腳底,塗上油與鹽,然後,你要他們放在紅熱的煤炭上烤。」富樓那說,暫停了一下,而國王則再經歷了一次他的恐怖行動。   「我是頻婆娑羅王很親近的朋友,所以我從這裡繼續說下去。」阿難以柔和的聲音說。「你的父親忍受這種酷刑的痛苦,而沒有對你心懷任何惡意,陛下。他專注在致送慈心給你,同時冥想沈思著佛、法、僧的崇高特質。   「就在同一天,你的父親過世了,而你的妻子生了一個兒子。兩個不同事件的信息報告,同時到達了王宮。你的大臣們認為要仁慈些,先報告你孩子的出生,再報告你父親的死亡。你聽到你的繼承人出生的好消息,你的興奮與喜樂可說滲入了骨髓。你突然覺察到對自己父親的感恩,這些一直都隱藏在你的內心深處,也埋藏在你一無是處的自我之下。就在那個時刻,你命令要把你的父親從鐵籠釋放出來。」阿難做了結束,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大迦葉尊者出聲說:「你親愛的母親,韋提希王后被告知了丈夫的死亡,就在她高度哀傷時,她靠近你,說:『你這個愚笨的兒子!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當你還很小時,你的手指有發炎的膿瘡,使得你疼痛又難過,皇家的護士不知該怎麼處理,也無法哄你不哭。她們就把你帶去正在法庭中的父親。他把你抱在大腿上,把你發炎的手指頭放進他的口中。由於感覺到溫度,你的疼痛減少了,你就睡著了。過了不久,膿瘡噴出來在他的口中,因為他不想吵醒你,他就把毒膿吞進去,而不是吐出來。你爸爸就是這樣的愛你的,大傻瓜!現在,他是被你親手害死的!』」   「幾天之後,你的母親累倒了,死於哀傷。」阿那律非常緩慢地說。   到這個時候,阿闍世王陷在情緒與心理的折磨中,正在地上扭動著,他的哭泣來自最深沈的內在,那似乎是永無止境的。國王受到包容,可以渲洩淨化情緒,並且慢慢地直接面對罪行。阿羅漢們尊敬他能把自己轉變成好人,能成為一個全心全意皈依三寶的人。巴庫拉從座位起來,走到遮棚中間的水壺,他把僧袍的一角浸入冷水中,走向痛苦中的國王,擦乾可憐國王的前額,撫摸他的頭髮。   「即使你兒子的出生,也沒有治癒你以邪惡方式,依附於你的老師兼朋友提婆達多尊者。」大迦葉尊者說。「你繼續配合他的計謀,一直到大眾反對你的吶喊變得勢不可擋。在那時,你被迫選擇拋棄提婆達多,或是放棄國王大權。陛下,我們不會讓你經歷那個部分的敘說,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已經達到情緒忍受的極限。我們會完成你與提婆達多的故事,而不勞駕你。」   阿難說:「為了要結束這個討論,我要引述一段佛陀的談話,以便可以納入回憶錄: 『那個行動是邪惡的造作, 事後是會懊悔的, 隨之而來的果報, 得到的是哭泣的眼淚。』」(1)   暫停一分鐘後,大迦葉尊者說:「陛下,謝謝你今天與我們一起經歷這趟痛苦的折磨。在佛陀生命故事中,你的回憶的部分,由於你面對過去所做所為的勇氣,大大提昇了它的吸引力。在結束這個討論之際,我要在你剛剛引述的那段話之後,再外加一段,阿難尊者,雖然前面曾經引述過。這也許有助於國王重新得到心靈的平靜安祥: 『由於他的善行, 他可以掩蓋所做的惡事, 照亮這個世界 就像清朗無雲的月亮。』」(2)   阿闍世國王終於坐了起來,用他的手背,拭去了眼淚。他的痛苦是很明顯的,只是阿羅漢們都知道,對於這位改邪歸正的摩揭陀國君王,他們也無法進一步為他做任何事了。他的惡業會使他痛苦萬萬年。至於這一世的餘生,他將一直活在謀殺親生父親的回憶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守佛陀的教導,以慈悲、愛與仁慈統治人民,因為他曾反叛了生他養他的人。   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們站了起來,一起走向頂篷圍欄的邊緣。夜已降臨,毘舍佉尚未完成的新精舍,火炬已點燃,他們所曾見過最閃亮的星星,已照亮了萬里無雲的天空。   國王傳送信號給他的警衛,要他們快速登上山頂,以火炬護送阿羅漢們走向陡峭的山路。國王向令人崇敬的開悟師尊們一個接一個禮敬,以前額去接觸他們的雙足。   阿闍世王整晚都留在這個有頂篷的圍欄內,伴隨著他的是令他不安的回憶。他命令警衛留在山下,不要干擾他。他默默地對自己發笑,他知道悔恨的心思會干擾他,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天。   他一夜無法入眠,但是,他知道向阿羅漢們坦誠,是做對了。他敘述時毫無保留,這可算是他的功績。但是他知道,也許下一生,他必須為這一生過去的邪惡存心,與自我中心的行動,付出代價;要多少生,多少世,他並不知道。但是,他確實知道的是,假如他真能找到安祥平靜,那是由於佛、法、僧三寶的治療恩典。 第31章 追求名聞利養:提婆達多的叛變   阿難站在講台上,背誦《相應部利得與供養相應經》(Labha Sakkara Sutta)。兩天前與阿闍世王進行討論的記憶,在他的心念心智裡仍是栩栩如生的。   「在舍衛城……『比丘們,追求名聞利養是可怕的,由此想要獲得從束縛中解脫的無比安全感,會是慘痛、無用、且有阻礙的。假設漁夫把有餌的魚鉤扔進湖裡,正在尋找食物的魚就會把它吞進去。這條吞了魚鉤的魚,就會遇到大災難與不幸,而漁夫則是可以隨心所欲處理這條魚。   「比丘們:『漁夫』是天魔、邪惡者的代稱。『有餌的魚鉤』是名聞利養的代稱。任何比丘,喜好與享受名聞利養,就被稱為是吞了魚鉤的比丘,他會遇到大災難與不幸,而邪惡的天魔就可以對他為所欲為。(1)   「比丘們,從前有個烏龜大家族,在某個湖住了很久的時間。有一隻烏龜對另一隻說:『親愛的烏龜—— 不要到某某地區去。』   「但是,那隻烏龜卻還是去到那個某某地區,獵人就用有綑繩的魚叉刺擊牠。   「然後,這隻烏龜走向第一隻烏龜,這第一隻看牠從遠處走過來,就對牠說:『親愛的烏龜,我希望你沒有去那地區。』   「『親愛的,我確實去了那個地區。』   「『我希望你不曾被打到或被刺擊,親愛的。』   「『我不曾被打到或刺擊,但是有一條繩子一直跟在我後面。』   「『那實際上,你已被打到了!你的父親與祖父也是由於這樣一條繩子,而遭受了大災難與不幸。離開吧,親愛的烏龜,你現在已不再是我們中間的一份子了。』   「比丘們:『獵人』是天魔、邪惡者的代稱。『有綑繩的魚叉』是名聞利養的代稱。『繩子』是喜好與色欲的代稱。任何比丘,喜好與享受出現的名聞利養,就被稱為已被有綑繩的魚叉所刺擊的比丘,或是已遇到了大災難與不幸的比丘,邪惡的天魔就可以對他為所欲為了。   「比丘們,追求名聞利養是這麼可怕;由此想要獲得解脫束縛的無比安全感,會是十分慘痛、無用、且有阻礙的。因此,比丘們,你們應當如此自我訓練;『我們會拋棄出現的名聞利養,我們不會讓出現的名聞利養持續纏擾我們的心念心智。』」(2)   阿難又背誦好幾部開示,一直到布施供養時間,這次是由阿闍世王的妻子威加瑞王后擔任主人,她是優達依巴達(Udayibhadda)王子的母親,憍薩羅國波斯匿王的女兒。   資深阿羅漢們來到布施涼亭時,注意到四處安排了花卉,遍佈在亭子內,好似王后把整個王宮花園的花都搬來了,為的是要莊嚴她對比丘們的布施。這些花什麼顏色、樣式都有,甚至在五百位阿羅漢的坐位前面,都有個別的花束。還特別擺設白色蓮花在九位附屬結集小組成員的香蕉葉盤子上。   大迦葉尊者、阿難與其他長者來到大廳,王后與一群女性侍者站在那兒向他們問候。   「在妳的花園裡,還有花剩下嗎?」大迦葉尊者問,他正靠近穿著飄動鑲金白色沙麗服、滿身王室威儀的王后。   「長老尊者,一朵都沒有。」王后鞠躬致敬時回答。「我的國王丈夫要求我把每一朵花都供養給他所尊敬的貴賓,以表達兩天前對他極度慈悲的感激。前天晚上他一個人獨自在山頂上過了一夜之後,這是這幾年來,他第一次晚上能好好睡覺。他說,在經歷了與你們坦誠的談話之後,他已經重新振作起來了,他要我告訴你們,他再度受到啟發,要把餘生奉獻給他的王國,使國家為了榮耀佛法而更加強盛。」   大迦葉尊者與其他的阿羅漢對著王后微笑,很欣慰阿闍世王在附屬結集小組面前,面對那場極度難忍的情緒折磨後,能有所獲益。   「阿闍世王已經成為好人。」阿難開始說:「我可以確定,在對整個事情有了新的理解後,他甚至會成為更好的國王。」為了感謝附屬集結小組仁慈地稱讚她深受困擾的丈夫,她鞠躬致意。阿羅漢們被護送就座,大迦葉尊者開始他的祝福唱誦。   那天黃昏,在主席已點亮火炬的山洞房舍,九位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與十位記憶比丘,聚在一起繼續他們的工作。   阿難對大迦葉尊者說:「我很高興你在回憶提婆達多的部分,選擇把阿闍世王省略掉。」   「我考慮到兩天前他所經歷的,我覺得他可以不用在這段故事的結尾出現。」主席回應。「此外,拋開協助提婆達多兩次謀殺佛陀的錯誤企圖不談,整個事件的結局與國王毫不相干。」   「也許,我應當引述一段預告他的死亡的《相應部提婆達多經》(Devadata Sutta),來做為這個討論的序言。」阿難說。   「請繼續,長老尊者。」大迦葉尊者說。   阿難暫停片刻,然後開始說: 『正如自己的果實 帶給車前草、竹子與蘆葦自身的損壞, 正如騾子的胚胎損毀騾子自身, 名聲會毀滅惡棍。』(3)   「這首偈文,就如同魚之於有餌的魚鉤,烏龜之於有綑繩的魚叉,完全描述了提婆達多屈服於名聞利養之後的命運。」富樓那說。   過了片刻,大迦葉尊者說:「回到我們的回憶錄,提婆達多受到佛陀公開拒絕他主管僧團之後,非常挫折與憤怒。在執行謀殺佛陀的行動之前,他又試了最後一次追求名利權勢的策略,結果導致僧團分裂。」   「我聽說,提婆達多請教了好多位當地仍然受歡迎的其他宗派宗教領袖。他們其中有多位都訂有嚴苛的教團規則;其中有一位,甚至禁止在草地上步行,因為這樣可能會傷害到無害的昆虫。我想他是以為,只要將新的、更嚴苛的規則,強加在新進比丘身上,或許就可以得到更多人追隨信奉。」富樓那說。「他是屬於身邊隨時都需要有追隨者的那種。」   「即使在僧團中已經完全不受歡迎了,提婆達多還是有臉再來接近佛陀—— 而且提出五條新的要求。」優婆離說。「這五條提議是要加到戒律的律藏中,是他要用來分化教團的詐術策略。」   「既然這個部分是你的專長,優婆離,何不由你來告訴我們這五條提議的內容,以及佛陀的回應。」大迦葉尊者請求。   優婆離坐直了,開始說:「提婆達多的第一個要求是比丘應當終生居住在森林中的隱修處。他說任何比丘住在靠近村莊的精舍中,是犯錯、有罪過的。」(4)   「他的第二條要求是,所有的比丘應當只能吃從托缽而得到的食物;任何比丘接受在家人的邀請,是犯錯、有罪過的。」   「第三條新規則是,所有的比丘應當只穿由破舊布料所縫製的僧袍。他提議,任何比丘接受在家人所布施的新僧袍,是犯錯、有罪過的。」   「提婆達多的第四條新規則是,所有比丘應當隨時都要居住在樹根處,任何比丘去到並住在精舍裡,是破壞戒律,是有罪過的。   「第五條要求是,所有的比丘永遠不應當吃肉與魚,任何比丘吃了魚肉,是犯錯、有罪過的。   「佛陀一聽到這些要求後,馬上就知道,提婆達多是要造成僧團的分裂。他也瞭解,若同意這五條要求,就有可能產生心靈成長的障礙。   「佛陀回應這五條要求,如是說:『提婆達多,你的要求是不適當、不合理的。』佛陀繼續解釋:   『我說,讓比丘如其所願,選擇要住在森林隱修處,或靠近村莊的精舍。   『讓比丘如其所願,選擇吃托缽的食物,或受在家人邀請,吃在他們家或其他地方的食物。   『讓比丘依其所願與情況,穿著破舊碎布縫製的僧袍,或是在家人布施、縫製的新僧袍。   『提婆達多,我允許比丘,每年有八個月住在樹根處。其他四個月是雨季,讓比丘住在室內才更方便,能保護他們免受惡劣天氣之害。   『我允許比丘吃肉或魚,只要他們所吃的食物是不見殺,不聽殺,或不為他們而殺。但是,你們知道我一向是提倡吃素的。』   這位戒律專家解釋完畢後,就回到坐位,斜坐休息。   「謝謝你,優婆離,我想補充一些,以佛陀的智慧,他知道比丘們各有不同的強處、氣質與傾向愛好。」主席加進來說。「要強加規定他們住在那裡,無疑地,大多數人都會受到傷害。」   「他也知道,比丘接受在家人的布施邀請,事後就有機會對他們說法,不管是在他們的家裡或在別的地方。這對在家人是有很大助益的。」巴庫拉加進來說。   「佛陀覺得供養新僧袍給比丘,是讓在家人有機會布施修行,是新布或破舊布料所縫製的僧袍,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在僧團中代表的是一種取得會員身分而已。」巴帝耶說。   「佛陀知道要嚴格限定不能吃肉與魚,可能會給在家人造成不必要的負擔。他們本來的飯菜中就有這些,也就包含在他們所供養的食物之中,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比丘們一般是要避免吃這些的。」阿那律說。「只要比丘不知道,或不懷疑是為他而殺的,現有的規則就是圓滿的。佛陀總是為別人的方便、傾向愛好與福利著想—— 比丘與在家人都一樣。」   「提婆達多所提出的五條要求,是有意設計要造成僧團分裂。事實上也真的實現了,他確實吸引了好幾個比丘追隨他。」斯伯卡說。   「提婆達多對佛陀提出這五條要求時,我是在場的。」富樓那說。「他顯然非常高興佛陀如此直截了當拒絕他的提議。他達到了所要的目的,就立即和兩個最親近的弟子,科卡力亞與卡它末達卡,草草向佛陀致敬,並離開了精舍。   「提婆達多和他的追隨者直接去到王舍城,詳細解說他們的新教條。他們希望能吸引著名苦修老師門下的學生,這些老師對宣教人員規定嚴格。」巴帝耶說。「他們對民眾宣佈,佛陀拒絕了這些有助於不執著的規則,而他們自己則會依循所提倡的這些『更純淨』的規則來修行。」   「他得到的反應卻是兩極的。」阿那律開始說。「那些缺乏信心與知性洞察力的人,稱讚提婆達多的新教條,認為佛陀是放縱的,是執著於安逸的。那些比較有知識與有信心的人,批評提婆達多是想要製造僧團分裂,削弱現有的行為與教養戒律的權威。」   「在城裡街上聽到提婆達多公告聲明的比丘,回到佛陀處,向他報告。」斯伯卡說。「接著,佛陀召集比丘們,並傳喚提婆達多來到他面前。佛陀直接問他:『提婆達多,你是想要在僧團中製造分裂,破壞它的權威嗎?』   「提婆達多的眼中閃著光,極為炫耀與傲慢地說:『是的,老師。』   「佛陀鎮靜地回應:『提婆達多,你現在所做的事並不適當。一個破壞和合僧團的人是要承受極為嚴重的責任,造惡的人是會在地獄中受苦萬萬年的。不要這麼做。』提婆達多以毫無偽裝的敵意,直接看著佛陀,接著,兩個弟子跟隨他,轉身就走出了聚會大眾。」   「於是,以所宣告的戒律規則為基礎,佛陀要求制定一個決議。」斯伯卡說。「其內容是:『提婆達多尊者的身體與口語行為不應當得到佛、法、僧的認同。』這個決議也向大眾公佈。   「後來,提婆達多甚至於又更進一步去進行分裂僧團。」阿難說。「第二天,我在王舍城托缽乞食時,在街上遇到他,他告知我,他要單獨進行宗教活動—— 要與佛陀的僧團分開,我把此事向佛陀報告,他說了這段偈文: 『由好人去做好事是容易的 由壞人去做好事是困難的 由壞人去做壞事是容易的 由好人去做壞事是困難的。』(5)   「兩天後,是個月圓日,我們為在家人舉行八關齋戒的法會。」優婆離說。「提婆達厚著臉皮來參加這次法會,就彷彿他從來不曾被逐出教團。法會結束時,他站了起來,宣稱佛陀拒絕了他所要求的五條新的戒律規則,那是可以引導人朝向無執著、更高更快的心靈發展。他說他與追隨信眾會遵守這五條規則,他邀請想要學習這些規則的比丘追隨他。大約有五百位來自毘舍離,對於戒律教導無知、尚未有經驗的年輕比丘,選擇跟他走。提婆達多很高興獲得勝利,大步走出大會廳,有五百位比丘跟隨他。他們就離開走向迦耶頭。   摩訶迦旃延出聲說:「我記得舍利弗與目犍連因為佛陀並未出席那次八關齊戒法會,就去見佛陀並告訴他這件事。佛陀斥責他們缺少對年輕比丘的慈悲,並力促他們去迦耶頭拯救他們,以免毀壞他們的心靈。兩位首座弟子馬上前去完成任務。」   巴庫拉笑出聲說:「有一位不知情的比丘直接去到佛陀處,告訴他,舍利弗與目犍連已經叛離,說他們已心向提婆達多那邊了,因為他們偏愛他的教導。佛陀微笑,很快地糾正他,告訴他他們要去迦耶頭的真正原因。」   「目犍連後來告訴我,他抵達提婆達多營房,當時的情形。」巴庫拉說。   「請告訴我們,朋友,這樣我們才可以把這個重要的部分記錄在回憶錄裡。」主席請求道。   巴庫拉對大迦葉尊者微笑,開始說:「當兩位首座弟子抵達營房時,提婆達多正在對一大群信眾宣講。當他看到兩位長老走過來,他大叫:『比丘們,看那邊!即便是瞿曇佛陀的兩位最資深的弟子都已見到了光明了,他們喜愛我的教導更甚於佛陀的,他們要到我這裡來了!』   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們開始譏笑提婆達多那可笑的假設,他竟然以為像舍利弗與目犍連這兩位自我實現、圓滿證悟的比丘,會考慮加入提婆達多的分裂宗派。   「提婆達多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斯伯卡不可置信地問。   「他是如此渴望追求名聞利養與權勢,以至於對現實一直是視而不見的,才會演變成這個樣子。」阿那律回答。「他當然知道,假如佛陀的兩位首座弟子真的前來投靠他的陣營,他的新運動就可得到信任與尊敬。他的假設正好顯示他有多麼癡心妄想。」   巴庫拉又開始說:「提婆達多的首要知己科卡力亞走向他,說:『不要與舍利弗與目犍連交往。他們有邪念欲望,他們會在這裡施行。』提婆達多鎮靜地回答:『我的朋友,你們說的不是真的,也不適當。他們來這裡是因為他們賞識我教導的真實價值,而且辨認出它高過佛陀的佛法。』   兩位受人尊敬的比丘靠近提婆達多,他說:「來吧,舍利弗,坐在這裡。』他移向一邊,要與他分享座位。舍利弗仁慈地拒絕,坐到旁邊去—— 目犍連也是如此。提婆達多表現得像是不曾注意到這些小動作。   「提婆達多繼續熱忱地對他的比丘團體宣講了整個晚上。終於,因為他累了,他對舍利弗說:『舍利弗老朋友,這些比丘已經不再遲鈍懶散了,你繼續對他們談佛法,我的脖子僵硬又抽筋,我需要伸展一下背部。』」巴庫拉說。「舍利弗笑笑,同意這麼做。」   「巴庫拉,對不起打斷你。」阿難說:「但是,目犍連告訴我有關這個部分的故事,那是無價之寶。」巴庫拉對著他的親愛老友微笑,點頭讓他開始說。   「提婆達多有意在他的信眾面前模仿佛陀。」阿難開始說。「他把折疊了四折的大僧袍舖在地上,右邊側躺下來—— 完全照佛陀以前所做的樣子。但是,沒多久,他就睡著了—— 這種事是佛陀從來不會做的。」對這個部分,阿羅漢們又笑了起來。提婆達多想要表現出像一位完全開悟的佛陀的樣子,這種想法實際上是很好笑的。   阿難又繼續說:「舍利弗開始為五百位比丘宣講真正的佛陀教示。他的開示,是從幫助比丘們覺察當下的心理狀態開始。接著,他教導他們區分應當修行與應當捨棄的法之不同處。目犍連站起來,展現一、二個神通以激起他們的興趣。接著,他仔細解說那一種教導是他們該追隨的,那一種是該迴避的。就在當場,這五百位年輕、無經驗的比丘都證得了須陀洹果。   「在他們的心靈證悟之後,舍利弗宣佈,他與目犍連要回到佛陀那裡。假如他們喜歡他的教導,他邀請他們與他一同回去。這裡所有年輕比丘都拾起乞缽,追隨這兩位傑出的首座弟子回到佛陀的精舍。」阿難滿意地結束述說。   巴庫拉說:「在提婆達多新宗派裡的五百位成員離開之後,科卡力亞生氣極了,去到提婆達多睡得香熟的地方,搥打他的胸部。他說:『起來,提婆達多尊者!舍利弗與目犍連已經把五百個年輕弟子帶走了。我告訴過你,不要與舍利弗與目犍連來往,他們都不懷好意要毀滅你;但是,你聽見我的話了嗎?』提婆達多突然怒火中燒,心中充滿仇恨,口中竟噴出了鮮血。   「我只能想像,當提婆達多從安祥小睡中醒來,聽到已被遺棄的消息時,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而原因是由於他不小心睡著了。」巴帝耶評論道。   「事實上。」阿那律說。「住在威路瓦那精舍(Velewana)的比丘們,看到兩位尊敬的朋友,帶著無經驗又被誤導的諸同道兄弟們一起回來,都很欣喜。」在火炬照亮著的山洞房舍裡,阿羅漢們回憶起這個事件,都笑了,而且反思到一個事實,即舍利弗與目犍連的天資幾乎無可限量。」   大迦葉尊者在這個討論中,大部分時間都是沈默的,他說:「這次的大災難沒有改變提婆達多對名聞利養的追求。事實上,他變本加厲,改為企求謀殺。」「那是相當正確的,長老尊者。」摩訶迦旃延說。「他很清楚他只剩下一個伙伴—— 除了他的兩個主要的弟子科卡力亞和卡它末達卡剃沙卡之外。」   「我們剛剛所收集的事件,都是在頻婆娑羅王過世前,還在監牢時發生的。」阿難說。「提婆達多的憤怒與妒忌達到了瘋狂的程度,他說服最後一位伙伴,即不幸的阿闍世王派殺手去刺殺佛陀。他以早先曾有的約定要國王執行承諾來幫助他。」   「我仍然很訝異國王竟然會同意去幫助一個如此卑劣的計謀。」巴帝耶搖著頭評論。「不過,在看到他對待他父親的方式之後,我想應該也沒什麼好驚奇的。   「國王以為,假如派遣一批殺手去到提婆達多那裡接受指示,他就可以與實際行動切割關係。他命令殺手們依照他那企圖叛變的老師的要求行事—— 而非派遣他們替自己去執行邪惡行動。」阿那律說。「這幾乎就像是,他感覺只要把自己移開一步,他就可以脫罪。這正好足以顯示,提婆達多是怎樣地使這個被欺騙的國王,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   阿難說:「提婆達多安排與殺手個別見面,並給予個別不同的指示。他告訴第一個人要用劍與弓把自己武裝起來;然後,告訴他到哪裡去殺佛陀。他也告訴暗殺者要走那一條路,在完成任務後要走另一條路。接著,他告訴另外兩個暗殺者要走第一個暗殺者回程時會走的路,並把他殺死。然後他告訴另外四個暗殺者去到同一條路上等待,並把回程的兩個暗殺者殺死,再告訴另外八個人去殺死前述的四個人。然後,他又指示十六個人走同樣的路,去殺死要回程的八個人。用這個方法,他希望他謀殺佛陀這件事,對任何人都能保持祕密,只有他與阿闍世王是實際知道真象的人—— 因為每個人都已死了。」   「真是個非常精明的計劃,雖然是充滿了血腥。」斯伯卡評論道。「這正足以顯現出提婆達多狂熱的心念心智,已變得多麼充滿仇恨與兇惡。」   「第一個殺手到達佛陀正在安祥地享受獨處的喜樂的地點。這個可憐人站在那裡害怕地發抖。為了他即將要去做的事,正體驗到極度的恐懼。」阿難繼續說。「佛陀看到他,說:『不用怕,來,過來。」這個人放下了武器,猶豫地靠近佛陀。他很驚嚇,迷惑了,不知該如何表現。   「受到佛陀強大能量的示現所攝服,這一個原本的殺手跪下來,敬畏地向他禮拜。他也坦白承認他原本是被派來要殺他的,他請求佛陀的寬恕。佛陀為他講述布施、道德、與良好行誼可以導向正道與善果;接著,佛陀為他做簡短的四聖諦的開示。這位殺手就證得了須陀洹果,並皈依了三寶。   「佛陀祝福這個人,並告訴他回去王舍城要走另外一條路。」阿難說。   「師尊顯然從一開始,就已經看穿了整個計謀。」摩訶迦旃延說:「而且,一如往常地,他把對個人與佛教的致命情境,化解成有利的結局。」   「被派去殺死第一個人的這一對暗殺者,在指定的路上等他等了很久。」阿難開始說。「他們等了幾個小時,他們最後決定不能再等了。他們就往前走要去尋找第一個人,終於,他們面對面遇到了佛陀,他坐在一棵大榕樹的樹根上。他們靠近佛陀,在他旁邊坐下。佛陀為他們宣講佛法,他們也證得了須陀洹果,成為在家弟子。」   「第二次的這兩人,對於他們被派遣要去殺害的人,就是要謀殺佛陀的人這件事,當然是一無所知。」阿那律補充說。   「沒錯。他們並不知道為何要被派遣去殺第一個人—— 可以是任何理由都行。」阿難說。「這同樣的場景由接著的四人小組,又接著的八人小組,最後十六人小組一直重複上演。每一批新的殺手都完全不知道在任務中的真正角色,都被佛陀說服,證得了須陀洹果。全部都成為在家弟子。」   「在那致命的一天,佛陀一共得到了三十一位新信徒。」巴庫拉說。「佛陀出自於最清淨的慈悲,使他們免於造作惡業。」   阿羅漢們反思觀照著這件事,阿難暫停片刻,接著繼續說。「第一位暗殺者回到提婆達多處,告訴他,他自己是不可能殺害佛陀的。其他的三十個暗殺者都沒有回來,到這個時候,提婆達多由於這次的失敗,在盛怒、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決定要親自去殺佛陀。」   在驚訝中,阿羅漢們來回互看,嚐試去想像,此時的提婆達多心智狀態有多麼扭曲。   「在這個事件後幾天。」阿難開始說:「佛陀在離這裡不遠的佛爾曲山頂做運動。提婆達多爬到佛陀所在正上方的地點,把一塊大圓石向著佛陀滾下山。大圓石滾下山時,撞到了另一塊石頭,掉出一塊小碎片打到佛陀的足部,造成他流血。