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法師 著 三時繫念註解 禪源淨海 佛陀教育基金會 印贈 一切佛經,及闡揚佛法諸書,無不令人趨吉避凶,改過遷善。明三世之因果,識本具之佛性。出生死之苦海,生極樂之蓮邦。讀者必須生感恩心,作難遭想。淨手潔案,主敬存誠。如面佛天,如臨師保。則無邊利益,自可親得。若肆無忌憚,任意褻瀆。及固執管見,妄生毀謗,則罪過彌天,苦報無盡。奉勸世人,當遠罪求益,離苦得樂也。 ——恭錄自《印光大師文鈔三編》卷四:〈靈巖山寺念誦儀規題辭〉   自 序   時值末法,去聖日遙,眾生福薄垢重,障深慧淺;故佛說末法眾生,唯依念佛法門而得度,實乃至言矣!然則念佛法門之深廣,唯佛與佛乃能究竟了知與宣說;念佛法門之行者,始從凡夫異生,迄至一生補處菩薩,皆含攝其中。念佛法門之利益,縱造五逆十惡之人,臨終十念,亦得蒙佛攝受,接引往生;況餘凡夫眾生、信位菩薩、三賢十地諸賢聖者。或契悟自心、或得念佛三昧、或證入無生、或成就佛道。而念佛法門之行持,或執持名號、或觀像念佛、或觀想成就、或一句佛號概括事理、或實相念佛;故說念佛法門義理深廣難思,真乃三根普被、利鈍兼收也。然法傳至今日,屢見少數禪教之人而輕淨土法門,謂是愚夫劣婦所行之法;而淨土行人,更有排遣諸行淨業,唯唱執持名號而不究事理之流;致令學人淺視念佛法門而多退失,誠可惜矣!夫經論所言念佛法門,皆直述第一義諦之契念;淨土祖師大德所著諸書中,亦多闡述此理而令學人契入;所說所行,非唯執持名號,更令學人隨其根器而得蓮品增上之法,云何禪教之人竟輕之非之?淨土行者卻自行遣之排之?   祖師四料簡云:「有禪有淨土,猶如帶角虎;現世為人師,來生作佛祖。」中峰國師雖為禪宗祖師,更作三時繫念,冀欲冥陽兩利,令人究明心性,念佛求生淨土而得蓮品增上。故而百丈大師、真歇了禪師等諸多禪宗祖師,乃及教下天台智者大師、華嚴賢首大師、唯識窺基大師等祖師,亦皆讚歎念佛,勸人求生極樂,學人思之!夫參禪悟自性,念佛了實相,研教明心宗,三者所入,豈有殊別耶?若是以一己之好惡與淺見,而輕他祖師大德之行持與智慧,更違背佛菩薩之意,則誠可悲也!   今時多有提倡中峰國師之三時繫念者,著實令人深感欣慰!然念佛行者多自生怯弱而不敢究明心性,不信能於執持一句佛號而概括事理,致令國師之三時繫念,淪為徒具經懺形式之佛事法會,誠可痛哉!觀中土蓮宗歷代祖師,始從盧山慧遠大師,乃及永明延壽大師、蓮池大師、更至今時印光大師、廣欽老和尚等諸多大德,非唯契心,更有宗教俱通,神通三昧者;故勸諸宗行者,莫於淨土法門而生輕心;亦勸淨土行者,應於念佛法門深究,方不至於入寶山,卻只取白銀而回矣!   霽月後學,雖是參禪而契心,更因披覽經論而通曉禪門差別智,卻於佛七而契會末後句。日課以讀誦法華經、念佛、禮八十八佛而修學唯心識觀與真如實觀;閒暇之時更研習經教而如理作意思惟。今者欲以隻筆用書正法於紙上,然恐未盡理而失祖意於文間;兩難之際,雖才疏學淺,仍祈求佛菩薩加被而勉力為之。蓋大智度論云:「假使頂戴經塵劫,身為床座遍三千;若不傳法利眾生,畢竟無能報恩者。若有傳持正法藏,宣揚教理度群生;修習一念契真如,此是真報如來者。」故乃盡綿薄之力而行此佛事,欲得真報佛恩。冀諸佛子能體吾心意於胸懷,莫見余習氣於文句;則此書付梓,縱使毀譽參半,亦堪慰也。   吾今欲闡國師三時繫念之禪淨圓融深義,望諸佛子契悟自心為根本,求生淨土為依歸,此書又名:禪源淨海。當知諸法本源,即禪宗所悟之自心;而萬流入海,故諸行功業,悉歸彌陀性海也。願諸三根有緣佛子,研讀此書而得究明心性,或轉進增上、或發起信樂心,則人間便多幾許知音,實乃霽月之私願矣。今且以禪林淨苑之聯,供養諸方佛子:   禪 直指人心 山河大地全露法王體   淨 導歸極樂 蟲鳴鵲噪悉念佛法僧 謹此簡文,勸進行者,契佛心宗,求生極樂,是為之序。              佛曆二五五九年夏 霽月完稿於禪林淨苑 目 錄 覺海虛空起 1 爐香讚 3 第一時佛事 第一段 世界何緣稱極樂 75 第二段 諸苦盡從貪欲起 115 第三段 人人分上本有彌陀 143 第二時佛事 第一段 便就今朝成佛去 169 第二段 是心是佛將心念 183 第三段 蓋聞虛而有鳴答之聲 202 第三時佛事 第一段 十萬餘程不隔塵 211 第二段 打破虛空笑滿腮 225 第三段 念佛既從心出 242 公案長跋 271 第一則 子胡捉賊 274 第二則 婆子點心 291 第三則 南泉斬貓 304 第四則 法眼指月 316 第五則 法眼書字 334 第六則 文吉指水 349 第七則 楞嚴三關 362 第八則 紹修萬象 393 第九則 洞山睹影 440 第十則 諸祖末後 464 三時繫念註解 覺海虛空起   覺海虛空起 娑婆業浪流   若人登彼岸 極樂有歸舟   初二句言依性起相之理,明染緣起;後二句顯會相歸性之義,明淨緣起;全偈則總示一心之迷悟矣。悟之即佛,迷作眾生,故說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法界染淨,皆不出一心也。楞嚴經云:「覺海性澄圓,圓澄覺元妙;元明照生所,所立照性亡。迷妄有虛空,依空立世界;想澄成國土,知覺乃眾生。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有漏微塵國,皆依空所生。」謂此本覺自性,深廣如海,性覺妙明,寂而常照,故曰澄圓。又本覺明妙,照而常寂,故言圓澄元妙。此本覺明心本無凡聖迷悟之分,只因眾生最初不覺,一念妄動,遂隨緣轉變,迷一心而成三細六粗相,妄為明覺;因此明覺之心而立所覺,所既妄立,能所宛然,遂失真性。晦昧空性而成頑空,依空立有而成世界,結暗為色而成國土。雜諸妄想知覺,想相為身,身心妄立,沉淪三界六道生死,造諸眾業無有出期,故曰:覺海虛空起,娑婆業浪流。   後二句會相歸性而明淨緣起者,謂眾生依佛所宣說正理,了知五濁惡世之虛妄幻化不實,皆因無明心動,妄現境界,本無自體,故經云:「漚滅空本無,況復諸三有。」既悟一心本無能所,何來三界生死有海?故說見聞如幻翳,三界若空華。如是了知自心即是湼槃本際,十方世界唯是一心,何來湼槃彼岸可登,真名登彼岸也。謂眾生妄謂諸塵名相生滅皆是此岸,今既了知此諸塵名相本自空寂,無生無滅,唯是自心本性,則乘此法身真理歸舟,通達自心湼槃寂靜彼岸。了知十方微塵世界,極樂娑婆,皆不出自心本性,故處處皆是自性極樂,唯心淨土也。 爐香讚 爐香乍爇 法界蒙熏 諸佛海會悉遙聞 隨處結祥雲 誠意方殷 諸佛現全身 南無香雲蓋菩薩摩訶薩   爐香者,總喻眾生心也,是則理事圓滿矣。觀此中理徧於事:謂能徧之理,性無分限;所徧之事,分位差別,一一事中,理皆全徧;一一塵中,皆攝無邊真理。華嚴經云:「法性徧在一切處,一切眾生及國土;三世悉在無有餘,亦無形相而可得。」   又觀事徧於理:謂此能徧之事是有分際,所徧之理則無分限:然此有分之事,全同無分限之理,故一微塵即徧法界。如是究明一心理事圓融,了悟諸法自性事理無礙,真名讚矣!故曰:爐香讚。   初句爐香乍爇者,則顯究明此理,正行此事,亦即祖師所云:一句佛號概括事理。然此一句佛號之中,或大眾唱此讚之時,何者是事?何者是理耶?如何正行此事耶?常見今時念佛行者但只欲以佛號對治妄念,降伏煩惱,深怕為境所轉;或覺一句佛號索然無味,日久遂生退心;尤有甚者,更因此而誹謗淨土念佛法門!此諸種種現象與過失,皆因不知念佛法門之深廣與正理所致。今時多有化主為勸學人念佛,故咸謂念佛法門三根普被,利鈍兼收,此實至理;然則學人求教如何對治煩惱妄念時,但總教人看住佛號,或言:放下!不要執著。須知真能放下身心而不執著者,唯阿羅漢也,豈叫凡夫而立行聖人之事耶?既不知煩惱妄念之本質與內涵,則起心動念皆是計有外境實法,計我著相,故而誦經禮佛,念佛持咒之時,皆是念念實我實法,云何可謂三根普被?云何成就甚深念佛法門?如此念念背覺合塵,是名爐香未爇,法界蒙塵矣!   今者學人若真欲爇香而蒙熏者,則當知事理也。爐喻事,香表理;有為名事,無為稱理;相即事,性則理。故世尊於菩提樹下成正覺時,嘆曰:「奇哉!我今普見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今若欲於此妄想執著之五蘊爐中,悟入如來智慧德相之法身香者,先當了知何謂妄想執著也。   妄想者,有謂於境界上起種種貪瞋憎愛者、有謂此心安住無念,對境不起分別,即是不打妄想;殊不知此等皆是意識心之枝末妄想也。經云此心一念之間具九十剎那,一剎那經九百生滅,故曰識陰如急流水,望似恬靜,實則流急不息,非是無流;識心既起,正似如此,豈得無念?唯識云八識心王皆具五遍行心所,謂三性、八識、九地、一切時皆遍;故知八識起心,皆是念念生滅而無有斷絕。況意識緣境,更與五十一心所相應,妄言無念,實乃痴心妄想矣!又八識亦各自緣慮分別自所緣境,起心必是分別,故經論云八識皆以虛妄分別為自性。由是而知,常人自謂起心不分別及無念者,皆是自心虛妄想像也;楞嚴經云:「此是前塵虛妄相想,惑汝真性!」而凡夫無始劫來却認此為真,故佛斥為認賊為子,失汝元常,故受輪轉也。是知凡夫起心動念,皆名妄想,妄現境界、妄見境界故。何耶?起信論云:「是故一切眾生不名為覺,以從本來念念相續,未曾離念,故說無始無明。」又云:「以依染心,能見能現,妄取境界,違平等性故。以一切法常靜,無有起相;無明不覺,妄與法違故,不能得隨順世間一切境界種種知故。」如此總說無明而心動,不了一法界義,迷於法性而妄現妄見一切境界。內心迷真理,識外見諸塵,於種種境界不如實知;故說一切心相皆是無明矣!楞嚴經佛云:「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汝暫舉心,塵勞先起。」學人當知矣!   起信論又云:「所言不覺義者,謂不如實知真如法一故,不覺心起而有其念……復次,依不覺故生三種相,與彼不覺相應不離。云何為三?一者無明業相:以依不覺故心動,說名為業;覺則不動,動則有苦,果不離因故。二者能見相:以依動故能見,不動則無見。三者境界相:以依能見故,境界妄現,離見則無境界。」   此即無明為因生三細!初無明不覺而心動,心動為因為業。湼槃本自寂靜無念妙樂,今既心動,則有生死苦患;不動則樂,故知動必有苦,動因苦果不相離故。次能見相即是轉相,依心動業相轉成能見,故言依動而能見,若依覺心則不動,不動則無能見,故云不動則無見也。次境界相即是現相,依前轉相能現境界,故云依能見故境界妄現。所見境界既是妄現,能見之心則亦妄見也!楞嚴經云:「性覺必明,妄為明覺;覺非所明,因明立所。所既妄立,生汝妄能;無同異中,熾然成異。」正是此義。諸法本是一心,一心本無能所,無明心動,故妄立能所,於無生法中,妄見生滅,遂立種種差別境界之相;故論說:「一切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別,若離妄念則無一切境界之相。」   論又云:「以有境界緣故,復生六種相。云何為六?一者智相:依於境界,心起分別愛與不愛故。二者相續相:依於智故,生其苦樂,覺心起念,相應不斷故。三者執取相:依於相續,緣念境界住持苦樂,心起著故。四者計名字相:依於妄執,分別假名言相故。五者起業相:依於名字,尋名取著,造種種業故。六者業繫苦相:以依業受果,不自在故。當知無明能生一切染法,以一切染法皆是不覺相故。」   此即境界為緣長六粗之義!總依前無明心動而生三細相為因,故而妄見妄現境界;更以此為緣,於此所妄見妄現之境界中而生分別染著,執取計著,起業造作而妄受種種業苦果。如是一切染法業果,皆因無明心動,不了真如法一故而起;而今時許多修行者所悟之心、或所言之妄想,多是此六粗相之範圍,蓋皆未出吾人現前一念故。佛既斥為前塵虛妄相想,學人當知審觀而捨離也!如是於六粗相之枝末若未辨明,更遑論三細相之根由矣!如此而言現前之心無念無分別無妄想,乃至認以為真而欲降伏妄念與煩惱,豈非緣木求魚乎?故知若不了一切諸法皆因無明心動而妄現妄見,總名妄想也;一切凡夫眾生之煩惱執著,皆由此虛妄想而起矣。如是略說妄想,次說執著:   執著者,謂我執法執是也。成唯識論云:「我法分別熏習力故,諸識生時,變似我法;此我法相雖在內識,而由分別,似外境現;諸有情類無始時來,緣此執為實我實法。如患夢者,患夢力故,心似種種外境相現,緣此執為實有外境;愚夫所計實我實法都無所有,但隨妄情而施設故。」由此段文可知,二乘及凡夫所計度之實我實法,皆由三能變識所變現之內心影相,然由意識計度分別,執取為實有外境,遂生種種計著有實我法相,此即我執法執也。   問:然則吾今明見有此根身及器世間,此是何義?答:成唯識論云:「阿賴耶識因緣力故,自體生時,內變為種及有根身,外變為器;即以所變為自所緣,行相仗之而得起故。」此明因能變與果能變,即顯阿賴耶識由親因種及業緣種而變內外相也。然雖說內外相,皆依世俗而立,非真有內外,以唯識開宗明義即言實無外境,唯有內識似外境生,實我實法不可得故。今者多有唯識學者雖深研唯識之理,然深入論文之後,見有實種生,親疏所緣緣,內外等文,遂失唯有內識之前提而反計有外境,此實吾人凡夫無始劫來之妄計,學人思之慎之!   問:前言真如為無明所熏,心動而現萬法,今言三能變識,如何會通?答:能所有二:若依法性宗,則以第一義隨緣成有,即為能作,所有心境皆通所作;以不思議熏不思議變是現識因故。若法相宗者,第一義心但是所迷,非是能作;有三能變,謂阿賴耶識,末那識,前六識等。而能變有二義,即因能變及果能變。因能變者,謂第八識中,等流異熟二因習氣,等流習氣由七識中善惡無記,熏令生長,異熟習氣由六識中有漏善惡,熏令生長。因習氣者,習氣乃種子異名;謂由種子為因,具緣能起現行,名因能變。果能變者,謂前二種習氣力故,有八識生,現種種相。此謂前二因所生現果,謂有緣法(有能緣慮作用之法名有緣法)能變現者名果能變。此即自證分能變現,生見相分果;變有二種,謂轉變與變現,若種子唯轉變名變。若第八識唯變現名變,若能熏之七識則二變皆得,此總依有漏因地心而說矣。種種相者,即是八識及相應心所、見相分等。故論云:「等流習氣為因緣故,八識體相差別而生,名等流果,果似因故。異熟習氣為增上緣,感第八識酬引業力,恆相續故立異熟名。感前六識酬滿業者,從異熟起,名異熟生,不名異熟,有間斷故。即前異熟及異熟生,名異熟果,果異因故。」此即謂八識三性種子各自生現。異熟增上緣感第八識酬引業,第八識是總果故,是異熟主;主引生餘,感六識業力,名之為滿。此略釋變義,唯識論中細說,不勞煩引,學人自閱。   問:既云第八識是異熟主,此從何生?性相二宗當何料簡?答:若瑜伽論中,異熟賴耶從業惑種辦體而生,故說法爾有第八識。若性宗者,即如來藏隨緣所成。澄觀大師云:「瑜伽等中,對於凡小,約就權教,隨相假說。楞伽密嚴對大菩薩,依於實教,盡理而說。既機有大小,法有淺深,教有權實,故不相違。」世尊住世,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佛滅度後,諸大菩薩遂觀機逗教而造論,祖師亦應緣隨力而著疏。然眾生根器轉劣,諸宗並起,遂有不得其宗意者,崇自非他,揚己抑彼,故多諍論!殊不知馬鳴龍樹、彌勒無著諸大士所說,豈有異義?故清涼大師云:合則雙美,分則兩傷。宗鏡錄云:「欲弘揚佛法,剖析圓宗,應須性相雙明,總別俱辯。」正是此義。   學人當知,世尊未降世時,西天九十五種外道皆欲探究湼槃真義而自立宗,世尊見機緣成熟而應世,更以無常苦空無我及十二因緣法,廣破一切外道所妄立之造物者、我、時、大自在天、冥諦等,令諸弟子證湼槃解脫,建立正法。然二乘雖證湼槃,仍執實有外境,故開唯識,廣演唯有內識,無有外境之正理,攝境歸識,令知三自性真理;徧計性相都無,圓成離有離無,依他似有非有。而後廣演如來藏系經典,闡述唯心正理,故言如來藏是依,是持,是建立,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兒,變現諸趣。外道不知,執為作者,無始虛偽惡習所熏,名為藏識。此亦即起信論之正理,故此時攝相歸性,說見聞如幻翳,三界若空華,正是前所言之妄見妄現境界之理;而此三時之次第皆有其因,亦是華嚴宗判教為小始終頓圓之義。蓋若先說如來藏者,則外道亦言大自在天、神我等為能作者,則易混淆矣!又諸凡愚執實有外境,若說三界若空華,一切境界皆是自己妄見妄現,本無所有,則非眾生所能堪任也,遂說唯識;只遮外境,不遣內識,故言:「外境隨情而施設故,非有如識;內識必依因緣生故,非無如境。」若能如是了知性相二宗之基點而觀學人根器以授,方不致使學人混濫矣!   問:雖說根身器世界皆是阿賴耶識所變現,我今為何實見內外分明?答:識體轉似見相二分,此二分依自證而起。論云:「然有漏識自體生時,皆似所緣能緣相現,彼相應法應知亦爾。似所緣相說名相分,似能緣相說名見分。」有漏識者,凡夫眾生八識在有漏位,總名有漏識。此有漏三能變識自體生時,皆轉似能緣所緣之相現起,此心王之相應心所亦復如此。似所緣相即名相分,似能緣相即名見分,眾生執此能所為內外,分別為實我實法種種計度也。唯識三十頌云:由假說我法,有種種相轉,彼依識所變,此能變唯三,謂異熟思量,及了別境識。此頌正明前義,世間、聖教所說我法,但由假立非實有性,種種諸法相皆是隨世間分別橫計或聖教證得無為等緣施設,但依三能變識所轉變而施設也。異熟即第八識,思量約末那識,了別境識表前六識也。由此三能變識轉似二分而起,眾生執為實我實法,此即我法二執矣!   成唯識論云:「然諸我執略有二種:一者俱生,二者分別。俱生我執,無始時來虛妄熏習內因力故,恆與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別,任運而轉,故名俱生。此復二種:一常相續,在第七識;緣第八識起自心相,執為實我。二有間斷,在第六識;緣識所變五取蘊相,或總或別起自心相,執為實我。此二我執細故難斷,後修道中,數數修習勝生空觀方能除滅。分別我執,亦由現在外緣力故,非與身俱,要待邪教及邪分別然後方起,故名分別;唯在第六意識中有。此亦二種:一緣邪教所說蘊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我。二緣邪教所說我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我。此二我執麤故易斷,初見道時,觀一切法生空真如即能除滅。」此明俱生與分別我執。俱生我執唯藉內種而起,恆與身俱。在第七識則恆常相續,緣第八識見分以為本質,隨即轉變起自識之影像相分,妄執為自內實我。在第六識則有間斷,緣識所變現之五取蘊相,或總緣五蘊,或別緣五蘊,托以為質,隨即變起自心之影像相分,妄執為實我。此二我執無始串習,體相微隱故名為細。第七識俱生我執,二乘入無漏心暫伏滅,金剛心方斷盡。大乘七地已前入無漏心能伏滅,八地以上方永不行,金剛心方斷頓盡。第六識俱生我執,二乘入聖道暫伏滅,要離自地欲盡方斷,於金剛心方究竟盡。菩薩初地暫能伏滅,四地永不行,金剛心位方究竟盡;故言數數修道方能除斷。而分別我執者,內緣必藉,兼藉外緣,非與身俱,要待邪教分別及邪思分別方起,唯在第六意識有。亦有二種:一緣邪教所說,即諸蘊相,隨即邪思分別,變起自心影像而分別計度,執為實我。二緣邪教所說大小不定等我相而變起自心影像,分別計度,執為實我。此二我執粗故易斷,大小乘見道即斷故。如是俱生、分別二種我執或言數數修習勝生空觀而斷,或見道觀一切法生空真如而斷,故非一般凡夫聽言放下,不要執著之語,便即刻能為之也,行者自思矣!   次說法執,成唯識論云:「然諸法執略有二種:一者俱生,二者分別。俱生法執,無始時來虛妄熏習內因力故,恆與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別,任運而轉,故名俱生。此復二種:一常相續,在第七識;緣第八識起自心相,執為實法。二有間斷,在第六識;緣識所變蘊處界相,或總或別,起自心相執為實法。此二法執細故難斷,後十地中,數數修習勝法空觀方能除滅。分別法執,亦由現在外緣力故,非與身俱,要待邪教及邪分別然後方起,故名分別;唯在第六意識中有。此亦二種:一緣邪教所說蘊處界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法。二緣邪教所說自性等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法。此二法執麤故易斷,入初地時,觀一切法法空真如,即能除滅。」俱生者,由自種子內因力而生,非必外緣方得起故,亦有二種。第七識俱生法執未得聖道已來,恆相續起,要入佛地方斷;恆緣第八識見分而起自心相,執取為實法也。第六識俱生法執則有間斷,緣識所變蘊處界等相,或總或別,緣蘊等起自心相而執為實法。此二俱生法執唯菩薩能斷,二乘若非迴小向大,則必取證湼槃,故不相應矣。第七識者,於十地位中,伏而不斷,要至佛地方能除斷。第六識者則地地修,地地伏亦斷,至佛地究竟盡也。言勝法空觀者,簡非遊觀心也,唯取無間斷法執道故。分別法執者,由內種外緣二因力故起;外緣者,邪教分別及邪思分別也;唯在第六識有。亦依邪教所說蘊處界等相,或自性等相,變起自心之影像,分別計度執為實法。此二法執易斷,入初地見道時,觀一切法中,法性本空所顯真如之理即能除滅也。   成唯識論又云:「如是所說一切我執,自心外蘊,或有或無;自心內蘊,一切皆有。是故我執皆緣無常五取蘊相,妄執為我。然諸蘊相,從緣生故,是如幻有;妄所執我,橫計度故,決定非有。故契經說,苾芻當知,世間沙門婆羅門等所有我見,一切皆緣五取蘊起。」此謂我執皆由緣自心所變五取蘊而起,橫加計度,執取為實我,故說非有。言自心內蘊外蘊者,顯親疏也,非實內外,故說自心也;既言自心,顯內外蘊皆由自心變現也。自心內蘊謂相分,自心外蘊言本質。如此內外蘊等皆從緣生,謂依他起性;橫計度者,謂徧計所執性也。   論又云:「如是所說一切法執,自心外法,或有或無;自心內法,一切皆有。是故法執皆緣自心所現似法,執為實有。然似法相,從緣生故,是如幻有;所執實法,妄計度故,決定非有。故世尊說:慈氏當知,諸識所緣,唯識所現;依他起性,如幻事等。」此釋法執皆由自心所現之依他起相而妄執為實法,故此妄所執,決定非有,以外境無故。而此內心所變之內外法,因緣生故,不同真如,故說如幻有也。如解深密經,佛告慈氏:諸識所緣,唯識所現。此顯萬法皆唯識所現也,唯言揀外境也,識顯八識也。故說依他如幻事等喻,非有似有故。   如是略辨我執法執,方知八識自體生時,皆變似所緣相及能緣相而起;此似所緣相即名相分,似能緣相即名見分,依此二分,眾生妄執為實我實法也,總名我執法執。然此中當更略辨之,有謂:「眾生無始以來,未曾親緣到外境,只是緣自己所變之內相分;此內相分與外境相似,而非真的親緣外境,故說轉似也。」或謂:「唯識不遮依他,只遣徧計。而識唯內有,境亦通外,恐濫外故,但言唯識。故山河大地等外境是依他,所以不遮,只遣妄執親緣外境之徧計執性。」   二說乍聽有理,然細思之,皆違背論中所言,諸有漏識自體生時,皆似所緣能緣相現之意。何以故?錯解外境實有故!謂成唯識論開宗明義即以闡明唯有內識無有外境而廣演一切法,遮止愚夫所妄執之實我實法,故說唯遮境有,識簡心空。如前舉論文:「外境隨情而施設故,非有如識;內識必依因緣生故,非無如境。」故知論主所言,外境只是隨世間妄情而施設,並非如內識是有的;而內識必須依於因緣而生起,並非如外境是沒有的。唯識二十頌論中,世親菩薩即廣破愚夫二乘外道所執外境實有之計著,豈有唯識三十頌却言山河大地等外境是實有耶?故成唯識論云:「諸心心所,依他起故,亦如幻事,非真實有。為遣妄執心心所外實有境故,說唯有識;若執唯識真實有者,如執外境,亦是法執。」如是所言,諸心心所方是依他起,尚且如幻事,非真實有,何況是外境耶?諸心心所皆具四分,相分、見分、自證分、證自證分。論云此四分中,前二是外,後二是內;初唯所緣,後三通二。謂相分為所緣,見分為能緣,又自證分能緣見分及證自證分,證自證分唯緣自證分,故說心心所四分合成,具所能緣也。既四分皆心,所緣之境即是相分,相分既是心之影像,豈言實外境耶?之所以有此錯謬者,乃誤解徧計與依他之義也。   成唯識論卷八:「若唯有識,何故世尊處處經中說有三性?應知三性亦不離識!所以者何?頌曰:   由彼彼徧計 徧計種種物 此徧計所執 自性無所有   依他起自性 分別緣所生 圓成實於彼 常遠離前性   故此與依他 非異非不異 如無常等性 非不見此彼 論曰:周徧計度,故名徧計;品類眾多,說為彼彼。謂能徧計虛妄分別,即由彼彼虛妄分別,徧計種種所徧計物;謂所妄執蘊處界等若法若我自性差別。此所妄執自性差別,總名徧計所執自性;如是自性都無所有,理教推徵,不可得故。」此即徧計之義,所妄執蘊處界等我法自性差別之相,總名徧計所執性也。若如前所謬言山河大地外境是依他起,是實有,只是未曾親緣,則二乘及外道亦言山河大地乃依他眾緣而生,或大自在天造物主所生,是實有,只是無常變異而已。則世親菩薩乃至諸大乘經論,何必廣破二乘外道凡夫等,計山河大地外色實有之執,說彼為愚夫耶?如楞伽經中,更斥二乘為外道!何故?計心外有法,故名外道也。學人當慎思之矣!   云何依他?論云:「眾緣所生心心所體及相見分,有漏無漏皆依他起,依他眾緣而得起故。頌言分別緣所生者,應知且說染分依他;淨分依他亦圓成故。或諸染淨心心所法,皆名分別,能緣慮故;是則一切染淨依他,皆是此中依他起攝。」此明八識心王心所識體及相見二分,皆須仗緣方生,此即依他起性。簡言之,一切凡聖八識心王心所皆具四分:相分、見分、自證分、證自證分;此四分合則約一心,開則演萬法。四分皆心,無實外色,此理應知,故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   理既如此,云何致生誤解?皆因錯解論中,皆似所緣能緣相現之「似」字矣。彼等所錯解者,皆謂二物相像謂之似;如雙胞胎二人彼此非常相似,父子相似等。然此兄弟或父子皆是各自而存在,故彼言:「識體所變現之內相分與外境相似,但非親緣此外境。」然而此說之理若成,必依於外境實有而方得建立,故說內相分與外塵境相似矣!今且更細推之:論云:「然有漏識自體生時,皆似所緣能緣相現,彼相應法應知亦爾;似所緣相說名相分,似能緣相說名見分。」若如彼言:前七轉識緣第八識而變現內相分,非實親緣外境。姑且先容許此理如此,然第八識本就自變根身種子器世間,何更有緣實外境而變現相似之內相分之理!根身器界乃第八識之親相分故。   相分之理且止,然論文中說相見二分,卻不見彼等解釋見分之理耶?今且依彼理之邏輯而更細推之:相分既依外境變現而相似於外境,故說似所緣相。則同理:見分亦必依外見分而變現相似之似能緣相也。見分乃能緣心,若依彼理,則云何心外更有與己相似之外見分可緣,然後於心內變現相似之見分耶?故知若依彼理解釋論文之義,則解釋似所緣相之相分時,便成實有外法;解釋似能緣相之見分時,竟成心外有心!二者皆成心外有法之流,俱成大過矣。   今且釋云:有漏八識自體生時,皆轉變似二分而現起,心所亦然。而二分皆唯是相,似所緣相名為相分,似能緣相名為見分。似者,似有非有之義;故後文說依他起性非有似有,誑惑愚夫也。楞伽經云:「能取所取法,唯心無所有;二種皆心現,斷常不可得。」又云:「能取及所取,一切惟是心;二種從心現,無有我我所。梵天等諸法,我說惟是心;若離於心者,一切不可得。」故知凡夫計著此似所緣能緣相,執為實我實法,皆依於此依他起性,妄起種種徧計,故而輪轉三界六道生死,無有休息矣。   論又云:「雖無始來,心心所法已能緣自相見分等,而我法執恆俱行故,不如實知眾緣所引自心心所虛妄變現;猶如幻事、陽焰、夢境、鏡像、光影、谷響、水月、變化所成,非有似有。依如是義,故有頌言:   非不見真如 而能了諸行 皆如幻事等 雖有而非真   此中意說三種自性,皆不遠離心心所法。謂心心所及所變現,眾緣生故,如幻事等,非有似有,誑惑愚夫,一切皆名依他起性。愚夫於此橫執我法,有無一異,俱不俱等,如空華等,性相都無,一切皆名徧計所執。依他起上,彼所妄執我法俱空;此空所顯識等真性,名圓成實,是故此三不離心等。」   如是了知三種自性皆不離於心心所等四分,知此唯識正理已,方解心外無法,識外無境,亦不執唯識實有;如前所舉,若執唯識真實有者,如執外境,亦是法執。則探討唯識正理至卷後時,便不會被論中所言之實種生、本質、親疏所緣緣等名相迷惑,而墮實有外境之徧計執也。   楞伽經云:「觀一切法皆無自性,如旋火輪、如乾闥婆城、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夢所見,不離自心;由無始來虛妄見故,取以為外。作是觀已,斷分別緣,亦離妄心所取名義;知身及物,並所住處,一切皆是藏識境界,無能所取及生住滅。」又云:「身及資生器世界等,一切皆是藏識影像,所取能取二種相現,彼諸愚夫墮生住滅二見中故,於中妄起有無分別。」又云:「云何觀察自心所現?謂觀三界唯是自心,離我我所,無動作,無去來。無始執著過習所熏,三界種種色行名言繫縛,身資所住分別隨入之所顯現。」又云:「一切眾生於種種境,不能了達自心所現,計能所取虛妄執著,起諸分別,墮有無見,增長外道妄見習氣。心心所法相應起時,執有外義種種可得,計著於我及以我所,是故名為虛妄分別。」   如是繁舉經論而會通妄想執著,當知一切境界皆是自心所現。而眾生無始劫來妄習所熏,取以為外,執以為實;不知能取所取二相,皆即自心所現,了不可得。虛妄執著,分別計度於我及我所,故說外道,心外有法故。如此略說性相二宗所言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之理,了知世尊於菩提樹下所說妄想執著之深廣內涵,方能遠離此妄想執著之過失,起正知正念而契入宗門正法矣。   綜而觀之,既了知一句佛號概括事理之真實義涵已,則於諸行門中,皆當隨心而起正念契合真理。如念佛持咒、誦經禮佛、法會唱誦,乃至日常生活中,皆當了知佛號乃至境界、煩惱妄念及能所取等,如是萬法皆是唯心所現,唯識所變。或起天台及圓覺之三觀,或起占察經之唯心識觀及真如實觀。觀自性清淨心於一切處無所不在、一切時無所不有,故能依持建立一切法,了知所取境界皆由心所變現,本無長短好惡有無等分別,唯心想生。觀此能取之心念念生滅,本非常住;念念分別,妄計執著,隨境而逐念,本非真實。如是雙觀能取所取,元是自心取自心,猶如交蘆,中無實性,本自幻化不實,故知一切萬法唯心想生,皆唯妄念,無實境界。   如是觀門,皆當數數修習,使令淳熟。蓋吾人之意識分別,無始劫來妄執邪見熏習力故,時時處處徧計實我實法,牢不可破。今者若欲導正其非,當如經中所云:「於一切時一切處,隨身口意有所作業,悉當觀察,知唯是心。」故而行者念佛等諸行門中,乃至日常行住坐臥,皆當修習提起正念,守記內心,莫使無記。宗鏡錄云:「雖信解一心,行門難立!有八重妄想之垢,猶緻網稠林;具六種繫縛之門,若堅冰膠漆。若非大力,曷能解分!如持地論云:妄想有八種:一自性妄想,即執色等法各有自體。二差別妄想,即執色等有可見不可見,對無對色差別。三攝受積聚妄想,即於陰中執我眾生;於軍林等中起定執實。此一分別,即前執人,後執於法。四我見妄想,無我計我也。五我所妄想,即執我用。六有念妄想,即緣可愛淨境分別。七不念妄想,即緣可憎不淨境分別。八俱相違妄想,即緣中容境分別。約經論有六種縛,先論心境二種縛者:一相應縛,二所緣縛。煩惱是心,心所起必託於心王,心所染心,名相應縛。心心所法俱能緣境,境不離繫,名所緣縛。次三界中,四種縛者:一貪,二瞋,三見取,四戒取。貪瞋二縛,不令眾生出於欲界;論家舉喻,如守獄卒。見取戒取二縛,不令有情出色無色界。何者?見取執劣為勝,執非想非非想處及無想天,執為解脫涅槃,名為見取。戒取者,非因計因,執非想定及無想定,并雞戒為生天因、解脫因,名戒禁取。由此二縛,令諸有情不得出色無色界。」如是八重妄想之垢及六種繫縛之門,總不出我法二執及三界之妄想與繫縛。今時大乘行者之最大弊病者,在於修學大乘經論之解門時,經論所言之三界唯心所現,萬法唯識所變之語,皆能琅琅上口。然於行門作持之時,則皆妄執心在身內,心外有法,念念皆是我法二執熾盛;未曾以聖言量與聖教量應用於行門乃至日常生活中,致使解行二門有如兩條平行線,毫無交集,甚至背道而馳,豈不可惜?殊不知若心不起正念,縱然廣修善業,亦只增長人天福報耳!如經所言:若心無記,不知自心念者,即謂有前境界,不名唯心識觀。今時小乘行者亦知行住坐臥皆當觀察無常,乃至住四念處觀。豈吾人自稱大乘之行者,反而不循經論守記內心,知唯妄念,無實境界,勿令休廢之語;卻念念執有外境,增長無明邪見耶?如祖師所言,雖信解一心尚且行門難立,況不信與未解大乘唯心意旨者,更何奢言解行並進耶?故勸諸學人反深思之:真否信解大乘一心之旨?   如是大乘觀門,當視學人根器而行。占察經云:「復次,修學如上信解者又有二種。何等為二?一者利根,二者鈍根。其利根者,先已能知一切外諸境界唯心所作,虛誑不實,如夢如幻等,決定無有疑慮,陰蓋輕微,散亂心少;如是等人,即應學習真如實觀。其鈍根者,先未能知一切外諸境界悉唯是心,虛誑不實故,染著情厚,蓋障數起,心難調伏,應當先學唯心識觀。」今時每見禪人自比利根,甚而輕笑淨土行者;或多狂密之士自比金剛乘而貶抑大小乘。然於三界唯心之旨,境界虛誑不實之理懵然不解,心存疑惑,正如經言:口但說空,行在有中。此類之人若直接學習真如實觀者,則易墮頑空、斷空之邪見;故佛言:「空處隨應說,不應演非處;若演於非處,甘露即為毒。」學人當慎思之,莫墮狂禪密魔之流矣!而大乘諸觀門,皆依一實境界而匯歸自心本性,趣入一乘之道,學人勿須自生優劣高下分別,自障悟門。   如是大乘觀門數數修學已,則當起疑情轉入參禪,契悟本心,真正了知一句佛號概括事理之義;如上所述,亦即中峰國師三時繫念之解門與行門。然雖契悟本心,亦當事修,禪宗謂之悟後起修也;如懷讓禪師云:染污即不得,修證即不無。蓋此心雖是本來自性清淨,然眾生無始以來,一念心動而為無明暗蔽所障,妄見生滅,故須契悟本心,方能正修矣;故圓覺經皆示先悟淨圓覺,以淨覺心而作三種方便隨順之觀行也。楞嚴經云:「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雖無始劫來執著實有外境之顛倒妄想,今時因契悟本心而銷除;然於諸五蘊執取之事障煩惱習氣與現行,則須次第加功用行方能伏滅;更何況尚有深廣之理障耶?故而禪宗祖師悟後起修,每於山林樹下長養聖胎,或四方行腳管帶,或混跡勞侶於寺,隨緣消伏性障者,即此之謂也。今時每見少數狂禪狂密之士,美言一悟即至佛地,當生成就,即身成佛!若是真悟而方便施設,尚無可厚非;然則若輕非他人行持法門,詆誹諸宗修學次第,顯見其不解佛菩提之深廣難思,何可憑恃?茲先略舉經論,文後自當廣說。   宗鏡錄云:「菩薩十信之初創發心時,即觀本識自性緣起因果之體,得成正信。攝論云:菩薩初起,應先觀諸法如實因緣!此之謂也。如實因緣莫非一心本識,斯則發真之始也。起信論云:以不覺一法界故,心不相應,無明分別,生諸染心。一法界者,即無二真心為一法界;此非算數云一。謂如理虛融,平等無二,故稱為一,斯則起惑之初也。又因不識無明作眾生,了此無明成諸佛,斯則迷悟之本也。又一法界,舉體全作生滅門,舉體全作真如門。順法界出離解脫,違法界則繫縛輪迴,斯乃染淨之由也。」如是發真之始、起惑之初、迷悟之本、染淨之由,實則不出一心;亦因契悟一心而稱正信,始入十信之初,而後修學十信心,經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覺諸行位,方成正覺,凡夫眾生云何敢輕他佛道次第?   寶雨經卷七,止蓋菩薩云:「世尊!如來法身與菩薩法身有何差別?」佛言:「善男子!二種法身,性無差別,功德威力而有差別。」止蓋菩薩白佛言:「世尊!云何性無差別而有差別?」佛言:「善男子!佛與菩薩法性無差別,何以故?此二種身,同一性故;但功德威力有差別耳。」華嚴經卷三二,善財復言:「如來法身與彼菩薩十種法身,有何差別?」答言:「善男子!當知法身體性無異;功德威力有差別耳。」善財復言:「是義云何?」答言:「善男子!謂佛菩薩所有法身,等無差別。所以者何?以一切法,性相平等,同一體故;如是乃至凡聖迷悟,染淨因果,去來進退,皆同一相。所言功德威力異者,即如來身功德圓滿,具威勝力,菩薩不爾。」二經所言,大同小異,故知六祖大師所言一悟即至佛地,實乃依法身體性而方便說。雖是法身功德本具,然諸佛究竟,而菩薩未圓,凡夫未顯,吾人豈以方便之說而自欺誤他耶?阿難尊者於楞嚴會上,為末法眾生而請示世尊云:「大悲世尊!我今已悟成佛法門,是中修行得無疑惑。常聞如來說如是言: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薩發心;自覺已圓,能覺他者,如來應世。我雖未度,願度末劫一切眾生。世尊!此諸眾生去佛漸遠,邪師說法如恆河沙!欲攝其心入三摩地,云何令其安立道場,遠諸魔事?於菩提心得無退屈?」次云:「我輩愚鈍,好為多聞,於諸漏心未求出離;蒙佛慈誨,得正熏修,身心快然獲大饒益。世尊!如是修證佛三摩提,未到涅槃,云何名為乾慧之地?四十四心至何漸次得修行目?詣何方所名入地中?云何名為等覺菩薩?」尊者如是慈悲為吾等末法眾生請示真正成佛之道,位階漸次等,吾人當知感恩而解,尊奉聖教矣。宗鏡錄云:「問:既論初心入道,何用廣錄上地行位?答:若論其道,必有其果;若無行位,即是天魔外道。經論所說,微細難知,台教有六即之文,仁王具五忍之位,恐墮上慢,執解不修。皆是古聖所詮,不敢不錄,非是叨濫,自立異端,願望後賢,願遵先製。」學人若能正視大乘佛菩提道修行之路及深廣,始於正信而不敢生慢矣!正如大師於宗鏡錄中云:「若入信門,便登祖位。」方知祖師開悟,始入初信得正信,若無諸餘功德三昧,豈敢高判而生慢!此亦是國師三時繫念欲令學人悟心而入宗門正修,真名爐香乍爇也。   如是契悟自心,了知修行正路,起心動念皆順正法,則如起信論云:「有四種法熏習義故,染法淨法起不斷絕。云何為四?一者淨法,名為真如。二者一切染因,名為無明。三者妄心,名為業識。四者妄境界,所謂六塵。熏習義者:如世間衣服,實無於香;若人以香而熏習故,則有香氣。此亦如是,真如淨法實無於染,但以無明而熏習故,則有染相。無明染法實無淨業,但以真如而熏習故,則有淨用。」此即眾生無始劫來無明為因故,起惑造業,種種顛倒妄想而背覺合塵,流轉三界六道生死有海。然亦以真如法故,令諸眾生起於正信,修諸淨行,滅塵合覺而成就無上菩提矣。   論又云:「云何熏習,起染法不斷?所謂以依真如法故,有於無明。以有無明染法因故,即熏習真如。以熏習故,則有妄心,以有妄心,即熏習無明。不了真如法故,不覺念起,現妄境界。以有妄境界染法緣故,即熏習妄心,令其念著,造種種業,受於一切身心等苦。」此說眾生流轉門,由迷於一心真如法故,起於無明,生業識妄心,現妄境界,相互為緣而計著種種實我實法,造諸惑業而受諸眾苦,不得出離。   論又云:「云何熏習,起淨法不斷?所謂以有真如法故,能熏習無明。以熏習因緣力故,則令妄心厭生死苦,樂求涅槃。以此妄心有厭求因緣故,即熏習真如;自信己性,知心妄動,無前境界,修遠離法。以如實知無前境界故,種種方便起隨順行,不取不念;乃至久遠熏習力故,無明則滅。以無明滅故,心無有起;以無起故,境界隨滅。以因緣俱滅故,心相皆盡,名得涅槃,成自然業。」此說還滅門,以信有真如法故,知無前境界,唯是無明心動而妄見,如是起念而契合真如,以諸方便隨順而修遠離法,故說修習空華梵行,晏坐水月道場,降伏鏡像魔軍,成就夢中佛事。於無量劫中,廣修六度萬行,無明得滅,一切因緣境界心相等戲論,究竟滅盡,名大涅槃,成就法身本具之自在功德不可思議業用也。   如是了知眾生流轉還滅因緣之正理,契悟自心,則知起心動念契合正法,行諸功業。於所緣境界,念念觀知唯心所現,唯識所變;所緣所行皆即夢中佛事,唯是自心境界,不當染著。如楞嚴經云:「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摩登伽在夢,誰能留汝形?」如此念念熏習真如法故,起諸正念,是名爐香乍爇,法界蒙熏也。行者至此,則行住坐臥四威儀中,六根所對皆總攝念佛法門,正是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所云之都攝六根,淨念相繼也。   都攝六根者,有謂將六根收攝於一句佛號,有謂將六根收攝,心不外緣,內攝於一淡淡的憶佛之念。今者別略釋之,後文中當廣解,行者自擇。都攝者,全部含容該攝之義;非只收攝於某一念或佛號也。言六根者,根大矣!根能對塵發識,故外收六塵,內該六識,全含六根,總攝十八界矣。如此六根所對六塵境界,所起了別六識,隨心所緣所對,全部含容該攝於念佛法門,方名都攝六根,淨念相繼矣。譬如眼根對色塵,生起眼識了別,而念佛行者於一句佛號中,皆了知此根塵識三,乃至佛號等,皆唯心所現,無實外境。諸佛菩薩了知此理,故十方法界皆匯歸一心而功德無量;凡夫眾生迷惑其義,於三界萬法總分成能所,故煩惱無邊。