佛陀往上望,看到了在上面的提婆達多,說:『愚笨的人!無法在心靈上進步的你,由於腐敗與謀殺意圖,造成佛陀身軀出血,已經累積了很多邪惡業力了。』提婆達多嚇壞了,轉頭飛奔離開現場。   「有一群比丘聚集在佛陀身邊,他對他們說:『提婆達多由於使我流血,已經犯下會有立即業力後果的第一等邪惡行為。』」富樓那說。「我是當時其中的一位比丘,我們把佛陀帶到戊博迦的芒果園,這樣他才可以得到醫療照顧並休息。戊博迦馬上前來,用最高效力的醫藥去醫他的傷口,並用繃帶包紮好。   「提婆達多企圖暗殺佛陀的話很快就傳到其他比丘耳中,他們馬上來到佛陀的房舍。他們在佛陀的住處圍成三層的保護圈,打算用他們自己的生命來保護佛陀。佛陀召集他們並對他們說:『比丘們,不用害怕。任何人都不可能殺害佛陀。回去你們自己的住處。佛陀的生命不用依靠其他人保護。』比丘們很不情願地讓佛陀獨自一人。」   「當然啦,那晚我是與佛陀在一起的。我把繃帶從他受傷的足部撕下來。」阿難說。「我向你保證師尊一點都不擔心或顧慮他的安全。」   「是隔了多久提婆達多又有了第二次的暗殺企圖?」優婆離問。   「沒有幾天。」阿難回答。「此時,有關提婆達多與他要殺害佛陀的流言已經傳遍了摩揭陀國。人們當然早已知道,他想盡辦法要製造僧團分裂。只是,他失敗了。反對提婆達多的輿論正在上升中,由於如此,他們不樂意見到國王與他有所關聯。」   「很不幸地,阿闍世王並不在意輿論,他愚痴地同意給提婆達多另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協助。」斯伯卡說。   「仍然在他的老師與朋友的邪惡符咒控制下,國王允許他運用王家大象那拉基里(Nalagiri),牠以兇惡、野蠻、與嗜殺而聞名。」阿那律說。   「在阿闍世王的允許下,提婆達多召集馴護師。」巴庫拉說。「他要他們用十六壺烈酒來餵食那拉基里。他向他們保證,假如他們能用矛來惹怒酒醉的大象,就可以升級加薪。接著,他要他們鼓勵那拉基里衝破牠的小屋棚,並衝向佛陀的方向,殺死佛陀。」   「由於一般人對八卦的天生偏好,有關這個計劃的流言自然就傳開了。」優婆離開始說。「佛陀在王舍城的在家虔誠信眾,來告訴師尊這個提婆達多的計劃。他們勸他不要到城裡托缽,他們會帶食物給他與在精舍裡的比丘。他們很擔心他的安危。」   「佛陀接受他們供養的食物,城裡的人就回家了。可是,佛陀心中卻另有想法。」斯伯卡說。   「一如往常,在初夜時分,佛陀教導比丘們。」阿難開始說。「夜晚剩下的時間他也一如往昔的作息。後來,他審視考察了全世界,他看到了那拉基里。他了知他將要給大象的信息,對於未來世界千千萬萬的群眾會是很重要的。他要我去集合在王舍城周圍十八個精舍的比丘們,他要他們與他一起進城。」   「同時,大象的馴護師依照提婆達多的指示,讓那拉基里喝醉了,而且處在憤怒中。」巴帝耶說。   「蜂擁而至的人群聚集起來,要見證佛陀與龐大公象之間的對抗。」阿那律補充說。「他們爬在角塔形的大廈上、城牆上、屋頂上—— 任何一個可以找到好視線的地方。一種嘉年華會的氣氛充滿在空氣中。」   「佛陀的追隨者相信他會嬴得這場戰爭。」富樓那說。「其他對佛陀沒有信心的人,認為他們將要見證師尊的毀敗。」   「成千的比丘都已經召集好了,我陪著佛陀進入城裡。」阿難說。「沒多久,那拉基里打破牠屋棚的門,衝入街上。它以最快速度衝向佛陀,沿路任何擋路的東西都被撞倒,小攤販的車子就像玩具一樣,被撞壞並拋擲在一邊。   「比丘們看到大象衝向他們,就像擋不住的海嘯,他們乞求佛陀離開並取用東西遮蓋起來。在完全鎮靜與沈著中,佛陀說:『比丘們!放下你們的害怕。我將會馴服大象那拉基里。』   「這時,舍利弗向前站出來,說:『榮耀的佛陀,身為你最年長的兒子,代替你馴服這隻大象是我們的職責。』佛陀回應:『舍利弗,佛陀的能力與弟子的能力完全不同。請不用代表我。我可以自己應付這隻大象。』大部分其他年長的比丘也有相同的請求,佛陀全部拒絕了。他只是站在那裡,散發著第一手驗證宇宙真理者的聰慧信心。   「終於,我再也無法忍受了。」阿難驚叫說。「我抱著為他犧牲生命的意願,站到佛陀的面前。佛陀只是說:『站回去,阿難,不要站在我的面前。』我對他說:『榮耀的佛陀,大象那拉加里是專為了要毀滅你而來。請由我代替你,讓他殺我。』我乞求他三次,但,每一次他都反駁我。最後,他抓我的手臂,把我移到旁邊。」   「那必定是個相當緊張的時刻!」巴庫拉極為興奮地說。「親愛的朋友,你的勇氣是令人稱讚的,倒不是因為大象,而是你竟敢不服從師尊!」   阿羅漢們譏笑巴庫拉的幽默評語。真的是這樣,沒有人敢不服從師尊—— 不管有沒有危險。   阿難隨著同事們一起笑,然後繼續說:「就在那片刻,有一個小孩從他母親身邊跑開,直接奔向大象。嚇壞的母親跟在孩子後面跑,那拉基里在憤怒中衝向她。年輕的母親比酒醉的大象跑得快,因此牠就轉過來,開始走向小孩,威脅地在空中前後擺動牠的白色大象牙。   「沒有絲毫的慌亂不安,佛陀專注在對大象的慈心上,以非常甜美的聲音說:『噢,那拉基里,他們給你灌了十六壺的烈酒,使你醉了要來殺我,不是殺任何其他人。請不要騷擾街市上的其他人。現在就來我這裡。』   「由於聽到了佛陀悅耳的聲音,這隻野蠻、兇惡的禽獸轉過頭,張大了牠的眼睛。牠聚焦在佛陀的外形上,立刻就清醒了。牠把象鼻拋在地上,在崇敬中低頭,直接走向佛陀所站立的地方。當注視到這隻巨大的那拉基里自行謙卑了起來,在佛陀面前鞠躬致敬,群眾集體屏息了。   「我們的佛陀伸出他的右手,很親愛的輕撫大象的前額。他說:『那拉基里,我是佛陀,你現在是一隻動物。從現在開始,不要再有暴力殺害的行為。要盡力培養對所有眾生的慈心。』接著,佛陀引述了下面的詩文: 『噢,大象,不要以要殺害佛陀的想法,來靠近他,因為那樣會造成你的痛苦。佛陀的殺害者,不論生前或死後,都不會有美好的下場。 『要能免於酒醉與懶散。懶散不能獲得美好的結果。你的行為一定要能讓你得到美好快樂的結局才好。』」(6)   在涼快、暗淡的山洞房舍裡的阿羅漢們,當他們聽到這些美妙的詩文,內心都微笑了。佛陀專注為某人致誦慈心,他們都有在場的經驗。轉化一定會出現,而且總是又快、又可見、又永恆。   「在佛陀引述完畢這些詩文,那拉基里已經出現了心靈狂喜的狀況。」阿難結語道。「牠彎下來,用鼻子揮掉師尊足部的灰塵,然後撒在自己身上。這個姿勢大家都注意到了。」   「這是我卑微的意見,假如大象是人類的話,他已經證得須陀洹果了。」富樓那說,笑笑的。   「毫無疑問地。」優婆離表示同意,同時其他的阿羅漢們也完全同意地點頭。   阿難繼續說:「王舍城裡的人,見證了那拉基里的奇蹟,都充滿了喜悅。他們以極大熱忱,站起來,向佛陀與大象鼓掌。很多人向前,為大象掛上了金色的項鍊。   「另一方面。」巴帝耶開始說:「人民也用噓聲與尖叫聲大罵提婆達多與國王。這種公眾的示威造成一般民眾的不安定感,而沒多久,它就累積成為不可收拾的騷動。   「是一個理所當然的騷動!」優婆離驚歎地說。   「故事的結尾是,那拉基里向佛陀做最後一次的鞠躬,然後走離開佛陀。牠在空中搖擺鼻子,配合大敬禮與大吼聲,那聲音幾乎震耳欲聾。然後,這隻強壯有力的大象轉身,靜靜走向牠的象房。」阿難結語道。   「我記得在這個有紀念性的事件之後,佛陀帶領我們全部回到精舍,在那裡,城裡的人安排一個盛大的布施供養。」斯伯卡補充說。   「那拉基里被馴服一定使得提婆達多極為震驚。」阿那律說:「那一天有誰看到他在那裡嗎?他親自見證了整個事件嗎?」   「有人告訴我,他從阿闍世王王宮的陽檯觀看這個場面。」巴庫拉回應。   「如同我們早先說過的,公眾對國王與提婆達多的反對,到這個時候已經變得非常強烈。」富樓那說。「提婆達多利用國王的大象想要殺害佛陀,成為最後一根稻草。   自動自發的公眾示威,要反對這對邪惡的師生,幾近點燃王國的造反之火。阿闍世王看到所陷入的險境,以及他的統治有可能短暫就結束。他知道須要立即並公開切割與老師的關係。對國王來說,這是一個重大的領悟。他把提婆達多趕出王宮,並宣布再也不准他進入。從此他們未再交談。順便一提,國王也斷絕了每天給提婆達多的奢華食物供應。」   「王舍城的一切,漸漸回復正常,國王也盡最大努力讓大眾看得到,他已洗心革面了。」巴帝耶說:「如同我們所知的,他終於嬴回了子民的心與效忠,但是一開始的時候,要證明他已成為三寶的忠實支持者並不容易。今晚我們所收集的故事,是八年前所發生的。現在,國王已經安穩坐在寶座上,並走在佛陀的八正道上。但是,他曾經幾近失去一切。」   「接著下來的九個月,提婆達多的身體開始日漸衰退,他再也無法恢復原有的名利地位與權勢。」阿難說。「當他病得很嚴重時,知道自己的末日已近,為了某種理由,他滋生出一種欲望,想要再見佛陀一面。他要他剩餘的弟子帶他去見佛陀。驚訝的弟子說:『你是佛陀的敵人。現在我們不敢帶你去!』   「提婆達多回答:『只有我單方面妒忌怨恨佛陀。他對我並沒有絲毫的瞋恚之心。現在,就帶我到我的兄弟的地方,他是令人崇敬的佛陀。』   「他們把他放在一張躺椅上,一路抬到舍衛城,那時佛陀住在那裡。」阿難繼續說。   「這是多麼諷刺與放肆啊,提婆達多在做了那麼多糟糕的事之後,還稱呼佛陀為『兄弟』。」優婆離說。   「提婆達多知道佛陀是慈悲的化身,我相信在他最後的日子裡,已經後悔過去的不良行為了。」阿那律說。   「再次見到佛陀,你認為他想要得到的是什麼?」富樓那問。   「一般而言是:赦免、原諒、臨終祝福。可能以上全要。」大迦葉尊者回答。「但是,命運造化作弄,他一樣也未得到。」   「提婆達多在距離祇園精舍只有幾百哩的路途上,弟子把他的躺椅放下來,靠在一個小池塘邊。弟子們在池塘裡洗澡,提婆達多就坐起來,雙腳放在地上。只是數秒間,他的雙腳開始沈到沙裡。大地把他從躺椅吸下來,把他完全吞滅了。首先是腳踝,接著膝蓋,他的腰部,他的胸部,他的頸部,他的下巴。在淒苦恐懼中他的雙臂在頭頂上亂揮亂舞。   「在他即將要完全被吸入時,即大喊大叫:『我,提婆達多,在我的死亡之床上,以我剩下的全心全力,我皈依在崇敬的世尊之下。』   「幾乎就在他叫出了這些話之後,大地立即把他剩下的部分都吸走了。」阿難結束敘說。   在洞穴房舍裡的阿羅漢們,靜默片刻,想著提婆達多那恐怖的死亡過程。他們每一個都認識他;其中有三位是他的親戚。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些人其實對他都沒有否定的感覺;這種按照既定程式進行評判的心理反應,他們老早就已經沒有了。他們是全然開悟的人類,再也不會回頭,再也不會重新拾起以人類為基礎的思考機制,心中除了慈心,沒有別的東西。   大迦葉尊者打破沈默,說:「佛陀把這一切全部總結為如下的偈文: 『不要與邪惡的同伴來往, 也不要尋求卑鄙的合夥關係。 要與善良的朋友來往, 要尋求高貴人士的合夥關係。』(7)   「我想這個偈文應該可以用來結束今晚的討論,我的朋友們。關於阿闍世王與他的同伴提婆達多,我們已經用了兩個時段來討論。他們的姓名將會永遠與佛教的歷史連結在一起。」   阿羅漢們從座位起立,向他們的資深長老致敬,一位接一位離開了大迦葉尊者的房舍,回去自己的住處,為的是要休息與禪修。   但是,阿難找斯伯卡與他一起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並觀看星星。他們坐在山洞入口對面的大圓石上。過了一陣子,阿難說:「不管提婆達多變得多麼邪惡卑鄙,我永遠不會忘記佛陀說過,從現在算起一萬年後的某一天—— 他終究會成為一位名字叫做沙施沙瑞的獨覺佛陀(Pacceka Buddha named Satthissara),宇宙的慈悲是永無止境的。   兩位阿羅漢繼續坐在大石頭上禪修,一直到太陽升起,他們才回到清醒的意識。    第32章 舍利弗與目犍連的入滅   『比丘們,要培養像舍利弗與目犍連的友誼;要與舍利弗與目犍連交往。在聖靈生活上,他們對他們的同伴是有智慧與有助益的。舍利弗就像母親;目犍連就像護士。舍利弗教養別人達到入流果(須陀洹果),目犍連則是達到崇高目標。比丘們,舍利弗能夠預報、教導、描述、建立、揭示、闡述、與示現四聖諦。』   阿難繼續背誦《中部諦分別經》(Saccvibhanga Sutta)(1)一直到全經結束,才由斯伯卡從講台上護送下來。   早晨茶敘時間時,大迦葉尊者對他的老朋友說:「我們快接近結集大會尾聲,佛陀生命故事的收集也即將完成了。你今天早晨的背誦,提醒了我,在進行師尊的寂滅記錄之前,我們應先向佛陀的兩位首座弟子致上最後的敬意。」   阿難微笑,說:「就像往常一樣,親愛的朋友,你的想法就是我的。」   下午中場時間,主席結束了結集大會的程序,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在山腳下森林邊緣、有樹蔭的大榕樹下聚會討論。之所以會選這個地點,是因為阿難很想看看新的毘舍佉精舍的建造進度,這個地點給了他們機會做一次即興檢驗。   「現在正在進行完工前的修飾。」巴帝耶對其他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說,他們正在實地參觀。   「我認為,毘舍佉這個工程計劃,超越了她過去的成就,」阿那律評論道,他正仔細檢視門房上的精美石雕。「我腦海唯一閃出的一個形容詞,就是『壯麗』。」   阿難與其他阿羅漢以感恩賞識的心情,注視著描繪佛陀生命情境的雕刻與壁畫;很多的結構體上,幾乎每一寸都覆蓋了這些雕刻與壁畫。上百的工藝師與建造工都仍然在忙著屋頂、步道、造景、以及這個新建築綜合設施的最後完工細部。   「我想我要邀請毘舍佉,至少在我們討論佛陀究竟涅槃時要出席。」主席說。「我有一種感覺,她會很高興。」   「這個想法很棒。」阿難以微笑回應。「我們應當可以讓最後一次聚會,與她新精舍的奉獻典禮同時舉行。我認為我們應當訂下這個目標。」阿羅漢們彼此微笑,每一個人顯然都是同意的。   在他們參訪了新精舍之後,九位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在寬大、翠綠的樹蔭下相會。簡單的墊子已經為他們舖好在地上,他們與十位記憶比丘坐在一起。   「多年以來,舍利弗與目犍連對佛教的貢獻是廣大無比的。」大迦葉尊者開始說。「他們在佛陀開悟後一年進入教團,孜孜不倦地從事弘法利生、講經說法,一直到過世時。佛陀一再以他們做為僧團所有成員的模範。我們已經記錄了他們的早年生活、如何加入教團、還有很多他們的偉大貢獻;因此,他們往生的紀錄,也有必要收錄在佛陀的回憶錄中,這就是今天下午我們要討論的主題。阿難,是否就請你仁慈地開始敘說……。」   「佛陀在毘舍離,完成了第四十五次雨季安居之後,我們就與他一起移居到舍衛城的祇園精舍。」阿難開始說。「舍利弗與我同行,當然啦,他向來的例行作息是:教導學生、服侍佛陀、向比丘與在家人宣說佛法、確保精舍清掃並保持清潔、還有獨自沈思修行。   「有一天,舍利弗在享受喜樂的禪修後,他的心智心念中升起了一個疑問:誰會先究竟涅槃呢?是佛陀或是他自己呢?他檢視了這個疑問,知道他會居先,而且七天內就會發生。他完全接受這個結局,他又進一步檢視他會在哪裡究竟涅槃。他看到那會是在王舍城的郊區、他的故鄉優婆提沙革馬。舍利弗知道他這一生的終點—— 以及所有他的過去世—— 都發生在出生時的同一張床上,在母親魯婆沙麗(Rupasari)的家。我們已經回憶過這位虔誠卻痛苦的婆羅門女性是如何仍然對她那崇高的兒子懷有怨恨,因為他不只自己成為比丘,他的所有兄弟也都追隨他加入了僧團。」阿難在繼續敘說前,暫停了片刻。   富樓那說:「舍利弗以他內在的洞察力看見,只要他在臨終之床上給予母親慈悲,她就會皈依佛陀的正道,證得須陀洹果。」   「他也知道,只有他自己向她宣講佛法,她才有可能擁抱佛法。」巴帝耶加入說。「她仍然是非常抗拒與生氣,她覺得自己被佛陀搶走了全部的孩子。」   阿難開始說:「舍利弗覺得他必須請求佛陀允許他究竟涅槃。他必須要小心安排他的請求方式,讓佛陀的回應不會被在家人看做是稱讚死亡或稱讚痛苦。」   「每當涉及佛教的形象與給人的觀感,舍利弗總是從各種角度思考—— 一直到生命最後階段還是如此。」大迦葉尊者說,在驚嘆中搖著頭。   「舍利弗心中產生了一個想法。」阿難繼續說。「他叫弟弟甘達集合他所有的比丘弟子,並告訴他們要準備一趟旅程。他們圍繞在他週圍,看著他打掃住處,打包被褥,收集好八種必須品。完成後,他環視他的小房間,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們;我不會再回來了。』」   「舍利弗靠近佛陀的那天,我是在場的。」巴庫拉說。「他對他說:『崇敬的佛陀,我請求你允許我離開。我究竟涅槃的時候到了;我在這個世間的壽命已經要結束了。』」   「然後,佛陀問:『你要在那裡究竟涅槃呢?』」   「舍利弗回答他:『我的出生地,優婆提沙革馬,位在摩揭陀國』   「接著,佛陀說:『既然你覺察到究竟涅槃的時間近了,你的比丘朋友們可能再也不能遇見像你這種身量的人,我建議你要對他們教導宣講一些話。』」(2)   「舍利弗就宣講了一次我所曾聽過最有啟發性的開示—— 當然,除了佛陀以外。」巴庫拉說。「他對比丘們宣講好幾個小時,運用了令人驚喜的各種風格,其中有很多都顯示了非凡的神通力。」   「事後,佛陀稱讚舍利弗的宣講。接著,這位忠貞的首座弟子跪下,抓住佛陀神聖的雙足。」阿難繼續說。「他請求佛陀原諒他可能犯過的任何錯事。佛陀堅持舍利弗是無過錯的,不過,他還是得到了原諒。然後,佛陀告訴這位佛法的隊長,他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舍利弗站起來,繞著佛陀,從各個方向向他鞠躬。他說:『在萬古年前一次輪迴中,我真誠地希望在未來見到你,而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我已經沒有機會再見到你了。』接著,他舉起優雅的雙手合掌,最後一次向佛陀鞠躬。他慢慢退回去,眼睛從未離開師尊的色身。阿難結束了這個部分的回憶,暫停片刻。雖然他的親愛朋友已經在一年半前離開了,在他的腦海中,仍是鮮明如新的。   摩訶迦旃延繼續說:「接著,佛陀對圍繞在他周圍的比丘說:『親愛的孩子,去見見正在路上的長老朋友。』在附近精舍的每一位比丘都出來與舍利弗同行,要為他送行,留下佛陀獨自一人。城裡的人得知佛陀的首座弟子要離去,街上聚集了一群又一群的人,帶著花與香水,嚎啕慟哭,他們一路跟隨他到城門。   「舍利弗轉向他們,說:『沒有人可以超越人道上的最後命運—— 就是死亡後身體的崩解。要有正念與瞭解,所有條件制約的事物,不管是心理、情緒、或身體上的,有生就有滅。』在說完這些話後,他說服追隨的人,不分比丘與在家,要回家與回去精舍。」摩訶迦旃延如此結語。   阿那律說:「這趟最後旅程,我與舍利弗同行,見證了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從舍衛城到優婆提沙革馬城,我們一共花了七天;我們每晚只有睡覺時才停止行程。抵達家鄉時,他在靠近城門的一棵大榕樹下,暫停、休息。   「他坐在那裡時,他的侄子優婆里瓦塔剛好經過,他一看見尊者,馬上就向他致敬。舍利弗問他:『你的祖母在家嗎?』年輕人回答說她在,舍利佛要他去通知她,告知他的學生比丘與他同行。請求她要為他準備好他出生時的房間,並請她也為陪伴他同來的比丘準備住處。優婆里瓦塔馬上去到祖母處,並傳達了伯父的信息。她問孫子他為何需要他的舊房間,他只是聳聳肩,並不知道原因。」(3)阿那律結束談話。   「後來,有一位舍利弗的學生比丘告訴我,他的母親在經過這麼多年,實際上是希望他有一天會放棄他的僧袍,回到家裡來。」巴帝耶說。「她就高高興興地去把他的房間準備好。」   「接著,她就安排給他的學生比丘住所,點燃家裡的立燈,送去給他兒子。」阿那律說。「優婆里瓦塔陪同伯父回到家裡,並護送他到房間。舍利弗解散他的學生比丘們,要他們去休息。在他做出這個指示後幾分鐘,他就生病了,感覺到極大的痛苦。魯婆沙麗倚靠在房間的門上,擔心著她的兒子。   「不多久,天人與天王接續來到舍利弗身旁,要來照顧他。」阿那律繼續說。「他對每一位光輝奪目的天人說,他有一位護士比丘可以照顧他,不需他們,就把他們送走了。我馬上認出這些天人,我感到很敬畏,他們是來向他道別的。」   「魯婆沙麗靠近她的兒子,說:『剛剛來拜訪你的這些人是誰?』   「舍利弗回答:『他們是四大天王神』   「這位婆羅門女性很驚訝,問:『兒子,你比他們還更高一等嗎?』   「他回答:『母親,這四大天王神就像看守我們的房子的警衛。自從佛陀出生以來,他們一直都在周圍,全副武裝配著劍要保護他。」   「魯婆沙麗幾乎無法相信兒子剛剛告訴她的話,她問:『在四大天王神之後緊接著的,是誰呢?』   「舍利弗說:『那是沙卡(Sakka)』。   「她說:『你也比沙卡高一等嗎?』   「『沙卡像新進的佛教比丘,他會幫我拿著乞缽與其他必用品。』這位臨終的比丘回答。   「『跟隨他去到你床邊的人是誰?』魯婆沙麗不相信地問。   「『那是摩訶婆羅門,你的神與師尊』,舍利弗對母親說,她是位婆羅門神的信仰者。   「她站在那裡,張大嘴巴,說:『親愛的兒子,你也比我們的神摩訶婆羅門高一等嗎?』   「『是的,母親,沒錯。崇高的佛陀在開悟後,摩訶婆羅門就來信仰禮拜他,他邀請佛陀向世界教導佛法。』舍利弗回答。   「魯婆沙麗必須暫停,反思一下兒子剛剛告訴她的事。她明白直到現在才看到自己的兒子有多麼莊嚴華貴,她好想知道佛陀本身到底是什麼模樣。想著這些,她變得充滿無限喜悅,舍利弗馬上就看出來了。他趁著母親有這種思緒,就開始頌揚佛陀的特質與美德,也對母親講解佛法,包含四聖諦。」阿那律結語道。   甘達告訴我,在這次談話結束時,魯婆沙麗證得了須陀洹果,說:『我親愛的兒子,你以前怎麼沒有給過我這樣的快樂?你為何等到這麼晚才這麼做?』阿難加進來說。「然後,她的眼睛充滿了後悔的眼淚。舍利弗看到這樣,以極深的慈悲看著母親,說:『母親,現在就去佛陀那裡。』她很渴望地看著兒子,接著,勉強地走出房間。」   「舍利弗瞭解他已經完成了最後的任務,也就是讓母親安立在心靈果報的正道上。」阿那律開始說。「接著,他問弟弟甘達,現在幾點了。他回答:『幾乎要天亮了,長老尊者。』佛陀的佛法隊長要求甘達去集合所有的比丘,很快地,他們都圍繞在他身邊。   「他請求幫助他在床上坐起來,甘達扶著他。他對群眾說:『假如長年以來相處時,我曾說或做了令人不愉快的事,請原諒我。』比丘們向他保證,他從未說或做過任何須要原諒的事。他們告訴他,他們才是應該這麼問他的人。」阿那律暫停片刻,反思著這幾十年來,他這位親近朋友的清淨與慈悲。   阿難說:「有人告訴我,在最後這次互動交流後,舍利弗重新整理僧袍,遮蓋他的臉,轉身向右側躺下來。他馬上進入四種禪定,接著進入四種高階果位,然後是意識止息之禪定(Nirodha Samapatti);經過如此過程之後,他把順序反過來做一次。接著,他又從初禪進入到四禪,不久之後,就進入究竟涅槃了。他生理與心理的合和體都消失無餘留,而且永遠自由了。」   「當他從這一生消逝時,發生了地震。」阿那律說。「我們全部都感受到大地與房舍的震動。他的母親在知道兒子過世時,為了自己未能布施供養兒子或他的僧團同伴,悲傷慟哭。她的哭泣一直延續到天亮,很後悔自己在黑暗中浪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接受佛陀的教導,或供養僧袍給比丘們。」   「後悔是很痛苦的情緒。」斯伯卡下評語說。「所愛的人過世時,只有靠活在對當下的感恩,完全賞識『如實之存有』,以及瞭解一切都是無常的,才能夠避免後悔與自責。」   「舍利弗的喪禮儀式長達七天。」阿那律開始說。「在進行火化的所在地,整夜都有各種不同的比丘在教導佛法。天亮後,我自己用有香味的水來熄火。甘達篩檢骨灰,把遺骨放在水過濾器中。他收集了舍利弗的用品,其實只有僧袍與乞缽,接著就往舍衛城出發,要把它們呈獻給佛陀。」   「你對後悔的說法是很真實的。」阿難同意,對著斯伯卡點頭。「比丘隊伍抵達祇園精舍時,甘達馬上前來告知好友究竟涅槃之事。他鞠躬並很慎重地把兄長的遺骨轉交給我。接著我們就去告知佛陀。我們靠近佛陀時,我把甘達介紹給他,並交給他舍利弗的乞缽與僧袍。我把裝著遺骨的水過濾器放在佛陀細長的雙手中。   「接著,佛陀說:『親愛的比丘們,看著有偉大智慧的舍利弗的遺骨!看著有廣泛智慧、有活躍智慧、有快速智慧、有敏銳智慧的舍利弗……需求很少、容易滿足的……有高度能量活動力的。他以指出錯誤來告誡他人,他指責邪惡的行為與惡行狀者,不管他們的社會地位是什麼!   『噢,我親愛的兒子,比丘們!這位是已證得究竟涅槃,不再會有輪迴痛苦的人,在恭敬中向他鞠躬,要用信心,要熄滅自大。』」   「接著,我親愛的同參們,佛陀以五百多首詩句稱讚舍利弗的美德。」阿難補充說。「佛陀越是稱讚他,我就越感覺無助。佛陀馬上了知我的哀傷與無助,因此對我說:   『我親愛的阿難,一棵巨大結實的大樹,它的最大樹幹都有可能會枯毀;同樣的道理,這個有價值的僧團還存在,而舍利弗卻已經究竟涅槃,不再過人類的生活了。所以說,怎麼可能期望有些東西剛剛出生,實實在在地活著,而且受到因緣與破壞的影響,卻不會凋謝死亡呢?實際上,是沒有這種可能性的。   『我親愛的阿難,假如比丘們,現在或我往生後,不依賴別人而活,而是依賴他們自己,以佛法為他們唯一的皈依,住於佛法,則他們將全部都成為阿羅漢。』」(4)   阿難背誦完畢這些詩句,閉上眼,低下頭來。雖然他已經是一位阿羅漢,和他坐在榕樹陰影下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他正在懷念他的老朋友。   「接著,佛陀指示要將舍利弗的遺骨安置在舍衛城的佛塔內。」富樓那說。   阿難說:「他究竟涅槃才短短一年半,對他的讚許與尊敬是如此的多,這座佛塔現在已是憍薩國最崇高的聖地之一,是朝聖的著名目的地。   「現在告訴我們目犍連的故事,這樣,有關他究竟涅槃的部分,就可以也記錄在佛陀生命回憶錄裡。」大迦葉尊者鞠躬請求,他知道接下來的故事會是什麼。   「在舍利弗的遺骨入塔之後,佛陀表示他想要搬到王舍城,住到竹林精舍。」阿難開始說。「我把他的意願告知比丘們,有很多位比丘陪同師尊去到他喜愛的地點。   「在舍利弗究竟涅槃後才兩星期,那時候,摩訶目犍連隱居在摩揭陀國中,位在依斯基里(Isigili)山丘的卡拉西拉(Kalasila)石板上。由於他能夠告訴人們,他們過世的親人已經在何時再出生,所以他頗富名望。目犍連的神通力已經完全開發出來了,人們對他敬畏有加。由於目犍連的神通力,很多人都離開了原來的老師,而來追隨佛陀;佛教在實力與人數上都不斷在增長。」阿難補充說。   「裸體苦修者已經受夠了流失的信眾都奔向佛陀,」巴庫拉說:「他們理解到,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完全沒有追隨者,就會沒有布施者支持他們的金錢與食物。妒忌終於抬起它那醜陋的臉孔,征服了這些苦修老師們的心。他們聚集成為一個團體,決定前去謀殺神聖的摩訶目犍連。」   「他們付了一千金幣給一個叫做山馬馬古塔卡的罪犯,告訴他下手的目標是誰,人在那裡。」富樓那說。「這是一個職業殺手,給他足夠的金子,他連親生母親都會去殺。」   「山馬馬古塔卡帶了他的殺人集團,爬上依斯基里山丘上的卡拉西拉石板。摩訶目犍連看到他們來了,他運用神通力消失得無影無蹤,」阿難說。「第二天,他們回來,又試了一次,尊者比丘用同樣的方法迴避了他們。接下來四天,他們一試再試,都沒有成功;每次他都是看到他們靠近,他就消失。」   「但是,到了第七次,事情不一樣了。」阿那律以一種悶悶不樂的聲調說。   「確實是不一樣。」阿難驚歎地說。「在第七次時,摩訶目犍連的神通力展現不出來了。一個來自遙遠過去世的業力,終於追趕上了他,他別無選擇,只能在沒有神通力的保護下,面對眼前的殺手。他馬上知道他被自己的過去逮到了,連曾經用來馴服那加王男都巴男達(Naga King Nandopana)的神通力都已經失效了。   「山馬馬古塔卡和他的手下抓住比丘,把他綁起來,用棍子大力打他,一直到他的骨頭都碎掉了。他們以為他死了,就撿拾起他的破碎、流血的身體,把他扔到刺藤的灌木叢裡。」   「那個一直縈繞著他的過去世業力到底是什麼呢?」巴庫拉問,想到他的老朋友的痛苦,他臉部肌肉幾乎都要抽搐了。   「我要回答那個疑問,如果大家沒有意見的話。」大迦葉尊者說。「這是佛陀在摩訶目犍連過世後,所做的解釋。在他的一個過去世,父母都是盲人,他是個孝順年邁父母的好兒子。他愉快地為他們照顧一切,盡可能使他們過得舒適。他的父母親一直要他討個媳婦,說他在家裡、在工作上都太辛苦了。他一再告訴他們,他一個人做事很快樂,照顧他們一點都不辛苦。終於,他再也受不了他們不斷的請求,就接受了要求。他同意娶妻,所以他的母親就找來一個年青女子,帶回家給他。   「在照顧家裡與他的父母親一陣子後,她就厭倦了所有的工作,殘酷地抱怨他失明的雙親。她開始怨恨這對老人家,甚至於在他們面前,也毫不掩飾壞心情。她對丈夫說:『你年老雙親很髒,給我找麻煩,我再也無法和他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這個可憐的男人得設法安撫她,但是她既無情又刻薄。她甚至會自己弄髒房子,卻把髒亂歸責給可憐的老夫婦。總之她就是不斷地說:『我再也無法和他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在妻子不斷抱怨,讓他再也受不了時,他同意要有所做為。他把父母放在一部推車上,告訴他們要送他們去森林另一頭的村莊,去見他們的親戚。當他們進入森林後,他告訴老人家他要把推車停下來,要搜巡這附近有無強盜;在那段時間,強盜經常出沒在稠密的叢林裡。他從推車下來,開始製造一些噪音,彷彿是強盜在搶劫他。之後,他就殘暴地打他的父親與母親。他們大叫:『如果你們想殺死我們,就殺吧!但是請對我們的好兒子手下留情!』   「即使聽到父母親在為自己的生命求情,他仍繼續打,一直到他們死去為止。接著,他把他們的身體扔進矮樹叢的壕溝裡。做了這些事之後,他回家到妻子那兒。」(5)大迦葉尊者結語說。「這就是摩訶目犍連駭人的死亡過程之緣起。」   「就像阿闍世王一樣,這個人並不瞭解謀殺父母親的可怕果報。」富樓那評語道。「他在最後出生為摩訶目犍連前,有好多世在地獄中苦不堪言。」   「我們令人敬畏的僧伽朋友沒有馬上死亡,不是嗎?」富樓那問。   「沒錯。」阿難回答。「最後他重獲意識,了知他即將過世。他想見佛陀最後一面,所以就運用他已經恢復的神通力,去到在竹林精舍的師尊那裡。他向師尊致敬,說:『崇高的佛陀,這個身體即將死亡,我要進入究竟涅槃。』   「佛陀回答:『你要去那裡究竟涅槃呢?』   「『在卡拉西拉石板上,崇高的佛陀。」首座弟子回答。   「接著,佛陀說:『在這種情況下,親愛的兒子目犍連,在你離去前,跟僧伽成員們談談佛法,我將不再有機會擁有像你這樣的弟子。』」   「因此摩訶目犍連以靈體,進行一次具啟發性的佛法談話,還配合展示了好幾次廣大神通力。」阿難說。在宣講完畢後,他向師尊最後一次致敬,接著便回到在卡拉西拉石板上的生理身體,進入究竟涅槃。」   「就在那一剎那,發生了地震,遍佈天界都聽可到巨大的呼聲,說摩訶目犍連已經過世進入究竟涅槃。」巴帝耶莊嚴地說。   「摩訶目犍連的遺物從伊依斯基里山丘被帶下來,一大堆檀香木的柴堆已經準備好。佛陀親自來了,有一大群比丘隨從。」巴庫拉加進來說:「他親自安排、主持喪禮儀軌,長達七天。」   「事後,佛陀將摩訶目犍連的遺骨安置在王舍城的大佛塔內,後來也成為受人禮拜與尊敬的著名地點。」阿難說。   「謀殺兇手後來怎麼樣呢?」斯伯卡問。   「阿闍世王對這個謀殺佛陀首座弟子的事件,感到極為憤怒,他立即派遣安全部隊去調查。」阿難回答。「他們發現兇手在酒館裡,被人家偷聽到,兇手們彼此正在吹牛所幹的壞事,甚至在爭吵誰該居功。」   「結果呢?」斯伯卡問。   阿難很快就回應說:「他們被帶到國王面前,國王問他們:『你們殺死摩訶目犍連尊者嗎?』   「這些人垂下頭,說:『是的,我們殺了他,偉大的國王。   「『是誰要你們這麼做的?』阿闍世王問。   「『偉大的國王,是那些裸體的苦修者付錢要我們做的。』在一些拷打之後,他們終於回答了。   「然後,國王逮捕了該負責的裸體苦修者,加上整個謀殺團,將他們通通處以死刑。」阿難說。   在榕樹樹蔭下的阿羅漢們歎氣,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深思著這兩位最傑出僧伽朋友的命運,好一陣子樹下一片沉默。   阿那律第一個打破沈默,說:「這兩位令人尊敬的阿羅漢都已經究竟涅槃,但是,過程非常不同,卻都是基於過去的輪迴業力而來。舍利弗在究竟涅槃之前,已經清除所有過去世負面行動的反射力了。摩訶目犍連,則必須面對唯一剩下的餘留業力,使他付出了過程痛苦的代價。」   大迦葉尊者說,佛陀做出對業力的聲明時,曾加以總結,可以運用在每一個人身上—— 在家人、比丘、罪犯、國王、或阿羅漢: 「『根據所種下的種子, 你收割的果實就是如此。 行好意的人收集好的結果, 行惡意的人收割惡的結果。 假如你妥善地種植一棵好種子, 那麼你就能享受美好的果實。』」(6)   「現在我們幾近完成整個大會進程,以及回憶錄。」主席繼續說。「我們小組的最後會議將會聚焦在佛陀本人的究竟涅槃。」   阿羅漢們閉上眼睛,進入到深度禪修的喜樂中。   太陽即將下山,溫柔的微風使得榕樹上的葉子沙沙作響。靠著精進,這些人都已經攀登了心靈成就的高峯,只要對的時刻來臨,他們都準備好究竟涅槃了。他們每個人都很想知道在色身死亡前,是否也可能尚有最後的負面業力要處理,就像佛陀的偉大首座弟子摩訶目犍連一樣。   他們知道,假如確實必須為未知的過去業力付出代價,他們會以勇氣來迎接,願意面對挑戰,了知這就是他們在這個地球,或任何他方世界的最後業力。他們已經堂堂正正地嬴得了最後的解放。    第33章 最後的歲月   「在那提卡村(Natika),如願地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後,佛陀對我說:『來,阿難,讓我們去毘舍離城。』我當然同意,因此我們就離開了,有一大群僧團中年輕的、新授戒的比丘們隨行。我們安住在菴婆波梨(Ambapali)的芒果樹叢裡。   「佛陀要確定這些新進的、年輕的比丘們,不會受到引誘、喪失正念,著迷於交際花菴婆波梨的誘人美麗。」阿難說。「因此,他對他們宣說:   『比丘們,比丘應住於正念與透澈理解中。這是我對你們的告誡。比丘要用勤奮、理解、與正念,把心念保持在身體上,藉由把身體當作身體來深思使心固定不動搖,如此就能排除感官欲望與壓力,否則的話,這些就會升起來。比丘要用同樣的方法與同樣的理由,把心念保持在感官知覺、注意力、與注意的目標上。   比丘們,這是比丘維護正念的方法。』」(1)   大迦葉尊者拿起大鎚頭,敲響了銅鑼。日間的大會程序正式結束。他與阿難從講台上下來,斯伯卡從大廳護送他們。   幾分鐘過後,他們已經來到主席在山洞深處的房舍,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加上記憶比丘,都已經做好討論的準備。   大迦葉尊者說:「我們已經進入回憶錄的最後階段。從阿難剛剛在大會結束前所做的背誦,你們可以猜測得到今晚將要重述就是這個部份,也就是菴婆波梨的故事,然後一路聯結到佛陀的究竟涅槃。阿難,可以請你開始嗎?」   阿難鞠躬同意:「菴婆波梨是毘舍離最著名的上流社會交際花。她的崇高地位是由國王所賜,他在她成年時任命了她。傳說她是在國王的花園中,突然變現出來的,但是她可能是沒人要的孤兒,由於父母再也養不起她,就把她扔在那裡。有一個國王的園丁在一棵芒果樹下發現了她,就把她送給一對沒有孩子的夫妻當女兒扶養。   「她長大後,成為當時當地的美女;她生理上完美無缺,是其他年輕女孩根本無法競爭的。甚至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優雅大方已經讓很多離車國王子著迷,都爭相要娶她。由於她無法下決心,很多王室家族認為她沒有家譜而迴避她,於是國王就任命她為城裡的首座交際花,為的是要確保她可以養活自己。」   「自己養活自己,她做到了!」阿那律驚歎地說:「她變得很富有,有人告訴我,那些在毘舍離的王子與商人們為了要與她共度一夜,都要付出上百的金幣。」   「你也許可以回憶我們早先的一次討論,有一個來自毘舍離的富有旅遊商人,向頻婆娑羅王建議,假如他能有一位和菴婆波梨相同的高級交際花,摩揭陀王國的名聲會大大提升。」巴帝耶說。   「沒錯,長老尊者。就是在那時候,頻婆娑羅王就指派了沙拉瓦提(Salavati),即耆婆與色麗瑪的母親。」富樓那同意著說。「她也成為她年代中最有名的交際花,她由於在王舍城的服務,而擁有巨額的錢財。」   「隨時只要頻婆娑羅王來到毘舍離,菴婆波梨就會招待服侍他,在他死亡前幾年,她為他生了個兒子。」阿那律補充說:「他現在應該快二十歲了。」   「他現在實際上是三十出頭,長老尊者,菴婆波梨懷孕的時候,是在女人能受孕的最大年齡。」優婆離說。「他在僧團得到授戒,現在名字是威末羅孔達那尊者,他在叢林裡,過著以禪修為主的獨自隱居生活。我聽說他的修行進展得非常良好。」   「菴婆波梨一定比我以為的還要老很多。」巴庫拉揚起眉毛說。在洞穴房舍內的其他阿羅漢都同樣感到吃驚。   「以她過去曾有的美貌,我不認為她的外表對她來說還有什麼意義了。」優婆離說。「就在佛陀入滅前沒幾個月,菴婆波梨終於從她的職業退休,接受授戒成為比丘尼。」   「你的故事又有點超前了,優婆離。」大迦葉尊者說。「阿難,你何不依照你的時間順序來繼續講述。」   阿難點頭,開始說:「菴婆波梨在金錢上是很精明的,而且投資都很成功。好多年前,她在城的郊外買了一片完美的土地,用來種植芒果樹。我相信僧團的朋友們都很熟悉那個地方。」在洞穴房舍裡的阿羅漢都微笑了,回想著他們記憶中,那可愛、陰涼的叢林,有著全國最甜的金黃色芒果。   「透過頻婆娑羅王與其他老主顧,她變得與佛陀很熟了。」阿難說。「她同意佛陀與他的比丘團,只要喜歡,隨時都可以住在她的芒果樹叢裡。菴婆波梨在那裡建造了一個鄉下的閉關房子,用樹遮蓋起來像一把雨傘。只要佛陀在毘舍離,這裡就成為他偏愛的地方。」(2)   「大約一年多前,我們才剛剛在芒果樹叢安住,菴婆波梨就得到消息。佛陀正在對陪我們同來的年輕比丘開示,內容是我早先所背誦的那段。她有幾輛準備好莊飾華麗的馬車,馬上就由男女侍者陪同,前來見佛陀。當她進入樹叢時,她把馬車停下來,一直步行到靠近佛陀的路上,她認為這樣才適當。就像侍者對她的方式一樣,她向佛陀鞠躬,然後坐在一邊。   「佛陀溫和微笑向她打招呼,然後對她宣講佛法。他告訴她要自己安住在佛法的修行中。說她有一天會證得靈性生命的果實,使得她很高興。   「後來,她優雅地邀請佛奪第二天中午用齋。佛陀在習慣性的沈默中,接受她的邀請,她恭敬地鞠躬,就離開了。」阿難說。   「我知道她是急著要回家。」優婆離說,微笑地。   「她非常興奮,她是在毘舍離第一個布施供養佛陀的人,她幾乎是用跑的離開。」巴帝耶回答,笑笑地。「她跳上馬車,告訴車夫要趕快。在回家的路上,她遇到一群離車國的王子;他們有些穿藍色的,有些黃色的,其他的是紅色的。她試著要超過他們。」(3)   「我聽到她的車輪,馬軛帶,車輪軸撞到離車國的馬車上,幾乎要造成車禍意外。」阿那律補充說。「一位穿藍色衣服的王子對她的車夫大叫,命令他要把車停下來。當大家都停下來時,他說:『菴婆波梨,你的人為何這麼魯莽呢?你們幾乎要把我撞死了。』   「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回答:『噢,我的王子們!我已經邀請了佛陀和他的比丘們,明天要做布施供養,我有好多事情要做。』   「另外一個穿著紅色外衣的王子,認為這可是一個大消息,皺了一下眉,然後說:『菴婆波梨,假如妳讓我們有此榮幸,明天能夠供養佛陀,我們就給妳十萬金幣。』   「菴婆波梨驕傲地說:『噢,我的王子們!即使你們給我整個毘舍離王國—— 加上它的五個領土—— 我也不會放棄供養這一餐的機會。』   「另外一個從頭到腳都穿黃色的王子驚叫道:「老兄!我們已經被這個女人打敗了!』接著,另外一個加進來大叫:『我們已經被這個女人打敗了!』不論佛陀在何時住進一個新的城市,能夠第一個去布施供養佛陀的人—— 都被認為是一種光榮—— 甚至也許可以說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徵。這些王子們已經被這位首席交際花站了上風;你可以想像,這多麼傷害他們高傲的自我,他們多麼害怕名聲會因而受損。」阿那律說。   「為了要挽救形象,他們馬上到菴婆波梨的芒果樹叢去拜訪佛陀。」阿難說。「當佛陀看到他們靠近時,他對我們比丘說:『讓那些從沒有看過天界天人的比丘們,注意看這一整列的離車人。』我必須說他們看起來真是華麗壯觀。穿藍色制服的王子,坐在藍色的馬車上,裝飾有珍貴的藍寶石,他們的頭盔,盔甲,和所穿的每一樣都是鮮藍色的,他們甚至於皮膚也塗上藍色。穿紅色的,穿黃色的都是一樣—— 從頭到最後的細部都完全單色。他們全都又高又壯,有著他們身為王子的王室風度。」   「這是有生以來我第一次聽到佛陀對一個人的外表,做了這樣的說法—— 甚至還拿他們來與遠方的天人比較。」巴庫拉說。   「我相當確定他是要給比丘們在無常上上一課。」大迦葉尊者說。「不論王子們在那個時候,是多麼偉大又光彩耀目,他們的外表在一次戰爭,或慢慢年老的過程中,都是會改變的。」   「佛陀回答:『噢,離車的王子們,我明天已經接受了菴婆波梨的邀請。』   「很受挫折的離車王子們激動地在空中揮舞著手臂,大叫:『老兄啊!我們已經被這個女人打敗了!我們已經被這個女人打敗了!』」   「這些離車的王子們,當菴婆波梨告訴他們,第二天要布施供養佛陀時,他們當時一定不相信。」摩訶迦旃延評論說。   「如果不是那樣,就是他們希望能把她比下去。」巴帝耶說。   「佛陀從不會由於偏愛另一個人,而取消原先的布施供養。」阿那律同理地說:「我相信佛陀是要向王子證明,他不會因身份地位而尊敬人。不論是王子或交際花,在家人對三寶的奉獻誠意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早晨,菴婆波梨派遣信差,說布施供養已經準備好了,因此,比丘們陪伴佛陀到閉關房,即是布施的所在地。」阿難說。「菴婆波梨在那天,就所供養食物的種類與品質而言,可說超越了她自己。她以雙手親自服侍我們。事後,她說:『長老尊者,請接受這個芒果樹叢做為禮物,是給你與僧團成員們的。』佛陀接受了樹叢,為快樂的菴婆波梨與她的侍者,講述了一個開示。事後不久,我們就離開,回到了住處。」   「在這一年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大迦葉尊者說。「阿難,何不由你來告訴我們。」   「回顧當時,我現在可理解佛陀為何在這次雨季安居期間,要大部分比丘都去到毘舍離。他知道自己在十個月內會究竟涅槃,他希望他們盡可能有機會聆聽他現場的開示。他也知道,當他入滅時,他們都會想來向他致敬,假如他們住得很遠,那就不可能了。   「因此,藉由讓比丘們一起安居,他們就可以接近他直到最後,這再度顯示佛陀的無限慈悲。」摩訶迦旃延說。   「幾乎在安居季節一開始的時候,佛陀就生了一場非常嚴重的病。」阿難開始說。「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疼痛中,看著他這麼痛苦我很哀傷。他藉著修行內觀與初果禪定(Phala-samapatti)來忍受這種疼痛。他要將究竟涅槃延後十個月,這樣他就可以適切地向僧團告別。」   終於,他恢復到足以再繼續行程的狀態,我們可以再看到他了。」巴帝耶說。   「我告訴他,我非常擔心他,已經到了心念迷惑不清的地步了。」阿難說。「我雖然知道,在他對僧團沒有指示清楚前,他是不會離開我們的。他知道我的想法,因此他解釋:   『阿難,僧團對我還有什麼期待嗎?關於佛法,我是毫無保留的。我一點都不想獨自控制比丘們,所以我為何要留下指示呢?我已年邁,要進入人生最後階段。今年我就要八十歲了,我的身體就像綁上帶子的破舊推車,還得繼續前行,我是藉由修持果定來忍受疼痛。只有在這種狀態下,如來的身體是舒適自在的。阿難,讓你自己成為自我的皈依處—— 是皈依你自己而不是別人。讓佛法,只有佛法,成為你的一切基礎。這也適用於所有比丘。』」(4)   「在舍利弗與摩訶目犍連往生後不久,佛陀做出他即將究竟涅槃的宣布。」阿那律說。「曾有謠言說,他給了你很清楚的暗示,而你都漏接,是因為你被惡魔魔羅(Mara)蒙蔽了。」   阿難抬頭看了一下,說:「我知道很多人—— 包含有些比丘—— 曾怪我沒有要求佛陀多留萬萬年。他們說只要我要求他,他就會這麼做。大迦葉尊者,你和我曾在幾個月前,我尚未開悟時,對這件事進行過交談。在《長部大本經》(Mahapadana Sutta)裡,天人說:『在這個幸運的萬古時期,如今佛陀已經出生在這個世界。他是出生在卡第亞種姓(Khattiy caste);他是喬達摩氏族。在他的時代,生命長度是短的,有限的,很快就消逝的。很少有人可以活到一百歲。』(5)佛陀實際上已活到他的時代最大極限的五分之四了。」   「此外。」摩訶迦旃延說:「即使佛陀的業力能夠延長他的生命,那個力量也會受到他的時代最大生命長度的限制;在這個狀況下,大約也不會超過一百歲。」   「假如是由於某種情況,我被魔羅所蒙蔽,而沒有把握機會請求佛陀留下來,請原諒我。」阿難以極大的謙卑說:「但是,現在我已經成為阿羅漢,我真的相信情況並不是這樣的。我到證果以前,還一直感覺到罪惡。但是現在我瞭解事情發展得恰到好處—— 完全符合佛陀想要的。   「我們的想法與你一致,長老尊者。」富樓那說:「在佛陀生命的回憶錄中,就會把這個主題弄清楚。」   大迦葉尊者說:「說到魔羅,我相信已經有所記錄,在這段期間,這位惡魔曾逼近佛陀。」   阿難說:   「魔羅去見佛陀說:『長老尊者!讓世尊(Bhagava)現在實現究竟涅槃,讓這位善於文辭的人入滅吧!長老尊者,現在正是時候。』在這種情況下,佛陀回答,說:『只要我的比丘,比丘尼與在家弟子們尚未受到妥善地教養、肯定他們自己的行為、擁有廣泛知識、能夠背誦教義、能夠依據教義修行、能夠解說與闡述教義,以及尚未能夠在正直的基礎上反駁可能會出現的外道教條,我就不會入滅。』魔羅對佛陀所說的加以爭論,認為這些團體在事實上,都已有完滿成就。最後,佛陀為了把魔羅打發走開,而說:『不用擔心,邪惡的魔王,如來的究竟涅槃不要很久就會到來。從現在開始三個月,如來就會入滅的。』」(6)   「有人告訴我,在佛陀做了那個宣布的當下,有非常強大的地震。」優婆離說。   「那是真的,長老尊者,確實發生了地震。」阿難說。「對於這點佛陀對我解釋,會發生地震其實有八種原因;幾乎大部分都與佛陀與菩薩們的出世、臨終、闡述佛法、或有人證得開悟有關。我聽到了他的解釋,不用他告訴我,就瞭解他已經放棄了維持生命的心理程序。我知道他不久就要入滅了。我看著佛陀,馬上就領悟到,他知道我瞭解這一切。」   「我記得他以各種不同的主題來告訴我們。」阿那律說。「他談到集會的八個種類、八種藉由禪定的修心方法、解脫的八個階段、與放棄維持生命的心理程序。他提到他與魔羅剛剛所做的討論,而告訴阿難,他已經決定三個月內要入滅。」   「我對佛陀說:『師尊尊者,為了人類的福祉,為了天人與人類的利益與幸福,請活到最大化的生命長度。為了對世界慈悲,要盡你所能活得越久越好。』   「佛陀說:『夠了,阿難,此時不要哀求如來。』我又請求了第二次,第三次。到後來他說:『阿難,我以前難道不曾說過,即使是很接近與親愛的人,有一天都必須與我們分離,這就是最自然的事嗎?阿難,如來已經放棄了維持生命的心理程序,而且清清楚楚地說過,究竟涅槃在三個月內就會實現。要如來收回自己的話是不可能的。現在就讓我們去到位在摩訶瓦那森林(Mahavana)的山頂大廳。   「我與他去到山頂大廳,他要我把住在毘舍離地區的僧團成員全部集合起來。他們都聚集在大廳後,我去到他的地方,向他致敬,說:『師尊尊者,看你什麼時候願意進行,僧團成員們已集合好準備聆聽你的開示。』」阿難如此結語。   「佛陀來到大廳,我們全都向他鞠躬。」富樓那說。「直覺上我知道,他有重要的話要對我們說,由於清楚他過去幾個月以來,身體狀況很不好,我已經準備好接受即將聽到的內容了。」   「他以教義的很多面向,來告誡比丘們。」阿難開始說:「最後,他終於說:   『噢,比丘們,現在我對你們說:   凡是需要經由條件制約與因緣合和的事情,都有衰退與瓦解的自然本質。要用正念與精進努力來完成任務。如來的究竟涅槃不久就要發生。從今天開始三個月,如來就會實現究竟涅槃,而最終入滅。』」   「接下來,瀰漫在大廳裡的寂靜是深沈的。」阿難繼續說。「當佛陀剛才說話內容的真實性,滲透到他們的心念心智時,比丘們同時發出驚訝的喘息,接著是滂沱不止的眼淚,以及不要離棄他們的懇求,佛陀舉手要他們安靜,說了如下的詩句: 『我現在相當老邁, 僅僅剩下一點點的生命。 我很快就要離去,留下你們 我已成為我自己的皈依。 比丘們,要警覺地運用正念,以擁有純淨美德。 要有沈著與冷靜的心念心智, 運用正確思考,觀注自己的心念心智。 比丘們,在這個教導、教義與戒律中, 謹慎地警覺的人, 將能夠逃離輪迴的宿命, 並了結所有的痛苦。』」   「第二天早晨,佛陀重整他的僧袍,由我們跟在他後面,進到毘舍離去托缽乞食。用完餐後,他轉身,看著美好的城市,這幾年來,我們在這裡度過好多時光。在那一時刻,他站著就像一頭高貴的大象;我永遠忘不了他的尊貴外表。他對我說:『阿難,這是如來最後一次觀望著毘舍離。來,我們們去邊度村。(Bhandu)。』」   