今既知是已,當觀諸佛菩薩與己法身,體性平等無二無別,不生不滅常樂我淨,功德圓滿是可歸依。如是一句佛號之中,含該性相具足事理,則眼根面對色塵,生起眼識了別境界之時,能了知此理而時時念佛,處處憶佛,念念讚佛。眼根如是,耳根亦爾,乃至意根亦復如是,皆即念佛憶佛讚佛,真名都攝六根,淨念相繼也。如此含攝六根六塵六識十八界於念佛法門,則總收一切萬法皆入念佛心中,一攝一切,一切含一,念念皆是彌陀性海,處處皆是清淨海會,故說諸佛海會悉遙聞也。蓋於事而言,諸佛海會不出眾生十八界心;據理而說,總歸自性彌陀也。   如是隨所合處,塵塵概括事理;隨心緣念,處處皆契正法,是名隨處結祥雲也。如是念佛心中,淨念相繼,正念相續;起心皆知唯心淨土,動念皆契自性彌陀,真名誠意方殷也。既是念念理事具足,處處性相圓滿,方知十方法界皆是一心,至此則如祖師所言:「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故名諸佛現全身也。又六根所對,皆含攝十八界於念佛心中;佛者覺也,覺者實相也,實相者一心也。六根六塵六識皆念實相於一句佛號中而匯歸一心,則處處皆普見十方諸佛,念念皆入自性彌陀,是則真名諸佛現全身也。   南無者,歸命也。歸者還原義,命者表命根而總攝六情,眾生六根從一心起,既背自原,馳散六塵。今舉六根而攝六情,還歸其本一心之原,故曰歸命。既念念了知三界唯心所現,無實境界;塵塵皆即自心,念念本是實相,則身心兩亡,能所俱泯,真乃歸命於一心本原也。如此則知舉足下足常在道場,起心動念唯是實相,則十方諸佛讚歎護念,真為香雲蓋頂之菩薩矣。若不爾者,背覺合塵,循聲流轉,總是無明障蔽,實乃烏雲覆頂之凡夫也。如上略說爐香讚之義理,則始從主法灑淨唱讚之時,眾等皆當起念契合真如理,乃至三時佛事終了,亦皆當守記內心而隨文作觀,方能真正冥陽兩利也。 此一瓣香,根蟠劫外,枝播塵寰;不經天地以生成,豈屬陰陽而造化。爇向爐中,專伸供養;常住三寶,剎海萬靈,極樂導師阿彌陀佛,觀音勢至,清淨海眾,悉仗真香,普同供養。   此一瓣香者,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也;一心能含多義,隨緣而立眾名。宗鏡錄云:「真心妙體,不在有無;智不能知,言不可及,非情識思量之境界,故號不思議。體虛相寂,絕待靈通,現法界而無生,超三世而絕跡,故號之無住。豎徹三際,橫亙十方,無有界量,邊表不可得,故稱法界。為萬物之根由,作群生之元始,在凡不減,處聖非增,靈覺昭然,常如其體,故曰佛性。乃至或名靈臺妙性,寶藏神珠,悉是一心隨緣別稱。」依此之義,祖師遂言諸經咸指,聖賢同示,俱歸一心之門而權分方便。故般若唯言無二,法華但說一乘,淨名無非道場,涅槃咸歸秘藏;天台專勤三觀、江西舉體全真,馬祖即佛是心,荷澤直指知見,學子擇機而入,其性無二也。又此心離一切相,即一切法;隨緣處事而不變真性,不改其性而隨緣現相。體性平等而豎窮三際,故言根蟠劫外。究竟一相而橫遍十方,故說枝播塵寰。不生不滅,無增無減,故非天地以生成。圓滿不動,常恆自在,豈屬陰陽而造化?故祖師言:「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正明此義矣。經云:法身流轉五道,名為眾生。此心雖為無明所熏,現妄境界而令眾生虛受生死之苦,又因法身熏習力故,而修習六度萬行,利益眾生而滿足一切淨業善法,故曰爇向爐中專伸供養。又以一切眾生心,一切聲聞辟支佛心,一切菩薩心,一切諸佛心,皆同不生不滅,具足無量無邊不可思議無漏清淨功德之業,能建立生長一切法,故說常住三寶乃至剎海萬靈眾生,從極樂導師阿彌陀佛與觀音勢至二大士,到蓮池海會清淨諸聖眾等,悉仗此法身真香而普同供養,成就圓滿諸善法,清淨功德之業矣。   又古德云:「此一瓣香,非煙非火非木,即空即假即中。」故中論偈云:「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如是離一切相,即一切法而總攝一切法皆盡。或依性泯相而觀空,或據理起幻事而觀假,或性相絕待,理事雙融而觀中道。若能善知此理,方知八宗共義,咸趣一心之門;諸祖所設方便,皆契萬法本原也。   然此中論因緣所生法之偈,恐須略述之。蓋今時多有佛學研究者,多以此一偈乃至一句而闡述緣起性空,性空唯名之理論。諸佛子若不稍加詳察,恐入斷滅空而不自知矣!蓋若總結世諦諸法皆是緣起性空,空故唯名,一切法皆無自性,本無可厚非。然則若將如來藏判為真常唯心,誤為自性見,則其所說中道義,盡成斷滅戲論也。何故?否定如來藏自性清淨心故!既否定如來藏自性清淨心,卻言一切法皆依眾緣而起,其性本空。試問:一切依緣而起,此緣依何而起?既否定如來藏心,則三界無因,豈一切法自然而起耶?既一切法唯是假名,又是緣起性空,何為中道義耶?故此無因而緣起性空之立論,本質即是斷滅見也,所施設之中道義,盡成戲論耳。   成唯識論卷九:「若有三性,如何世尊說一切法皆無自性?頌曰:   即依此三性 立彼三無性 故佛密意說 一切法無性   初即相無性 次無自然性 後由遠離前 所執我法性   此諸法勝義 亦即是真如 常如其性故 即唯識實性 論曰:即依此前所說三性,立彼後說三種無性;謂即相、生、勝義無性。故佛密意說一切法皆無自性;非性全無,說密意言,顯非了義。謂後二性雖體非無,而有愚夫於彼增益,妄執實有我法自性,此即名為徧計所執。為除此執,故佛世尊於有及無,總說無性。」故知三無性乃依徧計、依他、圓成而說相、生、勝義無性,非性全無也。而少數佛學研究者於此非了義之密意說而生誤解,撥為三性全無,豈非成斷滅見耶?何謂相、生、勝義無性?   論又云:「云何依此而立彼三?謂依此初徧計所執,立相無性;由此體相畢竟非有,如空華故。依次依他,立生無性;此如幻事,託眾緣生,無如妄執自然性故,假說無性,非性全無。依後圓成實,立勝義無性;謂即勝義由遠離前徧計所執我法性故,假說無性,非性全無。」故知世尊說無性者,乃因眾生於此依他圓成二性上,妄計實我實法;而此妄計乃徧計所執,體相全無,故說相無性也,非撥依他圓成二性全無。由依他起性乃託眾緣而生,非如外道凡夫執此為自然而有,故假說依他無性,無自然生性也,是謂生無性。又圓成實性者,乃於依他起性上,遠離前所說妄計實我實法之徧計所執,假說無性,無徧計執性故,是謂勝義無性;故非依他圓成二性全無也。以有依他起性,故世諦安立,此若無者,則世諦不成就,尚無世間萬物,真諦何有?又圓成實性乃識之實性,諸法之體,此若無者,依他何起?眾緣何生?一切法盡成斷滅矣!真俗二諦若無,則佛法盡成戲論耳。   論又云:「此諸法勝義,亦即是真如。真謂真實,顯非虛妄;如謂如常,表無變異。謂此真實於一切位常如其性,故曰真如,即是湛然不虛妄義;亦言顯此復有多名,謂名法界及實際等,如餘論中隨義廣釋。此性即是唯識實性,謂唯識性。略有二種:一者虛妄,謂徧計所執。二者真實,謂圓成實性。為簡虛妄,說實性言。復有二性:一者世俗,謂依他起。二者勝義,謂圓成實。為簡世俗,故說實性。三頌總顯諸契經中說無性言,非極了義;諸有智者,不應依之,總撥諸法都無自性。」   由此頌論,知有真實唯識實性,體即真如。由誤解佛之密意,謬立虛妄及世俗唯識之義,如此而建立緣起性空,性空唯名,卻不信不知真實唯識實性,妄撥一切法空無,立論而荼毒後人成斷見外道,實乃集九州之精鐵,鑄天下之大錯矣!學人不可不察,當慎思之!論云:「故唯識言,有深意趣。識言總顯一切有情各有八識,六位心所,所變相見,分位差別及彼空理所顯真如。識自相故,識相應故,二所變故,三分位故,四實性故;如是諸法皆不離識,總立識言;唯言但遮愚夫所執定離諸識實有色等。若如是知唯識教意,便能無倒,善備資糧,速入法空證無上覺,救拔含識生死輪迴。非全撥無惡取空者,違背教理能成是事;故定應信:一切唯識。」簡而言之,唯者,識外無色,心外無法;識者,總言萬法皆由識顯,一切法皆不離識而有。八識心王心所,所變現之影謂之色法,上三位差別假立之心不相應行法,上四位所顯示之實性,故總立識也。如此唯識真實之意,非是撥一切皆無之斷滅惡取空見之人,所能信解宣說也;故說諸有智之士,定當深信:一切萬法唯識所現。   大乘入楞伽經卷三,大慧白佛言:「世尊!佛說緣起是由作起,非自然起;外道亦說勝性、自在、時、我、微塵生於諸法。今佛世尊但以異名,說作緣起,非義有別!世尊!外道亦說『以作者故,從無生有。』世尊亦說『以因緣故,一切諸法本無而生,生已歸滅。』如佛所說『無明緣行,乃至老死』此說無因,非說有因。世尊說言『此有故彼有!』,若一時建立,非次第相待者,其義不成;是故外道說勝,非如來也。何以故?外道說:『因不從緣生,而有所生。』世尊說:『果待於因,因復待因。』如是展轉成無窮過。又此有故彼有者,則無有因。」   如經所言,諸外道亦觀一切法須仗緣而生,然無勝解,不知不證如來藏自性清淨心,故施設必有一作者,避免無因之過,故有勝性、冥諦、神我、大自在天等種種異名,以此立為諸法生起之因。亦以此作者為因,說一切法本無而有;而此作者能生萬法,不從緣生,自在故,神我故,主宰故。如此外道尚知若無作者,必墮自然無因之斷滅見過失中,豈吾人學習佛法而否定如來藏自性清淨心,卻言一切法緣起性空,性空唯名,自成斷滅見而不自知耶?大慧菩薩知末法眾生此過,故慈悲請示世尊:如世尊所說緣起法,其實亦如外道所說,由作者而起;然此作者不同之處,佛說是因緣,而外道說神我等,只是名字有異,非是義理有別。而且世尊所說十二因緣法,從無明緣行至生老病死等,此十二因緣法仔細推究,其實無因!何以故?以佛所說因緣法此有故彼有,則無明有,行至老死一時皆有,無明滅則一時皆滅;又此有故彼有乃互為因果,皆無次第。以佛所說因緣法,果必待因有,因又待因生,則十二因緣法中,任何一法可為果,可為因,因果雜亂,且成展轉無窮之過及無因之過。而外道所說因緣法,因不從緣生,而能生萬法,則因果不亂,且可窮究,謂神我冥諦為最初作者故,故而外道所說因緣法殊勝於世尊也!   今時多有學者法師居士等,因以研究佛學的角度,欲建立原始小乘佛教,故暗示大乘經典非佛說,乃由諸菩薩或餘人所造,又否定如來藏自性清淨心,斥為自性見,立為真常唯心派,否定西方極樂淨土,說為太陽崇拜。如是否定一切大乘經教,卻來說一切法緣起性空,則如大慧菩薩所問,此因緣法有展轉無窮及無因之過。若汝所說之緣起法,非如佛所說,則非正法,評論無益,諸佛子亦莫盲目師學!若如佛所說,今且試問:汝從何來?汝既現世,則即是果;果必待於因,因即汝之父母。因又復待因,汝之父母生因,必待祖父母。依此義理,往上更推究,則必成無窮之過。又此有故彼有,云何互為因果?故大慧菩薩說外道因緣法殊勝於佛說之因緣法,其義在此。然實非如此,以佛出世,正為建立涅槃正因,故說四聖諦、十二因緣法,廣破此諸外道所妄計之因,正是非因計因,實則皆是苦、空、無常,無我之理,令其知非,捨棄非因計因之斷常二見,趣向佛法真解脫道。然實亦留伏筆矣!蓋二乘所觀心者,唯至意識;所觀境者,雖知無常,卻計實有;故不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之理。如是二乘十二因緣法雖破盡一切外道邪見,卻難免大慧菩薩質疑之過,故世尊更開演大乘因緣法之正因也。而大慧菩薩之問,亦是今時小乘行者當思,大乘行者當知矣。云何正因?   楞伽經佛云:「大慧!我了諸法唯心所現,無能取所取,說此有故彼有,非是無因及因緣過失。大慧!若不了諸法唯心所現,計有能取及以所取,執著外境若有若無,彼有是過,非我所說。」如是!若否定如來藏自性清淨心已,又誹謗大乘非佛說,此即不知不信諸法唯心所現之大乘甚深義理,卻在緣起之法上說性空,此即著無;說唯名,則著有。如是著有著無之過,正如佛所言:不了諸法唯心所現,計有能所取,執著外境若有若無故。佛所說因緣法中,法待眾緣而生,緣從因起,因待眾緣,因復待因;因不自生,緣不自起。若無如來藏自性清淨心而說因緣法,則一切法皆可無中生有,自然而生,則因果便無,諸法盡成戲論耳!故大乘諸經論皆廣明此自性清淨心無所不在,以能依持建立生長一切法故。楞伽經云:「如來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趣生。」勝鬘經云:「生死者依如來藏……非如來藏有生有死;如來藏者離有為相,如來藏常住不變,是故如來藏是依,是持,是建立。」楞嚴經言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七大等,皆是如來藏妙真如性,正明此義;故而一切大乘行者皆當深思審諦矣。   中論卷初:「問曰:何故造此論?答曰:有人言萬物從大自在天生,有言從和合生,有言從時生,有言從世性生,有言從變生,有言從自然生,有言從微塵生,有如是等謬,故墮於無因邪因斷常等邪見,種種說我、我所,不知正法。佛欲斷如是等諸邪見,令知佛法故,先於聲聞法中,說十二因緣。又為已習行,有大心堪受深法者,以大乘說因緣相;所謂一切法不生不滅、不一不異等,畢竟空無所有。如般若波羅蜜中說:佛告須菩提:菩薩坐道場時,觀十二因緣如虛空不可盡。佛滅度後,後五百歲像法中,人根轉鈍,深著諸法;求十二因緣、五陰、十二入、十八界等決定相,不知佛意,但著文字。聞大乘法中說畢竟空,不知何因緣故空,即生疑見:若都畢竟空,云何分別有罪福報應等?如是則無世諦、第一義諦。取是空相而起貪著,於畢竟空中,生種種過。龍樹菩薩為是等故,造此中論:   不生亦不滅 不常亦不斷 不一亦不異 不來亦不出   能說是因緣 善滅諸戲論 我稽首禮佛 諸說中第一 以此二偈讚佛,則已略說第一義諦。」   如是青目菩薩所言者,正斥今時迷昧大乘第一義諦畢竟空法之少數佛學研究者,但著文字,深著諸法。何以故?謂世尊出世前,諸外道修行者所求之涅槃,皆墮二處,謂作者及自然無因生之斷常二見。故世尊於小乘法中,先以世諦十二因緣法,說無明緣行,乃至生緣老死憂悲苦惱等;此有故彼有,此滅故彼滅,果待於因,因復待因。如是廣破一切外道非因計因之邪見論義,如神我、冥諦、大自在天、自然等;令諸聲聞眾了知此諸邪見妄計之法,皆是緣起無常之法,令證無我而得解脫。後更為諸發大心,堪受習行大法之大乘行者,說大乘第一義諦因緣法:「謂菩薩坐道場時,觀十二因緣如虛空不可盡。」云何菩薩觀十二因緣如虛空不可盡?蓋菩薩觀一切萬法,皆匯歸如來藏自性清淨心。此自性清淨心廣大無邊際,浩瀚如虛空,微妙不思議,唯佛究竟了知,豈是凡夫二乘小智而能窮盡?涅槃經卷二十一,東方滿月光明如來不動佛國有琉璃光菩薩摩訶薩,欲至娑婆世界聞佛說法,故現光明,眾人皆疑。爾時世尊故問文殊師利言:「文殊師利!何因緣故,是大眾中有此光明?」文殊師利言:「世尊!如是光明名為智慧,智慧者即是常住;常住之法無有因緣。云何佛問:何因緣故,有是光明?是光明者名大涅槃,大涅槃者則名常住,常住之法不從因緣。云何佛問:何因緣故,有是光明?是光明者即是如來,如來者即是常住,常住之法不從因緣。云何如來問於因緣?光明者名大慈大悲,大慈大悲者名為常住,常住之法不從因緣。云何如來問於因緣?光明者即是念佛,念佛者是名常住,常住之法不從因緣。云何如來問於因緣?光明者即是一切聲聞緣覺不共之道,聲聞緣覺不共之道即名常住,常住之法不從因緣。云何如來問於因緣?世尊!亦有因緣!因滅無明,則得熾然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燈。」佛言:「文殊師利!汝今莫入諸法甚深第一義諦,應以世諦而解說之。」   今時佛學研究之學者眾多,甚至為佛學院教授,然真得幾人能受三歸五戒乃至菩薩戒?若以營生而研究佛法,且莫道如祖師之親證或開悟,但能將佛法修行於日常生活中者,又有幾人?既非證悟,又非修行,但以學歷、語言文字能力而鑽研佛法,佛教界之未來豈不令人擔憂?諸方大德長老且慎思之!今時更見以緣起性空,性空唯名之說,強加附會於中道第一義諦,直似沐猴而冠矣!且問:智慧者若如世諦緣起性空,則緣滅時,智慧即灰飛煙滅,豈是常住之法?智慧者若是性空唯名,則智慧無體,便成戲論,無體戲論之法豈名常住?如是大涅槃、如來、大慈大悲、念佛,乃至聲聞緣覺不共之道等,若皆只是緣起性空,空故唯名,盡成斷滅無體戲論之法,如何得熾然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燈耶?故知大乘甚深第一義諦常住之法,不從因緣,非是二乘小智能知,又豈是緣起性空,空故唯名之戲論而得言之?故而楞嚴經中,世尊為阿難開示妙覺明性之理,阿難猶問:「世尊!必妙覺性非因非緣,世尊云何常與比丘宣說見性具四種緣;所謂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義云何?」佛言:「阿難!我說世間諸因緣相,非第一義。」今時學人若先錯會二乘因緣法已,豈得不誤解大乘第一義諦?何況更以緣起性空、性空唯名之言而自相纏繞,妄言第一義諦,豈非戲論?故世尊宣說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皆歸自性,本非因緣,非自然性,阿難即白佛言:「世尊!如來常說和合因緣,一切世間種種變化,皆因四大和合發明。云何如來因緣自然二俱排擯?我今不知斯義所屬,唯垂哀愍,開示眾生中道了義無戲論法。」爾時世尊告阿難言:「汝先厭離聲聞緣覺諸小乘法,發心勤求無上菩提,故我今時為汝開示第一義諦。如何復將世間戲論妄想因緣而自纏繞?汝雖多聞,如說藥人,真藥現前,不能分別,如來說為真可憐愍。」   霽月如今繁舉經文顯示今時以緣起性空,性空唯名之世間戲論而解大乘中道了義之謬見,只祈諸學人普入大乘深法,免落斷滅空見!豈不聞世尊告誡:「寧起我見如須彌山,莫執空見如芥子許。」我見易破,空見若起,世間罪福因緣果報盡皆言空,遑論更言大乘非佛說之重罪又豈懼哉?學人思之!慎之!   故知大乘甚深第一義諦是名智慧,了達一心性相,照破無明故。是名大涅槃,永斷二死,具足三德,究竟常樂我淨故。是名如來,具足六義,圓滿一切清淨功德故。是名大慈大悲,行無緣慈,不立能所而化導有情;了同體悲,不見自他而濟度群生故。是名念佛,念者即心,佛者名覺;佛得無念,知念本無,覺心本源,知念無念,真名念佛矣。是名一切聲聞緣覺不共之道,以二乘皆言三界無常,菩薩了達唯心;既是自心,則是常住。如是常住之法,豈從因緣而生耶?   然非無因緣,因滅無明,則得熾然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燈;以有如來藏自性清淨心,而能成就一切世出世間法故。法華經言:「諸佛兩足尊,知法常無性;佛種從緣起,是故說一乘。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於道場知已,導師方便說。」諸佛世尊證知一切諸法從本以來,性相空寂,湛然常住,故曰常無性。如華嚴經云:如來成正覺時,於其身中普見一切眾生成正覺,乃至普見一切眾生入涅槃,皆同一性,所謂無性。佛種從緣起者,了眾生本具無上菩提種之了因、正因佛性,起六度萬行之緣因佛性,令得成就無上菩提故。是故說一乘者,涅槃經明一乘者名為佛性,三乘皆得成就同一佛性,是故佛言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凡有心者,定當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者,言真如也;一切法皆真如異名,由住真如正位故,理事皆如,性相常住。道場者,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也;故一切眾生心即是道場。如來證知一心,普視眾生根器,三乘之法,說言一乘;一乘之法,隨宜說三。然性本無二,乘無三一,皆是因機因時因地而方便施設,普令眾生趣向佛乘之道矣。若能如是覺悟一心本原,了知無明本自無體,唯心妄動,則無明心滅,如來法身普照十方塵剎,方知不離自心,非從外得,是名得熾然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燈也。   如是了知大乘因緣法之深廣,則知中論偈正義,絕非緣起性空、空故唯名之世諦有無戲論矣。論又云:「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不自生者,萬物無有從自體生,必待眾因。復次,若從自體生,則一法有二體;一謂生,二謂生者。若離餘因從自體生者,則無因緣;又生更有生,生則無窮。自無故他無,何以故?有自故有他。若不從自生,亦不從他生,共生則有二過,自生他生故。若無因而有萬物者,是則為常,是事不然,無因則無果。若無因有果者,布施持戒等,應墮地獄,十惡五逆應當生天,以無因故。復次,如諸法自性,不在於緣中;以無自性故,他性亦復無。諸法自性不在眾緣中,但眾緣和合,故得名字。自性即是自體。眾緣中無自性,自性無故不生;自性無故,他性亦無。何以故?因自性有他性,他性於他,亦是自性。即破他性,是故不應從他性生。若破自性他性,即破共義。無因則有大過,有因尚可破,何況無因?於四句中,生不可得,是故不生。」   如是中論正義,先明八不中道義已,方說因緣所生法之偈。故欲正解此偈,須知八不中道正理;論主既以八不中道義而讚佛,豈佛世尊是緣起性空,空故唯名戲論耶?故須先明八不中道義,方入無戲論之中道了義也。明不生不滅義已,則餘皆概知也。既是因緣法,則必待眾緣方起,故先破自生,次破他生、共生、無因生等。喻眾生所知者,如自己不由自己所生,必待父母因緣和合而生,故說必待眾因。否則一法而有二體之過,以何而為自體耶?若無餘因而自生者,因緣必無,則世間不得安立,必有無窮雜亂之過矣。既自不能生,則他生亦不成立,何以故?有自方有他,他望於其他,便成自性,故破自性,即破他性也。如我不自生,必待父母和合之緣而生;父母於我則名為他。然父母必待祖父母因緣方生,故望祖父母,則父母亦成自。如是展轉推窮,自皆不成就;自既破已,他亦不成就也。自與他既皆不成就,豈有自他和合共生之理而得成就耶?如自盲不可見,他盲亦不可見,自他諸盲和合,又豈能見物耶?若無因者,則必無果,若必有果,則行善墮地獄,造惡應生天,外道無由而一夕成佛,諸佛世尊忽生無明而下墮!如是無因有果之過不勝繁舉,有因尚易破,何況無因耶?如是而觀世間諸法,但是眾緣和合假立,但有名字而無自性,故於自他、和合、自然無因等四句中,覓緣生之法而不可得,了知體本無生,無生則無滅,故說諸法不生不滅也;非是生必還滅說不生,滅已還無說不滅矣。若能如是善知諸法無生無滅之實相正理,了知圓成性有相無,依他緣有性無,徧計情有理無之義涵,如是一心中,方便勤莊嚴,隨緣廣演真俗二諦。知一切法以識為相,真如為體,故能於一心法門中,假立客名,隨說諸相;雖演真諦觀空而不壞六度萬行,雖說俗諦觀假而不礙斷障除執。如是隨緣於三界水月道場中,廣行夢中佛事,修集福德智慧資糧,斷除二執二障,通達性相無礙,理事圓融,契會中道第一義諦,真名莊嚴佛土也。   由上經論而知,若以一切法緣起性空,空故唯名而解第一義諦,卻又否定如來藏自性清淨心者,則二乘行者觀四諦十二因緣法成就,斷盡我執而取證無餘涅槃時,此無餘涅槃本際豈竟是緣起非真,性空不實,唯名無體?則諸阿羅漢辟支佛所證所入之涅槃,豈非盡成斷滅?故知立此言論者,尚且違悖二乘緣起正觀,何況奢言契合大乘法不生不滅之甚深中道第一義諦耶?而致有此過者,皆因信受大乘非佛說,否定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為濫觴也。如是,諸有智佛子若欲速契大乘深法正信者,當知祖師所言:「菩薩十信之初創發心時,即觀本識自性緣起因果之體,得成正信。」此因果之體,即是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也;以因地悟本證真,果地方得實故。由是之故,因緣所生法者,如澄觀大師所言:即總舉三性所依之法。我說即是空,徧計性也。亦為是假名,依他起也。亦是中道義,圓成實也。或謂因緣所生法即空即假即中,雖三而一,雖一而三,不相妨礙。三種皆空者,言思道斷故。三種皆假者,但有名字故。三種皆中者,即是實相故。但以空為名,即具假中,悟空即悟假中,餘亦如是。是知隨聞一法,起種種解;圓機受教,無教不圓;偏機受教,圓亦偏矣。   如是了知三界萬法皆匯歸自心現量,唯心所現,則不致於離此自心而說因緣所生法,不起無因之斷滅見,不落計著外境實有之外道邪見。如楞伽經佛言:「我言境界唯是假名不可得者,以了但是自心所見;外法有無,智慧於中,畢竟無得。以無得故,爾焰不起,入三昧門,智體亦忘。非如一切覺想凡夫,無始已來戲論熏習,計著外法若有若無種種形相;如是而知,名為不知不了諸法唯心所見。著我、我所分別境智,不知外法是有是無,其心住於斷見中故。為令捨離如是分別,說一切法唯心建立。」   世尊如是慈悲開示,欲令眾生遠離斷常戲論邪見,了達三界諸法皆是唯心所現,智慧於中觀察,畢竟都無所得,真正了知大乘畢竟空理,遠離外法有無之種種計著妄想,契入大乘第一義諦深理,則能善知諸法而無惑,隨演諸法而無過矣。故主法和尚拈起此一瓣真香之時,上自主法和尚,下至與會冥陽法眾,皆當起念契此如如之理,了自法身而運無得無捨之意,起一際平等之心,則普徧十方而供養常住三寶,上自極樂導師阿彌陀佛,觀音勢至二大士,清淨大海諸聖眾,下至剎海萬靈,一時普同受潤,是名真供養也。茲舉石霜米蟲公案供養諸方也:   石霜慶諸回抵溈山為米頭,一日篩米次,溈山曰:「施主物,莫拋撒。」慶諸曰:「不拋撒。」溈於地上拾得一粒曰:「汝道不拋撒,這個是什麼?」師無對。溈又曰:「莫輕這一粒,百千粒盡從這一粒生。」師曰:「百千粒從這一粒生,未審這一粒從什麼處生?」溈呵呵大笑歸方丈,至晚上堂曰:「大眾!米裡有蟲,諸人好看。」   佛門中常言:「施主一粒米,大如須彌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還。」是知宗門契心了道之重要性,非比尋常,切莫等閒視之!出家二眾若是己事未明,則檀越信施難消;在家二眾若也道眼未開,不入菩薩正信之流。故知決了心性,契佛心宗之事,四眾弟子皆當戮力為之。今者諸方學子若欲開道眼,究明本來面目者,當尋宗門,速契大乘正信也。   慶諸禪師四方行腳參方,猶未得個入處,遂又回溈山當米頭。一日篩米時,溈山有心為他,走近跟前道:「這是施主供養之物,莫要隨意拋撒。」慶諸不知溈山之意,回答道:「我沒有隨意拋撒!」楞嚴經云:「色心諸緣及心所使諸所緣法,唯心所現;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現物。」諸方學人且道:是自己物?是施主物?大須仔細揀擇好!溈山一擊未中,遂於地上拾起一粒米道:「你說沒有隨意拋撒,那這一粒是什麼?」慶諸當時無明蓋頂,不見溈山手指放光動地,無言以對。溈山既已拋餌,豈肯蝕本,只好再下重手:「你不要輕視這一粒,百千粒盡從這一粒而生。」有說這一粒指的是自性,萬法皆從自性而生故。有說這一粒指的是無明,百千煩惱盡從無明出生故。如此說禪,有什麼了期?鹽官齊安禪師道:「思而知,慮而解是鬼家活計,月下孤燈,果然失照。」若如是依解,輕舟已過萬重山矣,卻不如虛心以待;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濟得什麼事?慶諸不知和尚之意,卻道:「百千粒從這一粒生,不知這一粒從什麼地方而生?」溈山散盡籌碼,卻翻得鱉十,血本無歸,呵呵大笑回歸方丈室,晚間上法堂開示時道:「大眾!米裡有蟲,諸人小心好看。」   大眾且看:慶諸只因己事未明,卻被溈山道了個米蟲,若是溈山此言卻應在學人自己身上時,諸方學人當如何自處?若真有心求道,不甘被稱米蟲,不願只做無事粥飯僧者,何妨前來相見?霽月亦出手有方矣。   溈山道:「施主物,莫拋撒。」學人亦當恭敬答道:「施主物,不敢拋撒。」能親承和尚機鋒接引,豈敢容易!日後亦可成禪師接人之師資手段矣。學人若未明己事,腳跟猶未穩者,當直心以對,莫逞口舌之快,自塞悟緣!否則和尚縱有為汝之心,亦失下手之機矣。霽月當時若在,卻搖動米篩道:「現前非他物,誰能更拋撒。」   溈山從地上撿拾起一粒米道:「你說沒有拋撒,這個是什麼?」禪師手段,歷來如此,霽月卻道:「無始劫來守護這個,今日方知隨處皆拋撒。」學人可還會麼?若也不契曹洞機鋒,且換個臨濟手段吧:霽月卻接下溈山手上米粒,放回篩籃道:「無始劫來尋覓這個,今日方知從未拋撒。」且問學人:汝道拋撒不拋撒?   溈山道:「莫輕這一粒,百千粒盡從這一粒生。」溈山老人如此挖心掏肺,慶諸猶自懵懂,卻答道:「百千粒盡從這一粒生,不知這一粒從什麼地方生?」若依教門,則如清涼澄觀大師所言:「妄境依妄心,妄心依本識,本識依如來藏,如來藏無所依。」若是宗門,霽月卻拈起一粒米道:「只因輕這一粒,百千粒因此而生。」隨手又放回道:「縱輕這一粒,百千粒又何曾有生?」學人若真知此中之意,管叫溈山老人亦呵呵大笑回方丈,晚間上堂必為汝證明道:「大眾!米已煮熟。」   如今三時繫念,主法和尚拈此一瓣真香,與溈山拾起一粒米,學人且道同或不同?同則是一,不同則是異,俱落兩邊,米蟲與一瓣香從此而成分水嶺,眾人且試揀點看!洞山問僧:「世間何物最苦?」僧答:「地獄最苦!」師曰:「不然,在此衣線下不明大事,是名最苦。」諸方學人當謹慎此事矣! 第一時佛事 第一段 世界何緣稱極樂   世界何緣稱極樂 只因眾苦不能侵   道人若要尋歸路 但向塵中了自心   經云:三界唯心。既是唯心淨土,則極樂世界即是自心也。既是自心,則本無能所及生住異滅,故而三災不到,四象莫遷,真乃眾苦不能侵也。而道人若欲尋此回歸自性之路者,但向六塵萬法之中契會矣!如六祖大師云:「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切忌空心高坐,趨寂避喧,徒向黑山鬼窟裡作活計!   有僧問:「寒暑到來,如何迴避?」洞山良价禪師云:「何不向無寒暑處去!」僧云:「如何是無寒暑處?」師云:「寒時寒殺闍黎,熱時熱殺闍黎。」   克勤圓悟大師評唱云:「洞山道:『何不向無寒暑處去!』此是偏中正。僧云:『如何是無寒暑處?』洞山云:『寒時寒煞闍黎,熱時熱煞闍黎!』此是正中偏,雖正却偏,雖偏却圓,曹洞錄中,備載仔細。若是臨濟下,無這許多事;這般公案,直下便會。有道:『大好無寒暑!』有什麼巴鼻?古人道:『若向劍刃上走則快,若向情識上見則遲。』豈不見僧問翠微:『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微云:『待無人時來,向爾道。』遂入竹園。僧云:『此間無人,請和尚道!』微指竹云:『這一竿竹得恁麼長,那一竿竹得恁麼短!』其僧忽然大悟。又曹山問僧:『恁麼熱,向什麼處迴避?』僧云:『鑊湯爐炭裡迴避。』曹山云:『鑊湯爐炭裡如何迴避?』僧云:『眾苦不能到!』看他家裡人,自然會他家裡人說話。」   國師此偈,拈此公案卻是正好!且如克勤大師評唱洞山之公案,不知學人如何體會?霽月何妨做個濫好人,為諸學人把話講白。洞山道:「何不向無寒暑處去?」此句卻是正向理去。僧問:「如何是無寒暑處?」問時卻是明暗雙雙!洞山云:「寒時寒殺闍黎!熱時熱殺闍黎!」前語正向理去,此語卻似偏向事來;然雖如此,卻不妨事中見理,正是理事無礙。若於此句之下,一眼覷得洞山祖意,歎汝禪門一把好手!便會他曹山之鑊湯爐炭,云何卻是眾苦不能到之意矣。且問:鑊湯爐炭與極樂世界相去多少?一者火熱純苦,一者清涼極樂,云何二者皆是眾苦所不能侵損之耶?若言一心,云何卻成鑊湯爐炭與極樂世界?祖師云:「參須實參,悟須實悟,閻羅大王不怕多語!」諸人且道:「那麼熱,為什麼向鑊湯爐炭裡迴避?」   每見今人解釋國師此句之時,皆以事相上而說極樂世界乃眾苦不能侵。然中峰國師卻又云:道人若要尋歸路,但向塵中了自心。且問如何合會?今既了知初句乃示自性彌陀,唯心淨土,而學人若欲契會自性本心者,則當如國師所提示,於六塵中決了此心,尋得歸路矣。   清涼澄觀大師云:「今學法之者,多棄內而外求;習禪之者,好亡緣而內照。並為偏執,俱滯二邊。」如是,若只言事相上之極樂,正是棄內而外求。若但亡緣而內照,卻是默守無記,豈會國師所言但向塵中了自心之意耶?故而俱滯兩邊!古時已然如此,今時更多如是之事,故且舉永明道潛禪師公案一共參詳!   異日,因而眾士女入院,淨慧(法眼文益禪師)問道潛曰:「律中道:隔壁聞釵釧聲即名破戒!見睹金銀合雜,朱紫駢闐,是破戒不破戒?」道潛曰:「好個入路!」淨慧曰:「子向後有五百毳徒,而為王侯所重。」   諸人且看:隔著牆壁聽到女眾釵釧佩飾之聲,即名破戒!更何況親眼見到女眾們插金掛銀,穿朱戴紫!云何道潛禪師不回答淨慧破戒之正問,卻道:「好一個契入之路!」如佛言:「故二乘者持戒精進,即是菩薩破戒懶惰!」若不求契心而但執戒相,正是世尊所訶者,非訶戒律也。當知楞嚴經中,觀音大士等諸二十五聖眾,於六根、六塵、六識,並及地水火風空根識等七大二十五處,皆得拈一法而契入圓通;正是方便有多門,歸元性無二矣。放眼七大十八界,隨心所緣,何處不是個入路?何法不是歸路耶?正是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也。會得道潛禪師之語,便見六祖及國師之意。學人若契者,霽月在此預祝您:必成普受四眾景仰之五百員大善知識矣!   前言萬法唯是一心,既是一心,何分能所?至此則如祖師所言:「了心識性,自體恆真;所緣念處,無非佛法;凡有所見,皆自心現。道似何物而欲修之?煩惱似何物而欲斷之?」今時多有念佛之人,總欲以佛號壓制煩惱;習禪之人,則每好打坐而降伏妄念。如是或守住一句佛號,或而空心高坐,皆深怕為境所轉,為煩惱所動,視境界煩惱如蛇虎。如是與境界煩惱拚戰一二十年下來,每見行者參加佛七與禪七期間,偶有輕安,或有法喜;然而一離開寺院道場,世俗紅塵現前,則見萬境眾緣矗立,便又煩惱妄念紛飛。此即前言不了本心,不知煩惱妄想執著本質之過,不曉境界唯心所現之理。以此前提而念佛打坐,欲降伏煩惱妄念,猶如拈取毫毛而以壓草,欲收何效?學人思之。   極樂世界既是含攝九品眾生往生,而上品生者,正攝一切發無上道心之大乘行者;既是菩薩道所攝,則所解所說所行之理,豈能違背大乘菩薩道所宣說三界唯心之正理耶?如前所言,六根六塵六識所對萬法,皆含攝於念佛法門;則歷緣對境,皆當了知一切境界萬法乃唯心所現。起念修行當契大乘正理,有所言說開示,應述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之正教,以勸進行者,如此方名大乘菩薩道之行者矣。真實名為於六塵之中,了知自心,尋得唯心淨土歸路之菩薩道人也。   然大乘法理甚深極甚深,且如一些無法攝受大乘唯心正理之人,豈非往生無望?故中下品往生所攝者,雖不解大乘正理,或乃造惡之人,但如經中所言:隨順三世諸佛所教,或持眾戒,廣行眾善,不造五逆,無眾過患等;或造惡不善之人,臨終遇善知識開示阿彌陀佛之大願等,以此善根福德因緣,皆得蒙佛慈悲願力攝受,中下品往生極樂世界矣。如中品上生者,阿彌陀佛與諸比丘眷屬圍繞,放金色光至其人所,演說苦空、無常無我,讚歎出家,得離眾苦,華開見佛即得三明六通之大阿羅漢果。   今者若持一句阿彌陀佛聖號欲求往生者,則中品中生下生,皆不違理,隨順三世諸佛教故。今則更為欲求中品上生者,略述道人若要尋歸路,但向塵中了自心之理。前言大乘念佛法門中,於六根所對,心所緣處,皆當了知境界萬法唯心所現,方得契合大乘正理。而中品上生者,則當於根塵識所對之時,皆當觀察了知苦空,無常無我之理而起念契合也。如觀眼根無常變異是苦,四大和合必歸壞滅,其性本空,空故無我;次觀色塵亦復如是。又眼色為緣生於眼識,眼根色塵既皆是空,無常無我,依此眼色二緣方得生起了別之眼識,豈是常乎?如是一一觀察十八界等法,盡皆無常,苦空無我。諸二乘聖眾學人等,於此三界無常之法,皆觀無我而證解脫,面對諸塵境界皆得清涼寂靜,無諸煩惱妄念;我今於諸塵境界,亦當隨順三世諸佛正教而觀察,了知無常無我,起念契合解脫之正理。故今行者於念佛之時,當觀知眼根、色塵、眼識,乃至佛號等,念念生滅無常無我;能念能了之心,亦是念念生滅變異,無常無我。則歷緣對境之時,皆當了知無常無我,如此方名念解脫佛,真乃契合小乘解脫正理也。憶昔曾遇狂禪行者,動輒狂言放下,莫著一切!殆至問其如何觀察五蘊無常;彼竟答云:「因為無常,所以不必觀察。」問其三界唯心唯識之理,則口掛壁上。哀哉!大乘禪門竟至於斯,豈不叫人嗟嘆!今時佛子亦有疑問:我既已了知五蘊十八界無常苦、無我,云何還要起念觀察?豈不見世尊云:無常修習多修習,能證阿羅漢果。吾人若言已知無常正理而不必觀察、起念契合修習者,則眾人一聞經中佛所宣說之解脫正理,豈非盡成阿羅漢耶?了知六度波羅蜜已,亦不必廣修萬行,皆可成就佛道耶?又有疑問:我雖了知佛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之理,然而念佛之時,應當先放下這些道理,專心念佛,注意佛號才對;若要再提起正念,豈非頭上安頭?念佛行者當知:佛說八萬四千法門,皆是應機施教。國師三時繫念所披機者,乃欲探究上根念佛法門之佛子;念佛時注意佛號,專心而念,本無過錯,亦是念佛法門所攝,故不違也。而世尊所宣說大乘甚深唯心正理,本非佛學知識,乃是大乘菩薩三祇修行之根本;地上菩薩尚起根本智及後得智伏斷我法二執,三賢菩薩尚學習第一義諦而隨順作觀行,只名相似第一義諦觀,非真中道第一義諦觀。吾人凡夫假名菩薩,若一失念,則我法二執熾盛,心恆執身中,境界咸言是外,能所紛然對立,奢言大乘菩薩行者,能無愧乎?故普勸大乘行者,既已理解大乘正法之解門,則當起念契合,方是真正大乘行門也,如此解行並進,方不負世尊應世而宣說三藏十二部經之苦心也。   如是略說大小乘上根念佛正理,方知一句佛號皆能概括大小乘之事理,端看行者如何起念契合矣。如此則知念佛法門有深有淺,真能三根普被,利鈍兼收也。霽月今者但秉國師三時繫念而宣說念佛深理,無意月旦其餘念佛法門,學子當契機而學,莫生疑惱也。茲舉二則公案提示,學人若得契入,則中峰國師三時繫念之真旨頓時現前也。   雪竇重顯禪師上堂開示,顧視大眾云:「若論本分相見,不必高升法座。」遂以手畫一劃曰:「諸人隨山僧手看,無量諸佛國土一時現前,諸人隨山僧手看。」   汝州葉縣歸省禪師一日上堂開示云:「宗師血脈、或凡或聖、龍樹馬鳴、天堂地獄、鑊湯爐炭、牛頭獄卒、森羅萬象、日月星辰、他方此土、有情無情。」以手畫一劃云:「俱入此宗。」   諸人且看,二位祖師作略無二無別,皆以手畫一劃,便道無量諸佛國土一時現前,乃至或凡或聖,有情無情,俱入此宗!究竟是何道理耶?二位祖師手畫一劃之作略中,手乃色蘊,四大和合無常變異之法。領納此一劃之境界相而起諸受者,受蘊所攝。於一劃之境界取種種相,施設一劃之名言,想蘊所攝。手畫一劃之過程是動轉運為,行蘊所攝。能見能了手畫一劃之心,識蘊所攝。如此以手畫一之法,不出五蘊,俱是念念生滅、無常變異之法,如何於此而本分相見?云何諸佛國土一時現前?云何有情無情俱入此宗耶?   或有禪宗失意者言,在手執捉是為佛性作用也!八識規矩頌云:「動身發語獨為最。」此即意識也。且問:佛性與意識之差別何在?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且仔細好!或謂阿賴耶識執持色身,令手動搖運作,此即真心也。百法明門論窺基大師言八識心王皆是有為造作之法,瑜伽師地論言阿賴耶識是無常,真如方是無為,諸法勝義,識之實性。且問:真如與阿賴耶識相去多少?毫釐有差,天地懸隔,切莫籠統含糊矣!   楞嚴經云:「又汝觀我手自開合,見無舒卷,云何汝今以動為身,以動為境,從始洎終,念念生滅,遺失真性,顛倒行事?性心失真,認物為己,輪迴是中,自取流轉。」如是誤認手之動轉為佛性作用,妄認阿賴耶識持身為真心,不知六識八識乃及世間萬法皆是真心所現物,卻認此六識八識為己,正是遺失真性,性心失真也;故而顛倒行事,輪迴流轉三界六道生死矣。佛性豈屬有為造作?真心豈是無常變異耶?然經亦言:「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不取無非幻。非幻尚不生,幻法云何立?」如今性心失真,故而認物為己,正是自心取自心之過。本來無生之法,卻無明心動,妄見生滅,故而遺失真性,非幻而成幻法也。若了三界唯心,皆是菩提妙淨明體,本無是與非是,則知妄與真,幻與非幻,俱是假名相對而立,此即言妄顯諸真,妄真同二妄之理。既知此皆是自心取自心之過,本是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妄為色空及與聞見,故今皆不取,是則但一月真,中間自無是月非月之迷,則非幻之法尚不生,相對幻妄之法又何立?如是會通楞嚴經義,了達三界唯是自心,則隨手拈來,何者非心?云何卻只侷於身根之運作,妄認為佛性作用與阿賴耶識之體用而認妄為真耶?若知觸物皆心,決了自性,物我一如,念念皆是彌陀性海,處處皆是自心極樂,則何處不是諸佛國土一時現前?