「不論什麼時候,我們離開我們所拜訪過的其他地方,佛陀從來沒有說過那樣的話。」阿那律說。「我想,佛陀轉身看著毘舍離有著某種特殊的重大意涵,是我們尚無所知曉的。在那時候,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佛陀預先看到毘舍離會有某些黑暗的未來。現在,我領悟到的是,他也預見了離車國的王子們,會為了紀念他轉身觀看他們的城市,而將他所站立的地點,建造成可供人敬拜的地方,而這件事也真的實現了。   「我們去到邊度村。」阿難開始說:「佛陀講了一場開示,與在毘舍離城時給比丘們的題目相似。在這最後一次的行程,一路上他都宣講這些相同的主題。我們經過海提(Hatthi)、阿摩(Amba)、傑布(Jambu)、最後到達玻加村(Bhoga),他在那裡的開示,已經收錄在我們前面的回憶錄中,那是有關在佛法上,誰的話該接受或該捨棄。我們在玻加停留了一陣子後,佛陀說:『來,阿難,我們去巴瓦(Pava)。』我說:『很好,師尊尊者。』很快我們就上路了。   「這次的旅程中,沒有上千名,也有上百名,來自附近森林與精舍的僧伽成員,來向佛陀致上最後敬意。」優婆離說。   「只有一個叫做達馬瑞馬的尊者是例外的!」巴庫拉驚奇的說。「他堅持不願移駕去拜訪師尊。」   摩訶迦旃延微笑,說:「是的,這是真的;我很瞭解那位比丘。有些比丘向佛陀報告達馬瑞馬尊者拒不看他。佛陀要求把這位比丘帶來見他。很多想指責他的比丘們,都期待他能受到責罵,因此他們就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等待看到他受罰。達馬瑞馬尊者來到佛陀面前,他低身鞠躬,觸及佛陀的雙足。他站起來時,佛陀說:『你為何不要來向我致最後的禮敬呢?』   「謙卑的達馬瑞馬尊者說:『師尊尊者,我聽到消息說師尊很快就要入滅了,我認為要榮耀你的最好方法,是在你究竟涅槃前證得阿羅漢果。我一直日夜都在拼命努力。』   「佛陀讚歎:『太優秀了!太優秀了!誰想要向我致敬都應該效法這位比丘。他是最落實我的教義,最尊敬我的人。』那些在一邊旁觀的比丘們,由於曾指責這位虔誠的弟子而深感羞恥。他們開始效法他的榜樣,讓自己更加努力,朝向實現最終究的修行目標。」摩訶迦旃延結語道。   「在巴瓦城,你們都知道的,我們住的芒果樹叢是金匠的兒子純陀(Cunda)所布施的。」阿難說。「他非常有錢,在很早期與佛陀來往交流時,就已證得須陀洹。純陀聽到佛陀住在芒果樹叢的消息,立刻就去見佛陀,行以前額觸地的拜見禮。佛陀給了他一個開示,這位虔誠的在家弟子就邀請師尊第二天去他的家接受布施供養。如來以他慣有的沈默,接受了他的邀請。」在洞穴房舍的阿羅漢們寂靜了片刻,沈思著這個不幸的布施供養。   「純陀回到家,指示伙計開始準備給佛陀午餐的食物,包含一道特殊的菜,是用各種野生菇(栴檀樹耳)所做成,這些菇是從叢林水池邊採集來的。」巴庫拉說。「純陀曾聽說這道特殊的食物也許對佛陀會有幫助,因為他健康已經亮起紅燈了。」   「我們懷疑野豬曾在那個水池發情交配,在這種情況下,牠們已經污染了靠近野生菇的水。」富樓那說。   「假如野豬曾進到水池,這種野生菇就很容易受到污染。否則,這些稀有的野生菇通常是有益健康的。」巴庫拉加進來說。   「第二天,有一大群比丘陪伴佛陀去到純陀的家午餐。」阿難說。「純陀為佛陀端菜飯時,他最先端出的就是這道野生菇。佛陀說:『純陀,這道菜只供給我;我的比丘們給他們別的菜。』純陀看起來有點吃驚,但是,他依照佛陀的指示做事,佛陀開始吃所供應的菜。   「在用完餐後,佛陀對主人說:『純陀,把剩下的那道野生菇埋在窪坑。除了我以外,所有的天界的天人、魔王與梵天、或者在人世間的隱士、婆羅門、統治者與人民,假如他們吃了這道菜,是無法好好消化的。』(8)   「純陀說:『很好,師尊尊者。』雖然我確定他一點都不知道佛陀為什麼這麼做,他只是按照指示去做,把這道他費心專為佛陀燒製的菜,都拿去外面埋掉了。事後,佛陀為純陀闡釋了一段教義,結束後就從坐位站起來,我們就全部離開了。   「沒有多久,佛陀突然猛烈的腹瀉。佛陀流血,而且非常疼痛,我還以為他那天就會入滅,但是他用正定與正念忍下了疼痛,他是從來不會抱怨的。」阿難眼中泛淚地說。「接著他對我說:『阿難,讓我們去拘尸那羅(Kusinara)。』說不出所以然地,佛陀竟然有力氣,在我與眾多比丘的陪伴之下,一路步行到拘尸那羅城。」   「有沒有可能,佛陀生病不是因為吃了那一餐,而是本來就已經有些不舒服了?」巴庫拉問。「假如是這種情況的話,那麼,所準備的那道特別的野生菇也許還加強了他的體力;那道菜其實有可能給了他力氣,使他可以步行到拘尸那羅城。」   「長老尊者,那是可能的。」阿難說:「但是,對於這個疑問,我們將永遠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告訴我們有關那個水的故事。」富樓那請求說。   「阿難微笑,說:『我很樂意,長老尊者。這是有關師尊我最喜愛的回憶之一。在往拘尸那羅城的路途中,我們在一棵大樹下,停下來休息。由於腹瀉,師尊仍然非常衰弱,我可以確定他有點脫水。他說,『阿難,我很疲累,我想坐下來一陣子。』他把疊成四褶的僧袍放在地上,自己坐上去。然後他說:『阿難,去找些喝的水;我口渴。』   「我很注意所能取得到的水,因此我說:『師尊尊者,有五百輛車子剛剛跨過這條小河流,水非常混濁。拘尸那羅河離這裡不遠,那裡的河水很清澈,又沒有泥巴,也許如來可以到那裡才喝水,也許四肢也可以涼快些。」   「佛陀立即斷然地說:『阿難,去拿些水給我,我非常口渴。』   「我重複說,水很混濁,再一次勸他到附近的拘尸那羅河。他對我說第三次:『阿難,去取些水給我,我很渴,我需要水。』在被師尊命令了三次之後,我拿了他的乞缽,去到混濁的河流。我無法相信我的眼睛,我看到河水突然變得又清又乾淨—— 一點泥巴都沒有!我驚嘆,大自然是如此地配合師尊的每一個請求。   「我用乞缽裝滿了乾淨又清涼的水,拿去給佛陀,我拿給他缽碗時,我說:『佛陀的偉大力量是多麼奇妙啊!』佛陀高興地對著我笑,喝了缽碗的水。」阿難結語道。   「那位末羅國(Malla)的王子怎麼了?他不是大約在那個時候出現了嗎?」巴帝耶問。   「是的,他出現了。」阿難回答:「就在我給佛陀水喝之後,末羅國的王子補庫沙(Pukkusa),他是阿羅羅迦羅摩老師的忠實弟子,從拘尸那羅要去巴瓦的路上,正好經過此地。他看見佛陀安祥地坐在樹下,就靠近他,向他致敬。然後,對佛陀說:『多麼美妙,長老尊者,隱修者是如此的處在安定祥和的狀態。這使我想起我的老師阿羅羅迦羅摩,坐在路邊的一棵樹下,有五百輛貨車經過,非常靠近他;他什麼也未聽見—— 雖然他的意識仍然非常清醒。』   「然後,佛陀說:   『補庫沙,有一次,我住在一間小稻草屋,那是在阿魯馬城(Aluma)。那時,有一場狂烈的暴風雨,四隻公牛與兩個農夫被雷電所擊,就在我的小屋旁。很多人從城裡來調查損壞情形。那時候,我一直在小住處的外面來來回回走著。有一個人從人群中走過來,向我致敬。我問那個人,「朋友,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裡?」   「那個人說,『就在幾個小時前,四隻公牛與兩個農夫就在你的小屋旁,被閃電擊中了。在強烈暴風雨的時候,你在哪裡?』   『朋友,我全部時間一直都在這裡。』   『長老尊者,你看到所發生的事嗎?』   『朋友,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長老尊者,你一定聽到了撞擊聲!』   『朋友,我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難以置信的,這個人看著師尊說,“這整個過程你都睡得著嗎?”』   『朋友,我沒有睡覺。』   『長老尊者,你的意識清醒嗎?』   『朋友,是的,我的意識是完全清醒的。』   『長老尊者,雖然你的意識是清醒的,你什麼也沒看到或沒聽到。隱修者可以如此處在他們的祥和鎮定狀態中,那是多麼美妙與令人驚歎!』然後,那個人向佛陀致敬,就走開了。」   「佛陀說完了這個故事之後,末羅國的王子補庫沙轉身向他的僕人說:『去把我剛剛為了宗教儀式而買的那兩件金色衣服拿來。』僕人就拿了美麗的衣服給補庫沙,他就把它們交給佛陀,說:『長老尊者,請慈悲為我接受這些供養。』   「佛陀連一眼都沒有看那些衣服,就對他說:『一件送給我,另一件送給阿難。』   「因此,以最大敬意,補庫沙送上一件金色衣服給師尊,然後轉身,送另外一件給我。我很意外,師尊會要求其中一件送給我,我別無選擇,只好接受下來。」阿難結語道。「你們都知道的,當年我接受擔任師尊的首座侍者時,曾與師尊有過約定,我會拒絕任何供養師尊的禮物。在這次的特殊情況下,師尊似乎是有意安排一次例外。」   「在你二十五年完美無缺與忠心耿耿的服侍中,你從未接受過任何禮物,長老尊者,而佛陀也知道你馬上就會還回去給他的。」優婆離說。   「也許那也是象徵性要送給僧團的,而你只是代表僧團接受而已。」富樓那說。   阿難看著這兩位對接受禮物表達意見的附屬結集小組成員,說:「在佛陀對補庫沙開示教義後,補庫沙就上路離開了。我真的把兩件光亮、金色的袍子放在佛陀的肩膀上。接著,奇妙的事發生了。兩件袍子馬上失去光彩,看起來暗淡無光,就像一般的布料一樣。而佛陀的臉才是發光的,就好像光芒從他身體閃射出來一樣。我是如此的頓生敬畏,只得退回身,雙眼凝視著他。   「然後,佛陀對我說:『阿難,只有兩種情況,佛陀的身體會如此閃閃發光。第一種是如來證得崇高的開悟時,另一種是在如來究竟涅槃的夜晚。今晚,在後夜時分,在可以通往拘尸那羅城,末羅國王子的娑婆羅樹叢,如來會在那裡究竟涅槃。來,阿難,讓我們去拘尸那羅河。』我非常哀傷地說:『很好,長老尊者。』   「然後,佛陀與我,和一大群的比丘隨從,去到了拘尸那羅河。佛陀進入河裡沐浴,喝水。接著,他上岸,去到河邊的芒果樹叢,而我則把他腰布上的水擰掉,舖著讓它乾。佛陀對純陀尊者(不是給他最後一餐,那位金匠的兒子純陀)說:「純陀,把我的僧袍疊成四褶,放在地上,我需要躺下來。』   「純陀尊者依指示而行,佛陀以右脅躺下,姿勢甚為高貴莊嚴。然後佛陀對我說:『阿難,有人可能會去干擾純陀,就是金匠的兒子,使他不快樂,因為他供養我最後一餐。請告訴他們,在如來的生命中,有最重要的兩餐,那是可賦予極大布施功德的。它們是如來正要達到崇高開悟的那一餐;以及如來最後究竟涅槃的那一餐。這兩件有功德的行為,一個是由善生所做,她在我正要開悟前,供養我米乳,另一個是純陀,他在今天稍早時供養我最後一餐。這件事請讓大家都清楚明白。』   「佛陀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說:『來,阿難,讓我們去位在西羅那瓦提河(Hirannavati)較遠那岸的、末羅國王子的娑婆羅樹叢。』阿難以充滿高度情緒的聲音說。」   大迦葉尊者說:「我謝謝你,阿難,到目前為止,感謝你謹慎又恭敬地敘述了你對佛陀的記憶。因為你忠實的記述,所有後代子孫都會感激你。我建議今天我們就在此停止,現在已經相當晚了,我們也都需要時間來沈思今天所聽到的故事。」   「毘舎怯和她的丈夫明天會來,要聽佛陀究竟涅槃的部分。事後,她會主持一場盛大的布施典禮,她要奉獻在山谷下的新精舍。我們在結集大會提出最後報告前,還有把佛法與戒律加以組織分類的好多工作要做。假如可以的話,阿難與優婆離,你們要擔任附屬結集小組的協同主席。」這兩位阿羅漢點頭,表示接受主席剛剛給與他們的重責大任。   九位阿羅漢中的八位,未發一語地與十位記憶比丘從座位站了起來,離開大迦葉尊者的洞穴房舍。每一個人都在沈思著明天就要談到的故事中他們各自的回憶。   他們知道,有一天相同的事件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到時候,他們就不再存在了。    第34章 究竟涅槃   第二天早上,大迦葉尊者發布信息給阿羅漢們,今天的結集大會已經取消了。在九點時,附屬結集小組將在威巴羅山丘下的樹蔭聚會,他們在那裡已經聚會很多次了。在這之後,五百位阿羅漢會參加進入新精舍的隆重行列,這是由佛陀「布施第一」的在家女弟子毘舍佉所建造的。接著,她和她的家人會在七層樓高的主樓閣主持布施典禮,在那個時候,就會正式奉獻布施給僧團。   為了要確定有足夠的時間,阿難與斯伯卡在八點時,就開始步行走向陡峭下坡的山路。大約走到半路時,這兩位阿羅漢停下來,看看聚集在新精舍門口的群眾。好幾百個僕人正在搬進典禮用品,更多人忙著吊掛旗幟、橫幅、與其他牆內外的裝飾品。   阿難手指指向成群的馬車與貨車車隊,那是由盛裝打扮的二十一隻大象帶頭。毘舍佉和她的丈夫富樓那達難加亞,坐在頭頂塗了金色亮漆的帶頭獸的座位上,其上有金子與紅絲繡的頂篷華蓋。大象的盛裝是純金與紅色錦鍛所構成,上面點綴了無數的紅寶石、鑽石與珍珠。大象的前額和身體兩側懸著紅色絲製厚布塊,用珍貴的寶石織上毘舍佉名字開頭字母「V」字型圖案。染成紅色的梅子串成王冠戴在大象充滿王家威儀的頭上,也放在象背上優雅的小型王宮之頂蓋上,裡面承載著大象的主人。很多穿著白絲沙麗服的少女走在大象隊伍的前方、旁邊、與後方,邊撒著花、邊唱著歌。控管大象的象夫纏著紅色與金色的頭巾,雙腿放在大象耳朵後面,跨坐在大象上,用他的膝蓋和一隻塗著金色、鋪滿鑽石的金屬戳針,來督促它向前走。   「她永遠清楚知道如何安排壯觀又富戲劇性的入場。」阿難做評語,笑笑,指著下面的遊行隊伍。斯伯卡只是笑笑,搖搖頭。其他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趕上他們兩個人,就一起觀賞山谷中正展開的莊嚴盛裝遊行。   巴帝耶微笑,說:「我看得出來,我們有好戲可看了。」   「我一生中從來沒有看過像這樣的行列—— 即使在迦毘羅衛城,在我們的伯父淨飯王的時代都沒看過。」阿那律說,搖著頭。   許多穿著白色絲褲的鼓手,赤裸上半身,配上裝飾珍貴寶石的厚重金色衣領,他們領頭帶路,同時用力的敲擊古代的樂器。緊跟隨在他們身後的是很多樂師,他們吹奏著海螺與喇叭。   其他二十隻大象跟馬車一樣,載著毘舍佉的家人,都跟隨著毘舍佉和富樓那達難加亞的大象車,後面接著是一百輛裝滿財寶的推車:有金條、銀條的禮物要送給僧團,做為祝賀精舍長存、安泰的捐贈品。馬車運送著從不同方向前來的客人。精舍的入口,已經豎立了一隻很大的頂篷華蓋,客人都在這裡接受招待,一直到比丘們全都進入新聖殿。   八位阿羅漢與十位記憶比丘,在指定的樹蔭下,與大迦葉尊者會合,正好大象車載著毘舍怯與富樓那達難加亞到達了。一把金色的樓梯立刻就擺放在大象的旁邊,一個男僕走上來護送他的主人安全下到地面上。當他們下來後,就走近阿羅漢們,並鞠躬致敬。   「妳今天看起容光煥發,毘舍佉。」他的朋友站起來時,阿難說。他轉向她的丈夫,說:「我很高興今天你可以陪伴你的妻子,富樓那達難加亞。」   毘舍佉微笑,說:「雖然會有困難,但是今天一整天,我答應會警惕自己,不可以唱歌跳舞,長老尊者。這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之一。」   「謝謝你們把我們納入今天的回憶錄會議裡,大迦葉尊者。」富樓那達難加亞說。「無論如何,我們絕不會錯失這樣的機會。」   大迦葉尊者溫暖地微笑,說:「讓我們坐下來,開始今天的討論,可以嗎?」   阿羅漢、記憶比丘、毘舍佉與她的丈夫都坐在舖在草地上的地毯。   就在那個時刻,耆婆醫師走進團體來,說:「抱歉,我遲到了。在最後一分鐘,我又有一個病人。」他向阿羅漢們鞠躬,然後很熱忱地向毘舍佉與富樓那達難加亞打招呼。   「醫師,好高興你及時趕來。」主席微笑地說。「你一點都沒有遲到。」   大迦葉尊者在轉身向著團體時,心情變得嚴肅起來,他說:「昨晚在我們的討論中,我們談到佛陀抵達他人生的終點拘尸那羅城。今天,我們要談到佛陀的究竟涅槃,他的葬禮儀式,他遺骨舍利的分配。阿難尊者,請開始好嗎?」   阿難暫停,整理一下思緒,然後說:「佛陀指示我們陪他到末羅國王子的娑羅樹叢。他由於腹瀉而很衰弱,步行到拘尸那羅城的旅途,已消耗了他最後的體力。一路上,我們暫停了二十五次,以便他可以休息,在太陽剛剛下山時,我們終於抵達了娑羅樹叢。我們來到他選擇的地點時,他對我說:『阿難,在這兩棵樹中間幫忙準備一個可以躺下來的地方,我的頭要朝向北方,我很疲累,我想要躺下來。』   「沒問題,師尊尊者。」我回答。「我依照他的意思把僧袍舖好,他以很高貴的姿勢,靠右脅躺下,左腳放在右腳上面,有一點點超出來,保持著正念與清晰理解力。這棵娑婆羅樹叫做娑羅『雙』樹,是因為它們的樹根完全盤錯在一起。這個時候,已經有無數的僧伽成員聚集在附近,他們打算一直停留到最後一刻。」   毘舍佉專心致志聆聽師尊最後數小時的故事,此時已是熱淚盈眶了。她的丈夫把她的手握入自己的手中,溫柔地擠壓了一下。   耆婆的眼睛也是濕濕的,在崇敬中低下頭,深深受到感動。   「幾乎在佛陀剛剛躺下時,」阿那律開始說:「娑羅雙樹雖然不是開花季節,卻突然花朵盛開。」   「從那時候起,很多的天花開始從天空降下來,」摩訶迦旃延說。「它們不停地飄落下來,一直到佛陀究竟涅槃。」   「我們很多人進入禪修時,」巴庫拉說:「內在的耳朵都充滿了天界的合唱弦律。」   「檀香木的香味到處都是。」富樓那說。「香水在微風中,飄落下來。」   阿難開始說:   「佛陀對我說,這些娑羅樹花、天花、檀木香與天樂,對如來而言,幾乎都不足以算是崇敬的行動。阿難,對佛陀最高榮耀與崇敬的行動,是要比丘,比丘尼,在家男眾與女眾弟子們,都能依教奉行,而達到開悟。阿難,要勤勉地磨練你自己,以堅定決心去修行。』」(1)   「他對最能奉行教義來榮耀老師的達馬瑞馬尊者,也曾說了幾乎相同的話。」斯伯卡說。   「優巴瓦那(Upavana)尊者正站在佛陀前面,為他搧風,」阿難開始說。「佛陀說:『走開,比丘。』優巴瓦那尊者立刻扔下棕櫚葉扇子,移身到旁邊去。這位忠貞的比丘侍候師尊已經超過二十年了,我無法理解為何佛陀會以如此唐突直率的樣子對他說話。我說出我的思慮,說:『優巴瓦那尊者已服侍你長達二十年了,但是在這個你即將要入滅的時刻,你卻要他移開,為何要他那麼做呢?』   「佛陀微弱一笑,回答:『阿難,十方世界大部分的天人婆羅門神,都已經來到拘尸那羅,要來向如來致上最後的敬意。這棵娑羅樹的九十六哩內,連一片比一根毛髮寬大的地方都站滿了天人天神。這些天人天神都在抱怨,說這位超壯碩的阿羅漢優巴瓦那阻擋了他們可以看到如來的視線,所以我才要求忠誠的比丘移到一旁。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師尊曾說過,在萬古年以前,優巴瓦那尊者是被指派為保護早先的威巴西佛(Buddha Vipassi)遺骨的守護神。」富樓那說:「因此,在這一世,他花了二十多年來服侍佛陀。」   阿難繼續說:「此時我問師尊,師尊究竟涅槃之後,假如僧伽和虔誠的在家信眾想要向他致敬,想要在心靈覺醒的修行上受到啟發,他們應當去那裡?他說:『阿難,有四處地方,也許他們可以去,將會受到啟發:在藍毘尼的娑婆羅樹叢,是如來出生的地方;在菩提迦耶的菩提樹,是如來證得崇高開悟的地方;在米各達瓦那(Migadavana)森林的鹿野苑(Sarnath),是佛陀初轉法輪的地方;與拘尸那羅的娑羅雙樹叢這裡,是佛陀即將究竟涅槃的地方。這四個地方,是想要深入瞭解心靈的虔誠信眾,與想要進一步邁向圓滿開悟的人,值得朝聖之所在。拜訪過這四個神聖殿堂的人,在死亡且驅體融解後,將可通往幸運的終點。』」   「在這個時候,我知道你額外又問了佛陀一些問題。」優婆離說。   「沒錯。」阿難回應。「第一個問題是:『師尊尊者,關於面對女性,我們該如何自處?』   『阿難,就是不要看她們。』這是師尊的回應。我瞭解,只要不看她們,就不會引起對她們的欲望。   『師尊尊者,假如我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們,我們該怎麼辦?』我問。   『阿難,不要和她們說話。』這是師尊的回應。佛陀瞭解,比丘們每天在托缽乞食時,都不可避免地會遇見她們。我認為他的回應的意思是,和她們說話就會培養熟悉感,熟悉感就會導致依附執著,如此就可能產生欲望。   『師尊尊者,假如我們無法避免和她們交談說話,我們該怎麼辦?』   師尊回應:『阿難,把每一個女性當做是你的母親,你的阿姨,你的女兒,或你的姊妹;而且記得保持正念。』」   毘舍佉對於這個回答微笑了,說:「我是女性,我一生一直都出現在比丘面前。我一直都把自己當做是每一位比丘的母親或姊妹。我很高興聽到,佛陀給了我們這個很有幫助的勸誡,可以同時運用在比丘自身,以及想要服侍比丘的女性身上。畢竟,佛陀教導說男性與女性是一樣的;只不過暫時的色身不同而已。」   阿難又再度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的下一個問題是關於佛陀入滅後,我們該如何尊崇佛陀的遺體?他的回答,是:『阿難,你們不要為了尊崇如來的遺體而自找麻煩。相反的,你們要在尋求證得涅槃上,努力精進、不要有所疏忽。佛陀入滅時,婆羅門與有智慧的在家人會負責照顧如來遺體的任務。』   「我的下一個問題,是接著上一個問題的最後幾句話,因為我想要知道婆羅門與在家人應該如何進行他們的喪禮儀軌。他回答:『阿難,所有儀軌應該有如在尊崇轉輪聖王一樣。』   「接著,我就很恭敬地問:『師尊尊者,尊崇轉輪聖王的儀軌程序該如何進行?』   「佛陀說:『阿難,轉輪聖王的身體要用來自迦尸(Kasi)的新布包裹起來。接著,用棉毛布包起來。在其上,要包上另一層的迦尸布,然後再一層棉毛布。轉輪聖王的身體總共要前後交替地包上五百層的迦尸布與棉毛布。然後,把它放在一個大油缸裡;油缸與蓋子都應是用金子做的。接著,把它放在用各種香木料堆起來的火葬用柴堆上,再接著,加以火化。在四個交通大道的交叉點上,要建造一座紀念轉輪聖王的佛塔,然後把遺骨安置入內。大眾會來到這個佛殿供養花、枝香或粉香,來表達他們的尊敬,並省思佛陀的偉大。由於這樣的奉獻行動,大眾可以享受長長久久的好處與快樂。』」(2)   「佛陀接著解釋,有四種人的遺骨值得供奉在佛塔裡。」阿難繼續說。「他說這四種人是:如來、獨覺佛陀、佛陀的阿羅漢弟子、與轉輪聖王。」   「佛陀回答你的這些問題時,你感覺怎樣?」巴庫拉問。   「我是極為悲哀的。」這是佛陀的首座侍者的誠實回答。「我知道我想要崩潰痛哭,我也知道不應在佛陀面前這麼做。我竭盡所能快速奔跑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是在附近涼亭的後面,我站在一根木柱旁。在那裡,我痛哭、哀泣與悲嘆,因為我其實仍在受訓中,還在拼命努力修行,我的老師一直都慈悲對我,卻即將要入滅了。」   「接著佛陀問你到那裡去了。」阿那律說。「他知道你很哀傷,感覺很無助。」   「是的,其中有一位比丘找到了我,說:『阿難尊者,佛陀在叫你。』   「我來到佛陀面前,使出渾身機智設法壓抑住哀傷。他說:『阿難,不用哀傷或啜泣。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活著就一定會有分離的時候,與所有我們至親至愛的人,因死亡而分隔,因存在狀態不再相同而離別。阿難,任何會出生、出現、合和的東西,就不能免於腐敗與消融。所以,如來的身體怎麼可能不分解與消失呢?是沒有這種可能的。』   「他說:『長久以來,你不論如來在不在面前,都忠誠地服侍著如來,而且以無限的慈心……你,阿難,是很有功德的。你要努力修習內觀禪修。很快就能成為阿羅漢,不再會有染污執著。』   「在聽到這些話之後,我是振作樂觀了一些,但是我仍然是憂鬱、不知所措的。我看著佛陀,佛陀以閃亮的眼神對我微笑。我可以感受到他的能量與慈悲正流向我。   「接著,佛陀對比丘們說:『喔,比丘們,阿難是有智慧且有理解力的。他知道這是一個適當的時機,可讓比丘、比丘尼、在家的男眾與女眾弟子、國王與他們的大臣、其他宗派的老師或他們的追隨者,來接近與拜見如來。』   「在師尊稱讚了我的能力,又描述了轉輪聖王的四種特質之後,我問他:『有這麼多其他的大城市,你為什麼會想在拘尸那羅城這種小又無足輕重的城鎮究竟涅槃呢?』   「佛陀說:『阿難,不要說這是一個又小又名不見經傳的城鎮。在很久遠的過去,有一位轉輪聖王叫做摩訶輸達沙那王,這個拘尸那羅城就是他的首都。它曾是繁榮興盛的經濟中心,以生活喜樂而聲名遠播。』他描述古時候拘尸那羅城的光榮,然後說:『阿難,去拘尸那羅城對末羅王子們宣布,今晚後夜時分,如來將會進入究竟涅槃。告訴他們要在最後時刻,來向如來獻上敬意,否則有一天會後悔當我還在的時候,沒有利用機會來向我致意。』(3)   「雖然天色已晚,我仍依照師尊的要求去宣布。我進到拘尸那羅城時,得知末羅王子們正在顧問會議廳開會,我進入會議廳內,站到他們面前,按照佛陀的指示向他們做出宣布。一聽到這個信息時,王子們、他們的妻子、與他們的兒子和女兒,都十分哀傷。他們因為如來即將入滅,都開始哭泣、哀慟。那時他們馬上奔向娑婆羅樹叢去向他致敬。   「他們抵達時,我理解如果讓他們一個接一個拜見佛陀,會花費太多時間,因此,我就把他們安排成依照家庭與小團體去致意。這個為末羅國人的特殊安排,在初夜結束時才告完成。」   「告訴我們有關雲遊苦修者須跋陀(Subhadda)的故事。」摩訶迦旃延要求。   「我們應該要在紀錄上弄清楚,這位須跋陀可不是那位在一聽到佛陀的入滅,就說現在比丘們可以自由,想要怎樣就怎樣的那位須跋陀尊者。」大迦葉尊者插進來說。「在佛陀生命故事很早期的部分,就有提到這個小角色,我們曾提到他不懷好意的說詞,就是他的這番話才造就了我們這次結集會議。阿難尊者,請你繼續好嗎?」   阿難向大迦葉尊者點頭,開始說:「這位須跋陀是來自很有名且很富有的婆羅門家庭的苦修者。他成為雲遊隱修者已經很多年了,他追隨好多不同老師的教義,其中有些在我們的回憶錄中,都討論過。佛陀即將究竟涅槃那天,他心中產生拜訪師尊的想法。」   「業力在須跋陀身上所展現的方式是很有趣的。」阿那律加入評論。   阿難繼續說:「在末羅王子們的娑婆羅樹叢,須跋陀接近我說:『從年老的雲遊苦修尊者們、和老師的老師們那裡,我聽說正等正覺自我開悟的如來,出現在世間是稀世難有的。今天,在最後夜時分,苦行的隱修者喬達摩將要究竟涅槃。在我的心念心智中,出現了一個不確定的問題,我有信心隱修者喬達摩會把他的教義教導給我,如此,則這個不確定性的問題就可以移除,我的心念心智就可以清晰了。阿難尊者,請讓我見隱修者喬達摩。』   我認為須跋陀是屬於不論誰對他宣教,都只會執著於自己觀點的那種苦修者,因此,我回答:『朋友須跋陀,這是不允許的,如來現在非常衰弱,所以不要打擾他。』須跋陀是個不會接受『不』做為答案的人,他又要求我兩次要去見佛陀,兩次我都拒絕。我們站的地方離佛陀不是很遠,他無意中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他把我叫過去,說:『阿難,你阻止苦修者來見我,那是不適當的,他並不是想要騷擾我;他只是要澄清他的疑問。我要回答他的疑問,他就會瞭解。』   「我告訴須跋陀,佛陀已經允許他說話,然後就讓他到佛陀面前。須跋陀禮貌地向師尊問候,就坐到旁邊。他說:『喔,喬達摩尊者,有各種各樣的宗教領袖,他們各立宗派,擁有追隨者和美好的名聲,有自己的學派與名望。他們是全部、有些、或沒有一個對所宣說真理,掌握了知識與瞭解呢?』   「佛陀回答:『須跋陀,不要問這種關於別人老師的問題;那是不恰當、不合適的。除此以外,我沒有時間討論別的老師。要聆聽我的教義,把我所教導你的放在心念心智中。』就在此時,佛陀為須跋陀解說八正道。   「佛陀繼續說:『不論是在什麼教義中,只要你發現並未包含八正道,那麼,要達到心靈果報的四個階段—— 須陀洹果、斯陀含果、阿那含果、與阿羅漢果—— 是毫無可能的。只有在我的教義中,你才找得到證得這些果位的僧團成員,而且只要他們正確地傳遞我的教導,這個世間就一直會有阿羅漢。』   「當這些說完之後,須跋陀對佛陀說:『長老尊者已經非常清楚又精彩地闡述了佛法,我現在要皈依佛、法、僧,我要謙卑地請求在你的僧團中接受授戒。』   「佛陀回答須跋陀說:『一位以前曾經是其他教義的信仰者,假如想要從頭開始,在我們這個僧團授戒成為比丘,他必須要住滿四個月的見習期。在四個月見習期之後,假如比丘們對他都滿意,那麼,他就可以進入到僧團裡。』(4)   「須跋陀欣喜若狂,說:『假如是必須的,我準備好要過四個月的見習期。』   「接著,佛陀說:『既然是這樣,阿難,就讓須跋陀授戒成為僧團的成員。』我回答:『太好了,師尊尊者。』   「須跋陀低身向佛陀鞠躬,他的眼中充滿了淚水。他起身後,我把他帶到外面,把水沖到他的頭上,使他重複說著觀身無常的用語,剃掉他的頭髮與鬍子,給他穿上黃色的僧袍,我讓他重複誦念三皈依,然後把他帶回到佛陀那裡。佛陀自己給他更高層的授戒,並教導他禪修。須跋陀尊者獨自去到樹叢,在覺察力集中、決心強烈的狀態下,引導自己的心念心智朝向涅槃。」   「沒有多久,須跋陀尊者就證得了阿羅漢果。」微笑的巴庫拉說。   「他是在佛陀面前,最後一位得到授戒的比丘。」摩訶迦旃延加進來說。   「在這個時刻,佛陀沒有給你一些指示嗎?」優婆離問。   「有的,長老尊者。」阿難回答說。「他說在他入滅之後,假如僧團想要去除任何次要或不重要的戒律,是可以如此做的。」   「佛陀對此並未給予直接的指示,你也沒有問他,他所指的是哪些規則。」優婆離對阿難說,他點頭以示同意。   「這就是為什麼,在這次結集會議— 開始時,我們都同意先不要碰律藏規則。」大迦葉尊者說。   「這是一個很有智慧的決定。」優婆離很滿意地說。   「佛陀也告訴我,他希望改變僧團成員之間互相稱呼的方式。」阿難說。「在這個時期,年長的比丘與年輕的比丘隨意地互稱為『善男子』或『朋友』。佛陀指示從那個時候開始,年長比丘可以用名字、氏族名稱或簡稱『朋友』,來稱呼年輕比丘或沙彌;年輕的比丘或沙彌應當尊稱年長、資深的比丘為『長老尊者』、『法師』。長老資深的比丘尼可以用名字、氏族名稱或『妹妹』,來稱呼年輕比丘尼或沙彌尼。年輕比丘尼或沙彌尼應當尊稱年長、資深的比丘尼為『長老尼(和尚尼)。』」(5)   「在這個時候,你們可曾談論過車匿?」斯伯卡問。   「有的,車匿是佛陀原先的車夫,他一直無法放下傲慢,他有個虛假的看法,以為他應該有比現狀更高的地位,我們很多人都曾受到困擾。雖然他已經授戒接近四十五年了,他和其他比丘來往時,仍然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因此我對佛陀說:『對車匿,該怎麼做呢?』   『在我入滅之後,車匿比丘要接受最嚴厲的默擯對待的處罰。』他如此回答。   『但是,佛陀,默擯對待的處罰是什麼呢?』由於佛陀從來不曾使用過這個用詞,我就發問。   『不論車匿比丘想要什麼、想說什麼,比丘都不要對他說話、告誡或指教。』這是佛陀的回應。這個處罰從此以後就成為眾所皆知的『默擯處罰』。雖然很少被引用施行,實質上已創造出僧團中有如賤民般被輕蔑的人,這個方法不是要強迫誤入岐途的比丘改邪歸正,就是要他永遠離開教團。」   「這是佛陀最後的紀律懲戒行動,而你阿難就是受委託要執行的人。」巴帝耶說。   在佛陀究竟涅槃之後,事實上,我確實執行了這個最後的要求,而車匿極為震驚又心力交瘁。他在波羅耐斯(Vazanasi)獨自隱修了一陣子,深思他的監禁處罰。」阿難回答說。   「他確實回復了理性,然後向你求助,不是嗎?」摩訶迦旃延問。   「車匿直覺認為我或許是可以對他宣說他聽得懂的佛法的人,然後,也許可以改變他的生命。他來到我在橋賞彌的哥西塔(Ghosita)公園的精舍,說:『讓阿難尊者督促我,讓他指導我,讓他以我可以了知的方式,為我說法。』我很高興車匿已經打開足夠的心胸,所以能有這樣的突破。他最大的苦惱是傲慢,以為自己是特別的,覺得自己有特權。我對他說:『把耳朵借給我,車匿朋友;你是可以聽懂佛法的人。』」   「在那個時刻,車匿顯然領悟到,他其實是有能力聽懂佛法的。」巴庫拉說。   「我感受到狂喜的感覺從他內心升起,所以我就想到要把師尊曾給卡卡那哥塔比丘的開示說給他聽。這部經解說二元性的錯誤觀念與大量痛苦的止熄。」阿難回答說。   「在聽到你的背誦之後,長老尊者,車匿就成為一位阿羅漢。從你這裡所聽到的佛法,正好足以終止他膨脹的自我。」斯伯卡微笑著說。   「雖然當時我自己尚不是阿羅漢,但是佛陀有力的語句對車匿產生了如此大的激勵,他真的開悟了。我親眼見證了他的轉化。」阿難謙恭地補充著說。   阿羅漢與賓客們通通都記得車匿,他們低頭片刻,想著對他的種種回憶,有關他的故事,永遠都與「四種人生預告」,以及悉達多太子從王宮飛奔出離的夜晚相關。   大迦葉尊者出聲說:「阿難,謝謝這段回憶。師尊知道你有能力幫助他的老朋友,所以給了你這個最後的任務,請從你剛才停止的地方繼續你的故事。」   「佛陀接著對比丘們演說:『喔,比丘們,假如你們對佛、法、僧,正道或修行方面有任何不確定或懷疑,現在就要問我。我不希望你們將來後悔有我在時卻未發問。』   「我記得完全的寂靜充滿了整個空間。」阿那律說:「沒有人說一句話。」   「我想那一定是出於禮貌。」巴庫拉說:「比丘們不想讓臨終床上的師尊太勞累。」   「然後佛陀又再問比丘們同樣的問題。」阿難開始說:「仍然沒有人大聲說出來,他問了第三次,比丘們仍然靜默無語。」   「接著佛陀說:『也許你們不向我提出疑問,是出於對老師的尊敬。弟子們,那麼就以詢問朋友的方式提問吧。』仍然是鴉雀無聲。」   「最後,我對他說:『這是多麼棒的事啊,師尊尊者,對佛、法、僧、正道、或修行,在這個僧團中,沒有一個比丘不確定或有疑問。』   「師尊看著我,眼神流露著極度的仁慈,說:『阿難,你這麼說是出自於你的信心。的確,如來確實知道這裡沒有任何一位比丘,對佛、法、僧、正道、或修行,有任何的不確定或疑問。阿難,在眾多比丘中,至少都已證得初果須陀洹,再也不會出生在任何悲慘的世界,他們確定可以出生在好的生存境界,或達到痛苦的止息,朝向洞見力更高的三個層級,而達到開悟的最高境界。』(6)   「接著,世尊對比丘們說:   『喔,比丘們,現在我對你們說:所有受條件制約與因緣合和的事物,都有腐蝕與崩解的本質。不可放逸,要以正念,認真,努力地去完成這個任務。』」(7)   阿難說完這段話,閉上眼睛,低下頭。「這些是佛陀最後的遺言。」他低聲地說。   過了一些時刻,他又開始說:「佛陀仍然像一隻高貴的獅子,靠右邊斜躺,進入深度禪修中。他進入初禪,接著二禪,三禪,最後四禪。從第四禪往上升,他全神貫注進入空無邊處定。從空無邊處定出而進入到識無邊處定。從識無邊處定出而進入無所有處定。從無所有處定出而進入非想非非想處定。從非想非非想處定而入滅盡定。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有關佛陀的這些狀態,因為我曾經到達那種境界。但是,當時,我並不是阿羅漢,我並不知道師尊是否尚活著,因為他的身體是如此靜止不動,而且似乎也沒有呼吸。所以,當時我問阿那律尊者你:『世尊已經入滅了嗎?』」   「而我回答:『朋友阿難,世尊還沒有入滅。他是在滅盡定中。我也在入定狀態,我一直陪伴著他到達這個狀態,所以我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就在這個時刻,我退出來了,佛陀獨自繼續往上前進。」阿那律回應。   阿難開始說得很慢:「然後,師尊全神貫注地把順序倒過來,從滅盡定出,而入非想非非想定。從非想非非想定出,而入無所有處定。從無所有處定出,而入識無邊處定。從識無邊處定出,而入空無邊處定。從空無邊處定,而進入到四禪定。從那裡,他下降到三禪定,二禪定,最後到初禪定,然後二禪定,三禪定,他又回到四禪定。在上升到四禪定之後,立刻地,佛陀就入滅,進入究竟涅槃。」   當阿羅漢和賓客們沈思著這段剛剛才回憶的神聖事件時,現場全然寂靜。   最後,阿那律打破沈默說:「佛陀究竟涅槃後,我對聚集的比丘們說:『沒有熱情的吸氣與呼氣的佛陀,他堅貞不變的心念心智已經止息了,他已入滅而進入到極樂的狀態。以開放的心胸,他沒有承受疼痛,他釋放他的心念心智,就像火燄的熄滅。』   毘舍佉、富樓那達難加亞、與耆婆醫師熱淚盈眶,附屬結集小組的阿羅漢們則在深思中。從樹上吹來的涼涼微風,已平息消退了,彷彿連微風也為了懷念佛陀的最後氣息而靜止了。   阿難在說話前,停了一陣子:「在佛陀入滅的同時,發生了地震,其震動大到足以使人的髮尾豎立起來,婆羅門薩巴提神(the god Brahmasshampati)唱誦了這段詩文: 『在這個瞬息變化的世界, 即使像如此一位舉世無雙的人, 是自我開悟的如來, 是天人、人類與婆羅門的老師, 天生賦有十種能力, 都必須死亡。 所有在這個世界的眾生, 當死亡之時日到來時, 都一定要讓這個身體躺下來, 它是混合心理與生理的組合體。』   「接著,天人之王沙卡(Sakka)唱誦這段詩文: 『一切受條件制約的東西的確都是無常的, 具有生與滅的本質。 只要有生,就有滅。 在徹底止息中體現涅槃 是完美的福報。』」(8)   「還未達到最後阿羅漢果的比丘們,開始哭泣與哀慟。」阿那律說。「他們的情緒是如此的強烈,我必須規勸他們要挺住。我對他們說:『朋友們,天人正在責備說,令人尊敬的人都無法承受,那如何去慰藉別人呢?』比丘們終於沈靜下來了,阿難尊者與我剩下來整晚的時間都花在討論心靈方面的事—— 特別是無所不在的死亡。我對他說:『朋友,死亡連把佛陀奪走都不會感到羞恥,我們凡人怎能逃過這種命運呢?』此時刻,我建議把佛陀入滅的消息傳達給拘尸那羅的末羅王子們。」   「我擅自決定由我去傳達這個消息。」阿難開始說:「因此我馬上出發去告訴他們。他們正在會議廳討論佛陀入滅之後,要怎樣進行佛陀的喪禮。當我宣佈佛陀究竟涅槃的消息時,王子與其他人都很震驚哀慟,他們馬上陷入哭泣與哀傷中。   「末羅王子們問我該如何處理佛陀的身體,我告訴他們,要像對待轉輪聖王一樣。他們做了如禮如法的安排,完全依照佛陀入滅前給他們的指示,   「末羅國人在國土內收集了所有的花卉與香水,以及五百件布料。在陣容壯大的樂師陪伴下,他們去向佛陀的身體致敬,並準備火化事宜。配合佛陀的願望,在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們在佛陀棺架上放置了一個傘蓋,四個角落坐著禪修中的比丘。七天裡,有無數的末羅人與其他國家的人都來向這具神聖的身體獻上最高的敬意。在第八天,八位末羅國的領袖穿著白色的潔淨外衣,抬著佛陀的身體,朝向南方的城門去火化。」   「說不出什麼理由,不管他們怎麼努力嘗試,就是無法抬起佛陀的身體。他們來找我,想要知道為什麼?」阿那律說。「我告訴他們,他們想要把喪禮隊伍往南方的城門走,與天人的意願是相違背的。他們想知道天人的意願是什麼,我就解說,天人要佛陀的身體先往北方抬,經由北方的城門進入拘尸那羅城。然後,天人希望穿過城裡的中部出西方城門,去到馬庫塔邊哈那聖殿(Makutabanhana)。天人也希望有樂器陪伴,且沿路都有人致敬。心中瞭解這個新的意願之後,他們很容易就抬起佛陀的身體,朝向天人們希望的路線前進。   「成千上萬的人,聚集在拘尸那羅城,來向佛陀致上最後的敬意。」阿那律繼續說。成排的哭泣哀悼者穿著白色的外衣,等了好多小時,就是為了來到佛陀面前,向他最後一次致敬。喪禮的儀軌繼續著,終於,到了點燃火葬柴堆的時刻。」   「可是,燃不起來,可不是?」富樓那問。   「這個部分讓我來解釋,長老尊者們。」大迦葉尊者說。「在那時候,我由好幾百位比丘陪伴著,其中有些是新出家的,從巴瓦朝向拘尸那羅前進。沿路中,我停留在有樹蔭的樹下休息,用水壺的水來擦拭四肢,保持清涼。沒有多久,有一位雲遊苦修者從對面方向走過來,要往巴瓦去。他的頭上有一朵很大的天花,由一隻像雨傘的柱子支撐著。我非常瞭解,像這樣的花,只在稀有的情況下才會出現。我領悟到,唯一可以解釋的是,佛陀已經入滅了。我突然想起了上個星期我們曾感覺過有微震。這兩個信號合起來,使我相信佛陀入滅了。   「我站著,面對苦修者,說:『朋友,你認識我們的老師嗎?』   「他回答:『是的,我的朋友,聽說過他。隱修者喬達摩已入滅七天了。』他指著天花,說:『我是從正在舉行喪禮的地方,拿到這朵花的。』   「很多與我一同前行的比丘,以前從來不曾見過佛陀。」大迦葉尊者說。「我知道假如在他們抵達拘尸那羅前,沒有告知他們佛陀入滅,哀傷會使他們在眾人面前出現不得體的行為。而我得為他們的行為負責,因此,在當時當地,我料想到我最好是告訴他們這個傷心的消息。用這個方式,他們可以盡情的哭泣與哀慟,而不讓別人看見。」   「所以,你就告訴他們了?」斯伯卡說。   「是的,我很高興我這麼做了,因為新出家的比丘尚未斷絕執著,會受不了哀傷,而無法控制情緒。」大迦葉尊者回答。其他能剛毅堅忍承受這個消息的人,瞭解沒有任何受條件制約的東西是可以恆常不變的—— 包含完全開悟的佛陀的人身生命。」   「須跋陀(非世尊最後一位受戒弟子)就是在這個時候,說他鬆了一口氣而且很快樂,因為佛陀已經入滅,不是嗎?」富樓那問。   「是啊,他的粗俗說詞,正是我們今天在此地有這個結集會談的原因。」主席回答。「在我告誡了所有比丘要自我約束之後,就繼續往拘尸那羅路上前進。」   「末羅王子們無法點燃佛陀的火葬柴堆,然後呢?」巴庫拉問。   「如你們所知,這個喪禮的屍架是所曾建造過最雄偉的一個—— 是專為轉輪聖王訂做的。」阿難接著說。「指定四個人來做這個點燃的任務—— 每個人在各個角落的柴堆—— 但是不管怎麼試,就是點不燃。接著,八個人靠近柴堆—— 每個人拿著一把火炬。他們同時把火炬放進柴堆,卻還是無法著火。又有更多的人都嘗試了,但不管怎麼做,就是無法讓火燃燒。」   「有一群末羅王子靠近,問我怎麼回事。」阿那律說。「我告訴他們,天人的願望是,柴堆不能在那個時候點燃。他們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點燃,我解說大迦葉尊者與他的比丘們正在路途中,在他們抵達之後,就可以點燃了。」   「我們去到拘尸那羅時,我帶領我的比丘團進入馬庫塔邊哈那聖殿,馬上就走近佛陀的屍架,」大迦葉尊者開始說:「我合掌,沿著我的右邊,在屍架周圍繞了三圈。接著,站在佛陀的腳邊,慢慢地全神貫注在四禪定中。我說明我的用意,希望佛陀的腳能穿透五百層的布而裸露出來,這樣我就可以把腳放在我的頭上。包裹的布幾乎立刻爆開,佛陀的聖足就暴露出來了。我抓取了他的腳踝,把它們放在我的前額上。」大迦葉尊者暫停下來,懷念著這個莊嚴的時刻。   「成千的群眾中響起了如雷的聲響。」主席繼續說。「幾乎所有人同時五體投地向師尊致上最謙卑的最後禮敬。從巴瓦跟隨我來的比丘們整理了僧袍,像我一樣繞了三圈師尊的棺架。這段期間,我一直緊緊抓著放在我額頭前佛陀的腳踝。此時我空蕩蕩的內心所流露的訊息,是言語所無法形容的。在比丘們向佛陀致敬完畢後,我放下師尊的聖足,就在這個時刻,葬禮的柴堆自己起燃了。火燄很快就衝到屍架上的傘蓋,很快地就把小心包裹的身體燒毀殆盡了。」   「當佛陀的聖足從視線消失時。」阿那律說:「大眾們哀傷慟哭得比佛陀入滅時還更大聲。看到他們為活在心田裡已經四十五年的偉大老師入滅而如此哀傷,真的是很令人同情。他們當中一定有很多人心在想著,佛陀在世時沒有好好親近佛陀。我們在所愛的人往生時,也常常是這樣,會認為假如所愛的人活著的時候能對他們多些關注,那麼就不會如此哀慟了。」   「聚集一起見證喪禮儀軌的在家人與比丘們,一直到餘火失去了火光都未曾離開。」阿難說。「水流自上方與下方噴出,從地面往上衝、又往下回衝,終於將餘火滅盡。接著,末羅的王子們在篩檢遺骨舍利前,先用加了香味的水倒在骨灰上。他們把遺骨舍利放在金色的骨灰盒內,然後放在一隻大象上面。王子們與家人以及護衛,引導大象走過已經架設遮篷並撒滿花的街道。當大象來到城中廣場時,王子們從大象的背上抬起骨灰盒,把它帶到議事大會廳。他們把它放在舖著金色絲巾的升高平台上面。大量的群眾來表達他們的敬意,長達七天之久。」   「他們安置了守衛來保護舍利,是嗎?」優婆離說   「是的,長老尊者,他們的確這麼做。」阿那律回答。「在議事大會廳的週圍有三圈的大象隊駐守,每一圈都有守衛跨騎在大象上監視下面的群眾。王子們擔心可能會有小偷想偷竊舍利,帶回自己的王國安置於神殿中。」   耆婆說:「阿闍世王從一個大臣聽到佛陀入滅的消息,馬上就昏倒了。他的大臣召喚我,萬一國王生病了可以隨侍在側。他一清醒,臉上充滿疑惑地望著四週,當他又聽到相同的消息,馬上再度昏蹶。第二次醒來時,他憶起別人所告訴他的消息,開始哀慟佛陀的入滅,哭泣、哀號,傷心極了。後來,他的頭腦清醒了,就說必須馬上前往拘尸那羅城,去爭取部分的佛陀舍利。他感覺那是他有資格得到的,假如有必要,甚至不惜使用武力來對抗末羅的王子們。他下決心要得到該得的那一份。」   「這個區域裡其他王國的國王與王子們,內心也都有相同的想法。」巴帝耶加進來說。「毘舍離城、迦毘羅衛城、阿拉卡巴(Allakappa)以及拘利國(Koliya),都已經派遣了全幅武裝的使者。他們都準備要與末羅人作戰,來得到他們應分得的佛陀舍利。」威哈地巴(Vetthadipa)的婆羅門也派遣了使者,宣稱由於佛陀出身統治階級,婆羅門種姓有資格分得一份舍利安置於神殿中。」富樓那加進來說。   「末羅國巴瓦城的王子也派遣了一整個軍團的士兵,去到拘尸那羅—— 穿著全副戰爭的軍裝—— 要來爭取他們的那一份。」斯伯卡說。「一共有七個武裝部隊來到拘尸那羅,為的是要爭奪佛陀的舍利。」   「看到拘尸那羅被懷有敵意的軍隊包圍,一位末羅國王子的代表厚顏無恥地大喊,佛陀的舍利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他們不可能與任何人分享。」阿那律說。   「緊張壓力升到了最高點,我們都以為武力戰爭隨時會暴發。」阿難說。   「那時,有一位精明、有外交手腕的婆羅門卓那(Drona)出現在現場。」大迦葉尊者說。「在他的內心裡,他感覺為了舍利而爭奪,對於紀念佛陀會造成極大的反效果。畢竟佛陀是完美的和平提倡者,而且長達四十五年一直是世界的和諧之光。」   「婆羅門卓那來此的意願是要平撫各國各方,好讓他們沈靜下來並且恢復理性。」阿難開始說。「他站在一個小土石堆上,開始即席背誦佛陀榮耀與美德的詩文,正在憤怒中口角的王子們,根本未聽到他前半段的演講;他們只顧互相刻薄的叫罵,直到後半段時,他們才停下來注意聽他的背誦。這些王子中有很多人曾是卓那的學生;終於認出了他的聲音,喧嘩聲幾乎立即就停止了。   「卓那知道已經得到全部的注意力,就大聲說:『喔,各位閣下,傾聽我要說的這些話。我們所敬愛的世尊(Bhagava)是寬容、自制的擁護者。我們為了要分配佛陀的舍利而發動戰爭,那是不如理不如法的,會使他的高貴本質蒙辱。讓我們團結一致,在和諧中,把舍利分成八等份。現在有成群的大眾專心摯愛著佛陀,未來的時日還會有更多人如此。希望世界各地的每個地方,都有為了榮耀佛陀而建立的佛塔!」   「正在互相叫罵的王子們說:『婆羅門師尊!假如你能親自很公平地把舍利分配成八份,我們就同意。」阿那律加進來說。「婆羅門卓那感到放心,打開了安置佛陀遺骨舍利的金色骨灰盒。他心想,王子們都仍深陷在哀傷中,假如他迅速地從骨灰盒中,把佛陀的右犬齒奪取過來,藏在他的帽子下面,是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可是,我看到了,別人也看到了。我們一句話也沒說,當然是因為擔心可能就要濺血了。」   「天人之王沙卡也注意到了,他看到這個偷竊的舉動。」大迦葉尊者說。「沙卡從卓那的帽子下面,奪走了右犬齒,把它帶到天界的天堂,重新恭奉在庫拉馬尼神殿裡。卓那根本都還不知發生了這樣的事。」   「歷經了歲月,那隻右犬齒無疑地也將流落到別的地方去。」富樓那說時帶著知情的露齒微笑。其他的阿羅漢對著富樓那微笑,分享他的知見,但一句話也沒說。   「婆羅門卓那將佛舍利分成八份,交給王子們的代表。」阿難說:「卓那在完成這個任務之後,偷偷地伸手去摸他的帽子,想要確定右犬齒仍然安在。當他發現已經不見了,你們真該看看他那種驚嚇震撼的表情!但是,他卻仍保持良好舉止,一句話也沒說—— 他知道對他的偷竊保持沈默,才是對他最有利的。他做到了,不過,他要求想擁有安裝佛陀舍利的金色骨灰盒,沒有一個人反對他。」   「就在這個時候,匹巴利瓦那(Pippalivana)的冒理彥(Mauriyan)王子穿著全副戰爭裝備出現了。」阿那律說。「他們聽說師尊究竟涅槃了,馬上就趕過來,為的是要爭取他們的那一份舍利。末羅王子就解釋,他們來得太遲了;每一份都已經分配好了;也很清楚地表達,應該無人敢為了重新分配這些舍利而褻瀆聖物。其中有一位末羅王子說:『可以拿些火葬後燒焦的木柴塊屑。』這些象徵性的遺物似乎令冒理彥人感到滿意,他們就很恭敬地把木炭整理好包裝起來。」   「八位佛陀舍利的爭取者,把舍利帶回首都,恭奉在佛塔聖殿內。」阿那律說:「卓那也建造了佛塔,把裝有舍利的金色骨灰盒恭奉在聖殿內,冒理彥人安置焦黑的木柴屑塊也如此辦理,一共建造了十座佛塔來榮顯佛陀的舍利和遺物。   「在各個恭奉佛陀舍利和遺物的地方,都得到很多的照顧並設有龐大的安全措施,以確實保護舍利。」優婆離說:「大迦葉尊者,都是由於你預見了這種需要,認為那些惡劣的不信者,也許會來偷盜,而褻瀆了舍利。」   「不久,為了預先防範,我取回大部分的舍利—— 在每座佛塔只留下一小部分。」主席開始說。「在阿闍世王的幫助下,我在王舍城這裡,把取回的遺物埋藏在一個祕密的儲藏所。它們現在安放在八十座佛塔—— 每一座都屬於佛陀的資深弟子。」   阿羅漢、毘舍佉、富樓那瓦達那、和耆婆暫停一些時刻,來整理他們的思緒。他們已經聽到了不可質疑的見證,他們如今已經有了佛陀究竟涅槃的完整故事。」   