何法不入此宗?學人欲會否?莫但畫一,更且禮佛去,仔細會取! 心心即佛,醍醐酥酪,咸自乳生;佛佛惟心,釵釧瓶盤,盡從金出。十萬億程,東西不隔;二六時內,凡聖同途。   國師廣錄云:「水波冰不離溼性,惟三而一;缾盤釧總是金身,用有千差,體無二致。就體觀用則易,會用歸體則難;須知體在用邊,用旋體際,儻非妙悟,一切意解皆不相應。謂三者何?真諦、俗諦、中道第一義諦也。謂一者何?當人之自心是也。言即一而三者,謂此心能真能俗能中也。言惟三而一者,其真俗中,皆自心之現量所變也。荊溪謂:『真諦泯諸法,俗諦立諸法,中諦統諸法。』故古教謂:於諦常自二,於解常自一。」此即華嚴經偈: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萬法何離自心,故說一實境界;謂離心之外,盡成虛幻也。宗鏡錄云:「故知此心是凡聖之宅,根境之原。只為凡夫執作賴耶之識。成生死苦惱之因;聖者達為如來藏心,受涅槃常樂之果。若云阿賴耶識,則有名無體;以情執有,不究竟故;當證聖時,其名即捨。若云如來藏心,則有名有體;以本有非執故,至未來際不斷故。如金作鐶,鐶相虛,金體露現;如來藏作賴耶,賴耶相虛,藏性現。今眾生以隨情執重,故多認賴耶,不信有如來藏。」起信論云:「一切諸法皆由妄念而有差別,若無妄念,則無境界差別之相。」   從上所舉,皆示真如一心之迷悟,致有萬法紛然體現;然此真心,今時卻多錯會。或以清楚明白之一念心為真者,或謂不起染淨分別之心為真者,或認阿賴耶識心體執持色身運作為真者……種種謬認之心,無超六識八識,總名識神,總是識陰也。故起信論云:「一切心識之相,皆是無明也。」正明此意矣。國師廣錄又云:「只如僧問馬祖:如何是佛?祖云:即心是佛。此箇公案,雖不曾參禪者,亦皆領會得過;及乎叩其極致,則久參宿學,亦少有不錯會者。何則?殆問伊喚甚麼作心,早是路頭生也。遮裡要指點得的當,直須親曾逴得在手,反覆看一遍,看教明明白白如十字街頭撞著親爺相似,自然舉起便合轍也。或有一等不曾做工夫,不曾洞明心地,不曾截得腳跟下生死大疑,命根子斷;惟以聰明之資,向古今文字上,將相似語言較量卜度,會盡公案;殊不知既不了生死,返不如箇不會底最真。」   霽月如是苦口婆心舉經示論,提祖師公案語錄,又哄又罵,總是希望學子們能於此宗門正路,親自走過一回,真參實究;否則盡是依文解義之徒,皆成三世諸佛冤家之輩耳。今時見有法師大德致力提倡中峰國師之三時繫念佛事,心中無限歡喜欣慰。然中峰國師作此三時繫念之本意,乃冀學人究明本元心地,禪淨圓融,方得真能冥陽兩利利鈍兼收。若只流於唱誦形式之法會佛事,豈非辜負國師本懷耶?學人若真欲發廣大勇猛心,荷擔如來家業,闡揚國師真旨,唯有究明心性,燈傳無盡,方能真報佛恩與祖師之德矣。   如是心心即佛,佛佛惟心,醍醐酥酪、釵釧瓶盤;相雖千差,性則無二,名縱萬別,體則是一。此皆示人了心即佛,知佛惟心之理。迷於一心,則方分東西兩地,程隔十萬億土;時分既成二六,凡聖總成殊途。悟自本心,則東西不隔,時無二六;十萬億程只在一心,凡聖之途不出自性矣。此三時繫念佛事既欲冥陽兩利,茲舉破灶墮和尚之公案,供養大眾:   破灶墮和尚,不稱名氏,言行叵測,隱居嵩岳。山塢有廟甚靈,殿中唯安一灶;遠近祭祀不輟,烹殺物命甚多。師一日領侍僧入廟,以杖敲灶三下曰:「咄!此灶只是泥瓦合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恁麼烹殺物命?」又打三下,灶乃傾破墮落。須臾,有一人青衣峨冠,設拜師前。師曰:「是什麼人?」對云:「我本此廟灶神,久受業報;今日蒙師說無生法,得脫此處,生在天中,特來致謝。」師曰:「是汝本有之性,非吾強言。」神再禮而沒。   少選,侍僧等問師云:「某等諸人久在和尚左右,未蒙師苦口直為某等。灶神得什麼徑旨,便得生天?」師曰:「我只向伊道:是泥瓦合成!別無道理為伊。」侍僧等立而無言。師曰:「會麼?」主事僧云:「不會!」師曰:「本有之性,為什麼不會?禮拜著!」侍僧等乃禮拜。師曰:「破也!破也!墮也!墮也!」侍者忽然大悟。後義豐禪師舉似安國師,安歎曰:「此子會盡物我一如,可謂如朗月處空,無不見者,難遘伊語脈。」豐禪師乃低頭叉手而問云:「未審什麼人遘伊語脈?」國師曰:「不知者!」時號為破灶墮。   今時屢見禪者及問著其心,便皆舉手握拳而對;更深究之,方知皆是學他波羅提尊者,錯會尊者所言佛性義之語矣。波羅提尊者往見異見王,王問:「何者是佛?」尊者曰:「見性是佛。」王曰:「師見性否?」尊者曰:「我見佛性。」王曰:「性在何處?」尊者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見?」尊者曰:「今見作用,王自不見。」王曰:「於我有否?」尊者曰:「王若作用,無有不是;王若不用,體亦難見。」王曰:「若當用時,幾處出現?」尊者曰:「若出現時,當有其八。」王曰:「其八出現,當為我說。」波羅提尊者卓立雲端以偈告曰:「在胎為身,處世名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徧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王聞偈已,心即開悟。   由是之故,每見禪人手指開合、舉杯放下,或以種種動作施為示人,謂之佛性作用、或謂真心。如是錯會,正是祖師罵云:顢頇佛性,儱侗真如!無常大鬼到來,手還開合否?舉杯放下濟得了什麼事否?縱汝使盡千般伎倆,干他黑白無常手中鐵鍊何事?趙州老人卻道:「不識者喚作佛性,識者喚作精魂。」可還會得趙州之意否?莫道趙州是講反話,恁麼說禪,大遠在!玄奘大師八識規矩頌云:動身發語獨為最。又頌:受熏持種根身器。前句謂意識思心所中,由審慮思、決定思,而後動發勝思,造作動身發語之行,勢力最為強勝,故說之。次句則頌第八識,能受前七識所熏,持諸漏無漏種,而能變現根身、種子、器世間,皆以此第八識為總報主也。如此六識八識皆屬有為造作之法,豈是佛性、真心耶?   起信論云:「三者聞修多羅說:如來之藏無有增減,體備一切功德之法。以不解故,即謂如來之藏有色心法自相差別。云何對治?以唯依真如義說故,因生滅染義示現,說差別故。四者聞修多羅說:一切世間生死染法,皆依如來藏而有,一切諸法不離真如。以不解故,謂如來藏自體具有一切世間生死等法。云何對治?以如來藏從本已來,唯有過恆沙等諸淨功德,不離不斷不異真如義故。以過恆沙等煩惱法唯是妄有,性自本無;從無始世來,未曾與如來藏相應故。若如來藏體有妄法,而使證會,永息妄者,則無是處故。」   如是論文明白開示,若妄解波羅提尊者之言,乃誤解祖師所悟之真實心,妄謂真如佛性有如是作用,有色心二法自相差別,有世間生死萬法等謬見。若因地所解所悟所證,皆是妄邪偏執,則果地所趣之果,豈得為真?正是因地不真,果招迂曲。如此妄認六識八識為佛性真心者,世尊及諸祖皆訶責而勸離之。學人若欲契悟真實心者,當先釐清往昔所熏習的知見之正邪;正確則取之,邪謬則棄之。如是建立正確知見,依法不依人,則免弄識神,枉沉生死有海。故今舉破灶墮和尚之公案,與學子等共除葛藤,建立正確之參禪知見:   破灶墮和尚隱居嵩山,言行舉止高深莫測,時人皆不知其真實名號。山谷聚落中有一間廟,神跡甚靈;殿中沒有神像,只有安置一座灶台。遠近居民因其甚是靈感,故而香火祭祀不斷,遂致傷殺生靈甚多。師聞此事已,遂於一日領諸侍僧入於廟中,持拄杖敲打灶台三下,訶斥道:「咄!這個灶台只是泥土瓦片所合成,神明從何而來?聖靈感應從何而起?竟然讓多少的生靈遭到烹宰燒殺?」說完又打三下,灶台因此而破裂崩墮。不久,一個著青衣戴高冠之人,忽然現身於師面前,恭敬禮拜。   師問:「你是何人?」其人對曰:「我本是此廟灶神,長久以來受此業報,今日得蒙師父為我開示無生大法,方得脫離此處,得生天上,因此特來致謝。」師曰:「這是你本具之性,不是因為我強說才有也。」神再頂禮而去。   眾人且看祂灶神多麼利根伶俐,破灶墮和尚只是持拄杖將灶台擊破,道個泥瓦所成,灶神卻說是無生大法。且問此間利根禪人:識神作用與真如佛性差別何在?泥土瓦片與本具之性,相去多少?   過了一會兒,侍者乃問破灶墮和尚曰:「我等諸人奉侍和尚左右多時,從未蒙受師父開示訓誨,可是這灶神到底聽到什麼無上大法,便得生天?」   這僧人眼見如盲,耳聽如聾,不見破灶墮和尚乃至山河大地,從早到晚,時時處處為伊等說了不知幾回的無生大法,正所謂無間說,熾然說,卻猶自欲尋其師之語脈,正是眾生迷本聞,循聲故流轉,爭怪其師?   破灶墮和尚卻也慈悲,有心為他,便道:「我只是向他說:灶台只是泥土瓦片合成,並沒有別的道理為他。」侍者眾僧皆佇立當場,不知其師之意,無話可對。   豈不見圓覺經云:「我今此身,四大和合。所謂髮毛爪齒、皮肉筋骨、髓腦垢色,皆歸於地。唾涕膿血、津液涎沫、痰淚精氣、大小便利,皆歸於水。暖氣歸火,動轉歸風。四大各離,今者妄身當在何處?即知此身畢竟無體,和合為相,實同幻化;四緣假合,妄有六根。六根四大,中外合成,妄有緣氣於中積聚,似有緣相,假名為心。善男子!此虛妄心若無六塵,則不能有;四大分離,無塵可得。於中緣塵,各歸散滅,畢竟無有緣心可見。」此亦即毘舍浮佛偈意:「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先觀身也:此身由四大和合,一一物皆各歸地水火風,由此堅溼煖動假合而為根身。若此四大分離,則我此身何在?故知是妄身也,畢竟無真實之體,暫時和合而有妄相,故說實同幻化,虛妄不實也。次更觀心:由四大因緣假合,成此色身。此色身六根四大中外合成,四大名中,謂五臟六腑、痰淚精氣等;六根為外,故說眼耳鼻舌等。又六根為中,故名根身;四大為外,妄現六塵。由此內外根塵,故起妄心而於其中緣慮不絕。此緣塵妄心依前塵而有,故楞嚴經云此是前塵虛妄相想,若分別性離塵無體,斯則前塵分別影事。既是前塵分別影事,則離六塵必不能有,故說六塵緣影心虛幻不實。如是妄心託塵而起,塵依四大而有;四大分離,六塵本空,則妄心安在?一一觀此幻身妄心,皆無自體,豈可再認妄身動作為佛性作用,妄認阿賴耶識執持色身運作而為真心耶?由此而知破灶墮和尚所言:灶台是泥瓦所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之理也。   破灶墮和尚見其弟子無語,有心為伊等,便問道:「會了嗎?」霽月若在,便撿起地上灶台破瓦,往破灶墮和尚面前一扔,卻道:「這個不會。」   眾僧果然不會,依舊茫然,不知其師何意。破灶墮和尚座下人丁單薄,冀得一子半兒,只好不計成本,更道:「眾生本有之性,為什麼不會?禮拜著!」眾僧聞言,乃就地頂禮和尚。破灶墮和尚佈局至此,見機不可失,便道:「破也!破也!墮也!墮也!」侍者忽然大悟,了知灶神所得徑旨。也須如此,方不負破灶墮和尚費盡心力,慈悲為伊等。若是霽月則不然,只道:「本有之性,卻是不會。」便頂禮和尚。破灶墮和尚若道:「破也!墮也!」霽月卻順勢拈起地上破瓦片擲向師前,更道:「何曾破!何曾墮!」諸方學人且道:霽月意在何處?   後來義豐禪師將此公案舉向慧安國師,國師讚歎道:「此人會盡了物我一如的境界,就好像皓月當空,明照萬物一般,世上難有人能見得他的悟境而與他對話啊!」義豐禪師低頭叉手問曰:「不知道是什麼人能知他悟處而與他對話呢?」安國師道:「不知者。」時人號之為破灶墮。   正如桂琛禪師語法眼文益禪師道:「不知最親切。」二位祖師之意,如出一轍。然達摩祖師令二祖觀心而絕諸緣時,更問:「是否斷滅?」二祖答言:「雖絕諸緣,亦不斷滅。」達摩祖師更問:「何以驗證?」二祖言:「了了常知,言不可及。」師即印可:「此是諸佛所傳心體,更勿疑也。」霽月今者不懷好意舉問諸方談禪說悟之師:到底是知與不知方契祖師之意?若是知與不知這一著辨得真切,便會物我一如,見他祖師悟處,堪與祖師共話無生矣!如此參禪,總要親自走過一回,方辨淆訛真偽,方能於堂上撫尺一拍,令諸堂下與會之法界有情,契悟無生大法而冥陽兩利也。切莫又因此而欲尋吾之語脈而作情解思惟,轉思轉遠而自誤誤人矣。欲會嗎?何妨每日走趟廚房大寮,敲它瓦斯爐台數下,更道:「本有之性,為何不會?」保管汝必有悟緣,只是力道記得放輕,以免損壞常住物也。 低頭合掌,白玉毫星明日麗;歌詠讚揚,紫金容霆震雷轟。清涼月兮,有水皆含,功德雲而無山不戴。   前言念佛而契悟自心,故知東西不隔,凡聖同途;今則心心念佛,皆契自性彌陀。隨所緣處,但自觀心見佛,則舉手投足,低頭合掌,皆親睹白玉毫自性光明,如星明日麗,遍十方界而普照萬物。心所緣念,了諸法性,則舉聲唱誦,歌詠讚揚,皆見諸佛法身遍十方空,威容普現周沙界,聲如霆震雷轟般,響徹三千界。   五台隱峰禪師後到溈山,便入堂於上板頭解放衣鉢。溈山聞師叔到,先具威儀,到堂內相看。峰見之,便作臥勢;溈便歸方丈,峰乃發去。少間,溈山問侍者:「師叔在否?」侍者曰:「已去。」溈曰:「去時有甚麼話?」侍者曰:「無語。」溈曰:「莫道無語,其聲如雷。」   有謂:「隱峰作臥勢,表示平常心是道的意思,往來自由,不必拘於禮節;溈山回方丈,表示領悟。」兩位祖師作家相見,經過今人解讀,竟成一場默劇?哀哉!鄧隱峰與百丈大師同在馬祖座下悟道,溈山乃百丈弟子,隱峰聞其於溈山開山,欲知其是否真悟,便作臥勢以作家相見,正似低頭合掌,白玉毫星明日麗。時至今日,卻少得幾人相識,更說是平常心是道;倘若隱峰當時若作女人拜,卻又如何耶?溈山靈祐禪師見師叔作略,知其之意,便歸方丈,圓此公案;正是路逢劍客須呈劍矣。隱峰知其真悟,便乃離去。溈山欲借此公案度得侍者,便問:「師叔離去之時,有說什麼話否?」侍者回答:「無話。」猶如悶葫蘆,堪作什麼。溈山道:「莫道師叔沒有說話,他的聲音如雷貫耳一般呢!」正是歌詠讚揚,紫金容霆震雷轟,諸人還聽聞否?欲會隱峰、溈山、國師三位祖師之意否?莫要空心高坐數息,此是修定之法,難契禪旨。何妨早晚課歌詠讚揚之時,低頭合掌細細體會。   經云:諸佛法身悉能容受一切眾生果報;以一切眾生種種果報,皆依諸佛法身而有,建立生長。住法身中,為法身處所攝,以法身為體,無有能出法身界分者。故證道歌云:「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還共如來合;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祖師道:「珊瑚枝枝撐著月。」故說有水皆含清涼月,無山不戴功德雲,是之謂也。   龐蘊問女兒靈照曰:「古人道: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如何會?」照曰:「老老大大,作這個話語。」蘊曰:「你作麼生?」照曰:「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蘊乃笑。   此即是珊瑚枝枝撐著月,正是有水皆含清涼月,無山不戴功德雲,只是太近太白,所以不見。學人若於他言句尋思,便如今時諸多解釋公案之學者一樣,轉思轉遠,偶有中的,卻如盲人夜裡射箭,堪作什麼?霽月恐諸學人滯於迷途,只好借劉禹錫詩句一用,為爾下一轉語: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可還見麼?參! 香象渡河,一舉洪名超二死;迦陵出,千稱嘉號壓群音。下情惟忖以難思,一念迴光而易往;究竟不居心外,分明只在目前。   二死者,分段生死及變易生死也。成唯識論云:「生死有二,一分段生死:謂諸有漏善不善業,由煩惱障緣助勢力,所感三界粗異熟果;身命短長隨因緣力有定齊限,故名分段。二不思議變易生死:謂諸無漏有分別業,由所知障緣助勢力,所感殊勝細異熟果;由悲願力改轉身命,無定齊限,故名變易。無漏定願正所資感,妙用難測名不思議;或名意成身,隨意願成故。亦名變化身,無漏定力轉令異本如變化故。」   如是二種生死,總攝一切異生凡夫,乃至聲聞緣覺與十地等覺諸聖菩薩皆盡。故說此念佛法門之殊勝,如香象渡河而盡底。等覺菩薩尚且念佛,何況吾等凡夫而敢輕他慢他?又此法門亦似迦陵頻伽破殼而出,其音倍勝群聲。據理而言,既了知一句佛號概括事理而契悟自心,則一舉洪名聖號,念念皆是自性彌陀,豎超二死。依事而言,念佛得生極樂,則橫出三界生死,華開見佛而歷經一生補處,究竟成佛而永斷二死。   如是殊勝之念佛法門,但舉一念六字洪名,上自理事圓融,入諸三昧;下至五逆十惡,臨終稱念,皆得三輩含攝,九品往生。如此蒙佛慈悲不可思議願力而攝受往生,橫超三界,豎出生死,一切眾生若得信受彌陀世尊四十八大願而迴向發願往生,皆得於七寶池中,蓮花化生矣,故云下情惟忖以難思,一念迴光而易往。   然雖如此,生則決定生,去則實不去。蓋三界唯是自心,極樂世界亦是唯心淨土,既無能所,何有去來?故言究竟是不居心外,分明只在目前。如天台德韶國師言:「心外無法,滿目青山;通玄峰頂,不是人間。」法眼道:「只此一句,可入吾宗。」二位國師所言,如出一轍,正是君子千里同風,諸方學人可有一句道來,令霽月適意者否?自代言:心外無法,極樂娑婆;一舉洪名,釋迦彌陀。 審如是,即今眾等繫念彌陀三時佛事,只如不涉證修,親蒙授記一句,如何舉揚?   風吟樹樹千般樂 香浸池池四色華   論云初地初心,真相見道;根本智親證真如無相,後得智親證八識皆如幻事等,故有頌言:非不見真如,而能了諸行,皆如幻事等,雖有而非真。既證真了俗,後念轉入修道位中,次第修十勝行,斷十重障,證十真如,成唯識論具載。今言不涉證修,親蒙授記一句,正如慧可大師遍求緣慮不安之妄心而了不可得,即知真心遍一切處,悟此為宗,遂乃最初紹於祖位。阿難因如來推破妄心,遍觀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七大性等,一一微細窮詰,徹底唯空皆無自性;既非自生他生,亦非因緣和合共生,又非自然無因而生,悉是意言識想虛妄分別。因茲豁悟妙明真心,廣大含容遍一切處,故說偈讚佛:妙湛總持不動尊,首楞嚴王世希有;銷我億劫顛倒想,不歷僧祇獲法身。尊者及二祖所悟,正是國師文意。吾等凡夫無始劫來之顛倒妄想,皆因無明心動而妄現妄見境界,計著三界萬法實有,故而六道生死沉淪至今。今悟三界唯是自心之理,了知唯心淨土之義,信知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是心是佛,即心即佛,契入此繫念自性彌陀三時佛事之要旨,方知達摩祖師西來所傳之意,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矣。而學人若欲覓真心者,則如國師文初之偈言:道人若要尋歸路,但向塵中了自心。如此前後相互輝映,故說偈言:   風吟樹樹千般樂 香浸池池四色華   信手拈來,倒也直接,只是壁立千仞,學人著實難會。若尋此句文意,則必轉思轉遠;若更加思惟忖度,則必尋文失義,又言平常心是道矣。今者且另舉汾陽捨命之公案,學人或有悟緣:   汾陽善昭禪師歷參諸方七十一員善知識,後到首山。一日,首山升座,師出問曰:「百丈卷席,意旨如何?」山曰:「龍袖拂開全體現。」師曰:「師意如何?」山曰:「象王行處絕狐踪。」師於言下大悟,拜起而曰:「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有僧問曰:「見何道理,便爾自肯?」師曰:「正是我放身捨命處。」   如今可還有個伶俐禪和子,或是上根念佛人,真願放身捨命,丟棄葛藤邪見,拋卻名師情結,前來與默默無名之霽月相見,則霽月必有為汝之處矣。   汾陽善昭禪師,遍參諸方七十一員善知識,皆不契機,後到首山省念禪師法席。首山一日上堂時,善昭禪師立即出席問曰:「馬祖大師上堂未說一句話,百丈大師卻捲起坐具退席,不知是何道理?」先述此則公案:   百丈懷海禪師侍馬祖行次,見一群野鴨飛過。祖曰:「是什麼?」師曰:「野鴨子。」祖曰:「什麼處去也?」師曰:「飛過去也!」祖遂回頭,將師鼻一搊,師負痛失聲。祖曰:「又道飛過去也?」師於言下有省。次日,馬祖陞堂,眾才集,師出卷卻席,祖便下座。師隨至方丈,祖曰:「我適來未曾說話,汝為什麼便卷卻席?」師曰:「昨日被和尚搊得鼻頭痛。」祖曰:「汝昨日向什麼處留心?」師曰:「鼻頭今日又不痛也。」祖曰:「汝深明昨日事。」師作禮而退。   師再參,侍立次,祖目視繩床角拂子。師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曰:「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子豎起。祖曰:「即此用,離此用。」師掛拂子於舊處,祖振威一喝,師直得三日耳聾。   此即善昭禪師所問百丈卷席之公案,欲從首山之處尋得蛛絲馬跡,探得百丈所悟之旨。首山曰:「龍袖拂開全體現。」隨手拈處,便見全體法界,正是掃除浮雲,日光普照。如是直下會得,便見中峰國師偈意;若又作情解思惟,即天地懸隔也。霽月若在,卻是袈裟一揮,便自下座,眾人可還見否?且莫認色身動轉為佛性作用,亦莫認執持色身運作施為之阿賴耶識為真心。成唯識論云:「此第八識自性微細,故以作用而顯示之。」今時每見禪人舉手握拳,以示此為阿賴耶識心體,認之為悟。諸有智佛子當知:既有運為動作,皆是有為造作之法,真如佛性豈是有為法耶?   汾陽善昭卻不恁麼會,只是不敢承擔自心,更進問曰:「那麼和尚的意思又是如何呢?」首山曰:「象王行處絕狐踪。」圖窮匕現,卻是太白;然時至今日,竟難覓識者。有道:「首山云:象王所行之處,狐狸是不敢在那裡出現的。意謂百丈捲席乃是象王之行,一切野狐皆自絕於此,不敢進入。」此即錯會首山之意!若道一切野狐皆自絕於此公案句下,卻屢見錯悟未悟之師拈提此則公案而欲示悟。若謂野狐不敢在象王所行之處,卻普見一切眾生狐踪,皆行於此象王之路。眾人可還知首山之意否?霽月座下人丁凋零,顧不得馬祖大師所云:「汝向後打開兩片嘴皮,將何開示為人?」如今不妨明講:象王即喻真心,狐踪則表能所。能所本妄,既悟真心,何有能所?契悟一心,物我皆如,故說象王行處絕狐踪也。且問:象王之行,卻在何處?   汾陽善昭也是利根,且已遍參諸方七十一員善知識,早已具足正確知見及方向,只欠臨門一腳,故一聽首山之語,便得大悟。遂頂禮和尚三拜而起道:「清徹澄淨之池潭所映現的月亮,其實萬古以來皆一直是掛在天空中的;只是卻必須再三打撈抓取水中的月影,才知曉這個道理呀。」   凡夫無始劫來妄見境界,執以為外,取以為實,從不知三界皆唯是自心,無實外境,所見所緣,皆如水中月影。只是此大乘甚深微妙無上大法,本就難信難解,難悟難入。故我世尊為此難信之法,大悲示現,大慈垂語,廣演十二部一大藏教開示眾生,欲令悟入佛之知見。祖師大德為傳心燈,扮盡神頭鬼臉,演繹一千七百則公案,只欲眾人契悟此理,續佛慧命,紹隆佛種。只是此法卻是難信難悟,故說再三撈摝始應知。只不知今時之禪子,可還欲信欲悟此大乘無上大法者否?何妨日日伸手往鏡裡抓取看!   有僧問汾陽善昭:「你是見到什麼道理,便如此的自我肯定?」確實如此,若有所見,但有所得,俱是眾生知見。真見無見,菩提無得,方名佛之知見矣。楞嚴經云:「見聞如幻翳,三界若空華;聞復翳根除,塵銷覺圓淨。淨極光通達,寂照含虛空;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摩登伽在夢,誰能留汝形?」既知無明眼翳所蔽,妄見三界空華,則知幻即離,本無能所,唯是一心,根塵翳病既銷,真心圓淨通達,遍含十方無盡虛空而寂照,正是吾人放身捨命處,故說世間一切猶如夢中事,誰能留汝之形耶?宗鏡錄云:「此大般涅槃是十方諸佛放身捨命之處,安置諸子,悉入其中,我亦自住其中。何者?以覺自心性,故名為佛性。」至此則當知國師之偈意也。若還不知,霽月再為諸學人開一線道:   鳥語花香皆法性 山河大地盡如來 第二段 諸苦盡從貪欲起   諸苦盡從貪欲起 不知貪欲起於何   因忘自性彌陀佛 異念紛馳總是魔 教中道:生而無生,法性湛然,無生而生,業果儼然。所謂生者,即眾生生滅之迹也;謂無生者,即諸佛寂滅之本也。法性湛然者:靈明湛寂,玄妙真常;箇箇不無,人人本具。只因最初不覺,忽爾動心,認妄為真,迷己逐物,由是業網牽纏,流轉五道;恆隨生死以升沉,亙古至今而靡間。當知生自緣生,而法性不與緣俱生;滅自緣滅,而法性不與緣俱滅。所以云:法性湛然!是謂生而無生者也。無生而生者:眾生迷妄入心,積業成果,虛受輪轉,妄見生滅;於法性體上,如鏡現像,似珠隨色。當知鏡光本淨,珠體絕痕,物境互彰,不違色像;彼色像之去來,猶業果之儼然也。   苦者有三:苦苦、壞苦、行苦;細推有八,廣則無量。然究其重,皆因五蘊熾盛苦也;以於蘊取著,故稱五取蘊也。凡夫眾生迷於自心,遂致三界無量煩惱現前;由不知此煩惱根本,故三界馳逐,沉淪六道生死。由不識自性彌陀,致使諸善行業之因,盡成有漏人天之果。蓋既迷心外求,縱至三界有頂,壽長八萬大劫,報盡還墮,亦不出三界生死,故說總是魔業。魔者謂四:五陰魔、煩惱魔、死魔、天魔,總涵蓋三界一切生死業也。華嚴疏鈔謂有十魔,皆約執說。如蘊魔者,身為道器,體與佛同,豈即是魔?故蘊魔之名,特由取著言之。是知以心分別,萬法皆魔;不以心分別,一切皆佛。是故萬境雖空,須得無心契合;境智相應,能所冥合,方能解縛,隨順無生;才生取著,便成魔業。   祖師云:無明為因生三細,境界為緣長六粗。由不覺真如故心動,心動為業,動則有苦;故無明心動,三界現前,虛受三界六道生死之苦。然既由最初無明不覺真如法故而妄現三界生死,則當知此生與無生之理,究明心性,方契國師三時繫念佛事之本意也。   有僧新到,泐潭寶峰禪師曰:「其中事即易道,不落其中事,始終難道。」此即探勘學人離四句絕百非之理。霽月若在,展具禮拜而起便道:「分明顯現,更道什麼?」   僧曰:「某甲在途時,便知有此一問。」若不識真,便落意識思惟知解,才一起心,盡成魔業,堪作什麼?   師曰:「更與二十年行腳也不較多。」若不改易知見,二十劫亦不嫌少。   僧曰:「莫不契和尚意麼?」正是!心動為業,動則有苦,此時若劈頭便打,猶顯和尚慈悲。泐潭無心為他大費周章,只道:「苦瓜哪堪待客。」   諸方禪子可還有識得寶峰之意者否?若以動身發語之意識妄認為佛性作用者,或以第八識執持色身運作,令雙唇開合而認之為真心者,皆失寶峰之意!等而下之認清楚明白之一念心者,更遑論矣!霽月不妨舌頭拖地,為汝說破:苦瓜即事,謂能取所取。如前舉起信論文:「以依不覺故心動,說名為業;覺則不動,動則有苦。」既是無明心動,妄現妄見境界,則能所歷然;能所既分,則三界皆苦也。既不識真,則起心便是苦,更執此苦事自珍而以示人,故說苦瓜哪堪待客。此理雖是易解,然苦瓜亦不妨有理!且道:如何是苦瓜中理?自代云:大眾!吃苦瓜去。   華嚴經疏鈔云:「生之無生,真性湛然;無生之生,業果宛然。」此即正示於無為界示有為法,而不分別無為之性;於有為界示無為法,而不滅壞有為之相。此中總言相不礙性,性不壞相之深義。占察善惡業報經云:「當知一切眾生身中,諸佛法身亦不可毀滅。若煩惱斷壞時,還歸法身;而法身本界無增無減,不動不變。但從無始世來,與無明心俱,痴闇因緣熏習力故,現妄境界。以依妄境界熏習因緣故,起妄相應心,計我、我所,造集諸業受生死苦,說彼法身名為眾生。」   如此當知眾生迷於真如,因之無明心動而妄現境界,故說最初不覺,忽爾心動也。然雖眾生於此所現妄境界中,造集諸業而虛受生死苦,而法身依舊無增無減,不動不變,不可壞滅,故說法性湛然。此亦即於無為界示有為法,而不分別無為之性正理;總明生而無生,法性湛然,相不礙性也。   又以眾生迷失本心,造集諸業,受諸輪轉生死之苦,實乃妄見生滅;如鏡照物而現眾像,似珠映境而顯諸色。謂此真心猶如虛空明鏡,亦如摩尼寶珠;鏡本無像,珠原無色,然則隨緣應物,故而胡來胡現,漢來漢現,森羅萬象,縱橫顯現,而不改其體,不壞諸相,故說無生而生,業果儼然。此亦即於有為界示無為法,而不滅壞有為之相之妙義,故言性不壞相也。   清谿洪進禪師問紹修山主:「明知生是不生之理,為什麼却被生死之所流轉?」修曰:「筍畢竟成竹去,如今作篦使,還得嗎?」進曰:「汝向後自悟去在。」修曰:「某甲所見只如此,上座意旨如何?」進指曰:「這個是監院房,那個是典座房。」修乃禮謝。   自古至今,屢見學人每欲將錯認之妄識修成真心,故佛訶云:「若於因地以生滅心為本修因,而求佛乘不生不滅,無有是處。」此即煮沙欲成嘉饌,縱經塵劫終不可得也。如學人問:「豈無指境見心?」黃檗禪師道:「甚麼心向境上見?設爾得見,元來只是照境心。如人以鏡照面,縱得眉目分明,元來只是影像,何關汝事?」學人今者當反觀自省:若我所悟之心,不出現前一念所見者,皆即照境心,對境而現之影像故。設使三界最微細之非想非非想處心,亦是照境心,對法塵境故,學人切莫誤認為真;然亦莫離此而覓真心,非離塵境而獨存故。豈不見楞嚴經中二十五聖所證圓通,皆不離六根六塵六識,乃及七大性也。故佛云:「善哉阿難!汝欲識知俱生無明,使汝輪轉生死結根,唯汝六根,更無他物。汝復欲知無上菩提,令汝速證安樂解脫,寂靜妙常,亦汝六根,更非他物。」學子當於此而審諦詳細:既非六根,亦不離六根,則何者是?參!   洪進禪師問紹修山主道:「明明知道生即無生之理,為什麼還是被生死的現象之所流轉,而不得出離呢?」此即生而無生,法性湛然;無生而生,業果儼然也。紹修道:「筍子以後終將長成竹子,如今就將它劈來當作竹篦子使用,如何可得呢?」欲將妄識修成真心,自古即然,學子切莫入此窠臼也。   文殊問菴提遮女曰:「生以何為義?」女曰:「生以不生生為生義。」文殊曰:「如何是生以不生生為生義?」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風四緣,未嘗自得有所和合,而能隨其所宜,是為生義。」文殊曰:「死以何為義?」女曰:「死以不死死為死義。」文殊曰:「如何是死以不死死為死義?」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風四緣,未嘗自得有所離散,而能隨其所宜,是為死義。」菴提遮女問文殊曰:「明知生是不生之理,為何卻被生死之所流轉?」文殊曰:「其力未充。」   楞嚴經云:「阿難!汝猶未明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幻妄稱相,其性真為妙覺明體。如是乃至五陰六入,從十二處至十八界,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殊不能知:生滅去來本如來藏常住妙明,不動周圓妙真如性;性真常中,求於去來迷悟生死,了無所得。」由是而知,三界世間萬法,皆以因緣和合而稱其幻妄之相,於因緣和合與別離之中,妄見生滅,謂為生死。卻不知此諸世間浮塵幻化之相,皆依如來藏,本無生死去來迷悟。菩薩了知其性本為妙覺明體常住真心,了知四大唯心,本無生滅,乃能隨順世諦流布而說生死。故菴提遮女了知心本無生無滅究竟之道,以無生而生說生之實義,以不死而死說死之正理。能善了知四大無生,本無因緣和合離散,而能隨順世間因緣而說生死也。然則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無始劫來生死根本之顛倒妄想,今雖了悟自心而銷,然無始劫之積習事障煩惱,豈得一時除滅,故文殊大士言其力未充也。   楞伽經佛云:「菩薩摩訶薩當善了知大種造色,云何了知?大慧!菩薩摩訶薩應如是觀:彼諸大種真實不生!以諸三界但是分別,惟心所現,無有外物。如是觀時,大種所造,悉皆性離,超過四句;無我、我所,住如實處,成無生相。大慧!彼諸大種云何造色?大慧!謂虛妄分別,津潤大種,成內外水界。炎盛大種,成內外火界。飄動大種,成內外風界。色分段大種,成內外地界。離於虛空,由執著邪諦,五蘊聚集,大種造色生。」   如是佛說欲了知大種造色,須當觀察彼四大種本自不生。以諸三界但是自心所現故,實無外塵境界可得,皆是眾生虛妄分別而生取著計執。觀知四大種及所造色,本無自性,離一切緣本自無生;超過一異、俱不俱、有非有、常無常等四句之虛妄分別。無我及我所,安住如實處,真實了達無生之相。如是了知四大種真實不生之義涵已,於世諦隨順說大種造色,則知津潤、炎盛、飄動、色分段等四大種而成之內外地水火風界四大所造之色,皆名虛妄分別;故言虛妄分別四大種而成內外四大界也。而眾生無始劫來之邪見,執著計度色法與虛空,妄認四大造色及五蘊乃真實有,故而流轉三界矣。今時亦有少數人妄言草木土石有心,學人於此當應依法不依人,自於經論中揀擇正理也。若執草木土石地大有心,然則同屬虛妄分別四大種之水火風,又有何籌算耶?此理文後公案長跋自當廣說,先不贅言也。   如是了知生與無生之真實義理,則知生死之虛幻不實,了知楞嚴經所言無始生死根本及無始菩提涅槃元清淨體之二種根本,便具正知見,而不致欲將妄識修成真心也。洪進禪師見紹修猶落此窠臼,未悟得根本,便道:「你以後自然會悟知此理的。」紹修不敢托大,便道:「紹修知見只是如此,不知上座的意旨是如何呢?」洪進禪師見其虛心而問,便指著前方道:「這一間是監院的房間,那一間是典座的房間。」紹修便頂禮受教。   且看洪進禪師如此作略,與文殊道其力未充,有何差別?霽月卻不恁麼,只向學人道:「汝力甚大!」何故?眾生無始劫來揹著祂流轉三界六道而未曾察覺,揹負著滿天邪知邪見與惑業苦沉淪至今而不自覺,豈非力大?若道:「學人所見只如此,不知和尚尊意?」霽月卻指著路上道:「這隻是貓,那隻是狗。」且道:洪進與霽月所指,相去多少? 故諸佛於儼然生滅中,唯見無生;眾生於湛然無生中,唯見生滅。只因迷悟之有差,遂致現量之不一;實乃生無自性,無生亦無自性。悟則生滅皆無生,迷則無生皆生滅;所以離此別無,是乃一體而異名也。審如是,則阿彌陀佛即是我心,我心即是阿彌陀佛;淨土即此方,此方即淨土。豈非迷悟之自殊,何有聖凡而彼此?乃知現前眾等,以自性阿彌陀與大眾舌根,普同運轉根本法輪。諸仁還委悉麼?   生滅無生生不生 樂邦那肯禁人行   誰知萬丈紅塵裡 菡萏華開月正明   圓覺經佛告文殊師利菩薩:「善男子!無上法王有大陀羅尼門,名為圓覺,流出一切清淨真如、菩提、湼槃及波羅蜜,教授菩薩。一切如來本起因地,皆依圓照清淨覺相,永斷無明,方成佛道。云何無明?善男子!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種種顛倒,猶如迷人四方易處,妄認四大為自身相,六塵緣影為自心相;譬彼病目,見空中華及第二月。善男子!空實無華,病者妄執。由妄執故,非唯惑此虛空自性,亦復迷彼實華生處,由此妄有輪轉生死,故名無明。善男子!此無明者,非實有體;如夢中人,夢時非無,及至於醒,了無所得。如眾空華滅於虛空,不可說言定有滅處;何以故?無生處故。一切眾生於無生中,妄見生滅,是故說名輪轉生死。善男子!如來因地修圓覺者,知是空華即無輪轉,亦無身心受彼生死;非作故無,本性無故。彼知覺者,猶如虛空,知虛空者,即空華相。亦不可說無知覺性,有無俱遣,是則名為淨覺隨順。何以故?虛空性故,常不動故,如來藏中無起滅故,無知見故;如法界性,究竟圓滿徧十方故,是則名為因地法行。菩薩因此於大乘中發清淨心,末世眾生依此修行,不墮邪見。」   故知諸佛如來本起因地,始從初信而至三賢,皆以圓照清淨覺相而修六度萬行,後至初地親證真如,於十地中依此清淨圓覺而圓滿菩提,成就涅槃,永斷無明。真謂真實,顯非虛妄;如謂如常,表無變異。又言真者,體非偽妄,如者性無改異。謂此真實,於一切位常如其性,故說真如,此亦即諸法之體也;起信論云一法界大總相法門體也。菩提者,覺也;體即如如,用即如如智,故說寂而常照,照而常寂。或說始本二覺,或言三乘菩提,或謂四智菩提,皆因圓果滿,業用無邊而宣說故。涅槃者,寂滅也;圓滿寂滅,亦稱圓寂。凡聖同具,故說本來自性清淨涅槃。通二乘故,方便說有餘依、無餘依涅槃。斷二重障,除二生死,唯佛實證,故說無住處涅槃。如是永斷一切無明顛倒妄想,故說諸佛於儼然生滅中,唯見無生。而眾生因無明故,無始劫來惑於心性,故生種種邪見計著,妄認四大為自身相,迷執緣慮六塵影像之妄識為自心相。如目生翳病,妄見空中花及第二月,執以為實有,故於湛然無生之清淨圓覺中,唯見三界生滅幻妄之相。故而諸佛如來知彼三界唯是空華而無輪轉,亦無身心受生死苦;眾生妄見空華夢境之生滅,虛受三界流轉之業。然此二者,性本無異!何以故?本性無故,無生處故,空本無花,夢境非實,皆了不可得故。故說生無自性,無生亦無自性,只因一心之迷悟,遂致三界所見,現量不一。諸佛見十方空如觀掌中物,皆滙歸一心而圓照法界,功德妙用難倫。眾生處三界獄而迷惑萬境,盡分成能所而輪轉六道,煩惱妄想紛飛。是知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實乃一體之異名也。   念佛行者若如是了知大乘佛法真理,則知心佛眾生,極樂娑婆,三賢十聖,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芥人畜,不在三界,不出三界,不隨生死,不住涅槃,皆同真如一心妙性,只因迷悟而見差別;如來藏自性清淨心中,本無生滅諸幻相故。念佛至此,則見臨濟大師所云:有一無位真人在大眾六根門頭放光動地之義。便知一句佛號本就理事具足,念念皆是自性彌陀故,只待行者起念契合正理也。故說六根皆普同自性阿彌陀,轉無上大法輪矣。頌曰:   生滅無生生不生 樂邦那肯禁人行   誰知萬丈紅塵裡 菡萏華開月正明   初二句重牒文前生而無生,法性湛然,無生而生,業果儼然之義;正是無生而生,念佛之功;去實不去,覺性之德,皆不違彌陀慈尊普攝群生之大願也。後二句則明自性清淨心,理事圓融,性相具足,皆不離諸塵萬境而了悟自心也。   克勤圓悟禪師徒步出蜀,最後見五祖,盡其機用,祖皆不諾,乃謂:「祖強移換人!」出不遜語,忿然而去。五祖法演禪師曰:「待你著一頓熱病打時,方思量我在。」   師到金山,染傷寒困極,以平日見處試之,無得力者,追憶五祖之言,乃自誓曰:「我病稍間,即歸五祖。」病痊尋歸,五祖一見而喜,令即參堂,便入侍者寮。方半月,會部使者解印還蜀,詣祖問道。祖曰:「提刑少年曾讀小艷詩否?有兩句頗相似:頻呼小玉元無事,祇要檀郎認得聲。」提刑應:「喏!喏!」祖曰:「且仔細!」   師適歸,侍立次,問曰:「聞和尚舉小艷詩,提刑會否?」祖曰:「他祇認得聲。」師曰:「祇要檀郎認得聲,他既認得聲,為什麼卻不是?」祖曰:「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聻!」師忽有省,遽出,見雞飛上欄干,鼓翅而鳴。復自謂曰:「此豈不是聲!」遂袖香入室通所得,呈偈曰:   金鴨香銷錦繡幃 笙歌叢裡醉扶歸   少年一段風流事 祇許佳人獨自知   祖曰:「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詣,吾助汝喜。」祖徧謂山中耆舊曰:「吾侍者參得禪也。」由此所至,推為上首。   圓覺經佛云:「菩薩外道所成就法,同是菩提;無明真如,無異境界;諸戒定慧及淫怒癡,俱是梵行。」如祖師所言:若論佛法,一切現成。五祖法演禪師隨拈兩句世間情愛之小艷詩,亦可示眾矣。只是提刑本非上器,豈堪五祖雕琢!今時學人遍讀經論,應是上根利器,故霽月在此普勸諸方學人,當入宗門而窺其堂奧,將來弘法利生之時,方能如五祖法演禪師獅子手段,應用一切法而無礙也,否則盡成只認得聲之提刑的同參矣。   小玉乃小姐的貼身丫鬟,檀郎乃小姐之情郎。古時禮教所致,未嫁之大家閨秀,皆忌拋頭露面,況與情郎相會而互訴情衷?故而男女只得私下幽會矣。小姐既知情郎在牆外,恐其不曉,又不得直呼其名,只好頻頻叫著丫鬟小玉之名,令其情郎認得其聲音,伺機相會,故言頻呼小玉元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只是提刑問道於五祖,云何五祖卻舉此小艷詩耶?眾人且仔細!   克勤圓悟剛好回寺,侍立五祖身旁時,問曰:「聽說和尚舉小艷詩喻道,不知那位提刑會得和尚之意否?」五祖法演禪師曰:「他只認得音聲而已。」今時嘗見有人註解楞嚴經,或謂文殊評選觀音法門乃是捨識用根,此解有待斟酌!且藉此克勤聞聲之公案,與諸禪子參詳:若言捨識用根者,則阿那律尊者等五聖眾,亦各用眼、鼻、舌、身、意諸根入於圓通,文殊大士云何單取耳根法門而欲言其捨識用根耶?若以勘驗六根誰合誰離,誰深誰淺,誰為圓通及不圓滿,故評選耳根法門者,則當言娑婆應機矣,又有何捨識用根之義耶?又只如睡著無夢之時,六識斷滅,唯除意根七八二識,正符捨識用根之語,但且問:意識不起,眾生如何修行耶?故而捨識用根之語若成立者,則睡覺一法,便是娑婆世界眾生最為契機之修行法門也!是耶?非耶?又初地見道位,根本智親證真如,第六識轉成妙觀察智;若言捨識用根,則識已捨,無由發起妙觀察智,況由意識妙觀察智力之因,末那識方能轉成平等性智耶?又初地見道前,此二智均未成就,若言捨識用根者,地前菩薩若無六識思惟觀察諸法,則無由伏惑,更如何修行耶?凡夫眾生眠熟之際,縱使身根為火燭燒灼,若意識不現起,尚無法動身逃離,況言捨識用根者,云何觀察諸法而入流亡所?