大迦葉尊者大聲說:「我們的佛陀生命回憶錄,現在已經大功告成,這個附屬結集小組就此正式閉會結束。我很恭謙地謝謝你們所有人珍貴的貢獻。」   過了一會兒,主席繼續說:「這是我們將注意力轉移到威沙那新精舍奉獻典禮的時候了。她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布施供養的慶祝典禮,有無數賓客正等著我們來到。」   毘舍佉、她的丈夫、耆婆醫師走在主席與其他尊者的前面,向他們的足部頂禮致敬。毘舍佉從地面上站起來時,臉上流著淚水,而同時,她也帶著明亮的微笑。   「今天,你們允許我們去聆聽你們敘述佛陀究竟涅槃的故事,已經給了我們無上的光榮。任何話語都不足以表達我的感謝,但是你們都知道我內心的滿足。」毘舍佉非常謙卑地說。富樓那瓦達那與耆婆也是充滿了感動,他們只能合掌再次五體投地的頂禮,眼淚滴在深紅色的地毯上,變成深色的黑點。   大迦葉尊者與其他阿羅漢從座位起身,從如今已成為聖地的林間空地向前出發,因為為了後代子孫的利益,剛剛才在此地述說完佛陀的究竟涅槃。清涼的微風從樹間吹拂過來,彷彿是在向開悟的比丘與虔誠的朋友們獻上告別的祝福。   主席帶路來到新精舍的入口。他們抵達大門口時,結集大會的其他阿羅漢們,以及參加隆重奉獻與布施典禮的其他貴賓都一起加入。   卡利亞尼比丘尼向前站出來,她是第一位向僧伽們鞠躬的人。長老比丘們溫暖地回敬她的問候,她莊嚴又無皺紋的臉上有一絲的微笑。   阿闍世王與他的王后威加瑞站在招待線的最前面,接著是阿那塔賓地卡的兒子卡拉與他的妻子須闍陀。接著是毘舍佉與富樓那瓦達那的二十個孩子與他們的孩子—— 全部都穿白色的衣服。每一個人都向尊貴的賓客鞠躬致敬。   大迦葉尊者召集五百位阿羅漢在他身邊,他們一起為新精舍唱誦保護與祝福的咒語。很多賓客與朋友一起合掌默默地站著,讓響亮的音聲充滿在早晨的空氣中。 『願有及時雨, 願收穫豐沛; 願世界繁榮, 願君王正直公平。』(9)   最後,主席向毘舍佉點頭,那是示意信號,要她帶路穿過高聳的九層大門。她向長老比丘微笑,隆重的隊伍跟隨著她去到莊嚴華麗的新布施供養大廳。各類樂師與鼓手陪伴著她,這些人用音樂將此刻的能量提升到匹配她內心的喜悅。   雖然陽光非常光亮燦爛,卻開始下著溫柔朦朧的細雨。所有人都抬頭,瞬間瞥見多彩多姿的彩虹,感受到一種希望,那是佛陀賜給所有人的祝福。    第35章 後記   在第一次結集會議的六個月期間,對僧伽的教養與行為的戒律,以及佛法的教育,這些內容都已經背誦完畢,並經過徹底的討論與審慎的檢驗。   附屬結集小組回憶佛陀生命故事的工作,也都經過評論完整呈獻出來了。整部可以留傳給後世忠實信眾的佛陀傳記在努力下終於完成了。追求真理的人可以知道佛法的來龍去脈,也得以瞥見佛陀在崇高開悟的那一剎那人格有多麼神聖。   過去三星期以來,佛陀所發表過的每一種談話與開示,都在經過調查與認可後,才納入工作內容,最後成為佛教的經典。參加結集會議的阿羅漢最後的任務,是要把佛法的八萬四千種各別法門加以歸類。這樣才可以確保保存得下來,也更便於記憶與口頭傳播。一整套系統也已經設計出來了,井然有序地安排不同的精舍,負責背誦經典的某個特定部分,好讓這個部分能傳承給後世的比丘們。這種有系統的分工做法,可以在內容上預防重疊,也能確保不會有遺漏。   優婆離與阿難一直都是在主席大迦葉尊者的帶領下,負責這個重大的組織安排任務。他們不斷地一起運用正精進來完成這個任務,而且得到了在結集大會中,五百位卓越阿羅漢的全力合作和參與。他們的會議是一種公開的大會,歡迎並感謝每一位僧伽提出意見。   終於到了大會的最後一天,阿羅漢們聚集在一起聽取總結報告。大迦葉尊者敲了銅鑼,深沈厚實的聲調響徹了整個大廳以及下面的山谷。晨間虔誠的吟誦幾乎立即開始,整個環境都含融在受保護、祝福與平和的氣氛中。   主席站在講檯上開始說:「我的僧伽朋友們,過去七個月以來,我感謝你們所有人貢獻了知識、智慧、與洞見力。為了留傳後世,教養紀律的戒律規則,和佛陀的教導開示,現在都已經分類與編碼好了。優婆離和阿難尊者現在要提出他們的總結報告,我們以投票來決定是否同意與接受。」   優婆離上講檯,說:「律藏(Vinaya Pitaka),現在叫做『教養紀律藏』,已經安排整理為如下的次標題:   「第一是主要犯戒品(波羅夷品)(Parajik Pali)    第二是次要犯戒品(波逸提品)(Pacittiya Pali)    第三是大品(Mahavagga Pali)    第四是小品(Cullavagga Pali)    第五是附隨(Parivara Pali)。」   大迦葉尊者大聲地說:「就優婆離尊者所說明的,請以沈默表示你同意這個系統;假如你們有任何人不同意,請說出來。」   大會廳一片沈默。這個請求一共重複了三次,沒有人發聲表示不同意。   「這個經過系統分類的律藏,就此由第一次結集大會全體無異議通過。」大迦葉尊者宣佈。   優婆離向同伴阿羅漢們鞠躬後,從講檯走下來。   阿難走向前,說:「佛陀的佛法或教導,一直都叫做經藏(Sutta Pitaka),或『開示集藏』,已經依據長度與主題,分類為五部。   「第一部是長部(Dikaya Nikaya),是長度的開示集。這些也可以叫做『佛陀的對話集』。在這一部中,有三十四篇開示。   「第二部中部(Majjhima Nikaya),是中長度的開示集,這些也可以叫做『中長度的講話集』。在這一部中,有一百五十二篇開示。   「第三部是相應部(Samyutta Nikaya),是相關主題的開示集,這些也可以叫做『同性質的談話集』。在這一部中共有七千七百六十二篇開示,又可分為五十六個相應小組或主題。   「第四部是增支部(Anguttara Nikaya),是以數字表示的開示集,這些也可以叫做『逐步升階的講話集』。在這一部中有九千五百五十七篇開示,又可分為十一部集書(Nipatas)。   「第五部是小部(Khuddka Nikaya),是小部頭的開示集,已再分為如下的十五個小組:小誦(Khuddaka Patta);法句(Dhammapada);自說(Udana);如是語(Itivuttaka);經集(Sutta Nipata);天宮事(Vimana);惡鬼事(Peta Vatt);長老偈(Thragatha);長老尼偈(Therigatha);本生(Jataka);小義釋注釋書(Niddesa);無礙解道(Patisambhida-magga);譬喻注釋書(Apadana);佛種姓注釋書(Buddhav-amsa);佛所行藏注釋書(Cariya-Pitaka)」(1)   大迦葉尊者的聲音響徹了大會廳:「就阿難尊者所說明的,所有不同意這個為佛法新系統的人,請大聲說出來。」   庫馬羅迦葉尊者(Kumara Kassapa)站起來,說:「長老尊者,我可以發言嗎?」   大迦葉尊者望向大會所有的與會者,對這位站起來的比丘說:「可以的,尊者,你有疑問嗎?」   庫馬羅迦葉說:「是的,主席尊者,我在分類中沒有看到我們已經學過的一部叫做『阿毘達摩論』的論典,你們遺漏它是有原因的嗎?」   大會廳裡的阿羅漢們坐在那裡等待阿難回答這個問題,同時大會廳前後都有些低聲的騷動。對於要如何處理這些有價值的教學內容,已經有過相當多的討論。   阿難在回應前先暫停片刻,然後說:「你們叫做『阿毘達摩論』的,一般認為是佛陀在天界教給他的母親摩訶摩耶王后的。據說後來目犍連尊者為我們在地球上講述了這些開示,以便我們能記得並加以記錄。   「這些是佛教哲學的深度內容,主要是聚焦在心理學的主題上。裡面有極多值得深究的寶貝,我確定未來的世世代代,將會有很多人對它們加以討論、辯論、擴展與評論。   「五部經藏中有很多開示,已經提到阿毘達摩論的部分內容、種子、與根源。在過去三個星期分類的討論中,我們決定在此時不再為它另創造出分開的類別。留待有一天,未來的結集會議與佛教學者也許可以做這個部分。」阿難結語道。   「庫馬羅迦葉尊者,這樣回答你的疑問了嗎?你同意這個決定嗎?」大迦葉尊者問。   「是的,主席,這同時回答了我的疑問,也得到了我的同意。」他向大會鞠躬,並恭敬地回座。   「再說一次。」大迦葉尊者開始說,「所有同意這個經藏的組織系統的人,請保持沈默;不同意的,可以發聲表達你們的反對。」   在大會廳的阿羅漢們都保持沈默,主席又再重複請求兩次。   「既然沒有人反對,那麼經藏的新系統就依照第一次結集大會的決議通過了。」大迦葉尊者宣佈。   「後來,這個結集大會出現一個原本其實不存在的方案,就是要衍生出一部親眼見證的佛陀生命回憶錄。佛陀的傳記已經在大會提出來並討論過的,現在我們投票來決定是否接受它。阿難尊者,你告訴我在投票前,你希望說幾句話。回憶錄確實是九位附屬結集小組成員們參與創造的成果。」主席結語說。   阿難走向講台,說:「主席,謝謝你在最後一刻,臨時同意討論這個提案。我知道這次的結集會議,不用再加額外的任務,要做的事就已經夠多了,但是由於你一如往常對未來的高瞻遠矚,我們才得以趁著見證人還能口述時,來整理回憶錄。在這個努力過程中,我們感激你扮演了領導的角色。」阿難向大迦葉尊者鞠躬,眼神在交會時喜樂擁抱。   「尊者長老,沒有你的背誦記憶,佛陀生命的回憶錄是不可能進行的。」大迦葉尊者回應。「沒有你們堂兄弟敘述佛陀出家前二十九年的故事,回憶錄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阿難說:「開始時,我以為要創造一本傳記,這相對來說是一件簡單的任務。但是,當我們更深入時—— 特別是在佛陀開悟以後—— 我才領悟到不是那麼容易,更何況事實上,我們並不是在討論一個普通人。假如可以,我想引述早先背誦過的一段經文做為總結:   「有一天,佛陀沿路從優卡它城走到西塔亞城。有一位婆羅門叫做卓那,沿著相同的路走在佛陀後面,他看到他的腳印而深感驚奇。他心想:『這些不可能是人類的腳印。』他繼續追隨著腳印,終於看到佛陀坐在一棵樹下。佛陀看起來非常寧靜與穩重祥和。   「婆羅門問佛陀:『你是一位天人嗎?』   『不,婆羅門,我不是天人。』佛陀回答。   『你是天上的樂師嗎?』   『不,婆羅門,我不是天上的樂師。』   『你是魔鬼嗎?』   『不,婆羅門,我不是魔鬼。』   『你是人類嗎?』   『婆羅門,我也不是人類。』   然後,婆羅門說:『我問你是否為天人、   天上樂師、魔鬼、或人類,你都說不是。   如果是這樣,那麼你是誰?』   佛陀回應:『喔,婆羅門,假如我是天人,那麼,我一定有天人的感官欲望,但是我已完全去除了感官欲望,因此,我不是天人。假如我是天上樂師,我一定有天上樂師的感官欲望,但是,我已完全去除了天上樂師的感官欲望,因此,我不是天上樂師。假如我是魔鬼,那麼我一定有魔鬼的感官欲望,但是我已完全去除了魔鬼的感官欲望,因此,我也不是魔鬼。假如我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那麼,我一定有普通人類的感官欲望,但是我已完全去除了那些,因此,我不是像其他人類的人類。』   佛陀繼續說:『喔,婆羅門,一朵藍色的蓮花、紅色的蓮花、或白色的蓮花出生在水裡。在水裡長大,但它卻出生於污泥水中而不染。我,也是像蓮花,我出生在世界上人類之中,但是我已上升到世界與平常男人和女人之上,我並不依附在世界中。因此,喔,婆羅門,我是一個超級人類,我已摧毀了所有平常人類的弱點。總之,我是一位佛陀,最好形容我的方式是佛陀。喔,婆羅門,請稱呼我為佛陀。』」(2)   阿難背誦完畢這些話語時,大會廳上的阿羅漢們靜靜坐著,沈默不語。每一個都在沈思,對他們來說,佛陀是誰,佛陀又是什麼;每個人都有相同的結論:他是佛陀。他們領悟到,他是這個眾生的稀有分類中,唯一的居民,雖然每一位阿羅漢都是完全的開悟者,但佛陀卻只有一位。他已經達到心靈的證悟與對宇宙真相的瞭解,那是一種極為崇高的境界,本質上是舉世無雙的。   阿難說:「我們原本企圖要述說佛陀的生命故事,後來卻更加發現,我們不是只在記錄悉達多太子—— 這一位來自迦毗羅衛城的人類,也是我們的堂兄弟的故事而已。   「那個『人』,在那個滿月夜晚的菩提樹下,領悟了真理之後,已經超越並要挑戰未來對人性特質的描述。在那時刻,所有一般的人性面向在他身上全部都消失了—— 甚至是我一輩子熟知摯愛的聰明獨特的人格也不見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不再是個『人』,而是一位佛陀。他的言行舉止就像一位佛陀,他說話時就像一位佛陀,他教導時就像一位佛陀,他擁有佛陀的動力能量。總之,他是如來;他已經『超越如來又如去』。就此而言,他已經顛覆了對人性特質的任何描述。   「我們的附屬結集小組已經盡了最大努力,透過佛陀在所有面向卓越無比的表現,來顯現他那不可名狀的特質。既然只用傳統的語言,不可能傳達開悟經驗,要正確描述一位證悟的人,當然更是遙不可及了。在我說了這些話之後,竭誠希望,我們的努力在某種程度已經接近這個原本的目的,而且我希望這本傳記的未來聽眾與讀者能原諒我們,如果我們沒有達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   主席走到講台上,站在阿難身旁。「尊者長老,附屬結集小組所作的有關佛陀生命的回憶錄,是不須要原諒的。我有信心,未來世代的人會很感激這本傳記所帶給他們的知識與祝福,而且也會喜愛並享受聆聽與閱讀它的經驗。」   阿難對他的老朋友微笑,聽眾中的阿羅漢們開始大聲讚歎:「善哉!善哉!善哉尊者!」這是他們對附屬結集小組非比尋常、英雄史詩般的作品所表達的感激,尤其是對他們的朋友阿難那精確與虔誠的回憶。   「我會把你們的熱情,當做是對我們的『佛陀生命回憶錄』無異議的一致同意。」大迦葉尊者喜悅微笑地宣布。「我非常謝謝你們全體的協助和參與。」   由於感激結集會議的偉大成就,所有阿羅漢享受了一陣子隨之自然產生出來的驚人能量。   過了幾分鐘,主席最後一次敲響銅鑼。他以深沈響亮的聲音,向大會宣佈:「這個第一次結集會議在此宣告閉會。」   所有阿羅漢仍站在原地,繼續吟誦:『善哉!善哉!善哉!』   當吟誦終於停止時,每一位比丘都靠近大迦葉尊者、阿難與優婆離,來向他們致敬,向他們表達艱辛工作與對佛教奉獻的感激。   他們互相道別,交換祝福。不久,比丘們就回到自己的洞穴房舍進行最後一次的禪修,並收拾簡單的行囊。   附屬結集小組的成員們,在他們各自離去前,又聚了最後一次。他們交換微笑,祝願彼此都能有快樂又成功的弘法利生行程。   佛陀的三位堂兄弟阿難、阿那律與巴帝耶,互相擁抱,並靜靜地相互道別。幾分鐘後,優婆離、巴庫拉與摩訶迦旃延彼此致上最深的禮敬,各自奔向不同路途。   斯伯卡向阿難深深鞠躬,而佛陀的首座侍者阿難,則感謝他的忠誠服務。「無論何時,只要我需要協助,你都在,我親愛的朋友;你連一次都未閃失過,我真的非常感激你。」   斯伯卡說:「沒有我在身邊,你確定你真的行嗎?」   阿難微笑道:「我要去的地方,沒有講台,也沒有峭陡的小路,所以,我過得去。你知道的,自從第一個晚上開始,你一直都像是我的兒子,當時你是受驚嚇、裸身的七歲男孩,與佛陀手牽手來到我面前。」   斯伯卡深深地凝視著阿難的眼睛,微笑。然後,合掌,鞠躬,走開了。他走了約二十步,轉身,揮手向阿難說再見。   沒有多久,五百位阿羅漢就從他們所居住的威哈拉山丘的洞穴房舍解散。阿闍世王的部屬官員們很快就把大會廳拆除了。當所有人都離去後,甚至看不出曾經有人來過此地。   大迦葉尊者與阿難是最後離開的人。   「你將從這裡前往何處?」阿難問。   「親愛的朋友,我渴望能回到森林中長期的安靜獨處。」大迦葉尊者回應。「我想去拜訪拘尸那羅城,這樣我就能靠近佛陀究竟涅槃的地點。在那之後,我想我會去拜訪佛陀建議的三個朝聖地:   米各達瓦那的鹿野苑、菩提迦耶、最後是藍毘尼。你呢?」   「朋友,我也想著相同的路線。」阿難回答,「我們兩人都知道,我們的色身不會永遠在這裡。當它還管用的時候,我想我會安排相同的朝聖之旅,但會和你反方向而行。我要在究竟涅槃前,再去看一次我的出生地迦毗羅衛城,然後靜靜地獨自走到藍毘尼城。在那裡,我會到佛陀出生的娑婆羅樹下禪坐。假如還有力氣的話,在有生之年會去拜訪其他三個地方。不用急。」   「不用急,是真的。」大迦葉尊者笑出聲。「你可不要忘記,你還要再活四十年。」   「我要盡最大努力,確定這些年會是美好的。」阿難回答。「直到最後一口氣,我都會繼續用各種方式,為佛教工作,我相信一切都會是美好的。」   兩位令人尊敬的阿羅漢以最高的讚歎與尊重,互相行禮致敬。然後,他們轉身,走向各自的路途,他們兩人都知道,這也許是今生最後一次相遇。但是,兩人都毫不猶豫的前行。他們都已經達到生命的頂點,已經完成了目標,寂滅時刻來臨時,他們早已準備好一切,不再回頭。   已成為佛陀的悉達多太子,他的故事將會永遠活著,並啟發人心。 願所有眾生免於痛苦 願所有眾生免於恐懼 願所有眾生免於哀傷 願所有眾生健康又幸福(3) 巴利文、中文詞彙對照表 Abhidhamma 阿毗達磨(論),無上法,是佛教聖典經、律、論三藏之一 Adhitthana 決斷力;決定 Avihimsa 非暴力 Ajjava 誠實與正直 Akkodha 無瞋恨與惡念 Anagami 不還果;四道四果上的第三果阿那含果 Anantarika-kamma 現世報業 Anapanasati 安那般那念(入出息念) Anguttara Nikaya 經藏中的「增支部」,是「遞增分類的經典」,五尼科耶之一 Anicca 無常 Apadana 「本緣經」,經藏「小部」之一部分,五尼科耶之一 Avirodha 無反對與無阻礙,無障礙 Anatta 無我;「我」與「我的」概念是妄想 Arahant 完全開悟的人,是四道四果上的第四極果,阿羅漢果 Asana 瑜珈姿勢 Ashram 閉關中心 Avuso 朋友、善男子;年長比丘對年輕比丘、沙彌的稱呼 Ayasma 尊者、法師;對比丘的尊敬稱呼 Ayya 長老尼、和尚尼;年輕比丘尼對年長比丘尼的稱呼 Besajja Guru 「藥師佛」 Bhagava 薄伽梵(世尊);對佛陀的稱呼 Bhagini 妹妹、善女人;年長者對年輕比丘尼沙彌尼的稱呼 Bhanada 聲聞比丘;受過訓練的記憶比丘。 Bhante 尊者;對比丘的尊稱 Bhavana 止觀;襌修 Bhikku 比丘;佛教的男性僧侶 Bhikkuni 比丘尼;佛教的女性僧侶 Bodhi 覺悟;菩提 Bodhisatta 以成佛為目標的修行者;菩薩 Brahmadanda 「默擯」;在戒律中,對僧侶最高的處罰 Brahmana 婆羅門,印度最高等的種姓 Brahma 大千世界的梵天 Brahmi 古代的字母,梵字 Brahmin 婆羅門種性 Buddha 圓滿覺行者;覺醒者 Buddhavamsa 「佛陀的家系」;屬於經藏第五部的「小部」 Buktanumodan 開示 Candala 旃陀羅;賤民。 Caritas 天性 Cariya Pitaka 「行藏」;屬於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Caste 印度社會的四種階級種姓:婆羅門(宗教師),剎地利(國王、商人),吠舍(農民),首陀羅(工人、賤民) Crore 印度的丈量系統,「千萬」的單位 Cullavagga 律藏五分中的「小品」 Dana 布施 Deva 天人 Dhamma 佛陀的教示,佛法。 Dhammaduta 弘法利生的活動。 Dhammapada 「法句經」;屬於經藏「小部」的一部分。 Digha Nikaya 經藏「長部經」 Dukka 苦 Gandhava 腱達婆(伎樂天) Iddhi 神通 Itivuttka 「如是說經」;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Jambudipa 瞻部洲,佛在世時「印度」的古字,約今日印度的東北部 Jataka 「本生談」;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Jatilas 瑜伽士,遊方者 Jhana 襌定 Kalyana mitta 善知識;心靈的、高貴的朋友 Kamma 業力,行為 Kammic 有關業力的 Kappa 劫,萬古年 Karuna 慈悲 Khanti 忍耐,包容 Khuddaka Nikaya 經藏中的「小部」,又細分為十五經 Khuddaka Patha 「小誦經」,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Kukurumuttu 栴檀樹耳,野生菇的一種。 Lakh 印度丈量系統中,「十萬」的單位。 Maddava 仁慈或溫柔。 Maha 摩訶,大 Maha Karuna Samapatti 大悲三昧,三摩缽提(定) Mahavagga Pali 律藏第三分「大品」 Majjhima Nikaya 經藏中的「中部」,共有一百五十二經 Mandarava 曼陀羅,只在稀有情況才會開花,例如佛陀入滅時 Mara 摩羅,死魔 Metta 慈(四無量心之一) Mudita 喜(四無量心之一) Nandana Vana 天上的花園或別墅,是悉達多太子降生前的欲界第四天兜率天 Neem 一種屬於桃花心木科的齒木,嫩枝可用來清洗牙齒,是佛教僧侶「八種必備品」之一 Nekkhamma 出離,出家 Nibbana 涅槃;苦的究竟息滅(有餘、無餘) Niddesa 「義釋經」,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Nirodha Samapatti 滅盡定 Pacittiya Pali 「波逸提」,律藏第二分「小戒品」 Panna 般若智慧 Parajika Pali 「波羅夷」,律藏第一分「大戒品」 Pariccaga 為利益大眾所做的個人犧牲 Parinibbana 般涅槃 Parivara Pali 律藏第五分「附隨」 Paritta 守護頌 Patisambhida Magga 「無礙解道經」,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Pacceka Buddha 辟支佛;獨覺 Peta Vatthu 「餓鬼事經」,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Phala-samapatti 初果定 Pice 幣值很小的硬幣 Prana(pranic) 呼吸 Pubbacariya 啟蒙老師 Puja 法會,上供 Sacca 諦 Sadhana 禪修 Sadhu 尊者;善哉 Sakada gami 四道四果中的二果斯陀含;「一返果」 Sakya 釋迦,悉達多太子出生的迦毘羅衛國的剎地利族 Sala 娑羅樹;在印度,長黃花的半落葉樹;在佛陀出生與入滅時均有非季節性的開花 Samadhi 三摩地;禪定 Samana 沙門,出家的修行者 Samanera 沙彌,新出家的佛教行者 Samatha 奢摩他,止禪 Samsara 生死輪迴 Samyutta Nikaya 經藏中的「相應部」,共有七千七百六十二經,五十六品 Sangha 僧伽,比丘與比丘尼僧團 Sasana 佛法 Sila 戒 Sotopanna 四道四果的初果須陀洹;「入流果」。 Stupa 佛塔;圓頂的建築物,為供奉佛陀或其上座弟子的舍利 Sutta 經 Sutta Pitaka 「經藏」,依照開示的長度與主題而分為五部 Sutta Nipata 「經集」,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Tapa 精嚴 Tathagata 佛陀自稱為「如來」,善士,已登彼岸者 Tavatimsa 忉利天 Theragatha 「長老偈」,經藏「小部」的一部分 Therigatha 「長老尼偈」,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Tusita 兜率天 Udana 「自說經」,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Upekkha 捨(四無量心之一) Vancaka dhamma 惡法 Vadana 皈依;讚頌 Veda 吠陀經 Vesakha 衛塞,一年的第五個月。 Vimana Vatthu 「天宮事經」,經藏「小部」之一部分 Vinaya 律藏 Vipassana 毗婆捨那;佛陀所修行的一種襌修方式;觀襌 Viriya 精進 Yakkha 夜叉 Yuva raj 太子。       Chapter Footnotes CHAPTER 1 1 Mahapadana Sutta, in Digha Nikaya, (Rangoon: Burma Pitaka Assoc., 1984).