又捨識用根者,是捨何識?用何根?捨七八 識必入無餘涅槃,無第八識持身,身根如同段木,又何用矣。捨第六識則入無想定或昏迷、眠熟,如何修行?捨前五識則剩獨頭意識,非是觀音法門敘述之正理,又多非量獨影境。是知今人所言捨識用根之語,實非楞嚴正理,霽月就法論義,無意臧否人物,惟願諸人諒察!   克勤圓悟道:「和尚不是說只要檀郎認得聲嗎?提刑既然只認得聲,為什麼卻不是呢?」小姐若喻六根,小玉即表六塵,檀郎便示六識。六根六塵六識本無自性,而眾生無明,故無始來隨逐萬境,亙古升沉生死有海,不知不見本心,故說眾生迷本聞,循聲故流轉。眾生終日六根對六塵,六識生起,即循此色聲香味觸法等六塵境而周徧計度,六識檀郎不知依循小姐之聲而識自本性,卻循小玉之塵境而循聲逐色,故法演禪師乃謂提刑只認得聲也。學人若欲旋流獲無妄者,則當如經文所言:「大眾及阿難,旋汝倒聞機,反聞聞自性,性成無上道,圓通實如是。」   此段楞嚴經文,亦當審諦合會。蓋此段經文,上承:「汝聞微塵佛,一切秘密門,欲漏不先除,蓄聞成過誤。將聞持佛佛,何不自聞聞?聞非自然生,因聲有名字;旋聞與聲脫,能脫欲誰名?一根既返源,六根成解脫。」而來。今時教界註解楞嚴經者眾,皆有其意,霽月另申一解,學子自行揀擇。或謂上聞字屬聞根,下聞字屬聞性;或說上聞字是反聞之意,下聞字即表本聞自性。而二者翻譯註解時,皆譯為:反聞以聞自己的聞性。今且試究之:若言上聞字乃表聞根,下聞字表聞性,則聞根與聞性皆是名詞。若翻譯為反聞以聞,而此二聞皆屬動詞,則文字名身之解釋尚且自相混淆矛盾,何況義理?又若上聞乃反聞,下聞即本聞自性,則當譯為反聞本聞性,方為合適此解矣!然卻又註解為:反聞以聞自己的聞性。如此多了一個聞字,則配文不符,總成矛盾矣!   今釋云:上聞字乃謂反聞,下聞字則表聞根;全句則欲令眾生反觀此能聞所聞皆無自性,本無自體而契入本性矣。蓋凡夫眾生無明,終日行而不覺,不識本性,故而流轉三界。既迷本聞而循聲流轉,如何知曉何者乃本聞自性而更反聞之耶?尚不知聞根倒聞之機何妄,如何反聞本聞自性而識真耶?故文殊大士云:「汝聞十方微塵數諸佛如來之秘密法門,此聞根尋聲逐妄之欲漏若不先伏除者,則以能聞之心取所聞之境,翻成能所,總成過誤矣。將此能聞之心憶持佛所說之佛法,何不自反聞此聞根之過誤何在呢?汝當觀此聞根本非自然而生,乃是因為相對於聲塵,故立聞根之名字也。(原經文:將聞持佛佛,何不自聞聞?聞非自然生,因聲有名字。若謂下聞字乃是聞性者,則此本聞自性即屬真性,又怎說聞性非自然生,因聲有名字?)若能將此妄聞之根,旋復本聞之性,則脫聲塵之境。所脫塵境既虛,能脫之名何立?能所根塵妄相既除,真性自顯;耳根既復本源真性,則六根皆成就解脫也。」   如是反觀此聞根與聲塵之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皆如來藏妙真如性,又何曾離此能所根塵而別觀聞性耶?故經云:「此見妙明與諸空塵亦復如是,本是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妄為色空及與聞見。」正是此義。學人切忌欲於虛妄之相外,更立一真性而欲以觀之矣!故文殊大士於後重示:「大眾及阿難!汝等當反轉無始劫來之顛倒妄想,計著能聞之根及所聞聲塵為真實有之妄執,乃循聲逐色之惡習;然後反聞此聞根之自性。觀此聞根,本不離聲塵而有,能聞所聞本非因緣非自然性,本自虛妄,故無生滅,皆如來藏妙真如性。依此如來藏自性清淨心,方能依持建立生長一切法故;欲入圓通,成就無上正覺,應如是證解也。」後說頂禮如來藏,無漏不思議,正在此意也。由此段經文當知,不應離於能所根塵而別覓本聞自性也;雖是闡明本聞自性,然皆不離能所根塵而示矣。若本聞自性別離根塵而獨存,則成二法,何言不即不離耶?故國師云但向塵中了自心,而不云離此根塵覓真心也。故知楞嚴經從卷初之七處覓心、八還辨見、十義顯見,乃至文殊大士根選圓通皆不離此能所根塵而示真性。二十五聖所入圓通,皆於十八界七大而證真也。佛說輪轉生死結根,或速證安樂解脫,寂靜妙常,皆汝六根,更無他物之語,正是此義也。   法演禪師見圓悟疑情已起,便道:「什麼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聻!」聻,音同你。或指物貌,或語助餘聲,義同呢、哩字。且問:庭前柏樹子是色塵?是聲塵?法演禪師云何道是祖師西來意?克勤圓悟忽然有所省悟,疾出,見一隻雞恰好飛上欄干,振翅鳴啼,乃自謂云:「這豈不是聲音嗎?」再問:雞飛鼓翅而鳴,與庭前柏樹子相去多少?學人且仔細辨之,莫要籠統含糊放過!   克勤圓悟大師不愧是上根利器,一代禪門宗匠,一聞千悟,一法通,萬法徹。雖是聞聲悟道,卻以袖熏香入方丈室,陳其所悟而呈偈曰:「金鴨香銷錦繡幃,笙歌叢裡醉扶歸;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一般學人總欲於祖師的開悟偈中探究其意,而不願多花精力參究。如此數人家寶而自無半分錢,實無任何益處,霽月只好土上加泥,為汝作解:「妳用香爐點上熏香,將五彩紋飾的床簾幃帳裡熏滿香味;我在一片歌舞伎樂、聲色叢中,醉步蹣跚的扶靠著牆而歸。這一段少年風流往事,只許佳人妳自己知道啊!」   學人當知,祖師勘驗座下弟子之悟境時,除觀其詩偈外,更摒諸侍者,於方丈室內詳加探查,直問直示。此諸內容則不記載於書冊,維繫宗門正法真參實悟故。古來禪師大德,為得一子半兒傳續宗門法脈,或法堂示眾,或日常提獎,或夜參點撥,或機鋒引導,或禪七逼拶……如是種種手段,按部就班費盡心血,總欲令學人自疑自參自悟,日後方得大機大用。奈何今時學人皆不想多花心神,只求速成!縱使廣讀經論,亦是一知半解,囫圇吞棗。既無明師將護提點,亦無參究過程及入手處,欲於祖師偈中覓其真意,無乃緣木求魚矣!或有偶中,皆屬世智辯聰,何益眼目?當信祖師所言:佛祖大事,非是一般小根劣器之人所能登堂入室。若肯死卻見聞覺知心,決心真參實究,探得這一著子者,吾助汝喜,歎汝禪門未來龍象也。   如是克勤大師聞聲開悟之公案若會者,便見國師所言:乃知現前眾等以自性阿彌陀與大眾舌根,普同運轉根本法輪之意;若會國師偈意,亦見克勤大師之悟處也。若尚有疑,且更獻一偈,供養諸方佛子,霽月生平所悟,乃及日常觀行之功,盡在此偈;學人若得契會,當可入吾宗矣!聽吾偈曰:   十八界墳五蘊碑 百劫千生任憑弔   滿目青山如幻夢 盡看紅塵本寂寥 第三段 人人分上本有彌陀 人人分上,本有彌陀;箇箇心中,總為淨土。了則頭頭見佛,悟來步步西方。上來啟建三時繫念淨業道場,今當第一時佛事已圓;如上殊勳,投入彌陀大愿海中,專為眾生求生淨土。但念自從無始,迄至今生,一念違真,六根逐妄,隨情造業,縱我為非。身業則殺盜邪婬,口過則妄言、綺語、兩舌、惡口;意惡則常起貪瞋,深生癡愛。由茲三業鉤鎖妄緣,常汩汩於塵勞,但茫茫於歲月。欲思出離,唯憑懺悔熏修之力,俾眼耳鼻舌身意之過愆,應念頓消;使色聲香味觸法之浮塵,即時清淨。又極樂求生,全憑發愿,仰勞法眾異口同音,敬為眾生至心懺悔發愿:   往昔所造諸惡業 皆由無始貪瞋癡   從身語意之所生 今對佛前求懺悔   眾生無邊誓愿度 煩惱無盡誓愿斷   法門無量誓愿學 佛道無上誓愿成   南無普賢王菩薩摩訶薩   從上所舉經論及祖意,皆示眾生本具自性彌陀,處處皆是唯心淨土之義。了悟此理,則舉足下足,當知皆從道場來,住於佛法矣。迷於此心,則行住坐臥,盡成生死惑業苦,著於世法矣。只因最初不覺,無明妄起,一念心動而違背真性,背覺合塵,隨逐萬境而發諸塵勞,造諸惡業而流轉生死。由貪瞋痴而造殺盜淫妄等諸罪,故身口意三業每欲留三界,與諸妄緣牽纏而不得出離;常惑三界六塵萬境而勞慮,但迷四生六情妄念而茫然。今欲求出離此三界生死迷惑,唯有憑藉懺悔業障,熏修正法之力,方竟其功也。今時啟建三時繫念佛事法會,總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之正理。如是第一時佛事即將圓滿,如上熏修正法之殊勝功勳德業,念念皆投入彌陀大願海中,專為諸眾生與亡靈等,求生淨土之因。有情心想,念念生滅,生曰眾生,滅即亡靈;若能智照此理,了悟自性本自無生,則念念彌陀,心心淨土,步步極樂矣。然則理雖如此,仍須事修,而欲求生極樂淨土,出離三界生死者,當先懺悔過惡,熏修往生之緣也。使六情妄根之罪業,應懺悔之念而消伏,令六塵幻相之浮想,依熏修正法而清淨。   懺者,梵音具云懺摩,此云悔過;若別說者,懺名陳露先罪,悔名改往修來。然懺有二種,若犯遮罪,先當依教作法懺之;如小乘法中,四重八重不通懺悔,僧殘已下四篇方許,故此但云遮罪也;若犯性罪,復須起行。起行有二種:一事、二理。事如方等佛名經等,通於萬行。理如淨名,觀罪性空,不在內外。事懺則須嚴淨道場,清淨三業,香花供養,禮請三寶等儀軌,廣如經說。方等多明作法,亦兼起行,然唯事也。佛名多明起行,少說作法,又兼理也。淨名者,即引優波離章,維摩詰云:「唯,優波離!無重增此二比丘罪,當直除滅,勿擾其心。所以者何?彼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佛所說,心垢故眾生垢,心淨故眾生淨;心亦不在內外中間。如其心然,罪垢亦然,諸法亦然,不出於如。」此即釋理懺也。天台云:菩薩法三:一戒門,依律法懺是。二功德門,謂禮佛誦經,般舟方等道場是。三無生門,令悟罪性空是。此即總明作法懺、取相懺、無生懺也。普賢觀經中明晝夜精勤禮十方佛,徧懺六情根即事懺也;後令觀心無心,從顛倒想起,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斯則理懺。如經偈云:一切業障海,皆從妄想生,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眾罪如霜露,慧日能消除;是故應至心,懺悔六情根。如是略說事理,當知事懺除末,理懺拔根。因迷理而起惑造業受苦,故理懺為根源。行願品疏鈔云:「雙除之妙,固不在言,若難具者,必須先訪善友,令解理懺,何者?根拔枝存,容漸枯朽;若枝盡而根在,千回斫而還生,智者詳焉。」故知事理並懺,罪必除滅,若不爾者,先須明理,了罪性空也。   有一居士僧璨,年逾四十,不言名氏,聿來設禮,而問二祖慧可曰:「弟子身纏風恙,請和尚懺罪。」祖曰:「將罪來,與汝懺。」居士良久曰:「覓罪不可得!」祖曰:「與汝懺罪竟,宜依佛法僧在。」士曰:「今見和尚,已知是僧,未審何名佛、法?」祖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士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佛法無二也。」祖深器之,即為剃髮,云:「是吾寶也,宜名僧璨。」其年三月十八日,於光福寺受具,自茲,疾漸癒。   三祖如是利根,覓罪相了不可得,便悟罪性不在內外中間,此心亦復如是,一悟而入實相懺。雖是菩薩示現,眾人亦當自勉,方預三寶之林也。   發願者,發無上悲願也。學人若無菩薩大悲願力,則必如二乘,怖畏生死,趣寂取滅,休息一切利樂有情之業。故依諸佛菩薩所行,勇發四弘誓願,盡未來際普度眾生,決斷煩惱,勤學佛法,廣修佛道;虛空有盡,我願無窮。如文殊普賢、觀音地藏諸大士之悲智願行,亦如藥師如來十二大願,彌陀慈尊四十八大願,更如釋迦如來五百大願等,利樂有情,廣度群萌也。 上來懺悔發愿已竟,眾生當知:夫淨土之為教也,仰承阿彌陀佛四十有八,大慈大悲深重愿力,攝取十方一切眾生,凡具信心者,皆得往生。信者:信有西方淨土,信有阿彌陀佛攝取眾生之事;我等眾生,信有往生之分。然雖謂彌陀攝取眾生往生,要信唯是隨心自現,感應道交,究竟非從外得;如是信者,是為真信。信而無行,即不成其信。行者:楞嚴經云:都攝六根、淨念相繼;不假方便,自得心開。阿彌陀經云: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聞說阿彌陀佛,執持名號,若一日,若二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亂,其人臨命終時,阿彌陀佛與諸聖眾現在其前;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如是行者,是名正行;行而無愿,即不成其行。愿者:要與阿彌陀佛四十八愿,愿愿相應,是為大愿也。信行愿三,如鼎三足,缺一不可;今爾眾生,當知現前一念,本自圓常。信行愿原是自己本來具有,如是性德,今者但是本性光明顯發耳。   既懺悔竟,又發大悲弘誓願已,更當迴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而欲往生,則須信行願三事具足矣。信者:先信有極樂淨土,信有阿彌陀佛攝受十方眾生三輩九品往生之事,信我等凡夫眾生,雖是煩惱垢重,亦能念佛求生,契合彼佛慈悲願力,得蒙慈尊神力加被,往生彼國矣。   問:若然如此,正是心外有佛來迎,西方有淨土可去,國師云何卻言隨心自現,感應道交,究竟非從外得!何言三界唯心,自心是佛耶?答:宗鏡錄云此乃如來慈悲本願功德種子增上緣力,令曾與佛有緣眾生念佛修觀,集諸福智,種種萬善功德力以為因緣,則自心感現佛身來迎;不是諸佛實遣化身而來迎接。但是功德種子本願之力,以所化眾生時機正合,令自心見佛來迎;則佛身湛然常寂,無有去來。眾生識心,託佛本願功德勝力,自心變化有來有去,如面鏡像,似夢施為。鏡中之形,非內非外;夢裡之質,不有不無。但是自心,非關佛化,則不來不去,約諸佛功德所云;有往有還,就眾生心相所說。   問:如前剖析,理事分明,佛外無心,心外無佛,云何教中更立念佛法門?答:只為不信自心是佛,向外馳求,若中下根,權令觀佛色身,繫緣粗念,以外顯內,漸悟自心;若是上機,只令觀身實相,觀佛亦然。   如上所舉,是知念佛法門深廣浩瀚,三根普被,持名觀像皆得利益,乃至通達實相,真名念佛也。故知諸佛法身無形無相,無來無返,隨眾生心而映現色像之去來;只如鏡像夢境,何曾於心外而有來去?故祖師言:「若心外有佛,不名信心,名為邪見人也;一切諸佛皆同自心,一切眾生皆同自性。以自心性徧一切處故,若見他佛,即是自佛;不壞自他之境,唯是一心。」故知極樂淨土,阿彌陀佛,蓮池海會聖眾,此土他方三界六道,皆不離自心,如是信解,方名真信也。   既知阿彌陀佛四十八大願,普攝一切眾生九品往生,當知品位差別不同;今者既欲求生,當思蓮品增上矣。又嘗聞念佛法門三根普被,利鈍兼收,則同樣一句佛號,如何卻分三根?又誰為利鈍?或謂持名乃下根,觀像乃中根,實相念佛則為上根。若然如此,則永明延壽大師亦持名念佛,云何而得上品上生耶?故知不在持名觀像之分,卻在起念契合實相之法矣,而持名與觀像,皆無礙起念契合實相也。如持名念佛中,或只注意佛號,深怕為境所轉,一切大乘唯心正理、小乘涅槃正義等,盡皆棄之不用,是知為下根也。或於六字洪名中,更能正念小乘苦空無常無我之理,是知為中根之器也。或於一句佛號中,歷緣對境皆能了知唯心所現,無實境界,而不礙日常生活之運作而念佛,是知為上根念佛法門也。如是略說一句佛號而三根普被之理,諸有智學子當思揀擇!比來嘗有修行者問:「大乘佛法講得那麼好,可是到底如何運用呢?」此問正是今時佛教界皆當正視之問題根本也!若佛法只是像今時教界所提倡的一些生活口號,雖美其名是將佛法應用於日常生活中,然觀古往今來一些儒家行者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理,皆堪稱世間聖人;道家與世無爭,無為而治之類,亦稱仙人。試問:今時佛法,何處超勝?佛法能包容一切法,故一切法皆是佛法,但佛法卻不是外道法,心外無法故!若不知此佛法正理,皆行心外法,佛法終將淺化、沒落,學子當深思之矣!   善導大師四帖疏云:「眾生起行,口常稱佛,佛即聞之;身常禮敬佛,佛即見之;心常念佛,佛即知之。眾生憶念佛者,佛亦憶念眾生,彼此三業不相捨離。」既是彼此三業不相捨離,必彼此三業皆得相應矣。上品生者,如疏中所言,皆攝大乘上中下善凡夫,故迴向發願心者,如大師所言:「過去及以今生,身口意業所修世出世善根,及隨喜他一切凡聖身口意業所修世出世善根,以此自他所修善根,悉皆真實深信心中,迴向願生彼國,故名迴向發願心也。」豈有修習大乘世出世之善根,而意業竟懷心外有法,境界實有之念,而欲與彌陀慈尊意業相應而不相捨離耶?則彌陀慈尊竟存外道法之心而接引眾生上品生耶?   觀經云:「凡生西方,有九品人。上品上生者:若有眾生願生彼國者,發三種心即便往生。何等為三?一者至誠心,二者深心,三者迴向發願心。具三心者,必生彼國。復有三種眾生,當得往生。何等為三?一者慈心不殺,具諸戒行。二者讀誦大乘方等經典。三者修行六念,迴向發願,願生彼國。具此功德,一日乃至七日,即得往生。生彼國時,此人精進勇猛故,阿彌陀如來與觀世音、大勢至、無數化佛、百千比丘聲聞大眾、無量諸天七寶宮殿,觀世音菩薩執金剛臺,與大勢至菩薩至行者前;阿彌陀佛放大光明照行者身,與諸菩薩授手迎接。觀世音、大勢至與無數菩薩,讚歎行者,勸進其心,行者見已,歡喜踴躍,自見其身乘金剛臺隨從佛後,如彈指頃往生彼國。生彼國已,見佛色身眾相具足,見諸菩薩色相具足,光明寶林演說妙法,聞已即悟無生法忍。經須臾間,歷事諸佛徧十方界,於諸佛前次第受記,還至本國得無量百千陀羅尼門,是名上品上生者。」既如大師所言,此攝大乘上善凡夫,當知大乘凡聖之分,總以初地見道,正性離生,方名大乘聖人矣。故知此品攝大乘慧解通利、行業功深菩薩,如四帖疏所註,學人尋之可得,霽月慧淺行薄,無力置喙。然如大師所言:「言念佛者,即專念阿彌陀佛口業功德,身業功德,意業功德,一切諸佛亦如是。又一心專念諸佛所證之法,並諸眷屬菩薩僧。」諸佛口業功德者,三藏十二部經典,佛口親所宣說也,總言之者,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也。身業功德者,諸佛三身功德矣,如唯識云,證大涅槃大菩提二果,永離二障,無量無邊力無畏等大功德法所莊嚴,故名法身。意業功德者,實相心也,普令眾生悟佛知見,念念契入真如實相。如此而言,則知專念諸佛所證之法,正是法界實相,方與諸佛三業功德不相捨離也,如此方契上品上生條件矣。故觀音勢至二大士及諸菩薩皆讚歎、勸進其心,生彼佛國而速證無生法忍。苟非如此,豈是諸大士竟讚歎行者念念外道法而勸進其心?思之!   觀經又云:「上品中生者:不必受持讀誦方等經典,善解義趣,於第一義,心不驚動;深信因果,不謗大乘,以此功德,迴向願求生極樂國。行此行者,命欲終時,阿彌陀佛與觀世音及大勢至、無量大眾眷屬圍繞,持紫金臺至行者前,讚言:『法子!汝行大乘,解第一義,是故我今來迎接汝。』與千化佛一時授手。行者自見坐紫金臺,合掌叉手讚歎諸佛,如一念頃,即生彼國七寶池中。此紫金臺如大寶華,經宿則開,行者身作紫磨金色,足下亦有七寶蓮華。佛及菩薩俱放光明照行者身,目即開明,因前宿習,普聞眾聲純說甚深第一義諦,即下金臺,禮佛合掌,讚歎世尊。經於七日,應時即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得不退轉,應時即能飛行,徧至十方歷事諸佛,於諸佛所修諸三昧,經一小劫得無生忍,現前受記,是名上品中生者。」善導大師云此乃攝大乘次善凡夫,是知始得正信入初信之菩薩也。不謗大乘者,深信三界唯心,心外無法;第一義者,諸法實相。既行大乘而解第一義諦,故彌陀慈尊必讚之也。又言因前宿習,故普聞眾聲皆純說甚深第一義諦,正知上品中生之行者,必於此界宿習大乘念佛深法,解第一義諦,於一句佛號中,念念契合實相,概括事理。故知念佛行者,於念佛時,皆念實相;句句佛號,皆念真如;六根所對一切境界,皆見實相,匯歸一心;真名甚深第一義諦,真是大乘甚深念佛法門也。   觀經又云:「上品下生者:亦信因果,不謗大乘,但發無上道心,以此功德迴向願求生極樂國。行者命欲終時,阿彌陀佛及觀世音、大勢至,與諸菩薩持金蓮華,化作五百佛來迎此人。五百化佛一時授手,讚言:﹃法子!汝今清淨,發無上道心,我來迎汝。﹄見此事時,即自見身坐金蓮華,坐已華合,隨世尊後,即得往生七寶池中。一日一夜,蓮華乃開,七日之中,乃得見佛。雖見佛身,於眾相好,心不明了,於三七日後,乃了了見。聞眾音聲皆演妙法,遊歷十方供養諸佛,於諸佛前聞甚深法;經三小劫得百法明門,住歡喜地,是名上品下生者。」如四帖疏所言,此則總攝修行大乘下善凡夫,是知一切信受佛語,發無上菩提心,持菩薩戒,行菩薩道,然猶未悟佛心宗,未入初信正信者,皆此間所攝也。大乘者,從初信而行,正信真如為始。祖師云:「菩薩十信之初,創發心時,即觀本識自性緣起因果之體,得成正信。」故初發心功德,十方諸佛讚歎,論亦云初信大乘心人,諸佛皆攝生淨土。故此品生者,佛言但發無上道心,然亦言不謗大乘,是知欲求上品生者,皆當信受大乘,順行大乘念佛法門矣。今時多數念佛行者乃至諸多化主,普皆勸人單持佛號,注意佛號;妄念一起,當以佛號降伏,臨終時承佛威力,便得往生。此說正確,蓋如經言,隨順三世諸佛教故。然則經開三部,生分九品,豈以一門而廢萬行耶?又且機攝三輩,根收利鈍,豈無方便而利群生乎?故知一句佛號概括事理,乃至五逆十惡臨終十念;從都攝六根,淨念相繼,至一心不亂,執持名號,如此總為念佛法門所攝,豈可自是而他非?霽月比來嘗遇狂教狂禪之士,輕鄙念佛法門。殊不知教乃佛語,禪乃佛心,此念佛法門乃諸菩薩愍念末法眾生,故而請示世尊,乃至世尊不問而自說,為末法眾生特開此門,若有眾生信受者,皆當依此得度。既是佛慈悲心親口宣說,何異宗門教意,竟至排斥如此?霽月又曾遇念佛行者無法接受此上根念佛法門,每云何須念佛聖號時,更起正念?如此豈非間雜心?念佛何必如此複雜?或謂但得往生,便超生死,何必一定要上品往生?如是之疑,霽月不敢強言好壞,蓋一切念佛法門皆是世尊親口宣說,皆為應機對眾,不出如來之方便善巧,霽月皆得隨喜讚歎。今此中峰國師三時繫念所對之機,乃屬上根利器,霽月隨文註解,自不預其餘根器者,如法演禪師所云:「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詣。」為令甚深念佛法門弘揚於末法後世,不令狂禪狂教之士輕視,此乃必然,有智佛子當深思之!霽月素來主張禪為根本,淨為依歸,戒為骨架,教為法水,如此佛法方能傳頌後世,殊勝於外道法,令諸眾生依此而得益。今觀此上品往生所攝,皆是信受大乘,不謗大乘者,今時學佛之士多自認為大乘法子,切勿聞大乘深法而自疑謗,自拒大乘法利於門外矣。   如上所說真信正行,當契彌陀大願;信行願三者具足,必蒙佛接引往生也。如經所云:「舍利弗,若有人已發願、今發願、當發願,欲生阿彌陀佛國者,是諸人等皆得不退轉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於彼國土,若已生、若今生、若當生。是故舍利弗!諸善男子、善女人若有信者,應當發願生彼國土。」阿彌陀佛壽命一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祇劫,故知一切眾生若有信受佛語,發願求生彼土之者,必於極樂國土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退轉,必定往生故,佛語定不虛故。如此殊勝法門與淨土,一切凡夫眾生皆當歡喜信受奉行矣,何更誹謗乎?   今者眾等當知,此現前一念,本自圓滿常住;信行願原是自心功德,今者遇善緣而令此本具功德光明顯發矣。問:前破現前一念心,今者卻言本自圓常,豈非自相違背?答:法無定法,但破人執,豈壞諸法?如盲人摸象,或摸得腿,或摸得肚,或摸得鼻,或摸得耳等;而此象腿肚鼻耳等,雖非全象,然亦不離象。如今摸得肚者,便謂象如牆壁。摸得腿者,謂象如柱。摸得鼻者,謂象如鞭。摸得耳者,謂象如扇。如此種種計著,豈是象之全貌耶?正如今之禪人,於十八界中,只認意識為真,謂為實相,豈得實相全貌耶?若真悟得本心者,則知此現前一念,原是因緣所生法,即空即假即中,故能隨義演說而無礙。若錯悟者,此現前一念心,念念生滅,因境而有,本自無體;認此為真而執心廢色,處處皆滯礙也。   芭蕉慧清禪師示眾云:「爾有拄杖子,我與爾拄杖子;爾無拄杖子,我奪爾拄杖子。」紹修道萬象之中獨露身乃不撥萬象,猶被桂琛禪師訶為兩個也。今執現前一念心以為真,正是撥萬象而認見精,正是兩個也,豈得無過?故無門慧開評曰:「扶過斷橋水,伴歸無月村;若喚作拄杖,入地獄如箭。」若也迷心,則說黃花滯黃花,說般若滯般若,有無俱成是非。若得見性,莫道現前一念心,縱隨拈一塵埃,何者不是本自圓常?故無門又頌曰:「諸方深與淺,都在掌握中;撐天并拄地,隨處振宗風。」正是此義也。   文益同紹修、法進三人行腳參方,過地藏院,遇雪而止。附鑪烘火次,舉肇論至天地與我同根處,地藏桂琛問曰:「山河大地與上座自己,是同是別?」法眼文益曰:「別。」藏豎起二指。眼曰:「同。」藏又豎起二指,便起去。雪霽,三人離去,藏至門前送之,問曰:「上座尋常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乃指庭前片石曰:「且道此石在心內?在心外?」眼曰:「在心內。」藏曰:「行腳人著什麼來由,安片石在心頭?」眼無以對,即放下包裹,依席下求請決;近一月餘,日呈見解。藏總曰:「佛法不恁麼!」眼曰:「某甲詞窮理絕也。」藏曰:「若論佛法,一切現成。」眼於言下大悟。   今者天下禪子浩浩,可還知道此山河大地與上座自己,是同是別?若道同,上座同於無情;若道別,何以肇論卻言同根?若道亦同亦別,不同亦不別,則如馬大師所言:「我不打汝,諸方笑我。」霽月掄起竹篦子便打你個亦同亦別之學語鸚鵡,好叫汝見識馬大師手段!只不知今時可還有個肯虛心受教的禪子否?   法眼文益禪師悟前與紹修,法進三人四處行腳參方,至地藏院時,逢大風雪而止。圍著火爐烤火取暖時,舉肇論互相研討,至天地與我同根之時,地藏桂琛禪師忽問云:「山河大地與你們,是同還是別呢?」法眼云:「別。」僧肇大師既言同根,豈得是別?地藏桂琛乃豎二指,正是山河大地與自己兩個別矣。諸方學子再試道看!既然說別被道兩個,那自然應該是同吧,法眼再道:「同。」別已是兩個,同又豈是一?蓋學人若未契心,鼻孔總在禪師手上,道同道別,皆非自己親悟,豈翻得出禪師手掌心?地藏桂琛又豎起二指,便起身離去,令法眼自己疑去。雪停天晴,三人欲待辭去,地藏禪師知法眼根利,有心為他,至門前送行時忽問:「上座平常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是否?」法眼不知地藏挖了個陷阱,爽快答個:「是。」地藏指著庭前一塊石頭道:「那麼這塊石頭是在心內還是心外?」既言三界唯心,自是心外無法;若是萬法唯識,則唯有內識無有外境,豈得言外?故法眼道:「在心內。」地藏陷阱剛佈成,獵物馬上上鈎,便一棒打殺:「上座既然行腳參方,有什麼原因要將一塊石頭安在心內呢?」此語有如晴天霹靂一般,問的法眼啞口無語,立刻放下行李,依止地藏法席。今時飽學經論之佛子者眾多,可曾捫心自問,不經思慮情解而能直答地藏桂琛此問者否?法眼如是依席請法決疑近一個多月時間,每日皆呈上自己對佛法的見解,地藏禪師卻都只是道:「佛法並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最後法眼無奈道:「弟子已經詞窮理絕了,到底什麼方是佛法大意呢?」也須如此逼拶至山窮水盡,方得柳暗花明,地藏桂琛道:「若論佛法,一切現成。」法眼於言下大悟。   既是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何者不是佛法?更何道內外耶?既是一切現成,何由但執現前清楚明白一念心耶?   昏沉暗鈍之心非耶?山河大地非同根耶?世界如此廣闊,卻只認現前一念心,何其小家子氣?既入大乘佛法家門,眾等皆當發廣大心也!若有禪子願依霽月法席而請法決疑,霽月必不叫汝詞窮理絕,但有所說,霽月只道:「佛法正是恁麼!」若以擎拳豎指示我,霽月只道:「真獅子兒,我不如你!」若有所問,霽月卻道:「南無阿彌陀佛!」豈不見書云:「若人但念阿彌陀,是名無上深妙禪;不須三祇修福慧,但念六字出乾坤。」禪人且莫輕此六字洪名,若得契悟自心,方知一切佛法不出此六字,字字皆自性光明顯發矣,眾人好念!今時繫念已圓,聽吾偈曰:   信行願三本具足 猶如力士額上珠   今蒙盛會了真意 開門踏步皆淨土 第二時佛事 第一段 便就今朝成佛去   便就今朝成佛去 樂邦化主已嫌遲   那堪更欲之乎者 管取輪迴沒了時 原夫徧十方是極樂世界,山光水色,似空合空;盡大地是清泰故鄉,華笑鳥啼,如鏡照鏡。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黃金臂晝夜長垂,惟許行人獨委;白玉毫古今不昧,全憑愿者承當。所以道:萬法是心光,諸緣惟性曉;本無迷悟人,只要今日了。即今現前眾等繫念第二時佛事,且了之一句,如何舉揚?   琉璃池上懸明月 菡萏華間戲水禽   若了本心,無佛可成;但迷自性,便見凡聖。故祖師言:設有修得者,皆是生死業。若更欲成佛者,皆失本心,故說樂邦化主已嫌遲。臨濟義玄大師云:「道流!取山僧見處,坐斷報化佛頭;十地滿心猶如客作兒,等妙二覺擔枷鎖漢,羅漢辟支猶如厠穢,菩提涅槃如繫驢橛。何以如此?只為道流不達三祇劫空,所以有此障礙;若是真正道人,終不如是。但能隨緣消舊業,任運著衣裳,要行即行,要坐即坐,無一念心希求佛果。緣何如此?古人云:若欲作業求佛,佛是生死大兆。」今時每見有人以此而責臨濟大師為狂禪,實誤會大師本意。亦有諸多狂禪行者,以此而成豁達空、斷滅空禪,皆是宗門教門失意者也。佛具三身,依法身而言,尚無眾生可度,況有佛可成?故經云一切如來圓覺心,本無菩提及涅槃,亦無成佛及不成佛。若了自心,三祇五位,一念體空;若迷本性,六度萬行,俱成生死之業。如此只因迷失本心而求成佛果,尚為慈尊所訶,哪堪更有造惡不信、貪著三界、樂著五欲之眾生,輪迴六道,沉淪生死有海,豈有了時?   國師廣錄開示云:「楞嚴會上富樓那問: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此問蓋迷真起妄,成立生死之因。佛答以大地山河皆如來藏,乃返妄旋真,破除生死之要旨也。以迷故引妄入心,積集倒見,圓覺喻之如四方易處。迷妄在眼,不惟所見之色是生死,以至離種種色象,純見於空,空亦是生死。迷妄在耳,不惟所聞是生死,乃至離聲即寂,當知其湛寂無聞,亦是生死。以至意緣善惡,不惟惡是生死,善亦未嘗不是生死。積為念慮,非惟動念是生死,至于息念,亦是生死。以緣配之,不惟染緣是生死,其淨緣亦是生死。以覺論之,不惟不覺是生死,其念起即覺,亦是生死。仰而觀之之謂天,俯而視之之謂地;廣而窺之之謂法界,大而量之之謂虛空;總不出見分,皆生死也。當知此心未即了悟,使其立地成佛,要且亦在生死網中。」又云:「蓋達摩之禪乃諸佛心宗,獨為圓頓上乘之機而設,說箇成佛,已背真詮。何則?以正法眼藏觀無邊眾生,各各本來成佛,又何待指其見性而後成耶?」古德云:斷除煩惱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此之謂也。龐蘊大師云: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以是之故,國師偈云:便就今朝成佛去,樂邦化主已嫌遲;那堪更欲之乎者,管取輪迴沒了時。   若執極樂世界是心外之境,山光水色乃外法實有,則色法尚且不能相容,何況合空?既知三界唯心所現,則徧十方法界皆是唯心淨土,極樂世界即入自性,自性普攝山光水色。相收相攝而無虧,互奪互融而無間,故說似空合空。又空者,約事可名空相,約理則名空性。十方世界、山光水色既是自心所現之相,本無自性,當體即空;如是身空則眼處空,眼處空則色處空,色處既空,則十方世界故空。又一切法以無性為性,故說空性;如是十方世界、山光水色皆是一心,則性相無不一也,故說似空合空。   經云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故山河大地處處皆是清泰故鄉也。又見色便見心,故華笑鳥啼,何處不見自心?是名依理而說如鏡照鏡也。依事而說者,則見分與相分皆名鏡,由見分而了相分,由相分而知見分,皆是一心所攝,是說如鏡照鏡也。故而國師云:「融法界歸此心,如鏡照鏡;轉山河入自己,似空合空。」正是此義矣。   清涼澄觀大師云:「昔曾瑩兩面鏡,鑑一盞燈,置一尊容;而重重交光,佛佛無盡。見夫心境互照,本智雙入,心中悟無盡之境,境上了難思之心;心境重重,智照斯在。又即心了境界之佛,即境見唯心如來,心佛重重,而本覺性一。皆取之不可得,則心境兩亡;照之不可窮,則理智交徹。心境即爾,境境相望,心心互研,萬化紛綸,皆一致也。」兩面鏡者,能見之心、所見之境;燈者喻本智,佛像尊容喻本覺。心境兩鏡互照,則本智雙入,故心中悟無盡之境,境上了難思之心也。雖因心境兩鏡互望而重重無盡,而本智皆了之矣。故重重交光,佛佛無盡,何處不是清泰故鄉也。又即心了境界之佛,即境見唯心如來,心佛重重,皆是菩提妙淨明體,故說本覺性一。是知華笑鳥啼,如鏡照鏡,皆融心境而匯歸一心也。然理雖如此,只因眾生無明,本智之燈火未明,故說長夜漫漫,流轉生死。如暗夜中,兩鏡互照,亦置尊容,然本智燈火未起,故雖是心佛重重,而能所不分,本心難明也。今者每見學人但執一邊,或謂境界無常,便執能見能了之心為真。或知能所非常,便執現前一念心清楚明白而為真。然此清楚明白之現前一念心,正是能見能了之心也。殊不知此能所二鏡中,尊容本覺常在,只因智火未開,妄謂能所為二,不知心佛重重,本覺性一之理而誤認。今者若欲引燃智火,須假因緣,如祖師言:汝欲見佛性,當觀時節因緣。故今藉百丈舉火公案因緣,點亮學子心中智火,更冀燈傳無盡也。   溈山靈祐禪師,年二十三,遊江西參百丈大智禪師。百丈一見,許之入室,遂居參學之首。一日侍立,百丈問:「誰?」師曰:「靈祐。」百丈云:「汝撥鑪中有火否!」師撥云:「無火!」百丈躬起深撥,得少火,舉以示之云:「汝道無這個聻?」(一謂:此豈不是火?)師發悟,禮謝陳其所解。百丈曰:「此乃暫時歧路耳,經云:『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忽憶;方省己物,不從他得。故祖師云:﹃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只是無虛妄凡聖等心,本來心法,元自備足,汝今既爾,善自護持。」   次日,同百丈入山作務,百丈云:「將得火來麼?」師云:「將得來。」百丈云:「在甚處?」師乃拈一枝柴,吹兩吹,度與百丈。百丈云:「如蟲禦木。」(徑山宗杲云:「百丈若無後語,洎被典座瞞!」)   看他靈祐祖師,年方二十有三,已知究心之要而參訪明師,更居參學之首,自是天資聰穎。今時學人初出家已,或進佛學院,埋首案牘,準備論文;古德云:百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或入大寺院,立身未穩,終日法會;祖師嘆:叢林日晚,祖庭荒涼!如是年久歲深,再回首,數十年戒臘披身,再無究心之志,如此豈不可惜?可中還有個伶俐衲僧,不忘初心之志,欲究明心地者否,霽月秉燭以待,令汝居參學之首矣。   一日侍立方丈室外,百丈問:「侍者是誰?」師曰:「靈祐。」百丈有心為他,便道:「你去撥看爐中還有火否?」無風起浪,幾人識得機關?師依言撥之,卻道:「無火!」黑夜暗行,果然不識!燈火通明,何者不是?百丈起身,親自往爐中深撥,挑得星點火苗,遂舉以示之云:「你道是沒有這個呢?」如前所舉芭蕉拄杖公案,慧開禪師云若喚作拄杖,入地獄有如箭射。今問學人:汝喚作什麼是火?靈祐禪師不愧再來之人,寒山拾得二大士於天台國清寺三次機鋒度他,而皆不識,雖被寒山道:「休!休!不用問他,自從靈山一別後,已三生作國王來,總忘卻也。」然雖隔陰之迷,已成金剛種,悟道之緣卻在百丈處,聞百丈之語,立即頓悟,頂禮拜謝和尚而陳其所悟。學人莫猜其悟云何,自參自悟便知!   百丈領其所解曰:「這只是暫時之歧路而已,經云欲識佛性之義理,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到而得見性,如迷忽悟,如忘忽憶,方知原是自心本具,不從他人而得。故而祖師云悟了如同未悟,本自無心,何有諸法?其實無心只是沒有虛妄分別凡聖之心,而自心本性,本來具足萬法;汝今既然悟得此心,當好好珍重護持。」常有禪人但聞無心,便道一切皆無,故百丈大師叮嚀道:只是沒有虛妄分別之心。祖師道:「明明有心卻道無心,無心盡同謗。」又云:「莫道無心便是禪,無心猶隔萬重山。」當知祖師皆是訶執而非破法,若計有計無,皆是邪執矣。   次日,師陪同百丈上山作務,百丈欲培養溈山日後禪師度人師資,亦欲試其機鋒手段,便云:「帶得火來嗎?」師云:「帶得來。」百丈云:「在什麼地方?」師乃拈起一枝枯柴,放在嘴邊吹兩口氣,呈給百丈。百丈云:「如蟲子止息於木頭上。」禦,或作拒,或作止,此以止為正。徑山大慧宗杲禪師評云:「百丈若是沒說最後這一句話,幾乎被靈祐典座矇騙過去了!」   這兩個老人,一個故佈疑陣,一個土上加泥;霽月座下人丁凋零,雖不想效他,然亦不敢說破。百丈當年於馬大師座下初悟,始試機鋒,卻被馬大師道:「汝向後打開兩片嘴皮,將何為人?」又被振威一喝,直得三日耳聾,故後機鋒深穩內斂;今見溈山初試機鋒,與其當年如出一轍,恐其日後說得太白,故道:「如蟲禦木。」今時思而知,慮而解之徒,若欲在此句下辨得百丈溈山之悟者,便似作繭自縛,何妨真參實悟,便見溈山親切處,何必更思百丈之言是小蟲抗拒木頭,還是小蟲止息於樹木呢?大慧宗杲深知此意,卻土上加泥道:「百丈若無後語,洎被典座瞞!」正如寒山大士所道:「東家人死,西家人助哀。」且道:大慧宗杲肯不肯溈山?更問天下學子,汝埋首案牘或終日法會之時,正是如蟲禦木,然可曾還將得火否?莫要學他祖師作略執柴吹氣,若是一言的當,便是汝之見處。來!試道一句如何?   如是心境互照,而心境重重,然皆如鏡中之像而取之不可得,故心境兩亡;而本覺智火映照無窮,則理體智火交徹輝映。是知山光水色,極樂世界,境境相望;華笑鳥啼,清泰故鄉,心心互研;則萬象森羅,眾色陳列,皆不出一心也。如是山河大地,極樂世界皆唯是自心,何言歸路?雖法法同歸,然了心方得,是言歸矣。既是如此,則五湖四海、煙景樓臺皆不離本性,似水入水,性相一如,誰人與爭?故說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   彌陀世尊成佛以來於今十劫,四十八願普度群萌,雖晝夜常垂金色臂以待行者,然佛度有緣人,故唯有信受佛語之念佛行者信願行相應,方得牽倚接引。白玉毫光雖千古照耀行人,然皆不離自性彌陀,本覺性海,故全憑信而起行,行而願生者所能承當此不思議事矣。經云:諸法所生,唯心所現。所以教中云: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澄觀大師云:「以知一切法即心自性,以即體之智,還照心體,舉一全收。舉理收智,智非理外,舉智收理,智體即寂。如一明珠,珠自有光,還照珠矣。」若知萬法諸緣不離自心本性,總不出彌陀心源,本覺性海,何有迷悟?故說只許行人獨委,全憑願者承當,今日三時繫念佛事,皆要行者決了此理矣。既是如此,則即今現前與會法眾等,一心繫念此第二時佛事,當知此理。且道此之一句,如何舉揚?   有僧問:「見色便見心,燈籠是色,哪個是心?」延慶傳殷禪師道:「汝不會古人意!」僧曰:「如何是古人意?」師曰:「燈籠是心。」   看他古時學人知見,今之禪人實當汗顏!這僧雖知見色便見心,只是未了自心,故須四方行腳參訪,以冀明師點撥提示;雖說生死大事機緣操之於別人手上,然不妨有個入處。今時禪人猶不如此僧,每欲空心高坐以待悟,降伏妄念而證真;假名參禪,實為坐妄!坐在那裡打妄想故。豈不見一千七百則公案之示現,有幾位祖師於打坐而開悟耶?常說參禪不在腿,念佛不在嘴,卻又總是自落此窠臼!如此之過,皆由知見不具也。   楞嚴經云:「一切眾生從無始來,迷己為物,失於本心,為物所轉,故於是中觀大觀小。若能轉物,則同如來,身心圓明不動道場,於一毛端徧能含受十方國土。」既云徧十方是極樂世界,盡大地是清泰故鄉,則如經中所示,徧十方依正,皆是妙明心中所現物,盡虛空界原是自己。而眾生無明,無始來迷於本心,妄見三界空華,取以為外,執以為實,迷己為物,故為萬物所轉;更於此空華萬象諸物中,觀大觀小,見凡見聖。由不知諸佛眾生非異,故強分極樂娑婆非一。豈知大小凡聖皆唯自心,諸佛眾生,極樂娑婆不出本性。若能了知此理,知唯是心,見唯自性,便能轉物;物物皆匯歸自心,便契佛心。觀身實相,觀佛亦然;心外無物,物外無心,如是物我一如,則身心圓明。十方國土不隔自心,三世諸佛不離自性,故說不動道場。