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Itivuttak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sec. 92.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19-20. 4 Vinaya ii, 284 f. 5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 20. CHAPTER 2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 16.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I: 20. 3 Samantapasadika I, p. 161 and Papancasudani (Majjhima Nikaya Commentary) Vol. I, p. 103. 4 Narada Thera, The Buddha and His Teachings, Ch. 41. 5 Majjhima Nikaya Commentary, Vol. I, p. 103 6 Professor E. B. Cowell, editor, Mahahamsajataka, in The Jataka, (Delhi: 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 1994), V:186. 7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Book of the Discipline,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 9. 8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Rathavinit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187-194. CHAPTER 3 1 Digha Nikaya Mahapadana Commentary and Canki Sutta of the Majjhima Nikaya Commentary. 2 Sutta Nipata Commentary Vol. II, p. 483. Asitadevala also called Kaladevala (Jataka I, #54. 3 Sarattha Dipani Vinaya sub-commentary. 4 Digha Nikaya Commentary Vol. II in the exposition of the Bodhisatta dhammata. 5 Sukhumala Sutta, Devaduta Vagga Tikanipata, Anguttara Commentary, Vol. II. CHAPTER 4 1 Bhikkhu Nanamoli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Alagaddupam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224. 2 Ibid. 3 Burma Pitaka Association, trans. Brahmajala Sutta, in Digha Nikaya, (Rangoon: Burma Pitaka Assoc., 1984), 3-69. 4 Ibid. 5 B. Ananda Maitriya, Buddhajanma (Khemendra) in Buddhacaritaya, (Sinhala), 262. 6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Devdutavagga Sutta, in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CHAPTER 5 1 Ariyapariyesana Sutta, Majjhima Nikaya. 2 Buddhavansa Commentary account is incomplete. It mentions old man and monk. Jataka Nidana is more complete. The four fore signs story based on Mahapadana Sutta of the Digha Nikaya. CHAPTER 6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aha Saccak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291-305. 2 Story based on Ariyaparisana Sutta in Majjhima Nikaya. CHAPTER 7 1 Suttanipata Commentary, II: 386; Suttanipata, Mahavagga pabbja sutta. 2 B. Ananda Maitriya, Buddhacaritaya, (Sinhala), 35. 3 Ibid. 4 Ibid. 5 Lalita Vistara, Ch. 16;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aha Saccak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207-214. 6 Ibid. 7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ahasihanad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97-110. 8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aha Saccaka Sutta and Sangarav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291-305. CHAPTER 8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Dvedhavitakk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148-152. 2 Lalita Vistara, Ch. 18 and Buddhawansa Commentary. 3 H. Saddhatissa, trans., Padhan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48. 4 Verse 153-154, Dhammapada. 5 Anguttara Nikaya 4:23; II 23. CHAPTER 9 1 Mahaparinibbana Sutta, Digha Nikaya.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Bahudhatuk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104-110.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Dependent Origination, in The Book of the Discipline,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11-12. 4 Suttanipata, Vasettha Sutta. 5 Samyutta Nikaya, Marasamyutta, Sattavassani Sutta. Vol. I, p 122. 6 Ibid. 7 Fa-Hien, Ch. 31, Hiun-Tsisang, Vol. 2. 8 Buddha Caritaya (Sinhala Ananda Maitriya, p. 64, 276). 9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ahavagga Pali, in The Book of Vin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10. CHAPTER 10 1 Bhikkhu Bodhi, trans., Anattalakkhana Sutta,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901.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ahavagga Pali, in The Book of the Discipline,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11-12. 3 Mahavagga, 1 Mahakhandaka 4 Vinaya Mahavagga I, 10. No. 17. 5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Anattalakkhana Sutta, in The Book of Kindred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II:59-60. 6 H. Saddhatissa, trans., Nalak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79-83. CHAPTER 11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Sabbasav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8-16.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Book of Vin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28.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Dasadhamma Sutta, in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V:62-63. 4 Verse 183-185, Dhammapada. 5 Mahavagga Mahakhandaka 6 Samyutta Nikaya, Marasamyutta. 7 Verse 50, Dhammapada. CHAPTER 12 1 Ariyapariyesana Sutta, Majjhima Nikaya.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Book of Vin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32-38. 3 Dr. Henepola Gunaratana, complier, Loving Kindness Meditation, in Bhavana Vandana, (West Virginia: The Bhavana Society), 45. 4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Book of Vin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 CHAPTER 13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Attahamahapurisa Sutta, in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332.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16.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Book of Vin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53. 4 Maurice Walshe, trans., Payasi Sutta, in The Long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351. 5 Theragatha 995 6 H. Saddhatissa, trans., Nav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35. 7 Dhammapattha Katha, 26 Brahmana Vagga 7. 8 Tittira Jataka, #37. 9 Rathavinita Sutta, Majjhima Nikaya. 10 Bhikkhu Nanamoli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Mahagosing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307. 11 Bhikkhu Bodhi, trans., The Barrel,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I:715. CHAPTER 14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Paharada Sutta, in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197. 2 Samyutta Nikaya Vol. II, p. 219. 3 Manoratha Purani, Ekanipata Vannana. 4 Dhammapada Atthakata Vol. III, 3. 5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19. 6 Samyutta Atthkata, Vol. II, 130. 7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Book of Kindred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I:137. 8 Visuddhimagga CHAPTER 15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56. 2 Dhammapadattha Katha, #9 and #137. 3 Verse 168, Dhammapada. 4 Yasodhara’s Utterings, Pujavaliya (Sinhala), 297-298. 5 Verse 16, Dhammapada. 6 Professor E. B. Cowell, editor , The Jataka, Vol. II-IV, #485. CHAPTER 16 1 Thanissaro Bhikkhu, trans., The Buddhist Monastic Code, 530-557.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Sattadana Sutta, in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45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Vin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104. 4 Professor E. B. Cowell, editor, Maha Dhammapala Jataka, in The Jataka, (Delhi: 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 1994), No. 447. 5Bhikkhu Nanamoli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Ambalatthikarahulovad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523. 6 Ibid, Maharahulovada Sutta, 527. CHAPTER 17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Vasetth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I:379-385. 3 Dhammapadattha Katha, Vol. IV, #124.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Vinaya Pitaka, Vol. II, p. 180. 4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ahasunnat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II:152-162. 5 H. Saddhatissa, trans., Karaniya Mett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15-16. CHAPTER 18 1 Bhikkhu Bodhi, trans., Anattalakkhana Sutta,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164-194. 2 Bhikkhu Bodhi, trans.,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Vol. II, p. 1816. 3 Ibid., Sudatta in Yakkhasamyutta, I:311. 4 Majjhimanikaya Atthakatha, Vol. I, p. 50. 5 Pali Text Society, Vinaya Pitaka, Vol. II, p. 158. 6 Nyanaponika Thera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and edited, Numerical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An Anthology of Suttas from the Anguttara Nikaya, p. 99. CHAPTER 19 1 Verses 209-216, Dhammapada. 2 Verses 13-14, Dhammapada. 3 Theragatha, verses 33; Theragatha Atthakatha, Vol. I, p. 94. 4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V:35-37. 5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rigath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620-631. CHAPTER 20 1 H. Saddhatissa, trans., Kalahavivad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101-103. 2 Ven. Ananda Maitreya, Buddhacarita, Sinhalese, p. 123-4. 3 Professor E. B. Cowell, editor, Vattak Jataka, in The Jataka, (Delhi: 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 1994), Vol. V, p. 261, No. 118. 4 H. Saddhatissa, trans., Attadand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109-110. 5 Verse 201, Dhammapada. 6 Bhikkhu Bodhi, trans., Brahmasamyutta,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231-253. 7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Akkosaka Bhardvaja, in The Kindred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256-257. 8 H. Saddhatissa, trans., Sall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68-69. CHAPTER 21 1 Bhikkhu Nanamoli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Vatthupam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118-119. 2 Bhikkhu Bodhi, trans., Kosalasamyutta Sutta,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179.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Book of the Vin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V:354-355. 4 Verse 236, Dhammapada. 5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Dhammapada-attha Kath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V:168. 6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Bhikkhu Uppalavanna, in Therigath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55:224-235. 