既唯一心,則隨拈一毛端能普攝一切法,一切法皆入此一毛端,相攝相入而無礙,故說普徧含受十方國土也。   從上所說,便知古人言見色便見心之真實義理,亦知傳殷禪師云燈籠是心之意。若會得此公案,則第二時繫念佛事之意旨頓然現前,何曾空心高坐?若不會,且看國師更替汝舉揚道:   琉璃池上懸明月 菡萏華間戲水禽   眾人還會國師意否?若不會,莫要又以情解思惟而落入識想情垢之中,何妨重新再參!霽月為汝等再開一線道:   金爐真香傳法界 燈籠燭火照大千 第二段 是心是佛將心念   是心是佛將心念 念到心空佛亦忘   撒手歸來重檢點 華開赤白與青黃   嘗聞:即心即佛!是心是佛!又云:「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既是如此,則知眾生念佛,即是念心。然霽月每次談及念佛當念實相心而作真如實觀或唯心識觀之時,屢被評為多此一念,總被諸多念佛行者反駁道:「念佛之時就要專心注意佛號,莫要分心更作餘念。」若言及行門當與解門契合之時,彼便云:「一句南無阿彌陀佛,即已涵蓋一切佛法矣!」殆問其如何是一句佛號所涵蓋之一切佛法,彼卻云:「南無阿彌陀佛!」如此糊弄霽月之機鋒,直叫霽月口掛壁上,哭笑不得!既是方便有多門,理當隨眾生相應之門而兼容並蓄,若真肯探究大乘念佛深法者,當善自思惟,莫要人云亦云,錯失機緣矣。   既是念佛,則必有能念之心,及所念佛號,若不知念佛唯心,則必能所對立;能念是妄,所念非真,皆不契唯心之旨。今既了知三界唯心之理,則能念所念皆匯歸一心,心佛眾生何曾有差?如是念佛而契唯心之理,則知心性本空,求能所之相了不可得;方知實際理地,本無一切境界差別之相。如是理能成事,事不廢理而能所雙亡,是乃是心是佛將心念,念到心空佛亦忘之正理矣;故祖師言:無念而念,念而無念也。   然而念佛並非口號,道理亦非只是言說!每見念佛行者將此無念而念,念而無念,當成口號掛於嘴邊,殆至問如何行之,則盡成無記而念,念而無記,真正能所雙昧矣!蓋不知能念所念之自性,迷惑無念心體,則念到不知不覺佛號之存在,亦只是落於無記空。而能所依舊,念念生滅,念念無記,何曾無念?何曾能所雙亡?今觀此能念之心,所念佛號皆唯妄心,本自無體,其性本空;若能善知能所自性本空之理,又何妨能念之心對境依舊,所念佛號音聲歷然,而徹諸法本源也。   無念而念,念而無念者,六祖大師云:「無者,無二相,無諸塵勞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本自無念,本無能所二相,亦無諸塵勞,只因不守自性,受無明所熏,故舉體隨緣而成萬法,是說無念而念,以真如即是念之體故。然論又云:「一切諸法皆由妄念而有差別,若離妄念,則無境界差別之相。」若知此理,則於念佛之時,了知本無能所二相,亦無諸塵勞之心,但是即體之用而念真如本性,是名念而無念,真乃念佛也。   如是了知三界唯是一心,萬法皆唯本性,歷緣對境念念契合真如本性而念自性佛。重新檢視此甚深念佛法門,正如祖師所云:「法界廣無邊,森羅及萬象,總在鏡中圓。」正是反念念自性,性成無上道矣,故說撒手歸來重檢點,華開赤白與青黃也。然而既是反念念自性,性成無上道,干他青黃赤白花開何事?學人直須仔細檢點,莫入陰界而弄識神矣!   黃檗希運禪師在鹽官殿上禮佛次,時唐宣宗為逃武宗迫害而為沙彌,問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長老禮拜,當何所求?」師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禮如是事。」宣宗沙彌曰:「用禮何為?」師便掌。沙彌曰:「太粗生!」師曰:「這裡是甚麼所在,說粗說細!」隨後又掌。   今者國師之偈:「是心是佛將心念,念到心空佛亦忘。」正是將黃檗大師所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禮如是事,下了最佳註腳,不知眾人可還見否?然正如唐宣宗所問:「既然如此,又何必上殿禮拜呢?」此事直須檢點,霽月不敢輕易掌摑學人,蓋後來唐宣宗即位,詔封黃檗:「粗行沙門!」殷鑑不遠,不可稍忘!其實若要檢點此事,莫說是花開青黃赤白,縱使上窮碧落下黃泉,又何處不是他耶?眾人小心好看! 教中道:惟心佛亦爾,惟佛眾生然;心佛及眾生,是三無差別。所謂心者,心有多種:曰肉團心,乃現在身中,父母血氣所生者是。曰緣慮心,即今善惡順逆境界上,種種分別者是。曰靈知心,是混千差而不亂,歷三際以靡遷。炳然獨照,卓爾不群;在聖不增,在凡不減。處生死流,驪珠獨耀于滄海;居涅槃岸,桂輪孤朗于中天。諸佛悟之,假名惟心;眾生迷之,便成妄識。是以佛即眾生,眾生即佛,且心外無佛,亦無眾生;惟迷悟之有間,故凡聖而迥異,豈知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永嘉云: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既然如是,則經云:「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號阿彌陀,今現在說法。」總不出惟心淨土,本性彌陀也。由是而知,即今現前眾生,其生也,蓮華朵朵,其歿也,行樹重重;無一時不達蓮邦,無一念不依慈父。審如是,且道:離此心佛眾生外,別有商量處也無?   大圓鏡裡絕纖埃 碧藕華中有聖胎   遙望金沙池沼外 寶光常照玉樓臺   經云:「諸法所生,唯心所現。」既云三界唯心所造,則知心是總相。悟之名佛,成淨緣起;迷作眾生,成染緣起。然緣起雖分染淨,心體則不殊,故說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然心有多名,宗鏡錄云:「且約一心,古釋有四:一紇利陀耶,此云肉團心,身中五藏心也,如黃庭經所明。二緣慮心,此是八識,俱能緣慮自分境故。色是眼識境,根身、種子、器世界是阿賴耶識之境;各緣一分,故云自分。三質多耶,此云集起心,唯第八識;積集種子,生起現行。四乾栗陀耶,此云堅實心,亦云貞實心,此是真心也。然第八識無別自體,但是真心;以不覺故,與諸妄想有和合、不和合義。和合義者,能含染淨,目為藏識;不和合者,體常不變,目為真如,都是如來藏。故楞伽經云:寂滅者名為一心,一心者,即如來藏。如來藏亦是在纏法身,經云:隱為如來藏,顯為法身。故知四種心本同一體,但從迷悟分多。經偈云:佛說如來藏,以為阿賴耶;惡慧不能知,藏即賴耶識。佛說如來藏者,即法身在纏之名;以為阿賴耶,即是藏識。惡慧不能知,藏即賴耶識,有執真如與賴耶體別者,是惡慧也。然雖四心同體,真妄義別,本末亦殊。前三是相,後一是性,性相無礙,都是一心;即第四真心以為宗旨。」   黃庭經即是敘述養生術之經,黃者,中央之色也;庭者,四方之中。如言心中,皆以此心為身之主宰也。緣慮心者,徧指八識。宗鏡錄云此緣慮心約其行相而分五種心:一率爾心,謂聞法創初,遇境便起。二尋求心,於境未達,方有尋求。三決定心,審知法體,而起決定。四染淨心,法詮欣厭,而起染淨。五等流心,念念緣境,前後等故。問:此五心於八識中,各有幾心?答:前五識有四心,除尋求心;性境現量,故無尋求分別。第六識具五心。第七識無率爾、尋求。常緣現在境,故無率爾;又依率爾,方有尋求,故亦無尋求。又尋求須有二緣方有,一者率爾,二者計度分別。前五識無計度分別,故雖有率爾,而無尋求心。第八識有三心,謂率爾、決定、等流;無染淨、尋求。如此八識緣慮心,俱能緣慮自分境,故絕非是真心也。今時每見有學人執阿賴耶識為真心者,皆由不知八識有為體性也。屢以密嚴經偈:「佛說如來藏,以為阿賴耶;惡慧不能知,藏即賴耶識。」執云阿賴耶識即定真心。然此皆誤解經文佛意矣!彼偈又云:「如來清淨藏,世間阿賴耶;如金與指鐶,展轉無差別。」金即如來清淨藏,指鐶即世間阿賴耶;金隨工匠爐火之緣,展轉而成指鐶或復為金。如來藏心亦復如是,但隨染緣之時,迷作阿賴耶;隨淨緣之時,悟成如來藏。雖是一心,本末展轉,真妄義別,性相差殊,豈可籠統含糊而成直接無差別?如此皆失佛說展轉之意也。故楞伽經云:「如來藏為無始虛偽惡習所熏,名為藏識。」正明此義也。   然究阿賴耶識,性相二宗所解亦各不同,故永明延壽大師云:「欲弘揚佛法,剖析圓宗,應須性相雙明,總別俱辯。」如性宗者,則如來藏不守自性,隨緣而成阿賴耶識。故大乘起信論云:「依如來藏故有生滅心,所謂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非一非異,名為阿梨耶識。」楞伽經云如來藏為無始惡習所熏,名為藏識,生無明住地,與七識俱。正明不生不滅者,如來藏也;生滅者,無明七識也。此不生滅心不守自性舉體動故,心不離生滅相。生滅之相無非真故,生滅不離心相,如是名為和合;非外有生滅之心來與之合也。非一非異者,真如全體動故,心與生滅非異。而恆不變真性,故不一。舉水為喻,水為風所吹動,動即生滅;雖動而無非是水,故非異。又雖是水,然靜水動波,溼性不變,相則有差,故非一。如是如來藏為無明風所動,舉體隨緣而成藏識也。而相宗者,則不說如來藏隨緣,以真如即是真實如常,豈得隨緣?故說阿賴耶識法爾而有,乃惑業種辦體而生,體是無常,不說真妄和合也。   如是性相二宗之理,華嚴疏鈔中廣辨,學人尋之可得,當善思惟。蓋二宗角度各異,攝受根基不同,若不融通,必各自相非,互說不是,故祖師言:合則雙美,離則兩傷。如是二宗,或說真妄和合,或說體是無常,雖不離阿賴耶識而說真心,然皆不言阿賴耶識為真心也。何則?蓋性宗以如來藏為阿賴耶識之識體,如勝鬘、占察、楞伽諸經,或言如來藏是依、是持、是建立,能依持建立一切法故。或言如來藏是善不善因,遍能興造一切趣生。而相宗則言真如是識之實性,為圓成實性也。阿賴耶識體是有為,依他起性矣,亦說不即不離,總名唯識。然二宗既皆以楞伽為根本經典,何以詮釋阿賴耶識竟生如此不同之差異?故知佛法當須應機對眾,隨宜施設,而說法主當善了知此中正理,以免貽誤子弟,斷人法身慧命。如言三界虛妄,唯是一心者,性相二宗釋亦不同。宗鏡錄云:「經云三界唯心轉者,則通能所。然能所有二:若法性宗中,以第一義隨緣成有,即為能作,所有心境皆通所作;以不思議熏、不思議變是現識因故。若法相宗,第一義心但是所迷,非是能作;有三能變,謂第八等。唯識論云:又復有義,大乘經中說三界唯心,唯是心者,但有內心,無色香等外諸境界。此云何知?如十地經說:三界虛妄,但是一心作。故心意與識,及了別等,如是四法,義一名異。此依相應心說,非不相應心說。心有二種:一相應心,所謂一切煩惱結使,受想行等,皆心相應。以是故言心意與識及了別,義一名異故。二不相應心,所謂第一義諦,常住不變,自性清淨心。故言三界虛妄,但是一心作,是相應心。」如是一心性相,二宗所解各異,然皆為菩薩度眾之方便善巧,學人切莫執一邊而自是非他。如相宗喻遍計者,則言空華,依他言幻事等,而性宗則一心而分真妄,故以空華而喻妄心。譬喻尚且不同,何況詮釋法理之對象與角度豈得無異?如水之一物,在河名為河水,在江則名江水,乃至湖水、泉水、井水、雨水等,一入海中則成海水。又或作羹湯,或泡茶煎藥,遇冷成冰,遇熱成汽。如祖師言:「只因真心不守自性,隨緣轉動,遂於轉動處,立其異名。」如是一心性相甚深之法,本就微細難思,豈得偏執一名而廣廢餘相耶?故法華經言:「唯佛與佛乃能究盡諸法實相,所謂諸法如是相、如是性、如是體、如是力、如是作、如是因、如是緣、如是果、如是報、如是本末究竟等。」故學人當善思惟,釐清正見,日後方得自利利他;若執相迷性,偏性廢相,則自招其咎矣。如民初少數唯識名家學者,敢言大乘起信論為偽論,或作楞嚴百偽說等,皆因有此過故。若能通理達事,便收其功,如祖師大德之智慧結晶,至今皆能廣益我等,諸學人當深思揀擇也。   如是國師所舉三種心,當知肉團心及緣慮心者,皆名為妄心。今時若有自謂禪宗所悟真心即阿賴耶識者,學人當知其非;真心者,曰靈知心也。清涼澄觀大師言:「至道本乎一心,心法本乎無住。無住心體,靈知不昧,性相寂然,包含德用,該攝內外;能廣能深,非有非空,不生不滅,求之不得,棄之不離。迷現量則惑苦紛然,悟真性則空明廓徹;雖即心即佛,唯證者乃知。」起信論云:「真如具真實識知義。」二祖大師云了了常知,言不可及。荷澤神會大師云:知之一字,眾妙之門。廣欽老和尚言靈靈覺覺。如上祖師大德所言及論著等,皆示此靈知真心之體。然今時禪人多有未悟真心故,每以意識之了知分別性,強加附會於祖師所言之靈知心上,妄謂為真,如此皆錯會真正靈知也。以是之故,今時有以阿賴耶識心體執持色身運作為真心者,每見離念靈知心即廣破之,甚而擅改中峰國師三時繫念所言靈知心之文。致有此二過者,咎在所悟非真也。謂今人既見祖師言離念靈知心,便將吾人最相應之意識覺知心套上。或於打坐時不起粗想,謂之澄湛無念、離念;或了知六塵而自謂不生染淨分別,是謂靈知。而認阿賴耶識心體執持色身運作為真者,便謂祖師非悟靈知心而強加己意。如是偏執或偏廢,皆由未悟禪宗祖師所悟之真心故,懇勸今時學人,當先建立正確知見,戮力求悟,方能脫免此過矣。   宗鏡錄云:「真心以靈知寂照為心,不空無住為體,實相為相。妄心以六塵緣影為心,無性為體,攀緣思慮為相。此緣慮覺了能知之妄心而無自體,但是前塵,隨境有無;境來即生,境去即滅,因境而起,全境是心。又因心照境,全心是境,各無自性,唯是因緣。……二祖求此緣慮不安之心不得,即知真心徧一切處,悟此為宗,遂乃最初紹於祖位。阿難因如來推破妄心,乃至於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七大性,一一微細窮詰,徹底唯空,皆無自性。既非因緣自他和合而有,又非自然無因而生,悉是意言識想分別,因茲豁悟妙明真心,廣大含容徧一切處。」   國師廣錄云:「所謂般若體者,惟一靈知,散為六用;如一室具含虛空,而六門洞開,不相留滯者是也。所謂眾生心者,循色聲香味觸法六種塵習之所熏染,隨處取舍引起愛憎,念念攀緣而不休息者是也。般若體猶水也,眾生心猶波也。為境界風搖動心海,攪水為波;其波離乎水,則無有定體也。惟大智廓明者,即千波觀止水,動靜無虧;苟不至此,徒依相似語言而深背靈知之智體爾。心與識,一體而異名;悟則會識歸心,迷則轉心為識。何謂心?靈知不昧之謂也。何謂識?依靈知而妄起分別之謂也。今之學者,極其玄辯,多認識神而不自知靈知之心體。雖曰靈知,而實無有所知者,所以古人謂:鏡不自照,火不自燒。若自照則不能照物,自燒則不能燒物。心之體亦然,雖曰靈知,若自存其所知,則不知一切也;苟存其所知,所知者即識神耳,非心體也。識乃生死變易之具,既認之則安有了生死之期耶?心之至體,無可見無可聞,無可知無可覺,乃至無可取舍;但有可為,皆虛妄顛倒。既不可以見聞知覺,則學人何以超入而證之?但遠離一切見聞知覺,乃至能離所離一齊空寂,則靈知心體宛然顯露於見聞知覺之間。故古人默契而神會,自然諸緣而無礙矣。」   如是依祖師所言建立正確知見,契悟了知真妄二心之體性,則不致指鹿為馬,錯認靈知心而或破或立也。華嚴經入法界品云華藏世界海中,無問若山若河,大地虛空,草木叢林,塵毛等處,無不咸一真法界,具無邊德。如是靈知真心,沖虛湛寂,炳煥靈明,雖無去無來而冥通三際;雖明徹十方而不生不滅。雖處六道而不亂其性,縱歷三世而不改其真常;隨緣而不變真性,不變真性而常隨緣。在凡不減其功,故眾生雖處生死洪流,自心如驪珠獨耀於三界有海而不失其光。在聖不增其德,故諸佛登涅槃彼岸,本性似朗月普照於十方法界,皆本具性明也。如是靈知真性,諸佛悟之,空明廓徹,假名為心;眾生迷之,惑業苦聚,便成妄識。由是之故,諸佛眾生,唯是一心,心外豈有眾生諸佛耶?只因一心之迷悟差別,故凡夫眾生沉淪生死於六道,常受無量苦果;諸佛菩薩遊戲神通於三界,廣行夢中佛事。如是一心迷悟而妄見凡聖差別,豈知經云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之理耶?   永嘉玄覺大師證道歌云:「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正如占察經云:「心外相者,如夢所見種種境界,唯心想作,無實外事,一切境界悉亦如是;以皆依無明識夢所見妄想作故。」若了悟自性清淨心,方知一切法畢竟空寂,實無生滅,亦無一切境界差別之相也。理既如此,則經所云:「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號阿彌陀,今現在說法。」當知世尊所宣說者,皆不出唯心淨土,自性彌陀之義也。依此自心本性義理而契合念佛法門,便知吾人句句佛號心念之中,心生雖則蓮花朵朵,念滅何嘗不是行樹重重。既是一心,則何時不踏自心極樂淨土,何念不依自性彌陀慈尊呢?若然如此,且問:離此心佛眾生之外,還有別處更得商量而契入否?國師偈云:   大圓鏡裡絕纖埃 碧藕華中有聖胎   遙望金沙池沼外 寶光常照玉樓臺   妙高峰頂,從來不許商量;第二山頭,諸祖略容會話。學人可還見國師偈意否?莫又要依通情解,霽月為汝下一轉語:   明月常在千江現 雁影何曾出碧潭   坐看紅輪沉西處 風吹雲彩向晚天 第三段 蓋聞虛而有鳴答之聲 蓋聞:虛而有鳴答之聲,寂而無形影之相。然谷響自然,非呼之而不答;佛身無作,非扣之而不彰。上來啟建第二時繫念佛事已圓,如上殊勳,投入如來大愿海中,出生功德,耑為眾生洗除業垢,增長善根;捨此報緣,往生淨土。但念自從無始迄至今生,漚生巨海,逐識浪以高低;雲點太清,任情風而人我。於是循環諸趣,流轉四生,業海茫茫,罪山岌岌!匪憑發露,曷遂消除?懺摩已往,發愿當來,再勞法眾,至心懺悔發愿:   往昔所造諸惡業 皆由無始貪瞋癡   從身語意之所生 一切罪障皆懺悔   眾生無邊誓愿度 煩惱無盡誓愿斷   法門無量誓愿學 佛道無上誓愿成   洞山問青林師虔:「恁麼去一句,作麼生道?」青林云:「步步踏紅塵,通身無影像。」此即虛而有鳴答之聲,寂而無形影之相的最佳註腳矣。如宗鏡錄舉契經偈云:「此身常無知,如草木瓦礫;菩提無形色,寂滅恆不生。身不觸菩提,菩提不觸身;心不觸菩提,菩提不觸心,而能有相觸,實為不思議。釋曰:故知色不至眼,耳不到聲,而有見聞,是不可思議,以自性離中,而有顯現,故知六根無對,皆是無諍法門;諸境含虛,盡冥不二之道,即今眾生界真不可思議也。」是知此心不可思議也,然則空谷雖自有迴音之能,若不呼之,豈自應答?佛身寂然非形而無造作,若非願者造詣,豈得彰顯?雖知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然則佛豈度無緣?豈化無願?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云:「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若子逃逝,雖憶何為?」上來啟建第二時繫念佛事已圓,如上所作殊勝勳業,悉皆投入彌陀慈尊大願海中。所有功德,於事則專為眾生洗除業障塵垢,增長福德善根;捨此果報業緣,往生極樂淨土。於理則但為吾等凡夫知見,妄見能所業垢無明,增長真如淨法熏習善根功德,念念契合真如本性,心心常念唯心淨土。但念從無始至今,只因無明痴闇熏習因緣,妄現三界有海,無始劫來認妄逐虛,流轉生死。如一浮漚生於巨海,追逐識浪而造諸眾業,升沉三界,流轉四生。似片雲而點於太虛空中,任憑六情業風吹拂而妄立能所,強言人我是非而不得出離,受苦至今。如上惡業罪根,若不發露懺悔,何能消除?   懺摩者,此云悔過,又云懺悔。又分二種懺者,如觀經明晝夜精勤禮佛,即是事懺。觀心無心,從顛倒起,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此即理懺。又善身口意業,悔除諸障,即是事懺。觀諸業性,非十方來止住於心,從顛倒生,無有住處等,即是理懺。如是事懺除末,理懺拔根,皆須學人至誠懇切,發露懺悔,求三寶加被,方竟其功。 上來懺悔發愿已竟,具行猶人具眼目,愿如日月燈光明;依光照燭見分明,行者方能達前境。是以念佛之人,若不發愿往生,縱有功行,亦成虛設,以不順佛故;今爾眾生,當知此意。   既然懺悔宿業,發弘誓願已竟,當知求生極樂世界,須具行願之功。具諸正行,如人之眼目;起願求生,則如日月燈光。如人暗夜而行,縱有眼目而無燈月光明,與盲無異。是故念佛行者欲生諸佛淨土,必當發願求生也;否則縱使念佛功深,亦不得往,不順諸佛本願故。如人雖具真如淨法恆沙功德,若不發心起念熏修,豈得諸佛妙用?三界萬法本自理事圓融,然若不起念契合,豈得於一句佛號概括事理耶?今爾眾等當善知此意,念佛求願往生,莫使此三時繫念流於形式法會,只得人天善果,形同虛設,辜負國師深意矣!如今二時佛事已竟,卻不知眾人可得個入處否?若爾,霽月為汝旁開一線:   洞山守初禪師初參雲門,門問:「近離甚處?」初曰:「查渡。」門曰:「夏在甚處?」初曰:「湖南報慈。」門曰:「幾時離彼?」初曰:「八月二十五。」門曰:「放汝三頓棒。」師至明日,卻上問訊:「昨日蒙和尚三頓棒,不知過在什麼處?」門曰:「飯袋子!江西湖南便恁麼去?」師於言下大悟。   即此繫念彌陀佛事,從早至晚歷經三時,只不知早上第一時佛事,學人於何處用心?第二時佛事已圓,佛子云何舉揚?第三時佛事將至,行者又該如何商量?若不契理而欲以音聲作佛事者,恐枉屈國師矣!只如悅眾擊鼓集眾,人天延頸,鬼神翹首,主法僧眾信士就座,如何起心動念而使此與會法眾得以雨露均霑、冥陽兩利耶?莫道容易好!   洞山守初行腳至雲門文偃禪師處,雲門問:「最近從什麼地方離開?」天下禪師例問,學人小心管帶!   守初只道雲門初見寒喧,爽快答道:「查渡。」第一頓棒,果然不冤!   雲門又問:「在什麼處結夏安居?」獅子爪牙,學人小心!何不試道?   守初曰:「湖南報慈寺。」第二頓棒喫了猶未覺!且道何處喫棒?若爾亦合喫棒,則即今教界依律結夏,豈非皆是喫棒有分?   雲門三問:「什麼時候離開那裡?」無生大戲落幕,誰識雲門手腳?   守初曰:「八月二十五日。」一場傀儡戲,幾人知玄機?第三頓棒何冤屈?   雲門道:「送你三頓棒,且先寄放著!」作家手段,今時已難見!諸方學人當何免此三頓棒,真了國師三時繫念真意呢?   守初雖參雲門,猶未致上學人例問之祖師西來意,卻被寄放三頓棒,一夜疑情不解,待至隔日,更上法堂問訊云:「昨日蒙和尚放三頓棒,只是不知守初過在什麼處呢?」有疑致問,便有悟緣,勝過未懂裝懂而貽誤一生之輩矣!今時談禪說悟之宗主甚多,可解守初之疑否?若不能,可願捨下身段與面子,虛心致問於霽月否?霽月歎汝胸襟氣度恢宏,必能助益於汝矣。   雲門欲擒故縱之功已成,便道:「只會吃飯的傢伙!難道江西湖南你便那麼去嗎?」守初於言下大悟。雲門果然薑是老的辣,昨日三頓棒寄放一夜,今朝晨起卻連本帶利要回。今時學人可還有願吃此三頓棒者否?霽月翹首企盼!只是汝於起身欲來禪林淨苑與霽月相見時,且注意腳跟下,霽月第一頓棒早已遙寄多時矣,小心好看!有師問:「你又沒道場,禪林淨苑在何處?」若見得霽月這一頓棒,方知時時皆住禪林,步步踏著淨苑,何處不與霽月相見耶!欲知國師二時繫念之意否?偈曰:   無始劫來妄為真 三界生死任浮沉   欲知祖師西來意 十方塵剎盡此身 第三時佛事 第一段 十萬餘程不隔塵   十萬餘程不隔塵 休將迷悟自疏親   剎那念盡恆沙佛 便是蓮華國裡人   有僧道:「還丹一粒,點鐵成金;至理一言,轉凡成聖。學人上來,請師一點!」翠岩令參禪師道:「不點。」僧問:「為什麼不點?」師曰:「恐汝落凡聖!」僧曰:「乞師至理!」師曰:「侍者!點茶來。」   只如小乘教中人欲斷煩惱而證菩提,大乘始教中人欲轉煩惱而成菩提,終教中人知煩惱即菩提,頓教中人則不見煩惱與菩提,圓教中人了知本無煩惱菩提可斷可證,卻不妨示現斷煩惱而證菩提。雖知煩惱即菩提,亦能隨拈一法而轉煩惱成菩提,卻不見煩惱菩提。如是一心迷悟之理,應根器不同而千差萬別。此僧亦復如是,猶不知十萬億佛土何曾隔著纖塵,娑婆極樂又何曾離於一心!似欲求生心外淨土於西方,欲得自性而轉凡成聖,故四方行腳參方至翠岩令參禪師處,更道:「仙人一粒還丹,可以點鐵成金,聖賢至理一言,可令吾人轉凡成聖,學人風塵僕僕,跋山涉水而來,請和尚指點。」   翠岩座下人丁單薄,有心為他,便道:「不點!」   僧不解,問道:「為什麼不點?」   翠岩道:「因為怕你落入凡聖的見解窠臼之中。」   僧人猶自不解,只得問道:「乞求和尚此語至真之理?」   翠岩卻道:「侍者!點一杯茶來。」   此僧知見未具,難契宗門無上大法,沒了下文,更何況能了知國師所言:十萬餘程不隔塵,休將迷悟自疏親之至理之言?然而此至理一言,云何翠岩令參禪師卻叫侍者點一杯茶來耶?且道:佛法利害在什麼處?霽月當時若在,逕自取過侍者端來之茶享用,更道:「一口喝盡八德水,何處更覓七寶池!」學人可還會否?若不會,且喝茶去!   故知十萬億佛土只在一心,切勿迷妄而分能所,強立東西有隔。起心既念自性佛,則恆沙諸佛皆不出一句阿彌陀佛,若契一心,了悟如此念佛法門,則何處不是極樂世界呢? 合塵背覺,栽荊棘於七寶園林;捨妄歸真,列珠網於四生門戶。   楞嚴經佛云:「汝以色空,相傾相奪於如來藏,而如來藏隨為色空,周徧法界;是故於中,風動空澄,日明月暗。眾生迷悶,背覺合塵,故發塵勞,有世間相。我以妙明不滅不生合如來藏,而如來藏唯妙覺明,圓照法界;是故於中,一為無量,無量為一,小中現大,大中現小;不動道場徧十方界,身含十方無盡虛空。於一毛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裡轉大法輪,滅塵合覺,故發真如妙覺明性。」   世間一切根塵陰處界等,本如來藏,清淨本然;眾生無明迷悶,不了真如法一,妄起能所,遂見世間諸塵色相,念慮皆是塵勞。如是一心而成三細六粗相,遂見不超三界,心不出三世;本是無上淨圓真心,妄為色空及與聞見,故而相傾相奪,窒礙不通。傾水則奪火,傾色則奪空,故清淨本然中,妄見山河大地,風動空澄,日明月暗等相充徧法界。如此無明迷悶,因此背離本覺性海,和合虛妄根塵,故發諸惑業塵勞苦相,妄見三界空華世間相,故說栽荊棘於七寶園林也。而十方諸佛皆以圓妙覺明不生不滅之性,合於如來藏自性清淨心,故而一心唯是元妙覺明,圓滿普照十方無盡法界。是故於此妙明淨圓真心中,一塵能收一切法界,十方法界能入一塵。一塵之小而能容攝法界之大,法界之大而能現於一塵之小中。又一為無量,故能不動道場而普徧十方法界;而無量為一,故能身含十方無盡虛空也。又小中現大,故能於一毛端而普現十方寶王剎土;而大中現小,故能轉無上大法輪於一微塵。如是滅諸虛妄塵勞之相,契合本覺性海,故能顯發真如妙覺明性,是言捨妄歸真,列珠網於四生門戶也。是知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若能捨妄歸真,契悟本心,則四生六趣、天上人間,何處不是本覺性海、寂滅道場呢?諸學人可還識得否?霽月為汝旁開一線:   雲居曉舜參洞山,一日如武昌行乞,首謁劉公居士家;士高行,為時所敬,意所與奪,莫不從之。師時年少,不知其飽參,頗易之。士曰:「老漢有一問,若相契即開疏;如不契,即請還山。」遂問:「古鏡未磨時如何?」師曰:「黑似漆。」士曰:「磨後如何?」師曰:「照天照地。」士長揖曰:「且請上人還山。」拂袖入宅,師懡,即還洞山。山問其故,師具言其事。山曰:「你問我,我與你道。」師理前問,山曰:「此去漢陽不遠!」師進後語,山曰:「黃鶴樓前鸚鵡洲!」師於言下大悟,機鋒不可觸。   尋常只道古鏡未磨如背覺合塵,故雲居曉舜答個黑似漆。又古鏡磨後如捨妄歸真,故曉舜禪師答個照天照地,卻不知有何過耶?殊不知栽荊棘於七寶園林或列珠網於四生門戶,豈在古鏡之磨與未磨?禪門金科玉律:入門須辨主,當面分緇素!緇衣素衣之分,在於有主無主之別,而非出家在家之表相也。雲居曉舜初參洞山曉聰禪師,一日順步於武昌托缽,首間即至劉老居士家。劉公德行清高,時人敬仰,禪機迅捷,接引學人之機鋒作略若欲與欲奪,無不隨心所欲,收放自如。雲居曉舜時正年少初學,不知劉公乃飽學老參之士,故頗不以為意。劉公曰:「老漢致上一問,師父若是回答相契,即施供養;如若不契,還請師父但且回山。」便問:「古鏡未磨之時如何?」一出手便是殺著,學人不妨試道!曉舜答曰:「黑似漆。」果然漆黑,此即素衣,何關表相,諸方僧眾何妨以此為鑑!劉公又問:「磨了之後如何?」舜曰:「照天照地。」施主一粒米,大如須彌山!再勸天下學人,欲學佛法,契心首要!劉公知其無主,遂拱手深揖道:「且請師父回山去好!」遂拂袖入內。只這一拂,即今天下禪客有幾人奈他何?正如首山禪師所道:「龍袖拂開全體現!」眾人可還見否?   曉舜慚愧的返回洞山,曉聰禪師見其臉色有異,便問緣由,曉舜一五一十如實回答。洞山曰:「你來問我,我向你說。」曉舜便致前問:「古鏡未磨時如何?」山曰:「此去漢陽不遠。」行家出手,果然不同!學人莫又要揣測祖師之語,乃謂磨與未磨皆相去不遠之意;那麼說禪,中文系教授皆可充當禪師矣!大遠在。眾人還欲會否?霽月不妨獻上杜甫詩句:「蜀主窺吳幸三峽,崩年亦在永安宮。」莫以意識情解道眾生流轉三界六道生死,本不曾離於自心!禪非恁麼,參!   曉舜又呈後問:「磨後如何?」山曰:「黃鶴樓前鸚鵡洲。」曉舜一聽,大悟前旨,自此機鋒作略非常人所能造詣也。看他祖師根器悟德,今人實當自慚!僧伽梨下一段生死大事,便由栽荊棘於七寶園林,轉成列珠網於四生門戶,卻不知學人可還見古鏡之磨與未磨否?曉舜禪師可還曾雙腿盤坐而息念否?學人若還有疑,便有悟緣,霽月再獻上前詩後語:「武侯祠屋長鄰近,一體君臣祭祀同。」好似真妄同時,卻是明暗雙雙,學人且仔細! 縱橫萬法,圓裹一心,非思量處;阿彌陀佛,坐斷六根,無造作時。清泰故鄉,橫吞八極;破群昏如杲日麗天,療眾病如善見神藥。所以云:一稱阿彌陀佛名號,能滅八萬億劫生死眾苦。利益如此,豈譬喻言說之可及乎?   如是如來藏自性清淨心,本來具足恆沙功德萬法,縱橫三世,圓裹十方,言語道斷,自非思量之所能及。故祖師道:「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如是自性彌陀迥脫根塵,故說坐斷六根;無染離妄,心行處滅,本自如如,故說無造作時也。   雪山有藥王樹,名曰善現,能治眾病。如來應正等覺無上藥王亦復如是,能大饒益一切眾生,能令眾生離一切病苦生死之縛。若有眾生得聞如來名號,耳得清淨;乃至若於如來生憶念者,則得念佛三昧清淨。此亦如是,若見自性彌陀,便見唯心淨土;若了自心,便見清泰故鄉。此心豎窮三際,橫徧十方,本性清淨,功德圓滿。如是契悟自性彌陀而觀世間,方知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如杲日麗天也。又了悟自心故,觀一切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等,因緣和合別離,妄立生滅;性真常中,求於去來生死了無所得,故說療眾病如善見神藥也。以是之故,經云一稱阿彌陀佛名號,能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彌陀慈尊之不可思議威神功德利益,豈是世間凡情言說,人天心智思量之所能及耶?但有眾生深信彌陀慈尊慈願力,懇切至誠稱念,乃至臨終十念,無不得利益也。   僧問:「初心如何得個入處?」歸宗智常禪師敲鼎蓋三下云:「還聞否?」僧云:「聞。」師云:「我何不聞?」師又敲三下問:「還聞否?」僧云:「不聞。」師云:「我何以聞?」僧無語。師云:「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   即今佛門中人不管老參抑或新學,諸人皆欲於佛法中得個入處。禪門中人皆欲求明心見性,牢關透徹,乃至坐脫立亡。念佛行者皆欲得念佛三昧,預知時至,上品往生。研經究教者,皆欲想深入經藏,辯才無礙,智慧如海。霽月在此恭祝諸宗行者:心想事成!然欲求明心見性、念佛三昧、智慧如海者,且問:「初發心如何得個入處?」今者談禪說悟者眾,更莫藏私,且道一句!   歸宗禪師聞僧如此之問,乃敲鼎蓋三下云:「還聞否?」楞嚴經阿難云:「鐘聲若擊,則我得聞;擊久聲銷,音響雙絕,則名無聞。」此僧倒也老實,答個:「我聞。」歸宗卻道:「為何我卻不聞?」學人照例說得音聲有無,非關聞性,如此卻只得講經說教,欲入禪門,恐大遠在!歸宗又敲三下,問云:「如今聞否?」此僧聞歸宗前語,乃依言道:「不聞。」鸚鵡學語,豈知其意?歸宗卻道:「我何以得聞?」其僧無語,不會歸宗之意,只待歸宗明說。歸宗道:「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黃檗禪師曾云:「馬大師出八十四人善知識,問著個個屙漉漉地,只有歸宗猶較些子。」此僧機緣知見俱皆不足,怎堪歸宗雕琢,故沒了下文。霽月手中有寶示人,無奈座下凋零,無人可接,只好舉似諸方,若有緣者,便是知音矣!卻不必遠來相訪,但於早晚課時,小心仔細聆聽維那敲磬之聲,汝若學歸宗道不聞,霽月卻讚汝:「觀音妙智力!」汝若道聞,霽月更歎汝:「能救世間苦!」且道:佛法利害在什麼處?佛法之利益,又豈是譬喻言說之可及乎? 只如即今繫念第三時佛事,且道現前眾等,同聲相應一句,如何指陳?   一從佛向舌根念 不覺華隨足底生   龍濟紹修禪師問僧云:「甚處來?」僧曰:「翠岩禪師。」師曰:「翠岩有何言句示徒?」僧曰:「尋常道:出門逢彌勒,入門見釋迦。」師曰:「與麼又爭得?」僧曰:「和尚又如何?」師曰:「出門逢阿誰,入門見甚麼?」僧於言下有省。   楞嚴經中,世尊云如來藏本妙圓心,非心非空,非地非水,……如是乃至非常樂我淨;以是俱非世出世故。又云即如來藏元明心妙,即心即空,即地即水,……如是乃至即常樂我淨等;以是俱即世出世故。最後結云:「即如來藏妙明心元,離即離非,是即非即。」以如來藏即一切法故,是而翠岩禪師開示徒眾云:「出門逢彌勒,入門見釋迦。」然則如來藏本離一切相,龍濟紹修欲令此僧悟入真空妙有之中道第一義諦如來藏心,遂故意云:「如果是那樣,又怎麼能令人契入祖師西來意呢?」此僧聞紹修禪師弦外之音,便順藤摸瓜,問云:「那麼和尚又怎麼說呢?」紹修禪師云:「出門何曾遇到誰,入門又見個什麼人呢?」此僧言下有省。   念佛之人求願往生西方,則極樂世界七寶池中,蓮華便待生,此即約事而說。若稱理而言,既知三界唯心而起念契合念佛法門,則六根六塵六識十八界等,皆即唯心淨土也,則何處不是蓮華朵朵耶?偈曰:   一句彌陀亡能所 何處不是極樂國 第二段 打破虛空笑滿腮   打破虛空笑滿腮 玲瓏寶藏豁然開   直饒空劫生前事 六字洪名畢竟該   楞嚴經云:「當知虛空生汝心內,猶如片雲點太清裡,況諸世界在虛空耶?汝等一人發真歸元,此十方空皆悉銷殞。」是知心包太虛,本具萬法,具足恆沙無邊功德也。有講華嚴經大德來問長沙景岑招賢大師:「虛空為是定有?為是定無?」師曰:「言有亦得,言無亦得。虛空有時,但有假有;虛空無時,但無假無。」問云:「如和尚所說,有何教文?」師曰:「大德豈不聞首楞嚴經云:『十方虛空生汝心內,猶如片雲點太清裡。』豈不是虛空生時,但生假名?又云:『汝等一人發真歸元,十方虛空悉皆銷殞。』豈不是虛空滅時,但滅假名?老僧所以道:有是假有,無是假無。」豈只虛空,三界萬法何嘗不是如此?但學人切莫落入斷空偏空矣!   慧明禪師住杭州報恩寺,時有朋彥上座,博學強記,尋師敵論宗乘。師乃曰:「言多,去道遠矣!今有事借問。只如從上諸聖及諸先德,還有不悟者也無?」朋彥曰:「若是諸聖先德,豈有不悟者哉。」師曰:「教中云:一人發真歸源,十方虛空悉皆消殞。今天台山儼然,如何得消殞去?」朋彥不知所措。   今時多有禪人誤會禪宗所言之明心見性,或以緣起性空為實際見性的體驗,或以日常生活中去體驗見性,或以虛空粉碎,大地落沉,完全著實和滿足,並且玲瓏剔透的程度謂之為見性。殊不知禪宗明心見性者,只是了悟心性,信解一心,並非有何境界產生;此間正理,公案長跋中自當廣述,茲不贅言。天台德韶國師云:「如來一大藏教,卷卷皆說佛理,句句盡言佛心,因什麼得不會去?若一向織絡言教,意識解會,饒上座經塵沙劫亦不能得徹。此喚作顛倒知見,識心活計,並無得力處,此蓋為腳跟下不明。」天台德韶國師既已扮黑臉罵了諸方,霽月樂得扮一回白臉,普勸天下有志學人,當戳力參禪,明得腳跟下一段生死大事,便知空劫前、父母未生時之本來面目矣。   有朋彥上座者,博學強記,至杭州報恩寺尋慧明禪師辯論宗旨教理。慧明禪師見其一向織絡言教,意識解會,皆是識心活計,便云:「言語若多,去道便遠,今有一事相問:只如歷來諸聖及諸祖師大德等人,其中還有不悟的人嗎?」朋彥云:「若是這些諸聖及先德,豈有人是不悟的呢!」慧明禪師曰:「教中有云:一人悟明常住真心匯歸本元自性,則十方虛空盡皆銷殞。即今天台山儼然依舊,何曾銷殞不見呢?」朋彥由於腳跟下未明,故不知所措。   只如今談禪說悟者浩浩,然多錯會虛雲老和尚所言:「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之意,老和尚與國師所言打破虛空笑滿腮,卻是同理,學人還欲會麼?且聽國師之言:   南無阿彌陀佛!   且道:大乘念佛法門殊勝在什麼處?如此平凡六字洪名,連八十歲老婦也能念得,云何卻連禪和子辛苦一生參究之本來面目,亦能畢竟含該呢?眾人小心好念! 古人道:清珠投於濁水,濁水不得不清;念佛投於亂心,亂心不得不佛。西天有寶,名曰清珠;謂此珠投入濁水中,入水一寸,則一寸之濁水即便清潔。此珠入水自寸至尺,乃至於底,則濁水亦隨之而澄湛。當知清珠者,喻念佛之淨念也;濁水者,喻雜亂之妄心也。當妄心雜亂之頃,能舉起一念如對慈尊,按定六字洪名,一一出口入耳,則此雜亂自然隨念寂靜。自是一念而至十念,乃至念念不移,即教中所謂淨念相繼者也。   西天有寶;名曰清珠,此珠投入濁水之中,則珠之所至,濁水隨之而清;吾人念佛之淨念,正如此清珠一般。若投入雜亂紛擾之六情妄心中,則此雜亂妄心自然隨此淨念而寂靜。若能如是舉起淨心正念,按定六字洪名,出口入耳皆悉淨念正住,如此一念乃至十念,更至念念不移者,即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所謂之淨念相繼也。然既說念佛之淨念,則非是只謂不知事理而單念佛號之善念而已!否則妄心所對,皆是六塵外境,能所紛然,豈非雜亂!又念本生滅,六字非佛,法身無相,如何謂是舉起一念而如對慈尊呢?故前言六字洪名畢竟該者,當知即此了悟自心,念念皆契自性彌陀之淨念也。   僧問:「沙門豈不是具大慈悲底人?」曹山本寂禪師曰:「是。」僧云:「忽遇六賊來時,如何?」師曰:「亦須具大慈悲。」僧云:「如何具大慈悲?」師曰:「一劍揮盡。」僧云:「盡後如何?」師曰:「始得和同。」   眾生每日醒來雙眼睜開,無明為父,貪愛為母,六根為賊媒,六識紛擾雜亂之心,結合六塵境界,生出無量煩惱子孫,建立龐大家業,生生世世曾無止息。既言按定六字洪名淨念,一一出口入耳,方使此雜亂之妄心而隨念寂靜,且道:如何舉起一念而一劍揮盡,方使此六賊妄情與六字洪名和同?霽月為汝下一轉語: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五處同。   若有念佛欲求往生者,大經言三輩含攝,觀經言九品往生,彌陀經則言若有發願,皆得往生。故知一句南無阿彌陀佛,若人至心信樂,不生疑惑,歡喜稱念,皆得利益。或有欲以佛號降伏煩惱者、或臨終一念乃至十念者、或行世仁慈,持諸齋戒淨戒,不造過患者;或相信因果、不謗大乘,發無上道心者;或善解義趣、解第一義者;或發三心,修淨業三福者。如上念佛行者至誠懇切而舉心念佛者,皆如清珠,入水自寸至尺,乃至盡底,皆隨其所解而有差別,學人深思擇善而入也。 念佛之人須要信心懇切,正因凜然;重念死生輪轉之可悲,深厭塵勞紛擾為可痛。舉起一聲佛名,直下更無異見,如太阿劍橫按當軒,如大火輪星騰燄熾。萬物攖之則燎,觸之則傷;直至一心不亂,能所兩忘。到家之說,不容再舉;捷徑之詞,何勞挂齒。可謂證修行之神術,超方便之正途;破死生蟄戶之雷霆,燭迷妄幽衢之日月。今宵三時繫念佛事將圓,眾生承茲上善,決定往生!且道:一念未萌以前,還有者箇消息也無?   是心空寂念何依 故國云歸孰未歸   華外玉雞啼曉日 遠迎新佛奉慈威   念佛之人須是信心懇切,方得具足信行願三法,此即往生極樂世界之正因。觀此娑婆生死輪轉無期,塵勞紛擾無盡,三塗八苦之可悲可痛;念彼世界依正莊嚴,超三界輪迴之苦,如是而思出離也。大經言:「然世人薄俗,共諍不急之事,於此劇惡極苦之中,勤身營務以自給濟。」今時之人曾不思惟生死無常大事,蠅營狗苟於世俗之間,汲汲營營於名利之事,故說共諍不急之事。無田憂欲有田,無宅憂欲有宅,有田憂田,有宅憂宅,皆由不知五惡、五痛、五燒之可懼。法華經云:「見諸眾生為生老病死、憂悲苦惱之所燒煮,亦以五欲財利故,受種種苦;又以貪著追求故,現受眾苦,後受地獄畜生餓鬼之苦。若生天上及在人間,貧窮困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如是等種種諸苦,眾生沒在其中歡喜遊戲,不覺不知,不驚不怖,亦不生厭,不求解脫;於此三界火宅東西馳走,雖遭大苦,不以為患。」此即信心未立,正因不具,行願不足,貪著三界,以苦為樂而不知厭離生死大事也。果真能深厭此界生死輪迴之苦,願求清淨佛土,則舉起一聲佛名,直契一心,更無能所二見,其功如持太阿寶劍,橫按當軒,煩惱妄情六賊觸之則傷,不能侵擾其念。如大火輪般星騰燄熾,識想塵垢攖之則燎,不能留礙其心。如是起念皆契唯心念佛法門,則三界匯歸自心,識塵不分能所。一切快速到家之捷徑說詞,又何足道哉!如此豎出三界,橫超生死之念佛法門,正可謂是證修行之神術,超方便之正途也。又信解一心.仰仗佛力慈悲加祐,正如驚破生死蟄戶之雷霆巨響,照燭迷妄幽衢之日月光明也。   歸宗智常禪師入園取菜次,畫圓相圍卻一株,語眾云:「輒不得動著這個!」眾不敢動。少頃,師復來,見菜猶在,便以棒趁眾僧云:「遮一隊漢,無有一個有智慧底。」   既說舉起一聲佛名是證修行之神術,超方便之正途,然極樂世界、阿彌陀佛總不出自心,且道:如何是自心?念佛一聲既能破死生之蟄戶,能燭迷妄之幽衢,則此雷霆之音、日月之光豈離自性?且道:如何了悟自性?今舉歸宗圍菜公案,共諸大眾商量矣:   歸宗禪師與眾僧闔寺普請入菜園擇菜,正是同入唯心淨土擇法,共話無生,真名生活禪也,學人還會否?歸宗欲借此機緣度眾,乃畫一圓圈,圍起一株菜,對眾僧云:「誰也不許隨便動著這個!」為度一兒半子,祖師無不扮盡神頭鬼臉,只為傳持正法眼藏,延續宗門大法,學人可還曾體會祖師之苦心否?   眾僧聽和尚一說,果真沒人敢輕易動之;直似一棚傀儡,打走一萬個無妨。過了一會,歸宗又回來,見方才所圍之菜猶在,白費一番手腳,便掄起棍棒趕打眾僧道:「這一堆人,沒有一個是有智慧的。」   既是念佛求生極樂能豎出三界,證修行之神術,橫脫生死,超方便之正途,則應是有大智慧之人方能信之為之,且道:厭此生彼,可還曾動著這個否?什麼是這個?若道這個是真如佛性,早已動著嘴皮子了!若道不動,又何必捨此生彼?欲會麼?擇菜去!   今宵三時佛事將圓,眾生承此法會,契悟自心之上品善根福德智慧因緣,決定往生有分,且道:一念未生之前,還有這個消息否?若無,且看國師偈曰:   是心空寂念何依 故國云歸孰未歸   華外玉雞啼曉日 遠迎新佛奉慈威   真如法身本自空寂,由無明心動,一念初起,三細六粗之相紛然,妄見境界,計著實我實法。觀此一念無明妄心,實無自體,本自虛妄,更何所依?由無明痴闇因緣熏習,妄生種種法想,故欲求轉凡成聖,離染得淨,願東願西;故經云猶如迷人,四方易處,妄見空華及第二月。若了悟自心,方知迷本無方,但是妄想;空本無華,但是妄見。心性常住,本無去來,由不覺而有心生起,未至心源,夢念未盡,遂欲滅此動心而到彼岸。今既見心性,歸一心源,覺了自心本無流轉,三際平等,四象不遷,眾生界即佛界,同一心源,又何言誰歸與未歸耶?宗鏡錄云:「如來成正覺時,於其身中普見一切眾生成正覺,乃至普見一切眾生入涅槃,皆同一性,所謂無性。」又云:「菩薩摩訶薩應知自心念念常有佛成正覺,何以故?諸佛如來不離此心成正覺故。如自心,一切眾生心亦復如是,悉有如來成正覺。」正是此意矣。又云:「舊佛新成,曾無二體;新成舊佛,法報似分。無不應時,故即真而應;應隨性起,故即應而真。三佛圓融,十身無礙,故辯應現即顯真成;又佛身無依,應機普現。」既是如此,則黎明破曉時分,華外玉雞鳴啼,眾人可有遠迎新佛奉慈威之消息否?若無,霽月再舉公案與汝透個消息:   洞山良价與密師伯到龍山和尚(一說隱山)處問訊,龍山云:「此山無路,闍梨從何處來?」洞云:「無路且置,和尚從何而入?」龍山云:「我不從雲水而來。」洞云:「和尚住此山多少時邪?」龍山云:「春秋不涉!」洞云:「和尚先住?此山先住?」龍山云:「不知!」洞云:「為什麼不知?」龍山云:「我不從人天來。」洞山又問:「和尚見個什麼道理,便住此山?」龍山云:「我見兩條泥牛鬥入海,直至如今絕消息。」洞山始具威儀禮拜。便問:「如何是賓中主?」龍山云:「長年不出戶。」洞山云:「如何是主中賓?」龍山云:「青天覆白雲。」洞山云:「賓主相去幾何?」龍山云:「長江水上波。」洞山云:「賓主相見,又何言說?」龍山云:「清風拂白月。」   國師三時繫念至今,偈偈皆示本性,句句直造心源;今時禪淨二宗行者眾多,然卻多互相排斥。尤有甚者,更言禪淨不可能雙修!此言若真,豈非永明延壽大師、中峰國師、真歇了禪師等眾多禪師,皆誤導學人耶?每見禪人皆自許利根,輕他眾行門;淨土行者但求只念佛號,餘行若不順己意者,皆斥雜心。如此皆辜負國師之苦心也,著實令人不勝唏噓!光宅慧忠國師每示眾云:「禪宗學者應遵佛語一乘了義,契自心源;不了義者,互不相許,如獅子身中蟲。夫為人師者,若涉名利,別開異端,則自他何益?如世大匠,斤斧不傷其手;香象所負,非驢能堪。」世尊靈山拈花微笑,直指人心,教外別傳禪宗一脈;祇樹給孤獨園,阿彌陀經不問自說,廣利末法福薄垢重之吾等凡夫眾生。如此皆佛口親傳,豈是互有違背耶?而致兩宗後人互不相許?禪宗行者應遵佛語一乘了義以契自心源,而非自詡利根輕慢他人也。淨土行者莫要自絕於佛語一乘了義之外,別生心外淨土也。禪淨二宗行者欲遵佛語,契自心源而入一乘了義者,當先究明心性也,故舉龍山泥牛公案,共爾探究心源,得個消息。   洞山良价禪師與密師伯悟後行腳,增益禪門差別智。一日遊山迷路,見溪水雜菜葉流下,遂循溪流入山,見是龍山和尚住庵,便問訊致禮。龍山云:「此山無路,闍梨從何處而來?」也須勘驗始得,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洞山豈不知龍山之意,卻反問:「無路且先別過,和尚又是從何而來?」作家本份事,入門須辨主。龍山道:「我不從雲水而來。」三寸甚密,如是!如是!若是霽月,卻是共雲水而來。洞山云:「和尚住此山已有多少時日了呢?」再探究竟。龍山云:「不經年歲,豈涉春秋!」直似入水葫蘆,壓頭浮尾,霽月卻道:常伴日月。洞山猶辨他不得,卻不肯輕易放過,更問:「和尚先住,還是此山先住?」龍山云:「不知。」口風甚緊,卻勝過今時家醜外揚之流。霽月卻道:小姑居處本無郎。洞山云:「為什麼不知?」龍山云:「我不從人天而來。」果然!果然!霽月卻向四生而去。還知麼?洞山費盡唇舌,猶探不得底,只好開門見山直問:「和尚到底見了什麼道理,便安住於此山耶?」龍山云:「我見兩條泥牛相鬥入於海中,直到如今更無消息。」洞山按圖索驥,龍山圖窮匕現,正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踪滅。洞山聞言,知其有主,始搭衣展具,頂禮龍山和尚。且問:龍山此語透露什麼消息,便令洞山具儀頂禮?眾人可還會否?霽月為汝道:「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既知有主,洞山便更請益:「如何是賓中主?」龍山云:「長年不出門戶。」會麼?霽月卻道:「養在深閨人未識。」若還不會,國師云:故國云歸孰未歸!洞山又問:「如何是主中賓?」龍山云:「青天覆蓋著白雲。」若是情識思惟,盡成依通之輩,霽月不妨直言:「金陵王氣黯然收。」國師更道:是心空寂念何依。洞山再問:「賓主相去多少?」龍山云:「長江水上波。」水波易懂,賓主難分,且問:如何是賓主?霽月卻云:「同是天涯淪落人。」經云:法身流轉五道,名為眾生。只如法身與眾生,一者常住,一者生滅,卻是相去多少?國師云:華外玉雞啼曉日。洞山最後問:「賓主相見時如何?」龍山云:「清風吹拂明月。」若會此句,便見兩條泥牛入海之意,則四句只是一句。若不會,霽月再為汝道:「從今四海為家日。」見否?若見,國師便云:遠迎新佛奉慈威。霽月如此嘮叨,卻不知眾人還有這個消息也無?若無,聽吾偈曰:   萬法歸一本空寂 山河大地現春意   一歸何處重檢點 遙指天際日落西 第三段 念佛既從心出 念佛既從心出,結業豈屬外來?須臾背念佛之心,剎那即結業之所。今則眾等依憑教法,作三時繫念佛事,所集勝因,專為眾等,決生淨土。   芙蓉道楷禪師謁投子於海會,乃問:「佛祖言句如家常茶飯,離此之外,別有為人處也無?」投子曰:「汝道寰中天子敕,還假堯舜湯也無?」師欲進語,投子以拂子撼師口曰:「汝發意來,早有三十棒也。」師即開悟,再拜便行。投子曰:「且來,闍梨!」師不顧,投子曰:「汝到不疑之地邪?」師即以手掩耳。   既言三界唯心,則念佛之心與結業之所,豈有殊途耶?然捨妄歸真則契本覺心源,背覺合塵則淪生死業海。今者眾等依憑佛語經教,作三時繫念佛事以契悟自心,冥陽兩利;如此所集殊勝功德善因,只為眾等作往生淨土之緣。既欲集勝因,當要契心,茲舉芙蓉不疑公案為緣:   芙蓉道楷禪師遊方參訪,往至海會禪院謁見義青禪師,問云:「佛祖所說言句如同家常茶飯,人人皆知;離此言說之外,可還有旁開一門而啟人心智之法否?」此即問教外別傳之旨、祖師西來之意也。投子義青禪師曰:「你認為世間天子宣敕聖旨,還需要假借堯舜禹湯這些上古帝王之名否?」正是:金闕曉鐘開萬戶,玉階仙杖擁千官。眾人還見否?道楷猶欲更問,投子卻以拂子搖撼其嘴曰:「汝起心作意而來問道於我時,早該打上三十棒矣!」如是!每見今人拈提公案,卻多落入意識情解思惟之境,提筆早已發意三千里,落字更是輕舟已過萬重山,更欲置學人於何處耶?正如詩云: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欲免此三十棒者,當回路捨草矣。道楷禪師一聽,隨即開悟,頂禮和尚三拜,起而便行。投子曰:「闍梨且先過來!」尚未勘驗,恐其錯會,道楷卻頭也不回顧。投子曰:「你已到不疑之地了嗎?」也不得草草,就地勘驗!道楷卻用手遮住雙耳。一棒打不回頭的漢,果然利根。回應和尚機鋒,正是金毛獅子誕生,世間幾人奈伊何?且若存悟境,正如國師所斥之見刺矣。道楷禪師後因拒旨受封,刺配淄州,次年放逐,遂於芙蓉湖結庵而居,道名遠播,更振曹洞宗風。帝感其志,欽題:華嚴禪院。   念佛既從心出,結業自非外來,故而寰中天子敕令,不假堯舜禹湯之名。然須臾背念佛之心,則剎那即是結業之所,故說發意而來,早有三十棒也。此意易懂,然行者還見得寰中天子否?若無,何妨發意至各大道場去,佛七禪七隨意,彌陀釋迦隨喜;不必撼口掩耳諸多作略,出口入耳、行住坐臥卻須留心! 自今戒香馥郁,慧炬熒煌;迷雲開,而性天獨朗,妄塵盡,而心地廓通。諸根圓淨,群業頓空。一舉念,一華開,挹露迎風,香浮玉沼。一馳情,一果熟,含煙對日,影落金園。經行坐臥在其中,游戲逍遙非分外,得佛受用,徹法源底,常寂光處處現前,大愿王塵塵契會。   國師廣錄云:戒為基址,道為屋廬,二者若無,一身安寄?故知戒律乃叢林禮法之根本,未有絕其根本而枝葉自能存者。嗟乎!道體喪而戒力消,戒力消則叢林之禮法失矣!安得天下人心復存乎道?溈山亦云:止持作犯束歛初心。然初心一步也,傳佛心宗,千里也;未有一步不能行,而能到千里者。古人謂:持戒學道是把本修行。或根性遲鈍,一生道眼不明,亦得戒力擁護道念,令不忘失,則來生易於成辦也。如言教中,以楞嚴圓覺二經是大乘圓頓之要詮,請試撿閱,其中未嘗不以戒為要務。如上所言,今之禪人當以為鑑矣!每見禪人欲學祖師訶佛罵祖,隨緣放曠,任運逍遙;殊不知祖師乃契心後,從權設變。馬祖創叢林,百丈立清規,慈受和尚每於舉揚宗門之次,極讚人具受戒法。真歇了禪師建勸發菩提心會,與四眾敷宣。昔湛堂無準參梁山乘禪師,乘曰:「驅烏未受戒,敢學佛乘乎?」堂捧手曰:「壇場是戒耶?三羯磨梵行阿闍黎是戒耶?」乘乃驚異。堂曰:「雖然!敢不受教?」遂詣康安律師受具足戒,永明延壽大師云:「如今末代宗門中,學大乘人多輕戒律,稱是執持小行,失於戒急。所以大涅槃經佛臨涅槃時,扶律談常,則乘戒俱急;故號此經為贖常住命之重寶!何以故?若無此教,但取口解脫,全不修行,則乘戒俱失。故經云:尸羅不清淨,三昧不現前。從定發慧,因事顯理,若闕三昧,慧何由成?是知因戒得定,因定得慧,故云贖常住命之重寶。何得滅佛壽命,壞正律儀!」如是涅槃寶典,佛臨入滅,最後宣說,當自珍視。佛云滅度之後,末法眾生當以戒為師,豈可輕之違之?祖師云:「若無定水戒香,慧炬無由照寂;是以菩薩稟戒為師,明遵佛敕。雖行小罪,由懷大懼,謹潔無犯,輕重等持,息世譏嫌,恐生疑謗。夫戒為萬善之基,出必由戶,若無此戒,諸善功德皆不得生。華嚴經云:戒能開發菩提心,學是勤修功德地;於戒及學常隨順,一切如來所稱美。」如是當知乘戒俱急之重要。今時每見少數佛學研究者,外恃聰明多聞,內無戒香定水,卻是左貶禪宗,右訶淨土,縱使稍有見解,皆是狂慧,何可依憑?宗鏡錄云:「一切眾生所造過患,莫越身心;若欲對治,唯戒以慧。若修身戒,則戒急而妙行成;若修心慧,則乘急而真性顯。故得乘戒兼急,理行俱圓,正相資助,方入宗鏡;內外朗鑒,一道清虛。」是知乘戒俱急,往生必有分矣!然欲求生淨土上品生者,皆當發無上菩提心。戒經云:戒是無上菩提本。六祖壇經云:諸惡不作名為戒,諸善奉行名為慧,自淨其意名為定。然諸法不離自性,故言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痴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既是戒定慧三學不離自性,往生極樂淨土豈得離於自心?了悟自性,則無明迷雲頓開,便見性天獨朗,萬法洞照。契會本心,則六塵妄情掃盡,便得心地廓通,智慧透徹。自此融通自性,故諸根圓淨;匯歸本心,則群業頓空。方知戒香慧炬並行,乘戒俱急,則理行俱圓,正相資助,以收其功,往生則必蓮品增上矣。茲舉淨土聖賢錄中,西方合論作者袁中郎之文,供養行者:   袁宏道,字中郎,號石頭居士,湖北公安人也。兄宗道,字伯修;弟中道,字小修。三人先後舉進士,皆好禪宗。萬曆中,宏道為吳江知縣,後為禮部主事,謝病歸。初學禪於李卓吾,信解通利,喜辯論。已而自驗曰:此空談,非實際也;遂回向淨土,晨夕禮誦,兼持禁戒。因博采經教,作西方合論;圓融性相,入不二門。其論五種行門,尤為切要。略云:「一信心行者……二止觀行者……三六度行者……四悲願行者……五稱法行者……。若證如是不思議行者,一念中,三世諸佛淨土攝入無餘,是謂菩薩莊嚴淨土之行。以無思智,照之可見,非情量所能猜度。何以故?自性超一切量故。」書成,宗道中道同時發心回向淨土。已而,宏道起故官,再遷至稽勳司郎中,復移病歸。抵家不數日,入荊州城,宿於僧寺,無疾而卒。中道官南禮部郎中,乞休老於家,居常勤於禮誦。萬曆甲寅冬十月十五日,晚課畢微倦,趺坐榻上,形體調適,心神靜爽,忽爾瞑去,如得定狀。俄魂與魄離,躍出屋上,時月色正明,不覺飄然輕舉,疾于飛鳥。雲霄中見二童子,清美非常,其去甚馳。中道不暇問,但遙呼,童子曰:「快逐我來!蓋西行也。」下視世界,高山大澤,平疇曠野,城邑村落,有若垤土杯水,蜂衙蟻穴。若飛少墜,即覺腥穢不可聞,極力上振乃否。俄至一處,二童子忽下至地曰:「住!」吾亦隨之而下,見有坦道如繩,其平如掌。細視其地,非沙非石,光耀滑膩。逐路有渠,皆文石為砌,寬可十餘丈許;中種五色蓮花,芬香非常。渠上有樹,枝葉晃耀,好鳥和鳴;間有金橋界渠,欄楯交羅。樹內隱隱朱樓畫閣,整麗無比;見樓中人清美妍好,宛若仙人,皆睨予而笑。童子行疾,予常追之不及,乃大呼曰:「卿可於前金橋邊少待,我當有所言。」童子如言,予始及之,共倚橋上寶欄少息。予揖二童子問:「卿何人?此地何處?幸為我言。」二童子曰:「予靈和先生之侍者也,先生欲與卿有所晤言,特遣相迎耳。」予問曰:「靈和先生何人也?」二童子曰:「即令兄中郎先生是也,今生西方淨域,易今稱矣;相見自為卿言,可疾往。」予遂與二童子復取道。俄至一處。有樹十餘株,葉如翠羽,花作金瓣,樹下有池,泉水汨汨,池上有白玉扉。一童先入,如往報者,一童導予入內。所過樓閣凡二十餘重,皆金色晃耀;靈花異草,拂于檐楹。至一樓下,俄見一人,下樓相迎,神情似中郎,而顏色如玉,衣若雲霞,可長丈餘。見予而喜曰:「吾弟至矣!」因相攜至樓上,設拜共坐;有四五天人亦來共坐。中郎謂予曰:「此西方之邊地也,凡信解未成,戒寶未全者,多生此地,亦名懈慢國。其上方有化佛,樓臺前有大池,可百由旬;中有妙蓮,眾生皆托體于其中,時滿則散居各處樓臺之上,與有緣清淨道友相聚;以無淫聲美色,故勝解易成。不久陞進為淨土中人耳。」予私念:「如此美妙之處,尚是邊地耶?」乃問中郎曰:「兄今生在何處?」中郎曰:「我初亦以淨願雖深,情染未除,生于此地少時,今已居淨域矣!然終以乘急戒緩,僅與西方眾生同一地居,不得與諸大士同升于虛空寶閣,尚需進修耳。幸宿生智慧猛利,又曾作西方論,讚歎如來不可思議度生之力,感得飛行自在,游諸剎土。凡諸佛說法之處,皆得往聽,此實為勝,非諸眾生所能及也。」拉予行,中郎冉冉上升,予亦不覺飄然輕舉,倏忽虛空千百萬里。至一處,隨中郎下,無有日月,亦無晝夜;光明照耀,無所障礙。皆以琉璃為地,內外映徹,以黃金為繩,雜廁間錯,界以七寶,分劑分明。地上有樹,皆旃檀吉祥;行行相值莖莖相望,數萬千重。一一葉出眾妙花,作異寶色;下為寶池,波揚無量自然妙聲。其底沙純以金剛,其中生眾寶蓮葉,作五色光。池之隱隱,危樓迴帶,閣道傍出,棟宇相承,窗闥交映,階墀軒楹,種種滿足,皆有無量樂器演諸法音;大約與大小阿彌陀經所載,覺十不得其一,抄一忽耳。予愛玩不捨,已仰而睇之,見空中樓閣皆如雲氣上浮。中郎曰:「汝所見,淨土地行諸眾生光景也,過此以上,為法身大士住處,甚美妙千倍萬倍于此;其神通亦千倍百倍于此。吾以慧力能游行其間,終不得住也。又過此以上,為十地等覺所居,即吾亦不得而知也。又過此為妙覺所居,惟佛與佛乃能知之,即等覺諸聖,亦莫能測度矣!」語罷,後引予至一處,無牆垣,而有欄楯。其中院宇,光耀非常,不知俱以何物為之,第覺世間之黃金白玉,皆如土色矣!共坐一樓下少談,中郎曰:「吾不圖樂之至此極也,然使吾生時嚴持戒律,則尚不止此。大都乘戒俱急,則生品最高;其次戒急,則生最穩。若有乘無戒,多為業力所牽,流入八部鬼神眾去;予親見同學諸人矣。弟之般若氣分頗深,而戒定之力甚少;夫悟理不能生戒定,亦狂慧也。歸至五濁,趁此色力強健,實悟實修,兼之淨願,勤行方便,憐憫一切,不久自有良晤。一入他途,可怖可畏!如不能持戒,有龍樹六齋遺法見存,遵而行之。諸戒之中,殺戒尤急!寄語同學,未有日啟鸞刀,口貪滋味,而能生于清泰者也。雖說法如雲如雨,何益于事?我與汝于空王劫時,世為兄弟,乃至六道輪迴,莫不皆然。幸我此生,已得善地,恐汝墮落,故以方便神力,攝汝至此;淨穢相隔,不得久留。」時宗道已卒,予更問其生處。中郎曰:「生處皆佳,汝後自知。」言已,忽凌空而逝,俄已不見。予起步池上,忽如墮者;一駭而醒,通身汗下。時殘燈在篝,明月照窗,更已四漏矣。   袁門三子:宗道、宏道、中道;明神宗萬曆年間進士,人稱三袁,皆頗負才名,尤以宏道才藝最佳。三袁者,實乃唐宋八大家之三蘇:蘇洵、蘇軾、蘇轍也;袁中道乃蘇轍,袁中郎即是大文豪蘇軾東坡居士再來。世傳北宋五祖寺師戒禪師轉生為蘇東坡,如是從北宋而至明朝,輾轉五百餘年,一代禪門巨匠而成大文豪,再至明朝為官,縱使慧深根利,終以回向淨土法門,方得往生極樂,再免六道輪迴。且問天下禪人,誰人而無感慨!如祖師云:「有禪無淨土,十人九蹉路;陰境若現前,瞥爾隨他去。」殷鑑在前,今人之慧解禪悟,誰可勝五祖師戒禪師?文筆才華,誰能超大文豪蘇東坡?既是戒無而又亦才疏慧淺,更何憑恃?何不迴心,依淨土法門而修淨業耶?如四料簡云:無禪有淨土,萬修萬人去;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故知淨土法門最為穩當矣!否則一生埋首案牘而不思修行,既無戒德,亦未悟宗,更不念佛,豈真不懼祖師所云:無禪無淨土,銅床並鐵柱;百劫及千生,沒個人依怙。思之!慎之!然則四料簡亦云:有禪有淨土,猶如帶角虎;現世為人師,來生作佛祖。念佛而悟實相,契心而歸淨土,禪淨雙修而蓮品增上,有智佛子皆當盡力為之也。   既言念佛從心出,則舉心念佛,便見處處華開;如挹露迎風,香浮玉沼般,滅塵合覺而心清智明,了見諸法皆不離自性。而結業既非外來,則馳情逐識,業果異熟,雖如含煙對日,終是影落金園;縱使背覺合塵而六塵緣影,何曾離於自心?如是了知三界唯心之理,則聖凡不離自性,染淨唯是一心,而念佛華開,馳情果熟又豈是境外?故說經行坐臥在其中,遊戲逍遙非分外。如法華經云:佛子住此地,則是佛受用;常在於其中,經行及坐臥。如是了悟一心,迷雲頓開,妄塵散盡,識心通透,諸根圓淨,則轉三界火宅為清涼水月道場,便是得佛受用,徹法源底。四祖道信禪師云:任心自在,行住坐臥,觸目遇緣,總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為佛。如是究徹一心,則常寂光淨土處處現前;決了自性,則塵塵皆契會彌陀大願王也。   雪峰義存禪師悟前與師兄巖頭行腳,至灃州鰲山鎮阻雪;頭每日只是打睡,師一向坐禪。一日喚曰:「師兄!師兄!且起來。」頭曰:「作甚麼?」師曰:「今生不著便,共文邃個漢行腳,到處被他帶累,今日到此,又只管打睡。」頭喝曰:「瞳眠去!每日床上坐,恰似七村裡土地公,他時後日魔昧人家男女去在。」師自點胸曰:「我這裡未穩在,不敢自謾。」頭曰:「我將謂你他日向孤峰頂上盤草結庵,播揚大教;猶作這個話語。」師曰:「我實未穩在。」頭曰:「你若實如此,據你所見處,一一通來;是處與你證明,不是處與你剷卻。」師曰:「我初到鹽官處,見上堂舉色空義,得個入處。」頭曰:「此去三十年,切忌舉著。」師曰:「我又見洞山過水偈曰: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頭曰:「若與麼,自救也未徹在。」師又曰:「後問德山:從上宗乘中事,學人還有分也無?德山打一棒道:道什麼!我當時桶底脫相似。」頭大喝曰:「你不聞道:從門入者,不是家珍!」師曰:「他後如何即是?」頭云:「他日若欲播揚大教,一一從自己胸襟流出,將來與我蓋天蓋地去。」師於言下大悟,起來連聲叫云:「今日始是鰲山成道!今日始是鰲山成道。」   雪峰悟前行腳參方,過程實非今時禪人所可想像。於德山處未得意旨,三上投子山參大同禪師,九上洞山參良价禪師。如此求道精神,吾人實當汗顏矣!如是與欽山文邃、巖頭全豁禪師四處行腳,至灃州遇大雪受阻;巖頭每天只是睡覺,師卻一向打坐。一日,喚起巖頭曰:「師兄!你且起來。」今時欲求打坐待悟之禪者多不勝數,且仔細!雪峰曰:「今生不得便利,和文邃四處行腳,到處被他拖累;今日到此,你又只是睡覺。」禪人每學祖師言: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可還見著巖頭禪師否?巖頭喝曰:「睡覺去!每日在床上打坐,好像七村裡的土地公像,裝模作樣,他時日後到處去惑亂蒙蔽別人家善男信女的法身慧命!」今時禪七主七和尚當引以為鑑!何以故?且看雪峰自點胸言:「我的心實在未到安穩田地,不敢欺騙自己。」如此誠實面對自己腳跟未穩之事實,當今禪者幾人敢如此自點胸承認,而願真參實究的否?若有,霽月備茶點香以待,宗門正法傳燈有望矣!   巖頭曰:「我以為你日後必向孤峰頂上盤草結庵,弘揚宗門大法去了,怎麼還說出這樣的話語呢?」師曰:「我真的心未安穩啊!」如此誠實,宜其開悟。巖頭曰:「你若真的是如此,那就將你心中所有見解一一說出來。是的話,就跟你印證,不是的話,就幫你將這些葛藤剷卻。」菩薩廣結善緣,必得良師益友相助矣!師曰:「我初到鹽官禪堂,聽和尚上堂開示色空之義理,得個入處。」今時佛學院廣立,博學多聞,非只色空義,乃至華嚴天台唯識等諸宗之教理,皆多涉獵,當亦有個入處矣!巖頭曰:「今後三十年中,切忌莫要再將此蘊於心中,掛在嘴邊。」如是!如是!那麼學人讀遍佛學院、研究所,豈非白費心力?師曰:「我又見洞山過水開悟偈曰: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此則公案,文後長跋另有拈提,茲不先述。巖頭曰:「若是如此,就算自救也猶未及,何況徹悟呢?」師又曰:「我後來問德山曰:從上宗門中,了悟心地之事,學人我還有分否?結果德山劈頭一棒道:說什麼!我當時似有省悟,好像黑漆桶脫落一般。」嘗聽今人如數家珍云: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人人有座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下求。既是如此,從上宗乘中事,則人人有分,且問:如何是靈山塔?求個什麼?不必比手劃腳,指東按西,免遭德山痛打。   巖頭大喝一聲道:「你豈不是曾經聽過一句話:從門而入者,不是自家珍寶!」正是!縱使汝背得三乘十二分教,亦是數他人珍寶,自無半分錢!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如何?師曰:「如果是這樣,我以後該如何才是呢?」經行坐臥無非自己,遊戲逍遙豈假他人?巖頭曰:「他日若想弘揚宗門大法,無一法不匯歸自心,從自己胸中流出,將來與我一起含蓋十方世界去。」師於言下大悟,禮拜而起,高興的連聲叫云:「今日才是義存鰲山悟道矣!」得佛受用,常寂光處處現前;徹法源底,大願王塵塵契會。後於閩地雪峰弘化一方,播揚大教。又何曾枯坐?何曾無念?學人欲會麼?每日逕向鏡中自點胸云:「我這裡實未穩在,如何始是鏡中悟道?」三年未決,前來相見,霽月必有為汝之處!前提是必須信受霽月所言,剷卻已往不是之處,方能建立正確參究方向矣。 更為眾生至心懺悔發愿:   往昔所造諸惡業 皆由無始貪瞋癡   從身語意之所生 一切罪根皆懺悔   自性眾生誓愿度 自性煩惱誓愿斷   自性法門誓愿學 自性佛道誓愿成 上來三時繫念阿彌陀佛萬德洪名,勸導眾生懺除結業,發愿往生;行愿既深,功無虛棄。惟愿眾生聞斯法要,信受奉行,從是托質蓮胎,永離業海,直證阿鞞跋致,圓滿無上菩提。   既悟自心,當更為自性眾生至心懺悔今生往昔宿業,發願當來往生;了知事理二懺及所發四弘誓願等,皆不離自性也。六祖大師聞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大悟一切萬法皆不離自心本性,遂啟五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故云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也。既知自性本不生滅,故無眾生可度,真名度自性眾生也。自性清淨,本無煩惱可斷,是真斷自性煩惱矣。自性本自具足,何處更覓佛法,真學自性法門也。自性本無動搖,是即如如佛,真成自性佛道矣。然勝鬘經云:「自性清淨心難可了知,彼心為煩惱所染,亦難了知。」今時嘗聞諸禪門失意者言一悟即至佛地,若遇人念佛、持咒、誦經、禮佛等行門,則俱皆排遣之;如此皆誤解六祖大師依了悟自性而言一悟即至佛地之方便說也。六祖之世,說理者多,通理者少,皆不思欲契悟心性,故六祖大師破人不破法也;如佛所言:法身無異,功德有差。故知約性而說,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依相而說,三祇五位,證修圓滿。宗鏡錄云:「問:既論初心入道,何用廣錄上地行位?答:若論其道,必有其果;若無行位,即是天魔外道。經論所說,微細難知,台教有六即之文,仁王具五忍之位;恐墮上慢,執解不修,皆是古聖所詮,不敢不錄。非是叨濫,自立異端,唯望後賢,願遵先製。」今時每見念佛而輕教,研教而貶宗,參禪而廢行,皆當深思祖師大德甘露法語,豈可全撥六度萬行為虛?故說自性能生萬法也。   上來為了悟自心而啟建水月道場,作三時繫念阿彌陀佛萬德洪名之夢幻佛事功德,勸導鏡像眾生,懺除今生往昔諸業之空華結使,發願求生自性極樂淨土。既是正信具足,行願亦深,則諸淨業必功不唐捐矣。宗鏡錄云:「問:作何觀行懺悔,臨終免被業牽?答:汝須深信諸佛所行所說處,與我今日所行所說處無別,乃至成佛尚不得涅槃相,何況中間罪福妄業可得?此是真實正知正見,真實修行,真實懺悔。但於行住坐臥不失此觀,臨終自然不失正念。」又云:「是知直了此心,無行不足;以一心具足萬行,無一行而非心故。且如云布施者,大菩薩行施等時,能觀唯識,知境是心;即心外無法,三輪體空,是稱真施。持戒者,謂證唯心,離念常淨,無明垢盡,即成佛戒;但佛心中具諸功德,離過義邊,則名為戒。忍辱者,觀眾生唯識妄見,知本心外,無法可瞋。精進者,如來精進,若據自行,常觀唯識。故攝論云:如來常不出觀故。寂靜禪定者,大菩薩定;謂觀唯識,不見境時,心無緣念,則是真定。智慧者,大菩薩皆觀自心意言分別以為境界;從初發心乃至成佛,皆作此觀。豈止四等六度,成佛化生,乃至欲託質蓮臺,永拋胎藏,生極樂等諸佛國土,遊戲神通者,皆能了達自心,無不化往。又復豈止一行一願,凡有一切希求,無不從意。故如來不思議境界經云:三世一切諸佛皆無所有,唯依自心。菩薩若能了知諸佛及一切法,皆唯心量,得隨順忍,或入初地;捨身速生妙喜世界,或生極樂淨佛土中。」如上所言,當知一切大乘學人之信願行等,皆應契合唯心識觀矣。然則解門難信,行門難立,故大乘起信論云:「復次,眾生初學是法,欲求正信,其心怯弱!以住於此娑婆世界,自畏不能常值諸佛,親承供養,懼謂信心難可成就,意欲退者;當知如來有勝方便,攝護信心。謂以專意念佛因緣,隨願得生他方佛土,常見於佛,永離惡道。如修多羅說:若人專念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所修善根迴向願求生彼世界,即得往生;常見佛故,終無有退。若觀彼佛真如法身,常勤修習,畢竟得生,住正定故。」如是了悟自心而不廢諸行,方是理事圓融也。然欲得事圓,須知理融;若要諸行不虛,當悟自心。既菩薩從初發心乃至成佛皆作唯心識觀,則今三時繫念佛事,從初時至今將圓,眾人可還契心否?且舉德韶縮頭公案供養諸方:   建州白雲約禪師於翠微無學禪師座下得法,後開法於建州白雲山;此前住持江州東禪院。一日,有僧問:「不坐偏空堂、不居無學位,此人合向什麼處安置?」師曰:「青天無電影。」   天台德韶來訪,師問:「什麼處來?」韶曰:「江北來。」師問曰:「船來?陸來?」韶曰:「船來。」師曰:「還逢見魚鱉麼?」韶曰:「往往遇之。」師曰:「遇時作麼生?」韶曰:「咄!縮頭去。」師大笑。   偏空堂者,二乘斷煩惱障,證生空真如,得有餘依涅槃,而不證法空真如,不斷所知障;若取無餘依涅槃,必定休息一切利樂眾生之事,故說偏空堂。無學位者,二乘無學謂阿羅漢、辟支佛果。大乘無學者,大乘論云初果在初地,二果八地,三果十地,無學者唯在佛地,唯佛證無住處涅槃也。而不坐偏空堂、不居無學位者,謂眾生心體,法身真如,亦即一切眾生同具之本來自性清淨涅槃也。此僧不問有餘無餘涅槃,亦不問無住處涅槃,只欲從白雲禪師口中探得眾生本具之本來自性清淨涅槃,契入正信,倒也勝過今時少數狂密狂禪行者!豈知白雲約禪師三寸甚密,只道:「白日青天裡,沒有閃電光影。」本來自性清淨涅槃一向如此!只是白雲禪師直示於理,此僧又非利根,故沒了下文。眾人欲會否?霽月為汝另開一線道:「黃河入海流。」   天台德韶禪師到訪,白雲禪師問:「從什麼處來?」德韶禪師曰:「從江北來。」只道是寒喧,猶未警覺。師又問:「走水路來,還是陸路來?」韶曰:「坐船走水路來。」猶道風月,小心機關!師曰:「還曾遇見魚鱉嗎?」好似龍蛇混雜!韶曰:「常常遇見。」卻是凡聖同居。師又問:「遇見魚鱉時是什麼樣呢?」對之前未悟僧人如此之儉,對已悟德韶禪師卻如此之奢,當真不怕人丁稀少?德韶禪師乃法眼座下獅子,相傳乃智者大師再來,豈是尋常之輩?至此方省一路遭賊,猛然回首,卻是大龍擺尾,抹掉來時路,斥云:「咄!縮頭去。」白雲禪師竟被反咬一口,卻不生氣,乃呵呵大笑。作家相見,體話無生,彼此相知,正是如此。今宵三時佛事已圓,學人還見國師意否?若不見,何妨從頭再來?豈不見國師初偈云:道人若要尋歸路,但向塵中了自心。唯願眾等聞此殊勝法門,信受奉行,今生報盡,捨此業緣,往生淨域,蓮花化生,永離苦海,直證不退,廣度群萌,共成佛道,圓滿無上菩提。敬祈:願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塗苦。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聽吾偈曰:   三時繫念今已圓 更勞行者重起願   廣修水月夢佛事 但求西方上品蓮 公案長跋   數年來,霽月由西向東,從南至北,嘗遇諸多法師及居士大德論法,乃至出書立言;或示已悟、或相互印證、或暗自藏護。殆至徵其所言,睽其所悟,則盡如長沙景岑禪師所訶云:「學道之人不識真,只因從前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認作本來人。」既是依前根塵而認之識心,則盡不出六識八識,總名識神也。大慧宗杲禪師斥云:「汝病最癖,世醫拱手!何也?別人死了活不得,汝是活了未曾死;要到大安樂田地,須是死一回始得。」故知此業識妄心識神若不死却,欲悟真心則如緣木求魚矣!   今書此三時繫念註解,本當專弘淨土法門;然觀中峰國師作此三時繫念佛事,始從文起,迄至章成,處處皆示唯心淨土、自性彌陀之義,故知學人若欲求法者,或參禪契心,或念佛入理,或藉教悟宗,皆不離自心本性也;禪淨教三,悟豈差殊?故而霽月今將滿腔期望,寄語禪門公案十則,權充跋文,供養諸方大德,並冀學人契機矣!   公案拈提不作人情,清涼澄觀大師云:「有過不說,是非混同。」故而文中多示今時諸多錯誤知見,用警禪子;再舉經教以正眼目,後評公案更接學人。永嘉大師證道歌云:「圓頓教,勿人情,有疑不決直須爭;不是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斷常坑。非不非,是不是,差之毫釐失千里;是則龍女頓成佛,非則善星生陷墜。」故而書中若有言詞稍嫌尖銳者,一則霽月文言習氣未伏,二者實乃望玉成器心切。然值末法之世,欲治無始重病,當痛下鍼砭猛藥,方收其功,但望諸方大德諒鑒體察吾心矣!   此書既成,自是毀譽隨緣,謹期諸山長老大德,能正視今時佛門隱憂,靜心思惟看待宗門悟心傳燈延續之重要性。若真能得幾人識此鳳尾瑤琴之音,見彼伯牙子期之德,則可期待宗門正法興盛,直至月光菩薩降臨人間之際矣。謹偈:   談禪演諦擇四方 欲樹宗門正法幢   盡此一生振叢林 迴向極樂待月光           西元二○一五年夏 慚愧釋子  霽月  敬書 第一則 子胡捉賊   子胡利踪禪師   師中夜於僧堂前大叫:「有賊!」眾皆驚走。師在僧堂後架,把住一僧叫云:「維那!捉得也!捉得也!」僧曰:「不是某甲。」師曰:「是即是,只是汝不肯承當。」   玄沙師備禪師上堂開示云:「夫出家人識心達本,故號沙門。汝今既已剃髮披衣為沙門相,即合有自利利他分;如今看著,盡黑漫漫地,如黑汁相似,自救尚不得,爭解為得他人……饒汝鍊得身心同空去,饒汝得到精明湛不搖處,不出他識陰,古人喚作急流水;流急不覺,妄為澹淨。恁麼修行,盡不出他輪迴際……更有一般便說昭昭靈靈,靈台智性,能見能聞;向五蘊田裡作主宰。恁麼為善知識,大賺人!知麼?我今問汝:汝若認昭昭靈靈是汝真實,為什麼瞌睡時又不成昭昭靈靈?若瞌睡時不是,為什麼又有昭昭時?汝還會嗎?這個喚作認賊為子!是生死根本,妄想緣氣。汝欲識此根由麼?我向汝道:汝昭昭靈靈,只因前塵色聲香等法而有分別,便道是昭昭靈靈;若無前塵,汝此昭昭靈靈,同於龜毛兔角。仁者真實在什麼處?……父母放汝出家,十方施主供汝衣食,土地龍神護汝,也須具慚愧知恩始得。莫辜負人好!長連床上,排行著地銷將去,道是安樂未在,皆是粥飯將養得。汝爛冬瓜相似變將去,業識茫茫,無本可據。沙門因什麼到恁麼地?只如大地上蠢蠢者,我喚作地獄劫住!如今若不了,明朝後日,看變入驢胎馬肚裡,牽犁拽耙,銜鐵負鞍,碓擣磨磨,水火裡燒煮去,大不容易受,大須恐懼好!是汝自累,知麼?」   評唱:今拈此子胡捉賊公案作第一則者,欲令諸禪子契入宗門大法也;欲契此法者,則須捉得此大乘之大賊也。此大賊無始至今,潛伏眾生五蘊身中,分明顯露而眾生皆視而不知、見而不識,故號大賊!不同小乘法中,觀六根六塵六識自劫家寶,名之為賊。然而却普見今時談禪說道諸行者等,竟皆多認此小賊以自珍!或藏護、或示人,棄彼大賊而不知,故祖師罵云:認賊為子,自損家財;認賊作父,自毀基業!不亦宜乎?   有師云:「汝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處處作主之一念心,即是實相心。」此即前玄沙師備大師所罵之輩。蓋此清楚明白之一念心,正是昭昭靈靈,不離根塵而有之六識心,故瞌睡即無,成唯識論中,言五位必斷矣。五位者:眠熟、悶絕、生無想天、無想定、滅盡定。若言此心即實相心者,則真心成斷滅法矣!故知此言非為正理。又處處作主者,謂八識心王乃至思心所也;八識心王於自分境皆為主故。思心所者,謂令心造作為性,於善品等,役心為業。謂能取境正因等相,驅役自心,令造善惡等。乃至意識具分別我法二執,審計分別計度諸塵境而決定造善作惡,為最勝故,真乃處處作主也。如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處處作主之一念心,皆不離六識八識有為之法,名為識陰。如急流水,望似恬靜;流急不覺,非是無流。眾生不知,故皆錯認!此是生滅變異無常有為之法,豈是真心?古來祖師行腳參方,遊州過縣,一二十年猶不得個入處,此事豈得容易?看他雲巖曇成禪師,二十年在百丈大師處不得悟入,後參藥山惟儼,再參南泉普願,又重回藥山,方得因緣悟入。雪峰義存禪師,三上投子,九上洞山,再參德山,方由師兄巖頭相助而開悟。大慧宗杲遍參諸方,人稱俊彥,自知己非,幾造無禪論,後謁圓悟大師,方得大悟。看他祖師大德參禪如此艱辛,若達摩祖師西來所傳少室心燈之旨,只是如此名師所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處處作主這一念心即是實相心者;則霽月在此恭喜諸人,賀喜大眾!蓋此名師既已明說,如此簡單明瞭,則諸方罷參,叢林絕學,眾人盡成悟者,天下太平矣。善哉!莫道容易好!或有人言:老和尚定力較好,所悟之一念心,自是與常人不同。若然,則外道修到初禪乃至非想非非想定者,豈非勝過今時多數名師耶?莫寐語好!   今者既是發心出家而為大乘法子,當思護念利益諸廣大淳善佛弟子眾,豈可隨便認此六識小賊,自害害他、彼此俱害耶?楞嚴經佛云:「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種種顛倒業種自然如惡叉聚;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乃至別成聲聞緣覺、及成外道、諸天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錯亂修習;猶如煮沙欲成嘉饌,縱經塵劫,終不能得。云何二種?阿難!一者無始生死根本,則汝今者與諸眾生,用攀緣心為自性者。二者無始菩提湼槃元清淨體,則汝今者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由諸眾生遺此本明,雖終日行而不自覺,枉入諸趣。」又云:「若汝執悋分別覺觀所了知性必為心者,此心即應離諸一切色香味觸諸塵事業,別有全性。如汝今者承聽我法,此則因聲而有分別;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別影事。我非敕汝執為非心,但汝於心微細揣摩:若離前塵有分別性即真汝心!若分別性離塵無體,斯則前塵分別影事。塵非常住,若變滅時,此心則同龜毛兔角!則汝法身同於斷滅,其誰修證無生法忍?」   此段經文後當合會,先聽此師之言:「悟到哪一念大乘心呢?就是師父說法,諸位聽法這念心。不想過去、現在、未來,不打瞌睡;這念心清楚明白,站得住,站得長,這就是大乘心。」又云:「吾祖所傳的,就是這個頓悟法門!不思善、不思惡,師父說法,諸位聽法這念心,如如不動、了了常知、處處作主,頓悟自心,直了成佛。就是這個,聽法這個,說法這個,這就是頓法。」   真是對號入座,半點不差!今當為佛門廣大禪人辨別分明,免被籠罩。玄沙師備禪師罵云:「恁麼為善知識,大賺人!昭昭靈靈、靈台智性,能見能聞,向五蘊田裡作主宰。這個喚作認賊為子!是生死根本,妄想緣氣。故世尊云:如汝今者承聽我法,此則因聲而有分別。」學子當知:此能聽法與說法之身,乃四大假合,幻妄稱相,無有自性;而此聽法與說法之心,更暫借此身假有,故世尊於圓覺經中雙破之:「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種種顛倒,猶如迷人四方易處,妄認四大為自身相,六塵緣影為自心相;譬彼病目,見空中華及第二月。」又言:「四緣假合,妄有六根;六根四大,中外合成,妄有緣氣於中積聚,似有緣相,假名為心。善男子!此虛妄心若無六塵則不能有,四大分解,無塵可得;於中緣塵各歸散滅,畢竟無有緣心可見。」楞嚴經云見覺無知,因色空有;識性無源,因於六種根塵妄出。