7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rigath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57-162. 8 Dhammapadattha Katha, II:260 and Anguttara Atthakatha, 2:108. CHAPTER 22 1 Nyanaponika Thera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A Woman’s Success, in Numerical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Walnut Creek: Altamira, 1999), 218-220. 2 Dhammapada Atthakatha, Visakhavattu.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Dhammapada-attha Kath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403. CHAPTER 23 1 Maurice Walshe, trans., Cakkavatti Sihanada Sutta, in The Long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395. 2 Bhikkhu Nanamoli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Dhatuvibhang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1087 and Papanccha Sudani, II:979. 3 W. Sarada, trans., Treasury of Truth, (Taipei: Corporate Body of the Buddha Educational Foundation, 1993), 44-45. 4 Professor E. B. Cowell, editor, Dalitadhamma Jataka, in The Jataka, (Delhi: 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 1994), No. 409, III:233. 5 Bhikkhu Bodhi, trans., A Bucket Measure of Food, in Kosalasamyutta,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176. 6 Ibid., Battle (1), I:177 and Verse 201, Dhammapada. 7 Ibid., Battle (2), I:178 8 Ibid., Sacrifice, I:171-2. 9 Ibid., Mallika, I:171. 10 H. Saddhatissa, trans., Ratan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24 11 Burma Pitaka Assn., trans., Mahaparinibbana Sutta, in Digha Nikaya, (Rangoon: Burma Pitaka Assoc., 1984), 188-191. CHAPTER 24 1 Nyanaponika Thera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To the Kalamas, in Numerical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Walnut Creek: Altamira, 1999), 64-66. 2 Udanapali, p. 68-9.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227. 4 Bhikkhu Nanamoli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Vimansak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415. 5 W. Sarada, trans., Treasury of Truth, (Taipei: Corporate Body of the Buddha Educational Foundation, 1993), 371. 6 Piyadassi Thera, trans., Angulimala Paritta, in The Book of Protection, 115. 7 Verse 173, Dhammapada. CHAPTER 25 1 Bhikkhu Bodhi, trans., Kasi Bharadvaja Sutta, in Brahmanasamyutta,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266-268 2 T. W. Rhys Davis, trans., Maha Vagga Kandhaka, in The Sacred Books of the East, 208.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aha Vagg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VIII: 431. 4 Verse 182, Dhammapada. 5Jivaka Sutta, in Majjhima Nikaya. CHAPTER 26 1 Sabbe puthujjana ummattaka. 2 Nyanaponika Thera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The Mind II, in Numerical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Walnut Creek: Altamira, 1999), 36. 3 Ibid., The Mind I, 35. 4 Verse 223, Dhammapada. 5 Sirima, in Dhammapada Comment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Part 3, 189-191. 6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Satipatthan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70-82. 7 H. Saddhatissa, trans., Vijay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20-21. 8 Nyanaponika Thera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Numerical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Wal-nut Creek: Altamira, 1999), 190-1. 9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Sallekh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51-57. 10 Dr. Walpola Rahula, What the Buddha Taught, (London: Gordon Frazer, 1978), Chap. VII. 12 Bhikkhu Nanamoli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Kakacupam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223. 1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ettanisanse Sutta, in Anguttara Nik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V:382 CHAPTER 27 1 Bhikkhu Nanamoli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Nagaravindeyy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1140. 2 Samannaphala Sutta in Digha Nikaya. 3 Ibid., Upali Sutta, 484. 4 Burma Pitaka Assn., trans., Brahmajala Sutta, in Digha Nikaya, (Rangoon: Burma Pitaka Assoc., 1984), 5. 5 Verse 176, Dhammapada. 6 Eugene W. Burlingame, trans., Dhammapada Commentary, Buddhist Legens,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0), 189-190. 7 Bhikkhu Bodhi, trans., Flowers,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949. CHAPTER 28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Mahanama Sutta, in Anguttara Nik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973), III:204-205. 2 Maurice Walshe, trans., Sigalaka Sutta, in The Long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461-469. 3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Bhikkhuni Sigalamata, in Anguttara Nik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973), I: 29. CHAPTER 29 1 Nyanaponika Thera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The Right Way of Teaching the Dhamma, in Numerical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Walnut Creek: Altamira, 1999), 140.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Eight Qualities of a Dhamma Messenger, in Anguttara Nik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973), IV:134. 3 Nyanaponika Thera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Do Monks Benefit Others?, in Numerical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Walnut Creek: Altamira, 1999), 58. 4 Ibid., Advice to New Monks, 138. 5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Sivali, in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973), I-18. 6 Eugene W. Burlingame, trans., Dhammapada Commentary, Buddhist Legends,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0), 284-286. 7 Nyanaponika Thera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Good Sleep, in Numerical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Walnut Creek: Altamira, 1999), 50. 8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Dighacarika Sutta, in The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973), III:188. 9 Ibid., III:189. 10 Maurice Walshe, trans., Pitaka Sutta, in The Long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1995), 371-383. 11 Nyanaponika Thera and Bhikkhu Bodhi, trans., Scholars and Meditators, in Numerical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Walnut Creek: Altamira, 1999), 163. 12 Ibid., Living by the Dhamma, 137-138. 13 Bhikkhu Bodhi, trans., Punna,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I:1167-8. CHAPTER 30 1 Verse 67, Dhammapada. 2 Verse 173, Dhammapada. CHAPTER 31 1 Bhikkhu Bodhi, trans., The Hook, i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Boston, Mass: Wisdom Publications, 2000), I:682-683. 2 Ibid., The Turtle, I:683. 3 Ibid., Devadatta, I:247. 4 Cullavagga 7:3, Vinaya Pitaka, Sutta Vibhanga Sangha 10. 5 Sanghabhada Sutta, in the Sona Vagga of the Udana Pali. 5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Book of Discipline,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975), V:274. 7 H. Saddhatissa, trans., Mangala Sutta, in Sutta Nipata, (London: Curzon Press Ltd., 1985), 29. CHAPTER 32 1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Saccavibhanga Sutta, in The Middle Length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III:295.299. 2 Sangiti Sutta, Digha Nikaya. 3 Samyutta Atthakata (Sarathappa Kasani.) 4 Ibid. 5 W. Sarada, trans., Treasury of Truth, (Taipei: Corporate Body of the Buddha Educational Founda-tion, 1993), 295. 6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Samyutta Nikaya,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973), I:293. CHAPTER 33 1 Burma Pitaka Assn., trans., Mahaparinibbana Sutta, in Digha Nikaya, (Rangoon: Burma Pitaka Assoc., 1984), 250-251. 2 Ibid., 161-5. 3 Ibid., 219. 4 Ibid., 267. 5 Burma Pitaka Assn., trans., Mahapadana Sutta, in Digha Nikaya, (Rangoon: Burma Pitaka Assoc., 1984). 6 Burma Pitaka Assn., trans., Mahaparinibbana Sutta, in Digha Nikaya, (Rangoon: Burma Pitaka Assoc., 1984), 228. 7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Sacred Books of the Buddhist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977), III:128. 8 Burma Pitaka Assn., trans., Mahaparinibbana Sutta, in Digha Nikaya, (Rangoon: Burma Pitaka Assoc., 1984), 258. 9 Ibid., 261-263. CHAPTER 34 1 Burma Pitaka Assn., trans., Mahaparinibbana Sutta, in Digha Nikaya, (Rangoon: Burma Pitaka Assoc., 1984), 292. 2 Ibid., 295. 3 Ibid., 279-280. 4 Ibid., 285-286. 5 Ibid., 287. 6 Ibid., 287-288. 7 Ibid., 289. 8 Ibid., 290-291. 9 Buddha Vandana, (Los Angeles: Dharma Vijaya Publication, 1990) 19. CHAPTER 35 1 Dipak Kumar Barua, The Four Nikayas, (Calcutta, 1971). 2 Pali Text Society, trans., The Book of Gradual Sayings, (London: Pali Text Society, 1982) II:43-45. 3 Buddha Vandana, (Los Angeles: Dharma Vijaya Publication, 1990) 19. 二位作者 簡介 ▲兩位作者與譯者(中)攝於美國加州Carmel by the Sea(2013.8)   毘亞難陀•化普樂尊者(Bhante Walpola Piyananda)   是《南瓜尊者西遊記》(Saffron Days in LA)(台北:法鼓文化)與《菩提樹長在洛山磯》(The Bodhi Tree Grows in LA 暫譯)兩書的作者—— 兩書的副書名均為《一位佛教比丘在美國的傳奇》(Tales of a Buddhist Monk in LA)。《南瓜尊者西遊記》已成為美國佛教文學的經典之作,常常被採用為在大學中,佛學課程的教科書;該書已翻譯成中文、韓文與錫蘭文。   毘亞難陀尊者於1955年12歲時授戒,是斯里蘭卡的新出家比丘。在1967,他以優異成績得到Kelaniya大學的學士學位。他在印度的Calcutta大學,與在美國芝加哥的西北大學得到碩士學位;在美國加州大學洛山磯分校完成博士課程。尊者也在洛山磯的東方研究大學獲得榮譽博士學位,並從斯里蘭卡的Ruhnna大學獲得「三藏尊者」頭銜。   在1976年7月4日,他第一次去到美國,1980年在洛山磯創建佛法尊勝研修精舍(Dhamma Vijiya Buddhist Vihara)。他是美國與加拿大的斯里蘭卡佛教僧伽會議的主席,美國首席僧伽,與洛山磯佛法尊勝研修精舍的住持。曾多次應邀來台演講弘法,並於2014年4月與譯者一同拜訪佛陀教育基金會。   史帝芬•龍博士(Stephen Long D.Dh )(護法宣講師)   《業力的束縛:一部現代亞洲小說》(Karmic Ties: A Novel of a Modern Asia)的作者,首次在1999年出版於美國,2005年再出版於亞洲。他同時是商業顧問、劇作家、記者、編者與襌修者。在1998年,他於洛山磯佛法尊勝研修精舍得到在家護法宣講師的資格;2009年獲得洛山磯國際佛教研究所的佛學博士學位。他是「被俘虜女兒委員會」的主席—— 加州非營利組織義工,致力於終結全世界性交易的組織。   龍博士也是《佛法與慈悲地圖》(已譯成中文,台北:大千)(Dharma and Metta Map)的共同作者。曾應本書譯者(亦為該書譯者)之邀,與共同作者萊特博士(B.Wright,Ph D),於2013年4月來台舉辦六場工作坊,由譯者擔任現場口譯。參訪台灣多處道場,對於法鼓山尤其是讚歎不已。 譯者簡介   蔡稔惠Jen-Hui Tsai   簡歷   法鼓山人文社會基金會 關懷委員會主任委員   法鼓山人文社會基金會關懷生命專線(02-2311-8585)創線總督導   台北市觀音線心理暨社會關懷協會 理事   國際(佛教)善女人協會 翻譯團隊成員   台灣佛教善女人協會 監事 翻譯團隊成員   法務部矯正署 教化─管教人員「生命教育」工作坊講座   法務部矯正署受刑人「生命教育」 講師   前行政院青輔會 生涯諮詢老師   前台北市婦女新知協會 理、監事   前國立台北科技大學 學生輔導中心主任,   於2006年8月自通識教育中心退休   美國伊利諾大學香檳校區 訪問學者(1993-4)   美國伊利諾大學香檳校區 教育碩士(1976)   翻譯作品   蔡稔惠譯(民101)《慈悲地圖》 台北:大千出版社   B.R. Wright (2009) Metta:The Map, The formula, The Equation   蔡稔惠譯(民102)《佛法與慈悲地圖》 台北:大千出版社   B.R. Wright with Stephen Long(2012) Dharma and the Metta Map * 此段經文可在莊春江工作站《增支部1-170》查閱。 ?? ?? ?? ?? - 27 - 拘利族(The Koliyas)族譜  - 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