經文分明現在,世尊於諸經典皆廣破之,乃至小乘阿含諸經中,皆敕令弟子觀此身心,無常、苦、空、無我;乃爾今時自命大乘禪人學子等,若反認此心為實相心,豈非怪哉?又此識陰念念生滅,望似恬靜,實如急流,亦不離根塵矣!如第八識變現根身、種子、器世間而自緣慮乃及執受。七轉識緣第八識,各自變現見相二分而自緣慮分別。六七二識妄起徧計而執為實我實法。故論云諸識以虛妄分別為自性,云何不知此理而認彼為真心耶?   又此清楚明白作主之一念心,睡著無夢即斷;說法聽法之心,悶絕即無。既站不住,亦站不長,真乃頓法!頓生頓滅、頓現頓斷故。若認此心為真者,則五位必斷,同於龜毛兔角,則法身豈非成斷滅之法耶?故世尊及諸祖皆訶之矣!既言依法不依人,則當思改易錯誤知見,重新建立參究知見與方向,日後方有契入大乘宗門正法之因緣也。既知此名師所認之心,乃世尊所訶斥之第一種用攀緣心為自性之無始生死根本者,則今當捨之,重尋第二種根本:菩提湼槃元清淨體,經云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   古今諸師註解楞嚴者多,間有或說第一種無始生死根本,用攀緣心為自性者,乃言六識;第二種識精元明者,第八識。霽月不敢月旦諸師,今試言之:蓋心法生起,必具四緣:因緣、等無間緣、所緣緣、增上緣。且諸識生起皆具四分:相分、見分、自證分、證自證分。如是以種子為因緣而生,自類無間,亦各自有所緣慮之自分境,乃及增上諸緣,如眼識九緣生等。又見分緣相分,自證分緣見分,證自證分與自證分互緣,相分唯所緣。又第八識所緣慮自分境即根身種子與器世間;第七識緣第八識見分,執為自內我;第六識遍緣第八識四分及萬法;前五識緣第八識相分。而各皆變現見相二分以自緣慮分別,故皆成就親疏所緣緣等,是知八識皆是攀緣心矣,豈六識獨名之耶?   楞伽經云:「一切眾生於種種境,不能了達自心所現;計能所取虛妄執著,起諸分別墮有無見,增長外道妄見習氣。心、心所法相應起時,執有外義種種可得,計著於我及以我所,是故名為虛妄分別。」故成唯識論云八識皆以虛妄分別為自性矣!然欲覓真心者,亦不能離於八識而別覓之。解深密經云:「阿陀那識甚深細,一切種子如瀑流;我於凡愚不開演,恐彼分別執為我。」楞嚴經偈:「陀那微細識,習氣如暴流;真非真恐迷,我常不開演。」二經文義皆同,謂此第八識含藏諸法種子;若說其真,則此識無始劫來含藏持種不失,念念生滅,前後變異。若說非真,離於此識,則諸法盡成斷滅。楞伽經云:若藏識滅者,即不異外道斷滅論。故而世尊不於凡夫二乘開演此廣大甚深之法,恐彼二乘凡愚種種分別,種種計著為真為我而迷於生死,不得出離。瑜伽師地論云:「阿賴耶識於所緣境念念生滅,當知剎那相續流轉,非一非常……又阿賴耶識體是無常,有取受性;轉依是常,無取受性。緣真如境聖道,方能轉依故……又阿賴耶識令於善淨無記法中不得自在,轉依令於一切善淨無記法中得大自在。」   既是不得離於八識而別覓真心,當知識精者,總謂八識自體也;元明者,八識之實性也。論云真如即識之實性,此即圓成實也。既是八識之實性,云何單指識精元明乃第八識耶?豈言七轉識而無元明實性耶?則真如即非遍一切處也!既言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即論所云諸有漏識自體生時,皆似所緣能緣相現。而眾生於此似能緣所緣相中,計著妄執為實我實法,徧計萬法而不了真實。由不知不見此本自圓明之真如實性,妄計三界六道而生死沉淪,故說眾生遺此本明,雖終日行而不自覺,枉入諸趣。又宗鏡錄云:「釋曰:此二種根本,即真妄二心。一者無始生死根本者,即根本無明,此是妄心。最初迷一法界,不覺忽起而有其念。忽起即是無始,如睛勞華現,睡熟夢生,本無元起之由,非有定生之處;皆自妄念,非他外緣。從此成微細業識,則起轉識,轉作能心;後起現識,現外境界。一切眾生同用此業轉現等三識,起內外攀緣為心自性,因此生死相續,以為根本。二者無始菩提湼槃元清淨體者,此即真心,亦云自性清淨心,亦云清淨本覺。以無起無生,自體不動,不為生死所染,不為湼槃所淨,目為清淨。此清淨體是八識之精元,本自圓明;以隨染不覺、不守性故,如虛谷任響,隨緣發聲。此亦如然,能生諸法,則立見相二分,心境互生。但隨染淨之緣,遺此圓常之性;如水隨風,作諸波浪。由此眾生,失本逐末,一向沉淪,都不覺知,枉受妄苦。」   如是性相二宗之理,深廣難思,正明真心本不離八識之相而獨存,妄心亦不離真如之體而自在。由迷於一心真如清淨法界,故無明妄念心動而起業轉現三細相;眾生依之而處處攀緣,起種種計著成六粗相,皆是無始生死根本。然此識體,實乃真如本覺,故說為無始菩提湼槃元清淨體。只因眾生無明障覆故,不見此本明元妙之體,遂於三細六粗相中,隨波逐流;循染淨諸緣而流轉三界六道,枉受虛妄生死之苦也。   宗鏡錄又云:「能推者即是妄心,皆有緣慮之用,亦得名心,然不是真心;妄心是真心上之影像,故云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現物。若執此影像為真,影像滅時,此心即斷;故云若執緣塵,即同斷滅。以妄心攬塵成體,如鏡中之像,水上之波,迷水執波,波寧心滅;迷鏡執像,像滅心亡;心若滅時,即成斷見。若知濕性不壞,鏡體常明,則波浪本空,影像元寂。故知諸佛境智,徧界徧空;凡夫身心,如影如像。若執末為本,以妄為真,生死現時,方驗不實;故古聖云:見礦不識金,入爐方知錯。問:真妄二心,各以何義名心?以何為體?以何為相?答:真心以靈知寂照為心,不空無住為體,實相為相;妄心以六塵緣影為心,無性為體,攀緣思慮為相。此緣慮覺了能知之妄心而無自體,但是前塵,隨境有無;境來即生,境去即滅。因境而起,全境是心;又因心照境,全心是境,各無自性,唯是因緣。」   既言能推者即是妄心,當知能說法、能聽法之一念心,絕非真心。此一念心以緣慮六塵影像為心,不離前塵而有其分別性,離於前塵則無體,故說無性為體。又以攀緣思慮為相,若執此攀緣六塵影像之心為真者,則緣塵滅已,影像亦滅,豈非真心法身同於斷滅法耶?又此虛妄色心,但以自業種為因,父母外塵為緣,和合似現色心,唯是緣氣妄現耳,如圓覺經所說。故知此能說法聽法之一念心,若無因緣即不生起,但從緣生;緣生之法,皆是無常。故說阿難執而無據,七處茫然;二祖了之不生,一言契道。此師之執此以為真者,蓋見臨濟大師開示錄中:「唯有道流目前現今聽法底人,入火不燒、入水不溺……」「隨處作主,立處皆真。」等言句,既未契心,又誤解臨濟大師之意,却學其相似語言而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處處作主,能聽法之一念心便是實相心。實乃畫虎不成反類犬!縱將如如不動、了了常知等諸祖語句套上,終是生滅之心,何可依憑?真待歷緣對境,此能說法聽法之一念心,誰能禁八風摧折,眾苦侵擾?學人自思之!既是如此,則諸禪子第一要事,即是契入大乘宗門正法真正之實相心也,故舉子胡捉賊公案,與諸禪子等參詳矣:   子胡利踪禪師某日半夜裡,忽於僧堂前大喊:「有賊!」正是無風起浪,只欲度得一個兩個,却也破費不少。   古時山賊兇狠,常傷物命,故眾僧聞賊色變,皆驚嚇而四處奔走;雖是如此,卻不妨有個入處。正如祖師言:動上有不動!只是太近,所以不見,正是日用而不知也。   子胡禪師布局已成,卻未見伶俐子,遂到僧堂後架眾僧躲處,隨手抓起一個僧人道:「維那!抓到賊了!抓到賊了!」信手拈來,何者不是賊?正是大賊遍一切處也。只是這子胡禪師辛苦自編自導自演:堂前栽贓問罪,後架屈打成招,扮盡了神頭鬼臉!若未得一子半兒,豈非漏逗一場?   彼僧不解子胡禪師慈悲為他,猶自無辜辯解道:「我不是賊!」看吧!偷雞不著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霽月當時若在,卻是一手推開子胡道:「誰能抓得住祂?」也免子胡更無奈道:「是即是,只是你不肯承當而已。」三句後薦得,堪作什麼?只如今時天下禪子浩浩,可還有個雄心壯志之人,欲抓此大賊的否?霽月多年來望穿秋水而不得,只好在此舉向諸方:不必學他子胡禪師,以免被控誣告誹謗!卻向鏡前,日日指著鏡中影像道:「你是賊!」知見若正確者,因緣一到,保管悟去!    第二則 婆子點心   德山宣鑒禪師   師聞南方禪席頗盛,氣憤不平,乃曰:「出家兒千劫學佛威儀,萬劫學佛細行,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放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摟其窟穴,滅其族類,以報佛恩。」遂擔青龍疏鈔出蜀。至灃陽路上,見一婆子賣餅,因息肩買餅點心。婆指擔曰:「這個是什麼文字?」師曰:「青龍疏鈔。」婆曰:「講何經?」師曰:「金剛經。」婆曰:「我有一問,汝若答得,施與點心;若答不得,別處買去。金剛經道: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未審上座點哪個心?」師無語,遂往龍潭。至法堂曰:「久嚮龍潭,及至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潭引身曰:「子親到龍潭。」師無語,遂棲止焉。一夕侍立次,潭曰:「更深,何不下去?」師珍重便出,卻回曰:「外面黑。」潭點紙燭度與師,師擬接,潭復吹滅;師於此大悟,便禮拜。潭曰:「子見個甚麼?」師曰:「從今向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至來日,龍潭升座謂眾曰:「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他日向孤峯頂上立吾道去在!」師將疏鈔堆法堂前,舉火炬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遂焚之。   有居士云:「德山並沒有真正讀懂金剛經!對於禪宗來說,所謂過去之心、現在之心、未來之心不可得,是說任何時候,於萬物都須不住於心。賣餅老太婆的三問,便問得德山啞口無言;說明他並未真正領會無住的旨意。他的青龍疏鈔,也不過是嘴皮上的功夫。」   評唱:若論金剛經之旨,無住之意,居士恐猶未夢見在!卻來評他德山所著之青龍疏鈔只是嘴皮上的功夫,正似百步而竟反笑五十步也。賣餅婆子之問,雖使德山啞口無言,卻令多少野狐現形,競相鳴嘯;老婆子若在,必嘆道:「嗚呼哀哉!吾宗喪矣!」   前則公案欲令學子契入大乘,而後方堪受大乘法食;欲受大乘法食者,須消得此賣餅婆子之點心也。只如今時之談禪道悟者眾,遍濁水溪南北,橫跨海峽兩岸;出書立言,著作等身。大乘宗門正法若此,著實令人歡喜,然可中還有人真得消受婆子手上點心者否?切莫自謾,若消不了,卻來出書斷人慧命,立言自誤誤他,真不懼因果哉!   禪之一法,貴在能令學子於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祖師公案語錄,或直示本心,或破除葛藤,或顯性破相,或說理泯事;凡所作所言,貴要學人識心!豈如今時禪之學者,憑藉語文能力而情解思惟,妄評公案,廣織識網,自縛縛人!而欲知金剛經之無住生心者,當先知無住之意。蓋汝心既起,必皆住於所取境故;如楞嚴經云: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別影事。凡夫眾生之心,不離見聞覺知,不脫根塵;如眼根對色塵,眼識了別,乃至意根對法塵,意識了別,皆住自心所分別之境,皆是住境生心也,何得無住?若欲無住,當真知其義理內涵,起念契合真理,方得無住而生其心也。   無住者,真心妄心皆得無住也。華嚴經偈云:「彼心恆不住,無量難思議;示現一切色,各各不相知。」彼心者,法性法相二宗各異。法性宗者,真妄和合心也,如起信論云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非一非異,名阿賴耶識。言不生不滅者,如來藏也;言生滅者,無明七識俱也。此即楞伽經云如來藏為無始惡習所熏,名為藏識,生於七識無明住地之義。恆者常也,不住者無住也;既常而無住,即實相異名。從無住本而立一切法,故法性宗真心隨緣成萬有,故深廣難思。法相宗者,成唯識論云:「阿賴耶識為斷為常?非斷非常!以恆轉故。恆,謂此識無始時來一類相續,常無間斷,是界趣生施設本故;性堅持種令不失故。轉,謂此識無始時來念念生滅,前後變異,因滅果生,非常一故;可為轉識熏成種故。恆言遮斷,轉表非常,猶如瀑流,因果法爾。如瀑流水,非斷非常,相續長時有所漂溺;此識亦爾,從無始來生滅相續,非斷非常,漂溺有情令不出離。」是知此識含藏諸法種,流注不斷,能引諸界趣生善不善異熟果,生滅相續,曾無間斷,故說無住也。   如是略知真妄皆無住之理,方不致錯認現前分別覺知六塵之意識心及持身運作之第八識等生滅相續之心為實相心也。故今拈此公案,與諸淳善佛子共打葛藤。   德山宣鑒,姓周氏,精究律藏,於性相諸經貫通旨趣;常講金剛般若,時謂周金剛。一日,擔青龍疏鈔出蜀,欲滅禪宗。行至灃陽(如此跋山涉水,倒也不惡!)遇一婆子賣點心,遂將擔子下肩,休息買餅。(怎知不是觀音化現?都無戒心!)   婆子指著其擔子道:「這個是什麼文字?」天下禪師例有此問,幾人識得?且小心好!   德山曰:「青龍疏鈔。」猶未警覺,果然不識,出川蜀先打二十棒。   婆子曰:「講的是什麼經?」不懷好意,若非如虛雲、廣欽老和尚、印光大師等尊宿之流,幾人能辨得了她?   德山爽快答曰:「金剛經。」依然不識,入荊湘再打二十棒,先且寄著。   婆子曰:「我有一個問題(背後藏刀),你若回答得了,點心婆子供養;若答不了,別處買去!只如金剛經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不知上座如今想要點哪個心(圖窮匕現)?」德山無語以對。   諸位學子且看,德山精究律藏,並於性相二宗諸經貫通旨趣,以講金剛經為本業專長;只因未悟本心,猶被一個賣餅婆子問的三心無處可點,啞口無言而口掛壁上。今時學者學識豐富,伶俐聰辯,然可還曾息諸行業而捫心自問:真悟得祖師西來意否?精究律藏、嚴持戒律麼?心中無疑乎?貫通性相二宗旨趣耶?若俱不得,莫道宗門大事容易好!否則臘月三十到來,大不好受!   有居士問:「師父!若是你,你會點哪個心?」   霽月無奈,只好明說:當時若在,直接拿起餅吃了,道句:「謝婆子點心!」且道:霽月點了哪個心?   德山無奈,遂問婆子附近可有善知識,婆子指往龍潭。德山餓著肚子往見龍潭崇信禪師,猶自耍嘴皮子道:「久聞龍潭大名,及至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龍潭知其法器,有心為他,便牽引其身道:「你親到龍潭之境也!」德山不知其意,無語以對,遂棲止龍潭座下。   每見今人解此公案至此句,只道龍潭寒喧,便盡皆輕描淡寫放過。既不知龍潭之意,何以為人開示公案?蓋德山道:「及至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卻正是龍潭所悟之境!何以故?謂真心本離見聞覺知,若悟此心,何處有龍可現?有潭可見?故楞伽經云:「若知境界但是假名,都不可得,則無所取;無所取故,亦無能取。能取所取二俱無故,不起分別,說名為智。」此即龍潭悟境,德山誤打誤中,龍潭遂打蛇隨棍上,故說德山親到龍潭。只可惜德山此時如黑夜暗行,不知自己何處親到龍潭;既透不過,遂乃依止龍潭而住。霽月如今已舌頭拖地,可中還有個知音者否?何妨前來,霽月備好點心待汝!且道:上座欲點哪個心?   一日侍立時,潭曰:「夜已深了,何不下去?」師作禮而出,卻又回曰:「外面黑!」龍潭點紙燈籠遞給德山,山欲接,潭復吹滅燈燭;師於此大悟,便禮拜。潭問曰:「你見了什麼道理便禮拜?」師曰:「從今往後,再也不疑天下老和尚所說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語了。」至來日,龍潭升座為德山公開印證,普告大眾曰:「此間有個漢子,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他時日後,向孤峯頂上,立吾宗旨去在矣!」師將青龍疏鈔堆於法堂前,舉火炬曰:「窮盡所有的玄論妙辯,欲述其正理,就像一根毫毛置於虛空一樣;竭盡世間之樞要重點,欲顯其真義,卻似一滴水投向深谷無異。」遂引火焚之。   德山之悟,本無奇特之處。然時至今日,卻竟眾說紛紜!有道:「龍潭吹燭,使德山失去了對於黑暗中行走的依賴;正是這外在光亮的熄滅,才使德山自心的光亮,射出光輝。」真乃嘴皮上的功夫矣!如此說禪,卻似霽月小時作文之言詞,宜名散文也;若道說禪,不只貽笑方家,更誤導學人矣。有道:「欲會德山之悟,但伸手來,吾亦是一口吹滅。」雖勝前者甚多,然卻將學人引至執持色身運作施為之阿賴耶識上,認有為造作之心為真心!或以在眼曰見,在手執捉謂之佛性作用為悟者。如此種種,皆不離色心二法有為運作生滅相,豈是真心?   有道:「德山乃悟得楞嚴經所說之見性不滅!」如此一說,正如中峰國師廣錄所道:「只個即心是佛,即佛惟心,說與三歲小兒悉皆領會;奈何不悟,說食不療飢也。……昔大梅法常和尚問馬祖:如何是佛?祖答云:即心是佛。常公聞是語,當下如十日並照,情雲識霧應念廓清,直往大梅山,一任非心非佛;此其徹悟之樣子也。自爾,即心是佛一語流布海宇,豈惟參玄上士戶知之,至若販夫竈婦,凡言論之頃,未有不言心便是佛者;逮叩其以何為心,則茫然不知是處。」   如是!今時學子每讀楞嚴經,皆例說見性、聞性不生不滅,正是中峰國師所訶者:說食不療飢也。且道:德山悟了什麼道理,便爾自肯?若不會,諸方佛學研究者何不學他德山焚疏之舉?將來若有因緣會去,便見十方國土虛空,於一毫端分明顯現;四大香水海盡入一滴而無礙也。那時便知德山焚疏之慨也:「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   中峰國師又道:「教中謂:末世眾生希望成道,無令求悟;惟益多聞,增長我見。至若有證有悟,其證悟之理尚存乎心,教中斥之為我人。然既證既悟,苟不能忘其證悟之理,是謂法塵,是謂見刺。已悟者尚爾,而況未悟者乎?」國師教誨,學子當謹記於心!蓋今時學子皆以知解佛法為重,多聞成慢;又或知見不具,卻勤行不廢,致以功夫成慢。如此偏廢心行,何有悟緣?國師又道:「若使一期說性,則不妨徧將古人極理之談,從頭記一遍過。其如轉說轉遠何?蓋見性之理,離言說相,離思惟相,離分別相,離取捨相;繁興大用,舉必全真。爾擬存一毫知見,則覿體相背矣!今之眼見耳聞,孰不說個見性?被人問著個性,便道無有不是者;乃引教中,謂諸法所生,惟心所現之說為證。好教爾知:說也說得是,證也證得分曉,只是要與之念念相應,不勝其遠矣!何則?蓋不曾從命根斷處,能所盡時,覿體契悟得來,皆陰識依通爾……奈何其不以生死大事為己重任者,惟務言通,自以為了;忽然撞著個真正眼目人,搖手向伊道三個不是,早是心中七上八下。便若遭其訶斥,則怒氣不勝其高矣!爾若真實要與此事相應一回去,最先痛以眼耳見聞奇言妙語,盡情掃去;苟使其有絲髮凝滯于心中,是謂惡毒入心,佛亦難救。」   如是國師之語,諸大道場禪堂皆宜裱錄之,以救今時禪宗,免淪落於文字禪說之流;從此再無叢林日晚,祖庭荒涼之嘆!則宗門正法尚有可為也。霽月苦口婆心,更引他國師言語相挺,嘮叨之餘,亦不可無為人之處!學子欲會德山悟處,卻不勞霽月吹燭;夜深之際,何妨摸黑起身,尋得電燈開關之時,反覆開燈關燈。知見若具,因緣時節到時,保汝會去!莫道是清楚明白作主之一念心,莫言是見明見暗之心,莫認是執持色身運作之心!且道:是什麼? 第三則 南泉斬貓   池州南泉普願禪師   師因東西兩堂各爭貓兒,師遇之,白眾曰:「道得即救取貓兒,道不得即斬卻也。」眾無對,師便斬之。趙州自外歸,師舉前語示之,州乃脫履安頭上而出。師曰:「子若在,即救得貓兒也。」   有師云:「趙州是已經開悟的人,他知道兩堂養貓爭貓是顛倒,老和尚殺貓亦是顛倒!他還有什麼話講?上下都顛倒,所以脫鞋子頂在頭上往外走,表示這場佛事整個都是顛倒。他用顛倒的手法,也是以毒攻毒;如果以正扶反,力道不強。如果顛倒加顛倒,可以馬上產生大爆炸,大火花!禪宗史上有很多人解這個公案,我則認為三方的動作都錯了;但南泉和趙州的目的是對的,這就叫:將錯就錯,倒正其錯。」   評唱:唉!著實令人心情沉重!南泉趙州父子二人與貓兒菩薩合演一場千古無生大戲,千百年來,錯悟未悟之師拈此公案,總如此師一般,盡皆死於南泉刀下;正是一刀斬盡天下野狐,屍橫遍野。偶有逃過南泉一刀者,哪堪趙州更於後面挖坑,盡皆埋卻也。時至今日,屢見諸師自將頸項往南泉刀下伸,縱身自往趙州坑裡埋!此若非顛倒,則更名何耶?   然而,若實論顛倒之義者,恐諸學子錯會,且略言之。如楞嚴經阿難聞法開悟讚云:「妙湛總持不動尊,首楞嚴王世希有;銷我億劫顛倒想,不歷僧祇獲法身。」世尊於菩提樹下睹明星而大悟成佛,嘆曰:「奇哉!我今普見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故楞嚴會上廣演此理。流轉生死,心目為咎,七處徵心,指示二種根本,破妄顯真;於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七大、世界、眾生、業果三種相續因由,歷歷剖析。並敕二十五聖自說圓通,以示十八界、七大等,門門皆可入道;後敕文殊大士揀擇方便,令娑婆眾生擇根以入圓通。如是苦心孤詣,今時學子奈何視若無睹,甚有毀謗之者!無怪乎法欲滅時,此經先滅,良有以哉!   云何不知世尊開示二種根本而致生死流轉?大乘起信論云:「所言覺義者,謂心體離念。離念相者,等虛空界無所不徧,法界一相,即是如來平等法身;依此法身,說名本覺。」今時學子誤解無念離念之義者甚多,或有欲以打坐調伏意識心不緣外境而謂之無念;或欲令心於境不起分別謂之無念離念。不知識心一起即是念念生滅之分別心,如是總名顛倒妄想也。   論又云:「如菩薩地盡,滿足方便,一念相應,覺心初起,心無初相;以遠離微細念故,得見心性,心即常住,名究竟覺。」如是十地滿心,金剛道後滿足一切菩薩因位施設等,心無最初業相,究竟離念名曰成佛。云何凡夫眾生妄想欲以打坐而令心無念離念?心境宛然而妄言不起分別?故論又云:「是故一切眾生不名為覺,以從本來念念相續,未曾離念,故說無始無明。」至此應知眾生從本以來何曾離念?念念生滅相續,念念了別境界。晨朝醒來,六識生起,念念分別人我是非好惡,境緣美醜,善惡無記等種種萬法。日落寢時,六識斷滅;第七識恒緣第八識見分為自內我。第八識種子流注,變現根身種子及器世間,而自執受及緣慮;其五遍行心所恆時相應俱起,了別自境,如此豈得名為無念離念?   論又云:「以一切心識之相,皆是無明;無明之相不離覺性,非可壞,非不可壞。如大海水,因風波動,水相風相不相捨離,而水非動性。若風止滅,動相則滅,濕性不壞故。如是眾生自性清淨心,因無明風動,心與無明俱無形相,不相捨離,而心非動性。若無明滅,相續則滅,智性不壞故。」如是明言眾生八識起心,皆是無明;由無明業風吹動,妄見境界,故須智慧觀察此心及無明;如論所言:若有眾生能觀無念者,則為向佛智故。六祖大師所言:「無念為宗,無者無二相,無諸塵勞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故知真實無念者,真如本性也;能觀此無念真如本性,了知心與無明俱無形相,方是趣向佛智也。不知此正理而奢望於打坐中,令此念念生滅之心而至無念;或對境生心而言不分別。如此豈唯誤解教理,亦失宗門之意也。   論又云:「所言不覺義者,謂不如實知真如法一故;不覺心起而有其念,念無自相,不離本覺。」又云:「復次,依不覺故,生三種相,與彼不覺,相應不離。云何為三?一者無明業相,以依不覺故心動,說名為業。覺則不動,動則有苦,果不離因故。二者能見相,以依動故能見,不動則無見。三者境界相,以依能見故,境界妄現,離見則無境界。」此即無明為因生三細,謂業轉現三細相也。如此心念行相微細難了,楞伽經云唯除諸佛及住地菩薩能了,其餘一切二乘外道定慧之力,皆不能知也。二乘三昧之力尚不知此心念行相,吾人凡夫粗淺打坐功夫尚且非定,奢言無念離念耶?   然則此心雖因無明不覺而起,故分為三細相,實乃迷於一心真如,故而妄現妄見境界,直至菩薩地盡,方斷微細業相。如此微細三相妄現妄見境界之謂妄想,豈是吾人凡夫眾生尋常意識心,因攀緣六塵境界而起之貪瞋粗浮心想而名之?又此三細相雖因述說而次第建立,然實非先後。占察善惡業報經云:「一切諸法皆從妄想生,依妄心為本。然此妄心無自相故,亦依境界而有;所謂緣念覺知前境界故,說名為心。又此妄心與前境界雖俱相依,起無先後,而此妄心能為一切境界源主。」如是略知妄想義涵,學子若能辨其差別,便不致於欲以打坐降伏所謂意識之粗浮妄想而自認無念離念也。   妄想已略述,執著者亦當分別之。起信論云此依境界為緣長六粗相,文前已言,今只列之:謂智相、相續相、執取相、計名字相、起業相、業繫苦相。既言無明為因生三細,故而妄現境界;又因妄見境界而生六粗相,如此皆依無明而起,於此妄境界計著實我實法,此即我法二執,總名執著;此二執皆由前妄想而起,妄想與執著,雖二而一。成唯識論云:「諸識生時,變似我法;此我法相雖在內識,而由分別,似外境現;諸有情類無始時來,緣此執為實我實法。」此明我法二執之由也,諸法雖皆識之所變現,然由分別心起,執為實有外境矣。又諸我執略有二種:一者俱生,二者分別。俱生我執復又有二:一者常相續,在第七識;緣第八識起自心相,執為實我。此第七識俱生我執,二乘行者於金剛心究竟盡;菩薩七地已前入無漏心能伏,八地以上永不行,金剛心斷盡。二者有間斷,在第六識;緣識所變五取蘊相,或總或別起自心相,執為實我。二乘行者於金剛心究竟盡;菩薩初地暫伏滅,四地永不行,金剛心斷盡。分別我執者,唯在第六識,由邪教邪分別方起故。此分別我執粗故而易斷,初見道時,觀一切法生空真如,即能除斷。   法執亦略有二種:一者俱生,二者分別。俱生者亦有二種:一者常相續,在第七識;緣第八識起自心相,執為實法。十地修道位中,伏而不斷,金剛心方除斷。二者有間斷,在第六識;緣識所變蘊處界相,或總或別起自心相,執為實法。十地修道位中,地地修,地地斷。分別法執者,謂依邪教邪分別方起,唯在第六識;初地見道時,觀一切法法空真如,即能除滅。   如是略說妄想執著,諸學子當思之!霽月每見諸多化主於學子來問:如何面對境界降伏煩惱?而總是千篇一律答言:放下!不要執著。須知吾人凡夫異生無始劫來,計著實我實法,沉淪生死有海,皆由不知妄想與執著,境界與煩惱之本源;豈是您簡單一句放下不執著,便真能做到耶?殊不知阿羅漢方斷我執,初地始斷分別我法二執;豈叫異生凡夫而立行聖人之事耶?楞嚴經佛云:「真所愛樂,因於心目;若不識知心目所在,則不能得降伏塵勞。譬如國王為賊所侵,發兵討除,是兵要當知賊所在。」如是境界與煩惱等妄想執著,皆因心目而起;既欲降伏,當知其本。大乘之本,非同凡小!寶誌公云:未逢出世明師,枉服大乘法藥。今者諸方學子若欲服大乘法藥者,當知大乘菩薩道喻如白牛香象,殊勝在於盡法源底,普渡眾生廣利群萌。普渡眾生之事且罷,先須救得南泉手中貓兒也!   東西兩堂僧眾共爭一隻貓(人人盡皆有分,爭個什麼!)南泉遇見,持刀抓起貓兒曰:「道得本心,便能救取老僧手中貓兒;若道不得,便斬了牠!」眾僧無言以對,南泉遂斬之。   可憐貓兒菩薩當時心中必道:「一群粥飯僧,吾命休矣!」霽月憶昔參此公案多時,乃至起床一睜開眼睛時,此公案便立即現前。千禧年春節大年初五,中午醒來欲起身禮佛,此公案疑情又浮現,遂躺而未起,雙眼直盯著天花板。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見南泉一刀向吾揮來,如在目前,遂而醒悟。然因昔時知見錯誤,墮於第八識執持色身運作之上,誤認以為真心,以之謂悟。幸而後來廣閱經論,建立正確知見,釐清參究方向,重新再參,方得悟去,始信溈山禪師道:「貴汝知見,不貴汝行履。」其言真實矣!   今時學子若欲參此公案者,霽月不妨為汝等開二線道:若是曹洞會下,霽月便向南泉道:「縱使殺盡天下貓兒,亦道不得祂!」管叫南泉放下手中之刀及貓兒,法堂待汝。若還不會,再為汝道:「縱使千刀萬剮,亦斬祂不得!」若於此言直下會去,便見南泉趙州父子親切處。如若不然,諸方學子宜先且放下面子,前來相見!霽月再為汝等開臨濟宗門第二條路:直接抓取南泉手中貓兒,往地上一放,便道:「是什麼?」若喚作貓,舌頭墮地!不喚作貓,卻是睜眼說瞎話!若言:所謂貓兒即非貓兒,是名貓兒!入地獄恐如箭射,小心好!且道:喚作什麼?   趙州自外頭歸來,南泉舉此事告之;趙州一聽,卻脫下鞋子放在頭上,然後走了出去,圓此千古公案。   禪宗史上的確有很多行者問此公案,而祖師大德之機鋒作略亦各出諸方,且皆萬矢俱中鵠的。只是沒想到了今時之禪門,竟被此名師解釋成一場顛倒佛事!而諸方學者更是競相附和,果然成了顛倒佛事……對這些未悟示悟之人而言!南泉父子與貓兒菩薩若知,大概只能仰天長嘆吧!殊不知南泉既然未安好心,欲斬盡天下野狐而起此一震古鑠今之公案,趙州又豈能心懷善意而放過一切未悟錯悟之師?只見父子同心協力,一人持刀、一人執鏟,千百年來,斬殺坑埋多少野狐錯悟之師!直至今日,猶見諸多名師與學者,為欲夤緣示悟,爭相拈此公案,自曝其短,伸頸逕往南泉刀下自抹,縱身直往趙州坑裡跳,著實令人憐憫。   無門慧開禪師卻好,看他無門關評論云:「且道趙州頂草鞋,意作麼生?若向者裡下得一轉語,便見南泉令不虛行。其或未然,險!頌曰:趙州若在,倒行此令;奪卻刀子,南泉乞命。」   無門慧開禪師既已道了,可此中還有人會麼?若也不會而更評此公案者,險!霽月在此卻不妨為諸方老實參禪行者,再下一轉語,共打葛藤。頌曰:   南泉揮刀啟眾疑 趙州更施頂鞋計   千古貓兒身長在 常叫世人覓踪跡 第四則 法眼指月   清涼大法眼文益禪師   僧問:「指即不問,如何是月?」師曰:「阿哪個是你不問的指?」僧又問:「月即不問,如何是指?」師曰:「月!」僧曰:「學人問指,和尚為什麼對月?」師曰:「為汝問指!」   有居士云:「關於指與月的引出,禪籍中有一個典故,是說無盡藏尼曾向六祖慧能請教,如何理解湼槃經。慧能不識字,請無盡藏尼把經文唸出來。無盡藏尼驚訝的問:你連字都不識,如何能了解其中的真理?慧能答道:『真理與文字無關,真理像天上的明月,而文卻像你我的手指。手指可以指出明月的所在,但手指卻不是明月;看月也不一定透過手指。』這也是老莊說的,得魚忘筌,登岸捨筏的意思。」   評唱:禪宗一法,貴在識心達本;若不悟心,則說指著指,道月滯月。故五祖弘忍大師云:「不識本心,學法無益。」也正因如此,霽月今者須得勞心勞力,甘受罵名!先提示公案以彰祖師悟德;次拈今時諸多錯誤知見,為諸禪子一一割卻葛藤;再舉經論,與諸禪子一一辨明是非;後申正理,指示禪子公案入處。如此苦心孤詣,但望諸方行者體察!若肯依言捨卻往昔所熏習之錯誤知見,重新參究,日後若能悟去,則往昔之疑滯,必可渙然冰消;而宗門一脈便不致有名無實,此乃霽月之私願耳。   居士又云:「法眼對弟子的提問,不僅涉及指與月的關係,而且涉及到禪師接引弟子的方法論;即禪宗堅持的不落有無、空有相即的中道觀。禪師在回答弟子的提問時,常常故意用概念語言的對立,來打破提問者的執著;亦即前面提到的慧能在壇經中的一段話:若有人問義,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凡以聖對,問聖以凡對;二法相因生中道義。法眼對弟子指與月的提問,便是以『中道義』方式回答的。」   由於因未悟佛心宗,居士所言,盡成戲論耳!從頭到尾,皆是意識情解思惟,誤導諸方禪子盡從思想研究去體會禪宗。若更欲解釋公案時,則翻遍禪門典籍、諸祖語錄,找出相似語言文字而套上。然宗門正法若果真是如此,則一切中文系研究所之教授乃至學生,盡皆道得禪也!而禪法豈非盡成賣弄文字語言之戲論耶?黃檗禪師云:「若也形於紙墨,何有吾宗?」正罵此也!故說禪門之法貴在識心,正是此理。若得識心達本,則有無、凡聖,盡是中道義也。而法眼指月之公案,實非居士所言:「故意用概念語言的對立,來打破提問者的執著。」此說當於第九則洞山睹影之公案廣破之,霽月今者先且為諸禪子舉示指月之迷、能所之茫也;若知指月、能所之理,或者能於此公案有所悟入之機緣也。   楞嚴經文,佛告阿難:「今汝所言見在汝前,是義非實。若實汝前,汝實見者,則此見精既有方所,非無指示;且今與汝坐祇陀林,遍觀林渠及與殿堂,上至日月,前對恆河。汝今於我師子座前,舉手指陳是種種相:陰者是林,明者是日;礙者是壁,通者是空,如是乃至草樹纖毫,大小雖殊,但可有形,無不指著;若必其見現在汝前,汝應以手確實指陳,何者是見?阿難當知:若空是見,既已成見,何者是空?若物是見,既已是見,何者為物?汝可微細披剝萬象,析出精明淨妙見元,指陳示我,同彼諸物,分明無惑。」阿難言:「我今於此重閣講堂,遠洎恆河,上觀日月;舉手所指,縱目所觀,指皆是物,無是見者。世尊!如佛所說,況我有漏初學聲聞,乃至菩薩,亦不能於萬物象前,剖出精見,離一切物別有自性。」佛言:「如是!如是!」此義即是論所,謂舉手所指,縱目所觀,無非是所見之物;若實是能見之心現在前者,應可如所見之物一般,指陳示人。   佛復告阿難:「如汝所言:無有見精離一切物別有自性!則汝所指是物之中,無是見者。今復告汝:汝與如來坐祇陀林,更觀林苑乃至日月,種種象殊,必無見精受汝所指。汝又發明:此諸物中,何者非見?」阿難言:「我實徧見此祇陀林,不知是中何者非見!何以故?若樹非見,云何見樹?若樹即見,復云何樹?如是乃至若空非見,云何見空?若空即見,復云何空?我又思惟:是萬象中,微細發明,無非見者。」佛言:「如是!如是!」   此即示能,若非能知之心,云何了知萬象?然而二段經文合觀,則禪子當知,能所並非獨立而自存,色心二法皆是強分耳。今時諸多修行者,皆多錯認此能知之心為自性清淨心;蓋不解此段經文所示能所之義也。總誤以為此能見能了別之心,若不於境上生染著,不起念分別善惡者,即是如如不動之真心。殊不知此見聞覺知之心一起,本具能所,皆不離十八界,皆是了別之心,云何能是自性清淨心耶?成唯識論云:「然有漏識自體生時,皆似所緣能緣相現;彼相應法應知亦爾。似所緣相說名相分,似能緣相說名見分。」正明此段經文矣。如此能所之理若不如實了知,則如經言:「於是大眾非無學者,聞佛此言,茫然不知是義終始;一時惶悚,失其所守。」諸方禪人所悟之心,若亦不離現前之心者,皆當深思其謬也!   彼僧正是如此,尚不知能所之理,猶自欲離於能所之外,獨覓實相,故而問曰:「指即不問,如何是月?」如此知見尚缺,云何能承當宗門大法?法眼一聽便知,故道:「哪個是你不問的指呢?」彼僧無法循法眼語脈窺探其意,只好又問:「月即不問,如何是指?」此即一般學人通病:左邊碰壁,右邊敲牆。總欲尋祖師語脈而探究西來之意,卻不肯花費時間心力,先建立正確知見,然後真參實究,契佛心宗;如此心態,豈有悟緣?法眼師子手眼,問指答月,左右逢源,豈是小根劣器所能輕易造詣?彼僧聞已,更加迷茫,問道:「學人問指,和尚為什麼對月?」法眼更絕:「因為你問指。」正是一拳擊倒,彼僧再無答話。   禪子當知,汝等若能信受理解此段經文正義,堪忍霽月之指評,則當捨棄往昔誤認現前能見能了之覺知心為自性清淨心之錯誤知見,改弦易轍,另起爐灶,重新參究;則不枉霽月入泥入水,滿身腥羶,甘冒大不韙的指謫諸方大師錯誤之處矣!故而今當指示法眼禪師之真意也。   楞嚴經文:是時,文殊師利法王子愍諸四眾,在大眾中即從座起,頂禮佛足合掌恭敬而白佛言:「世尊!此諸大眾不悟如來發明二種精見、色空是非是義。世尊!若此前緣色空等象若是見者,應有所指;若非見者,應無所矚。而今不知是義所歸,故有驚怖,非是疇昔善根輕尠;惟願如來大慈,發明此諸物象與此見精,元是何物?於其中間,無是非是。」   一般學子閱覽楞嚴經之時,皆有疑惑:云何經中有時說見,或謂見性,此處言見精,他處言精見,又說見精明元,或是妙淨見精等諸多文身名相。如此段經文,從阿難言見在我前,世尊反問此見精如何指陳示人。又說汝可微細披剝萬象,析出精明淨妙見元,指陳於我。阿難更答不能於萬物象前剖出精見,乃至是萬象中,微細發明,無非見者。如是一見之性而具多名,註解諸師亦隨當處經文而消文,皆有其意。霽月今者則為諸學子彙整之:   宗鏡錄卷四云:「且約一心,古釋有四:一紇利陀耶,此云肉團心;身中五藏心也,如黃庭經所明。二緣慮心,此是八識;俱能緣慮自分境故。色是眼識境,根身、種子、器世界是阿賴耶識之境。各緣一分,故云自分。三質多耶,此云集起心,唯第八識;積集種子,生起現行。四乾栗陀耶,此云堅實心,亦云貞實心,此是真心也。然第八識無別自體,但是真心;以不覺故,與諸妄想有和合、不和合義。和合義者,能含染淨,目為藏識;不和合者,體常不變,目為真如,都是如來藏。故楞伽經云:寂滅者名為一心,一心者,即如來藏;如來藏亦是在纏法身。經云:隱為如來藏,顯為法身。故知四種心本同一體,但從迷悟分多。」霽月嘗問學子:肉團心是色法抑或心法,是真是妄耶?有說色法,謂肉團故,身中五藏心故。有謂心法,第八識執持故;而總皆言妄心也。然則若謂色法者,云何言心?此肉團心既然能思考造作,云何言色法?若言心法,乃第八識執持故;而眾生所知者,思考乃大腦,五藏心則偏指心臟,既是心法,云何名肉團?若言妄者,離此肉團妄心,更何處覓真?若言真者,人死即壞,真心則非常;又能運為造作,真心豈屬有為?是知之有此迷惑者,皆由未悟一心也。故大師所言,四種心本同一體,但從迷悟分多。然雖四心同體,真妄義別,本末亦殊,不可儱侗含糊;前三是相,後一是性,性相無礙,都是一心。若能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則於經中名相不致迷惘也。文殊菩薩深知眾生之所迷惑,憐愍眾生故而申問此諸物象及與見精,元是何物?   佛告文殊及諸大眾:「十方如來及大菩薩,於其自住三摩地中,見與見緣并所想相,如虛空華本無所有;此見及緣,元是菩提妙淨明體。云何於中有是、非是?文殊!吾今問汝:如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為無文殊?」「如是,世尊!我真文殊,無是文殊。何以故?若有是者,則二文殊;然我今日,非無文殊,於中實無是非二相。」見者見精,表根大;見緣者萬象,見所緣故,表諸塵境;并所想相者,發明諸象,表識性。如來與諸大菩薩於其自住三摩地中,此根塵識三,尚且言如空華,本無所有,云何眾生於亂心中,竟認此五蘊十八界為真實耶?故經文於後合會:根塵同源,縛脫無二;識性虛妄,猶如空華。乃至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無漏真淨,云何是中更容他物。如此正明根塵識三之虛妄與真源,故說此見及緣,元是菩提妙淨明體也。若能了知根塵識三虛妄不實,猶如空中之華,則不於此萬象與見精之中,有是見是物之迷惑妄執,或者非見非物之茫然矣!何以故?其體本是菩提妙淨明體也。故說我真文殊,於中實無是非二相,其義在此矣!若悟此體,則無見精與萬象之是非二相,故法眼問彼僧哪個是汝所不問的指,乃至問指答月,皆正明此義也。然諸佛菩薩本無指與月之迷,而眾生凡夫卻有是與非是之惑,皆因迷悟之分也。   佛言:「此見妙明與諸空塵亦復如是,本是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妄為色空及與聞見。如第二月,誰為是月?又誰非月?文殊!但一月真,中間自無是月非月。是以汝今觀見與塵,種種發明,名為妄想;不能於中出是非是。由是真精妙覺明性,故能令汝出指非指。」世尊既已一語道破,霽月只好再下重手,與諸方禪子一一會診:汝等若認此現前之心者,或謂於境不生分別,或謂不起善惡愛憎,或謂清楚明白,如如不動者,正如經言:汝今遍觀此會聖眾,用目循歷,其目周視;但如鏡中,無別分析。汝識於中次第標指:此是文殊、此富樓那等。如是根大如鏡無別分析,尚非是真,何況依根塵而起之識心,正是佛所斥:汝今觀見與塵,種種發明,名為妄想。如此妄想之心而錯認為真,何可依憑?又此現前之心,即前言見精也;若真現前者,應可指陳!且問:汝如何將此現前一念心指陳示人?若非見者,應無所矚!且問:汝所悟之現前一念心,何曾離於六塵而獨住耶?又若非見者,即非是心,云何更曰悟心?故知認此現前一念心,妄謂自性清淨心者,正是將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一分為二,妄分為色空及與聞見,卻只認聞見而不識色空,正墮如來所破斥種種發明名為妄想之枷鎖中,云何能走出是與非是之迷惘?若能悟知色空及與聞見猶如空華,本無自性,原是真精妙覺明性,則能了知「舉手指陳,無非是物;縱目所觀,是萬象中微細發明,無非見者。」此兩種是見非見,是物非物之迷惘,跳脫指與非指之迷惑窠臼也。   有僧問:「即心即佛,哪個是佛?」大珠慧海禪師云:「汝疑哪個不是佛?指出看!」僧無對。師云:「達即遍境是,不悟永乖疏。」此即上來所示指與月、見精與萬象之正理最佳註腳。迷於本心,則指與月皆成能所;覺了自性,則物與見,俱歸一心矣。今為欲令諸方禪子跳脫指與非指、是與非是之迷惘,循指見月,物見同歸,故舉法眼指月之公案,望諸禪子有入宗門之機也!   有僧問:「指即不問,什麼是月呢?」離相欲覓性,捨事而求理,六祖罵云: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若此知見欲得入處,難!   法眼云:「哪個是你不問的指?」諸方禪子試答看!亦不枉霽月上來諸多唇舌矣!若道得出,便見大珠與法眼二位大師之意也,霽月歎汝禪門一把好手!   此僧不得其門而入,只好另問:「月即不問,什麼是指?」法眼卻道:「月!」此即世尊反問阿難:「汝又發明,此諸物中,何者非見?」實乃欲令彼僧了知指與月、物與見,俱是一心的道理。故而問指答月,並非如居士前所言:「禪師常常故意用概念語言的對立,來打破提問者的執著。」居士此語,正如有師於書中云:「我在教人參禪時,常這樣說:『生薑長在樹上,蘋果生在地下。』這是不合常理的話,是為破除知識經驗的執著而說,是在指導修道者的情況下說的;平常對一般人是不會說的。」   如此種種發明,總名虛妄想像!若真欲破除知識經驗的執著及世間認知的常理者,則應言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方是佛法正理也!何以故?蓋一切凡夫眾生的經驗與執著,知識與常理,皆因妄認身內有心,心外有法;於諸境界,取以為外,執以為實,自爾沉淪三界六道而生死輪轉。故而不勞爾等諸多我法二執之妄想,再加諸於可憐學人八識田中矣!而古來禪宗祖師於禪堂乃至日常之中開示學人時,又豈分修道人與普通人乎?難道馬祖大師即心即佛,趙州禪師庭前柏樹子、吃茶洗缽之語,只能於禪堂中對修道者說耶?祖師上堂開示,是不合常理耶?致有如此種種虛妄想像施設者,皆因未契悟自心而錯會祖師之意也。   彼僧不解道:「學人問指,和尚為什麼對月?」居士既然列舉六祖壇經之言,霽月只好信手拈來答汝: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聖以凡對,問凡以聖對。然而若不悟心者,則六祖大師之三十六對,於汝盡成戲論耳,未具眼故!正如龍冊禪師道:「諸方若不是走作,便是籠罩人。」蓋學子既迷於自心,則舉手所指,縱目所觀,盡分能所。既迷指滯月,則萬法所對,皆成凡聖有無;故而四方馳求走作,冀欲得名師解服大乘法藥。然而大乘宗門正法本就難信難入,今古皆爾;諸方名師若非明師,更未悟錯悟者,則學人因迷於此名師之表相,故被籠罩而不自知矣。惜哉!   今時禪子若欲知法眼禪師問指答月之意者,且先暫時放下名師表相之迷思,霽月另指明師之言示汝:中峰國師道:「佛法無二無別,總因一心建立。心悟故,山青水綠、鵲噪鴉鳴,更無一點不是佛法。心迷故,花池寶樹、玉殿瓊樓,更無一點不是世間法。」又道:「若也是去,凡咳唾掉臂、戲笑譏訶,皆第一義。若也不是,雖終日安禪、長年入定,以至盡形參究,無剪爪之工,皆顛倒妄想,輪迴根本。」果然是君子千里同風,此語正與大珠禪師符轍,學子若於國師此語直下會去,便見法眼禪師之意也。   法眼道:「因為你問指。」此即二法相因生中道義!前舉國師之言,亦是此義。然於凡夫眾生則是無明迷心生三細六粗義,居士可還知否?若也不知事理而解釋公案,用以籠罩學人,則禪宗恐成今時一些法脈傳承表相之流矣!徒具形式而無內涵。向祖庭承接一紙臨濟派下幾代弟子、曹洞門中某世傳人等……但有表相,都無實義!既已揀剝諸方,不可便謂人非而己是,故而今者提示法眼之意,願諸方禪子得有入處:   學人若問:「指即不問,如何是月?」霽月便云:「何處不是月?」   若還不識,更問:「月即不問,如何是指?」霽月卻豎起一指道:「這個是月!」   學人若問:「弟子問指,和尚為什麼卻豎指道月?」霽月卻道:「因為你不識得月。」   只如學人問指問月,霽月卻總是道月,且與他法眼禪師答指答月相去多少?法眼大師既已不在,禪人若欲會者,何妨動身前來禪林淨苑與霽月相見!只是途中卻須帶著疑情,小心看月!霽月在堂中煮茶待汝。汝若進得門來,霽月卻指著桌上泡好的茶示汝云:「這杯是茶!」且道:是指?是月?是茶?參! 第五則 法眼書字   清涼大法眼文益禪師   昔有一老宿住庵,於門上書「心」字,於窗上書「心」字,於壁上書「心」字。師曰:「門上但書門字,窗上但書窗字,壁上但書壁字。」   有居士學者道:「老禪僧門上寫心,窗上牆上寫心,說明他住心於境,向外求心。文益禪師認為:門上就寫門字,牆上就寫牆字,順其自然,心不住境,這正是禪的思想。」   評唱:宗門正法流傳至今,衍生三大歧途異路。一者前所廣破之清楚明白、處處作主、不起分別之一念心;此心亦與一切眾生最相應故。二者情解思惟之葛藤知見禪。三者以定為禪。今時諸多禪和子大多墮於第一種歧路襌,而少數人師學者,因解釋公案及禪法,故多屬第二種歧路禪。而今時教界中,許多打禪七之道場則多屬第三種歧路禪。   今時每見諸多學子皆認現前清楚明白覺觀不起妄念之心為真心,故霽月幾乎不厭其煩而廣破之,學人亦當深思念之!蓋此清楚覺觀之一念心,不論是自認為清淨無染,或自認妄念不起、不生分別、了了常知等諸多說法,實則晨朝即起,睡著便斷;皆是歷緣對境而生心,分別了知諸塵而起念,正是具足能所與眾緣之心,如此之心豈是真耶?故世尊於大小乘諸經皆廣破之,令觀其無常乃至體妄。舉聲塵而例餘色香味觸法等諸塵,如耳根聞聲,不管起何種念想,必有能聽之心與所聽之聲。縱使滅掉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閑寂靜之境界,佛猶斥為法塵分別影事之心,亦是具足能所。四禪四空定如此微細之心尚非是真,而為佛所訶責者,何況今時諸多禪人,於打坐中皆尚未滅掉見聞覺知,卻竟自認為悟真,皆是自生妄想,有何可恃?余曾告諸學子:若汝所悟之心,不離現前所能了知之心者,皆非是真!然若汝所悟之心,離於現前所能了知之心境者,亦非是真!既是如此,且道:阿哪個是汝真心?參!   今時學子之通病者,在於不知何謂能所?五蘊內涵為何?如何觀察其無常乃至體妄?尚不知眼識為何,更遑論十八界之觀行耶?只知此名相而不知義涵,錯認能了之心而不自覺;枉成斷常二見外道而不自知,著實令人惋惜。然此現象卻普見於今時之佛教界,豈不教人擔憂?   佛言:「見覺無知,因色空有;識性無源,因於六種根塵妄出。」如是以見聞覺知表根大,第八識所持。以識性表識大,偏指六識分別。經云眼色為緣生眼識,乃至意法為緣生意識。善能了知八識體性,便知縱使熟睡之時,六識分別覺知心不起,尚有第八識執持色身運作;如心跳呼吸,器官運作修補,血液輸送乃至髮毛爪齒生長等類。末那恆執第八識見分為自內我,無始劫來曾未斷滅。而此微細難了之七八二識,尚非真心,依此二識為根本依及染淨依,須具眾緣方得起之六識覺觀分別心,又豈是自性清淨心耶?此八識有為造作之心不死卻,如何契入禪宗所悟之實相心耶?然欲覓此實相心者,亦不能離此有為造作之八識心而別覓;此亦是吾前所設問之意也。祖師道:「佛性不是見聞覺知,但不離見聞覺知。」中峰國師道:「道人若要尋歸路,但向塵中了自心。」亦是此意也。   楞嚴經佛云:「善哉阿難!汝欲識知俱生無明,使汝輪轉生死結根,唯汝六根,更無他物。汝復欲知無上菩提,令汝速證安樂解脫,寂靜妙常,亦汝六根,更非他物。」言根者,雖標根大,實則總括塵識也。迷於一心,則六根六塵六識十八界俱生,三界六道生死輪轉於焉妄現;了悟自性,則能所雙泯,色心二法本自無性。始知三界唯是自心本性,何有迷悟死生去來可得?   阿難雖聞如是法音,心猶未明,稽首白佛:「云何令我生死輪迴、安樂妙常,同是六根,更無他物?」佛告阿難:「根塵同源,縛脫無二;識性虛妄,猶如空華。阿難!由塵發知,因根有相;相見無性,同於交蘆。是故汝今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無漏真淨。云何是中,更容他物?」   初即前言以根總括塵識之理,俱言即是根塵識三同源,縛脫無二;根塵識性虛妄,猶如空華。何以故?謂無明熏故,如來藏一心隨緣而成根塵識三,故說同源。又如來藏本自清淨,雖隨緣而不改自性,故說根塵識性虛妄不實如空中華。虛表不實,妄顯非真。若了達根塵識三本如來藏,則名脫矣;若迷如來藏一心,則根塵識三俱分能所,故名為縛。縛與脫俱是如來藏一心,而脫與縛亦實無根塵識三,故說縛脫無二也。   由塵發知,因根有相;相見無性,同於交蘆者,重牒根塵識三也。由塵發知表根大,即能知之心因色空而有;因根有相表塵境,即所知之塵境不離根大而有。心境互生,各自無體;能所相依,本無自性。心不自有,由塵發知;境不自生,因根有相。二皆虛妄,相倚幻生,故說相見無性,同於交蘆也。根塵尚且無性,依根塵而起之識,豈非喻如空華無源也。   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無漏真淨者,重牒根塵識三之縛脫也。如來藏隨緣而成六根,眾生妄見生滅六塵,妄立了別見聞覺知六識,遂分一心為能所,故曰無明本也。若知根塵識三本如來藏,而真知本寂,真見無相,何來見聞覺知?清淨本然,何有山河大地等?更何妄立根塵識三等十八界諸法耶?故說云何是中,更容他物也。   如是稍舉楞嚴經文,為諸學子略說參禪知見及方向,方不至於誤入歧途異路也。憶昔初參禪門宗旨時,即因被誤導於參究阿賴耶識為真心之知見及方向,皆誤認祖師所悟真心即是阿賴耶識。苟非佛菩薩護念,及往世修學無上菩提之福慧資糧,後更廣閱經論而自知其非,豈得脫離此窠臼耶?是知初始知見若錯,參究方向即偏,日後行履俱邪,故祖師道:「念念熏習增長無明邪見!」即此謂也。若以勇猛精進之學佛善因,而誤行邪知邪見邪法,縱僅自修,猶害己身未來無量世入於外道邪見而難以轉易;況為人師而廣演此外道邪見,如此戕害廣大徒眾法身慧命之因果,豈真不懼哉!   今時屢見禪人每欲打坐以求開悟,而於打坐之時,又唯求一念不生;欲得身心輕安,乃至悟境現前。祖師罵云:「哀哉!西天外道修定之法,此土以為禪宗!」或云:「冷水泡石頭!」「修定以為禪!」正罵此類人也。又或於打坐之時,但求現前一念心清楚明白覺觀而無妄念;錯認此心澄靜清明,於境而無貪瞋等念,便謂為自性清淨心,古德訶云:「黑山鬼窟裡作活計!」豈不見六祖大師每見學人打坐求悟,掄起拄杖劈頭便打!大慧宗杲禪師見天童宏智正覺禪師之弟子,不解其師之意,但求坐功,便罵云:默照邪禪!此雖皆破人非破法,然而綜觀禪宗一千七百則公案中,且問今時禪人:有幾則公案敘述祖師於打坐中開悟耶?霽月今者非是詆誹打坐,蓋四威儀中,坐為殊勝;不唯思惟觀察,乃至習定調心皆然。只是今時卻是知見偏邪,本末倒置,故而訶之;實乃責人而非責法,學人諒之。近代虛雲老和尚坐功已發禪定,一生廣辦禪七皆要求坐功,然其開悟亦非於坐中之時。蓋清末民初之際,學風熾盛,唯識最然;學人但求佛法知見,全重解門而偏廢行門,故而老和尚乃欲救時弊也。今人未察,但見表相,皆失老和尚真意也!今更有禪人道:「打坐功夫不好,如何開悟?」殊不知參禪貴在先建立知見,再於行住坐臥中起疑情參究,此方謂功夫也。否則古來祖師禪人行腳參方,一州一縣路途之遙,尋常經年累月行走於山道上,豈非這段時間皆無法作功夫耶?故而巖頭全豁禪師罵雪峰道:「瞳眠去!每日床上坐,恰似七村裡土地公!他時後日魔昧人家男女去在。」奈何今時禪人竟競當七村裡之土地公,怪哉!如此知見未具,坐到驢年到來亦枉然,何況求悟?徑山大慧宗杲襌師有頌云:「宴坐道場經十劫,一一從頭俱漏泄;世間多少守株人,逴棒擬打天邊月。」正罵打坐求悟,如守株待兔;亦如持棒而欲打天上月,從頭到尾,皆是漏泄之事矣。更舉懷讓與馬祖二位大師公案:   唐開元年中,有沙門道一住傳法院,常日坐禪。讓知是法器,往問曰:「大德坐禪圖什麼?」曰:「圖作佛。」師乃取一磚,於彼庵前石上磨。一曰:「師作什麼?」讓曰:「磨作鏡。」一曰:「磨磚豈得成鏡耶?」讓曰:「坐禪豈得成佛耶?」一曰:「如何即是?」讓曰:「如人駕車,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一無對。讓又曰:「汝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捨;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牛者喻心,車者喻身;如是執於端身正坐之相而欲求悟,正是殺佛。悟者乃是究明心性,豈以執於坐相而達其理乎?猶如以牛駕車,牛不行,卻打車而不打牛,此即祖師所訶者;普勸學子切莫自入此窠臼,令人扼腕矣。   中峰國師道:「梵語禪那,此名思惟修,亦名寂滅,乃指一心之極致也。教中有四種禪,皆人天聲聞沉空滯寂;用心偏向,故少林不取焉。今之叢林稱禪者,遠宗少林單傳一心之要旨也;此心遍在行住坐臥之間,不局於一隅也。雖不在坐,亦不離坐也;今之人但知不在坐,而不知不離坐也。苟知不離坐,則終日坐又何傷焉?或不了此心,謂不在坐,則近狂蕩;謂不離坐,則近執縛;二俱異見,非至理也。謂坐禪者,必欲以悟心為本。此心既悟,則四威儀皆是坐時;此心未悟,雖不離座,實未曾坐也。」   國師如是訓示,望學人深思之!既略說參禪之歧途異路,且再舉國師參禪正見及偈語數則,用餉學子;後再評法眼國師公案,供養諸方。   國師云:「所云參者,乃古人咨決心疑,究明己事不可不由之徑也;如安心懺罪、洗鉢盂聞水聲之類耳。蓋生死之心疑未決,如墮網之欲出,如沐漆而求解。望見知識之容,未待卸包脫履,其胸中岌岌未安之事,遽衝口而問之;一言不契,又復往叩而他之。或停餐輟飲,廢寢忘勞,至若風月寒暑之不移,禍福安危之莫奪,其所參之念,不致洞明不已也,是謂真參;餘皆似之耳,非參也。何謂似?如火爐頭、禪床角,領納一言半句相似語,蘊於情識不自知覺;久之遇緣逢境,忽然觸發,是謂知解依通,非參也。或於方冊梵夾中,以聰明之資,博聞廣記;即其所曉處,和會祖機,一一合頭,乃穿鑿博量,非參也。或循規守矩不犯條章,靜默安舒危坐終日;乃緣境攝持,非參也。或搜尋難問記憶機緣,堂上室中苦攻逆敵者;乃狂妄時習,非參也。總而言之,但胸中實無為生死大事之正念;或形影相弔於巖穴之下,或肩駢踵接於廣眾之中,各偏於所向而取著之,非吾所謂參也。」   國師從上所舉,學子不妨自己將心一一符對,參禪契心乃明吾人之生死大事,切莫自欺欺人也,再舉國師數則參禪之偈警示學子:「   參禪莫執坐,坐久而易過;疊足取輕安,垂頭尋怠惰,若不任空沉,定應隨想做;心華無日開,徒使蒲團破。   參禪莫知解,解多成捏怪;公案播唇牙,經書塞皮袋。舉起盡合頭,說來無縫罅;撞著生死魔,漆桶還不快。   參禪為絕學,擬心成大錯;既脫文字禪,還去空閑縛,拈卻死蛇頭,打破靈龜殼;腰間無半錢,解跨揚州鶴。   參禪為求悟,胸中絕思慮;但欲破疑團,決不徇言路。寢食兩俱忘,身心全不顧;蹉腳下眠床,絆斷娘生袴。   參禪為明宗,道不貴依通;鷲嶺華猶在,熊峯髓不窮。心空千古合,見謝五家同;情識猶分別,門庭是幾重。   參禪非義學,豈容輕卜度;拽斷葛藤根,解開名相縛。一句鐵渾侖,千聖難穿鑿;蹉口忽咬開,虛空鳴嚗嚗。   參禪非息念,妙性圖親見;瞥起落緣塵,不續墮偏漸。起滅有蹤由,渾侖非背面;當處悟無生,塵塵離方便。   參禪絕所知,有知皆自欺;靈光雖洞燭,當體屬無為。擉瞎棒頭眼,掃空繩上疑;更來存此跡,節外又生枝。」   國師百則參禪警偈,見於國師廣錄中;今者略舉數則,即今禪人常犯之過,用警學子。禪非息念而空心枯坐,亦非知解依通成文字義學,只貴悟明心性,見本地風光。馬祖大師道:「見色便見心!」此禪門老宿住庵,雖具正知見,猶壓良為賤,蛇上安足,更於門窗壁上,皆書個心字;或恐失念,卻仍不免法眼拈提。然雖如此,但絕不是居士所言:「住心於境,向外求心。」此禪門老宿知見,更勝居士多矣!而居士作夢,恐怕更不知馬大師之意矣!   法眼道:「門上但書門字,窗上但書窗字,壁上但書壁字。」法眼看似慈悲為他,卻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故而絕非居士書中所言:「順其自然,心不住境,這正是禪的思想。」禪非思想,此乃居士您的幻想!若真的如居士所言:「順其自然,心不住境。」則門原是門,窗本是窗,壁自是壁,法眼大師沒事還叫人寫上門窗壁這些字作什麼?此即前舉之第二種歧路:情解思惟之葛藤知見以為禪也。學人慎思之!   法眼落井下石,正為今時似居士未悟示悟之輩者也!霽月小師從來不敢打老虎,只敢拍蒼蠅,故柿子亦只撿軟的吃。今者既不敢輕捋法眼大師虎鬚,卻又不忍學人誤觸法眼機關,只好向眾學子投石示警,亦於未悟諸師前拍拍蒼蠅道:「門窗壁上,您想書心寫門、粘春貼福等,皆任由汝。只不知您於日常生活中,忽然聞聲嗅香,嚐味覺觸,及意思知法之時,又該如何於此諸聲香味觸法等塵境之上,更書上什麼字呢?」   既說禪是離四句絕百非,霽月今申此一問而拈向未悟示悟諸師。而天下禪子浩浩,可還有法眼與霽月之知音否?霽月此問,且道肯不肯法眼?若道肯,蹉過馬祖!若道不肯,打殺法眼!卻都無霽月之事。只問:如何是見色便見心?來,試道一句! 第六則 文吉指水   雲居真如虛雲老和尚   師欲報父母之恩,四十三歲七月一日自普陀山法華庵起香,三步一拜朝禮五台山文殊菩薩。四十四歲臘月至黃河鐵卸渡,以天晚不敢行,於路旁擺小攤之茅棚歇足趺坐。夜甚寒,大雪漫漫,次早舉目一望,化為琉璃世界;雪深盈尺,無路可行,行人絕跡。先則枯坐念佛,因草棚無遮欄,蜷伏一角;雪愈大,寒愈甚,腹愈飢,僅存一息而正念不忘,後則漸入昏迷。如是五日雪止,第六日來一丐者,致問撥雪,以圍棚草,烤火煮黃米粥令食,得暖氣而復生也。問丐者名字,方知乃五台人氏,名文吉也。   文吉聞師係自南海起香朝五臺,因其取雪代水煮粥,遂指釜中雪問師曰:「南海有這個嗎?」師曰:「無。」文吉曰:「飲什麼?」師曰:「水。」及至釜中雪溶化,文吉復指釜中水道:「是什麼?」師竟無語以答。   有師云:「學佛不可只是念佛,有善知識每逢有人問法,都只教人念佛;就是那個只吃水果的,人稱已得阿羅漢果的那個老和尚(暗指廣欽老和尚)。只是念佛能解脫嗎?若不學習唯識學,是不可能解脫的。」   評唱:楞嚴經大勢至菩薩自言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為等覺菩薩法王子。此師卻言念佛不能解脫,誠可憐憫矣!廣欽老和尚之禪定解脫、三昧神通、智慧德行,近代少人能及!蓮宗第十四祖,當之無愧,實至名歸。莫道學習唯識學,縱令汝學貫性相二宗,弘揚唯識六經十一論滿六十大劫,廣欽老和尚之智慧及解脫境界,汝猶未夢見在矣!更何輕他念佛法門?時逢末法,屢見學人獨讚自宗而非他法門,何其愚也?豈不見文殊大士道:「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聖性無不通,順逆皆方便。」八萬四千法門皆是世尊金口親宣,如今卻來崇己非他,著實令人難解其心行?   虛雲老和尚、印光大師、廣欽老和尚、太虛大師等諸位尊宿,乃霽月一生所敬仰之大善知識;其德行智慧,更是吾輩一生當所學習者。虛雲老和尚一生扶持宗門正法,重振叢林綱規,相傳乃明末四大師之憨山德清大師再來。而重現五家宗旨於近代,燃續少室單傳心燈於後世,霽月唯敬矣!印光大師專弘淨土法門而普被三根,相傳為大勢至菩薩化現;然其德行智慧,縱非大士化身,亦無減其道風也。觀其文鈔,實乃宗教俱通之大善知識矣!太虛大師一生振興教門,改革教風時弊,直斥近代破法之邪說,吾人亦敬而已。民初大德能人輩出,均對佛法教界奉獻一生精力,霽月皆心存敬意,亦不一一細讚也。   廣欽老和尚相傳乃地藏菩薩化現,而跡示羅漢;雖以念佛而入三昧,悟佛心宗,一生皆普勸學人老實念佛,然亦示諸多禪門公案以接學人。霽月年少輕狂,福薄垢重,三十歲方得入於佛門,而老和尚已入滅十餘載矣!初時接觸第一本佛法書籍,即是老和尚生平事跡開示錄,自爾欽慕老和尚之德行風範而欲出塵。未久,夢見地藏菩薩摩頂安慰,卻自心存疑惑?蓋平時所念者,乃本師釋迦牟尼佛聖號,故不以為意。後於夢中見廣欽老和尚坐於藤椅上,乃跪地頂禮而大哭,直至自聞己之哭聲乃醒,而枕頭皆已溼透矣!三十二歲父母雙亡,再無塵世牽絆,三十四歲遂得出家;後偶睹一張地藏菩薩莊嚴聖像,竟悲痛不已而痛哭流涕。憶昔年少愚痴無明,遂懺悔自身業障,更於佛前發願:「願跟隨地藏菩薩生生廣度有緣,世世常行菩薩道,利樂諸有情,莊嚴佛菩提;地藏菩薩成佛,弟子方取正覺。」至此方憶知學佛之初,無端夢得地藏菩薩摩頂堅固信心之因緣矣!三十八歲悟佛心宗,四十歲通曉禪門差別智,四十一歲透解末後句。回想年幼之時,生性愚笨,然獨好文學,及至學佛,偏好禪宗;公案一讀便熟,經典文字則較少障礙,信知佛法乃多生累劫熏習故。然亦自知習氣性障深重,皆因往昔修行不力,故佛斥阿難:「汝雖歷劫憶持如來秘密妙嚴,不如一日修無漏業,遠離世間憎愛二苦。……如何自欺,尚留觀聽?」阿難尊者尚且示現如此,吾人凡夫之輩何更重蹈覆轍?縱令妙悟徹底,誰能見超二祖、慧過阿難?更何可恃?故此求生極樂淨土之願遂深。今雖註解國師三時繫念而作此公案拈提,欲冀學人契心而入宗門,然總望諸學人於此末法之世,皆能求生極樂淨土以為願也。   古來契心本已極難,何況今時?唐宋之世,禪門宗匠雖是輩出,然實屬鳳毛麟角。諸大宗師雖皆弘化一方,互為唱和奧援,然而邪見異說者眾,尚且令諸祖師慨嘆,況至今時?汾陽譏訶諸方,慈明垢罵天下,臨濟德山玄沙雲門雪竇大慧等諸宗師,對諸學人更是不假辭色。霽月今者眼見宗門凋零,祖道荒涼,心急又無奈,故言詞若多激頗,惟願諸方大德釋懷,體諒吾之心意!今者且以文殊大士化現丐者文吉,度化虛雲老和尚之公案,供養諸方;若有悟緣,亦是幸甚。   及至天氣逐漸放晴,文吉取雪塊放入灶鍋之中,指問道:「南海有這個嗎?」好似天下禪師都有此一問!且莫道有雪無雪,莫道是清楚明白作主之一念心,莫道是執持色身運轉動作之第八識,莫道在手執捉是佛性作用。且道:文吉意在何處?霽月若在,隨手抓起雪團更往鍋中一丟,卻道:「何處沒有這個?」   老和尚當時猶未具眼,辨不得文吉手腳,只當文吉真個問雪,卻道了個無字。文吉既已破費,不想血本無歸,更問:「喝什麼?」終日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竟日喝茶,未曾吞著一滴水。霽月便捏個小雪塊放入口中道:「諸佛共一口。」老和尚當時黑月夜行,只道:「喝水。」此時卻令霽月憶起廣欽老和尚開示錄之一段公案:   (到了大殿,看見老和尚坐在殿中一處的蓮花坐墊上。我(雲林老人)有一個老習慣,看了和尚喜歡拜。走到老和尚座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想不到這個年輕的老外(金博士)也緊跟著我,趴的一聲拜了下去;老和尚只是坐在那兒,不作一聲。   後來老和尚移到窗邊的舊藤椅上去坐,我們跟了過去!他周圍幾位尼師也圍攏過來,準備要當翻譯。我說我的閩南語還馬馬虎虎懂得一點,我來翻譯好了,省得多費一道翻譯手續。我首先跟老和尚簡單介紹了金博士的背景情況,說他這回專程到台灣來參學佛法;我特地帶他來,師父您老人家給他開示。   老和尚聽完話,便問金博士:「你幾歲?」我以最快的速度傳譯:「三十五歲。」金博士答。老和尚又問:「你有什麼問題?」「沒有什麼問題,我只是來看看。」老和尚再問:「佛法中你喜歡什麼呢?」金博士答:「禪宗。」老和尚說:「淨土也很好嘛,淨土也是禪。」   停了一會兒,大家沒講話,旁邊的尼師端來幾杯茶,我跟金博士各接過一杯。這時老和尚抓到了題目,又問:「你手中拿著什麼東西?」「茶。」老和尚接著要金博士不猶豫地立刻回答他:「能喝茶的是什麼?」金博士如法答:「渴啊!」我回稟老和尚說:「嘴乾啦!」「不對!不對!」老和尚當頭不客氣地猛下一棒,弄得金博士很不好意思,回不了話。大家想想:能喝的怎麼會是渴呢?   老和尚看金博士不講話,便安慰他說:「普通到我這兒來,我都讓人念阿彌陀佛,什麼也不談。這次你來以前,我莫知你來,你走了,我也莫知你到哪裡去,現在你喝茶,我便問你喝茶;能喝茶的並不是渴,渴只是一種現象。」說完,老和尚又將同樣的話重覆了一遍,並說:「我聽雲林居士說,你在錫蘭下過功夫,我現在只是跟你開開玩笑而已。」摘錄自老和尚開示錄雲林老人著︽廣欽老和尚的念佛三昧︾)   此即老和尚之禪機,所問所示,皆同文吉無異,正是君子千里同風。老和尚煞是慈悲,重覆直示真心本性與金博士知:「你來以前,我莫知你來,你走了,我也莫知你到哪裡去,」老和尚神通眾所皆知,豈真不知金博士去來?只是金博士根器未及,猶如圓木逗方孔,老和尚只好放過:「我現在只是跟你開開玩笑而已。」正如宗家所說,一喝有時如探竿影草,有時不作一喝用。金博士現前無上大法於焉不契,殊為可惜!   文吉見虛雲老和尚爽快答個喝水,猶如獵物自入陷阱,豈可放過?釜中冰雪復已溶化成水,信手指著釜中水道:「是什麼?」正是石破天驚,老和尚竟無語以答。   霽月則不然,拿起瓢子舀起一勺水,更往地上一潑,就禮便拜。文殊大士慈悲入泥入水作盡手腳,吾人豈重出家在家表相,負他深恩?   老和尚五十六歲於金山高旻寺打禪七,至臘月八九,第三晚六枝香開靜時,護七例沖開水,濺師手上,茶杯墮地,一聲破碎,頓斷疑根;慶快平生,如從夢醒。自念出家漂泊數十年,於黃河茅棚被個俗漢一問,不知水是什麼。當時若踢翻爐灶,不知文吉如何?因述偈曰:   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   又偈曰:   燙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語難開;   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   祖德行持風骨,著實令人敬佩;生死大事未明,不憚辛苦,莫敢休心放逸,今時學人當自惕勵也。   中峰國師道:「教中謂:末世眾生能發一念不退轉心,即同正覺。斯言盡之矣!今之學者反是,於最初發心,便自立腳跟不穩。惟恐境緣倏變,念慮俄興,做主不牢,流入異路;以之念念馳求,速期超越。殊不知返為此馳求之念所障,把個要了生死大事底正因,妄自遮障。久之不決,忽爾遷變者有三:或者勝心不捨,頗負聰明;矧乎師友之罔其悟理,惟尚言通,不自覺知,涉入知解,以相似般若黏綴識田。自謂了明,莫知虛妄,則其口出耳入之習,紛紛皆是;化權衰替,鮮有不墮其轍者!此其一也。或者志氣狹劣,識見淺陋;每向工夫邊倚靠不穩,將謂此無功用法門絕無靈驗。惟恨以十年二十年或不相應,遽變前因。或以念佛為徑路修行,朝暮掐數珠求淨業。或以一代時教佛口所宣,我既參禪不靈,未免循行數墨,旋種善因,自謂不為虛度。或厭煩受用,畏懼報緣,自甘陸沉;垢面草衣,負舂執爨,苦其形體以資事行。或密持咒語,或潛懺罪愆等。皆是自違正信,遠涉異端!此其二也。或元無信種,遇境興心;三根椽下,坐席未溫,八識田中攀緣不斷。一箇話頭咬嚼未破,百般情妄,起滅無時;不至三年五載,遽謂參禪不悟。撇向無事甲中,念念循塵,心心流浪,甘赴死門,未嘗返省者!此其三也。當此叢林像季,祖道荒涼,參學道流苟不負決定不退轉鐵石身心,則於此三途,不之此,則之彼。既失自心之大志,益增佛祖之深哀!法社凋零,未有不本於此者。殊不思參禪正信是千生一遇,百世一出。儻不能一往直前以期真脫,轉念之間,白雲萬里;欲望般若種智復入于心,猶敗穀之芽,無復萌矣。」   如上虛雲老和尚參究生死大事之心,國師諄諄教誨之言,霽月借來勉勵諸方學子:立下志心,參究腳跟下一段生死大事,剋期取悟,更不改易。一不墮聰明諍勝之心,成言通知解之徒。二不遽變發心參禪之因、改易行門,自違正信,遠涉異端歧路。三不空心高腹,眼高手低;但念死生無常。不懼十年八載之期,決定究明心性;學人苟能如此,則今生必有悟緣。霽月於無人處,斫額待汝! 第七則 楞嚴三關   天台教下慈雲遵式大師   師時居杭州天竺寺,有貴官注楞嚴,求師印可。師烹烈焰謂之曰:「閣下留心佛法,誠為希有!今先申三問,若答之契理,當為流通;若為不合,當付此火。」官許之。師曰:「真精妙元,性淨明心。不知如何注釋?三四四三,宛轉十二;流變三疊,一十百千。為是何義?二十五聖所證圓通,既云實無優劣,文殊何得獨取觀音?」其人罔措,師即舉付火中,由是楞嚴三關自茲而出,叢林舉揚。   近代有禪者嘗言道:「當面關、山海關。」又有已故月溪法師道:「禪無三關,見性便是成佛,和釋迦佛相同;三關乃是後人偽造。」近時亦有居士言:「一般人參禪若有定力者,見性不難,難在明心。為一般禪子難脫見聞覺知心,故明心甚難。若無定力,只能明心,不能眼見佛性。明心是一關,眼見佛性另是一關。一千位明心之人,有九百九十九人不徹底,故有牢關│末後句。未悟之人體用不分,不知真如佛性差別何在?所以不知有三關。真如離見聞覺知,而非如虛空無所有。未到佛地名為如來藏,住於色身之中,即是阿賴耶識、異熟識、菴摩羅識也。佛性不離見聞覺知而非見聞覺知,二者皆可體驗,非以想像理解為證。」   評唱:中峰國師道:「記得馬祖與西堂百丈南泉翫月次,一云正好修行,一云正好供養,南泉拂袖便去。祖云:經歸藏,禪歸海,惟有普願獨超物外。看他一門父子向光影裡露出巴鼻,不妨令人撿點。一人向禪頭上加一畫,一人向禪腳下加一畫,一人向禪中心加一畫,一人向他三畫上又加三點。今日將箇元本禪字一看,徹底不相似了也;後來又有人向他加畫加點處,只管加將去。間有加得不相似者,便乃彼此是非,立箇名字:喚作如來禪、祖師禪、平實禪、杜撰禪、文字襌、海蠡襌、外道襌、聲聞襌、凡夫禪、五味禪、棒喝禪、拍盲禪、道者禪、葛藤禪;更有脫略機境,不受差排者,喚作向上禪。古今已來,諸方三百五百眾,浩浩商量,立出許多閑名雜字!由是而吹起知見風,鼓動雜毒海。掀翻情濤,飛騰識浪,遞相汨沒,聚成惡業,流入無間,卒未有休日,佛所謂可憐憫者。」   原來如是!果然如此!是知遠在元朝之時,國師早有此嘆,況至於今已逾數百年耶?無怪乎翻遍禪門典籍,總不見今時禪人所自創之名相與知見。每見上座為師者標新立異,於宗門正法作諸多揣測與施設;座下弟子無力揀擇,便全盤接受,依教奉行而不懈。若遇他人知見與其有異者,未先以經論祖教揀擇,便視之如寇仇,必欲滅之而後快!如圓覺經云:「若復有人讚歎彼法,即生歡喜,便欲濟度;若復誹謗彼所得者,便生瞋恨。則知我相堅固執持,潛伏藏識,遊戲諸根,曾不間斷。」道是末法,徒嘆奈何!   占察善惡業報經云:「如佛先說:若我去世,正法滅後,像法向盡,及入末世,如是之時,眾生福薄,多諸衰惱,國土數亂,災害頻起,種種厄難怖懼逼擾。我諸弟子失其善念,唯長貪瞋嫉妒我慢;設有像似行善法者,但求世間利養名稱,以之為主,不能專心修出要法。爾時眾生睹世災亂,心常怯弱,憂畏己身及諸親屬,不得衣食充養軀命。以如此等眾多障礙因緣故,於佛法中鈍根少信,得道者極少;乃至漸漸於三乘中,信心成就者亦復甚尠。所有修學世間禪定、發諸通業、自知宿命者,次轉無有。如是於後,入末法經久,得道獲信、禪定通業等,一切全無。」   雖早知末法眾生福薄慧淺,障深垢重;然見此佛語經文明記,著實令人深感無奈。只是宗門正法自古以來,本就難信難悟,霽月隻筆危桿本難回天,唯盡人事綿力,冀報佛恩矣!無門慧開禪師道:「識得最初句,便會末後句;末後與最初,不是者一句。」元安禪師示眾曰:「末後一句,始到牢關;鎖斷要津,不通凡聖。」近代少數禪人所言之當面關、重關、山海關者,不知依何而出,恐是自行揣測三關而施設,不足為憑,吾人一笑置之可爾。月溪法師及此居士所言,則當以經文教理而揀擇之!   占察善惡業報經云:「漸次作佛者,略說有四種。何等為四?一者信滿法故作佛:所謂依種性地,決定信諸法不生不滅,清淨平等,無可願求故。二者解滿法故作佛:所謂依解行地,深解法性,知如來業無造無作;於生死涅槃不起二想,心無所怖故。三者證滿法故作佛:所謂依淨心地,以得無分別寂靜法智,及不思議自然之業,無求想故。四者一切功德行滿足故作佛:所謂依究竟菩薩地,能除一切諸障,無明夢盡故。」此亦同大乘起信論所言之三種發心:信成就發心,解行發心,證發心。而禪宗悟者,若無其他功德伴身,則皆只在初信位也;後當引述,先不贅言。   大乘佛法甚深極甚深,本非吾輩凡夫之所能管窺蠡測!月溪法師所言之見性便是成佛,與釋迦如來相同者,此皆誤解經論及六祖大師依於法身理而方便說一悟即至佛地之語;如文前所引寶雨經及華嚴經為證:法身體性無異,功德威力有差別耳。豈不見仁王經云:「三賢十聖住果報,唯佛一人居淨土。」若一悟即至佛地,世尊何必更言三賢十聖之行位差別?故永明延壽大師云:「若論其道,必有其果;若無行位,即是天魔外道。」諸人自行揀擇!況月溪法師自言開悟見性,然觀其著作,則隨處誤解經意,錯解祖師公案;尚且無三昧禪定解脫等諸功德,而猶月旦虛雲老和尚之禪定功力乃欲與外道爭一日之短長。更遑論世尊之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十力、四無所畏、十八不共神通道力等諸多莊嚴威神功德?而狂言一悟即與釋迦佛相同者,何足信哉?更違背世尊言此賢劫千佛一一應世,間無他佛。釋迦世尊乃賢劫第四佛,彌勒一生補處菩薩當來作佛為第五佛。諸祖盡皆真悟者,猶不敢於法身理外,而言事相與佛相同,況此師乃錯悟未悟,何可依憑?又以此而例今時少數狂禪狂密行者,每言活佛法王以自居,大菩薩再來而自嚴;然諸有所說卻言不及義,諸多所行則荒誕不經!學人當可輕易檢視之,莫受其謾。   而居士所言明心一關,見性一關,將真如佛性劃分為體與用;妄依菩薩瓔珞本業經而自判禪宗開悟乃大乘見道,位階別教七住,是名菩薩初果聖人,如此名為禪宗破初關明心。又依大般涅槃經判過重關為眼見佛性,位階別教十住。此皆嚴重錯解經文而作之謬論也!而查閱禪籍,言重關者,皆非今人所解之第二關見性。因何有此錯解,已難查證!然歸其源,皆因未悟得本,故對開悟、明心見性而有諸多揣測;仍普勸學人:當戮力參究,悟佛心宗矣。自古以來,禪門諸祖皆云不落階級,教外別傳。清涼澄觀大師云:「頓教中,總不說法相,唯辨真性;亦無八識差別之相,一切所有皆是妄想,一切法界,唯是絕言。五法三自性俱空,八識二無我雙遣;訶教勸離,毀相泯心。生心即妄,不生即佛,亦無佛無不佛,無生無不生;如淨名默住顯不二等,是其意也。」如是了知禪宗頓教真旨,則不致異想天開,欲以畫餅而療廣大徒眾之飢。況且睽其所言開悟明心內容,正如其著作之公案拈提書中所道:「真如離見聞覺知而非如虛空無所有(此言正真)。未到佛地名為如來藏,住於色身之中,即是阿賴耶識、異熟識、菴摩羅識也(毫釐有差,天地懸隔矣!)。」如是認為真如住於色身之中,正是楞嚴經佛所訶斥者:「云何汝等遺失本妙圓妙明心、寶明妙性,認悟中迷?晦昧為空,空晦暗中,結暗為色,色雜妄想,想相為身;聚緣內搖,趣外奔逸,昏擾擾相以為心性;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棄之,唯認一浮漚體,目為全潮,窮盡瀛渤。汝等即是迷中倍人,如我垂手等無差別,如來說為可憐愍者。」如此所悟者,皆是以阿賴耶識執持色身,作種種運為舉動而示人,如此名為明心開悟。故而所有開示及機鋒,皆言襌宗乃悟到阿賴耶識,後來更加上心體二字混淆,再以菩薩瓔珞本業經之一句:「般若正觀現在前,常住七住不退。」判己家開悟乃大乘見道、初果聖人、七住菩薩。又以六根之見聞覺知之性於境而顯示、體驗,名為重關眼見佛性;再以大般涅槃經中,佛說十住菩薩眼見佛性而判自宗破重關乃十住菩薩。如此嚴重誤解二經意旨,著實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之謬!   清涼澄觀大師云大乘觀要不出真如實觀及唯心識觀,觀此二門唯是一心,皆各總攝一切法盡。二諦雙融,無礙一味,三世諸佛證此為體故;欲知彼者,應當觀此既為妙極。而占察經中,言修習唯心識觀者,從是當得色寂三昧。學習真如實觀者,漸漸能過空處、識處、無少處、非想非非想處等定境界相,得相似空三昧,識想受行粗分別相不現在前。從此修學,為善知識大慈悲者守護長養,是故離諸障礙;勤修不廢,展轉能入心寂三昧。得是三昧已,即復能入一行三昧,住堅信位,此即前言之信滿成佛也。故論云信發心成就須滿一萬大劫,能示現八相成道作佛。如此當知十信滿心入堅信位菩薩之功德,已非吾人凡夫所能想像矣!若無四禪八定,單憑一張嘴將佛法講得天花亂墜,如何降伏諸著相之外道凡夫?若無三昧功德隨身,云何能示現八相成道?單憑理解阿賴耶識執持色身運作,又因無禪定三昧,便捏造出戒慧直往菩薩之名,自判為別教戒慧直往七住菩薩,實乃痴心妄想也。又大般涅槃經所言十住菩薩眼見佛性者,乃謂十地菩薩也!古時譯師多以十住表十地,諸經論皆多有所見,如仁王經云:「歡喜菩薩轉輪王,初照二諦平等理;權化有情遊百國,檀施清淨利群生。入理般若名為住,住生德行名為地;初住一心具眾德,於勝義中而不動。」亦如十住毗婆沙論等。古來諸祖師大德,從未有人曲解大般涅槃經之十住菩薩為別教賢位十住菩薩者,亦從未有人將般若正觀現在前之七住菩薩,錯解為親證真如之見道位菩薩,大乘見道乃初地菩薩,眾所皆知。如此嚴重誤解經文,真乃荒天下之大謬、集一切誤會之大成於一身矣!遑論其所言所悟,云何可信?   諸經論都言真如遍一切處,若言真如未到佛地名為如來藏、異熟識、阿賴耶識,而住於色身,皆違佛意也。宗鏡錄云:「以無邊功德即一心自性,不見有餘法而可更求。是故滿足過於恆沙非一非異不可思議諸佛之法,無有斷絕;故說真如名如來藏,亦復名為如來法身。然此一心,非同凡夫妄認緣慮能推之心,決定執在色身之內!今徧十方世界,皆是妙明真心。如入法界品云:華藏世界海中,無問若山若河,大地虛空,草木叢林塵毛等處,無不咸一真法界,具無邊功德。」經文祖語今俱猶在,學人當深思之!大乘佛道次第及功德甚深細,學人莫等閒輕之視之矣!   仁王護國般若經卷下,佛云:「大王!汝今諦聽,從初習忍至金剛定,如法修行十三觀門,皆為法師依持建立;汝等大眾應當如佛而供養之,百千萬億天妙香華而以奉上。善男子!其法師者,習種性菩薩:若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修十住行,見佛法僧發菩提心,於諸眾生利樂悲憫,自觀己身六界諸根,一切無常苦空無我;了知業行,生死涅槃,能利自他,饒益安樂。聞讚佛毀佛,心定不動;聞有佛無佛,心定不退。三業無失,起六和敬,方便善巧調伏眾生;勤學十智神通化利,下品修習八萬四千波羅蜜多。善男子!習忍以前,經十千劫行十善行,有退有進;譬如輕毛,隨風東西。若至忍位,入正定聚,不作五逆,不謗正法。知我法相悉皆空故,住解脫位;於一阿僧祇劫修習此忍,能起勝行。」   此即占察起信等經論所言之信發心菩薩,經一萬大劫修行諸德功業不退後,方得進入之堅信忍位;亦即三賢位之初,住位菩薩也。吾等凡夫當自思之:無始劫來,何曾具足此十信善行之諸行業功德耶?故佛說吾等為有進有退之毛道眾生,隨風東西矣!更遑論佛說此十住位菩薩修行,須滿一大阿僧祇劫而能起勝行耶?十信菩薩所修所具之三昧神通智慧,已非吾等凡夫所能想像,而妄覺自己已經開悟,等同禪宗,卻又自判為大乘見道,位階七住,直似佛所言:皆是識心分別計度,但有言說,都無實義。   仁王經又云:「復次,性種性菩薩住無分別,修十慧觀。捨財命故、持淨戒故、心謙下故、利自他故、生死無亂故、無相甚深故、達有如幻故、不求果報故、得無礙解故、念念示現佛神力故、對治四倒、三不善根、三世惑業、十顛倒故,我人知見念念虛偽。了達名假、受假、法假,皆不可得,無自他相,住真實觀。中品修習八萬四千波羅蜜多,於二阿僧祇劫行諸勝行,得堅忍位。」   解行位所攝之十行十迴向位中,此即十行位菩薩所修。從初行位修十慧觀而捨財命故,乃至念念示現佛神力故,皆非吾人及今時少數密乘狂人自稱地上菩薩、活佛法王之所能為也,學人深思之。前一大阿僧祇劫修十住滿心而入十行位,今二大阿僧祇劫盡而十行位滿心,轉入十迴向位也。   經又云:「復次!道種性菩薩住堅忍中,觀諸法性,得無生滅四無量心。能破諸闇,常見諸佛廣興供養,常學諸佛住迴向心,所修善根皆如實際。能於三昧廣作佛事,現種種身行四攝法,住無分別化利眾生;智慧明了,甚深觀察一切行願,普皆修習。能為法師調御有情,善觀五蘊三界二諦無自他相,得如實性。雖常修勝義而受生三界,何以故?業習果報未壞盡故,於人天中順道生故。上品修習八萬四千波羅蜜多,於三阿僧祇劫修二利行,廣大饒益,得善調伏諸三摩地,住勝觀察修出離行,能證平等聖人地故。」   如是第三大阿僧祇劫中,十迴向位菩薩所修所行所證,此經亦是略說,諸經所言各表其德,已非吾人所能仰觀揣測。此第三大阿僧祇劫滿,能證平等聖人地,必入大乘見道位而入初地,親證真如平等性故,諸經論廣說,茲不贅述。今時多有對禪宗開悟、明心見性等之諸多揣測;或說開悟即是見道,明心見性即初地,皆是未悟之謬測;大乘見道極嚴謹故。此亦是澄觀大師疏鈔所言,三大阿僧祇劫成佛乃方便說之正理:初地親證真如,與佛無異故。禪宗所言悟得法身與佛無異故,皆是方便說,所證所悟真如法身無二故。   起信論云:「證發心者,從淨心地乃至菩薩究竟地;證何境界?所謂真如。以依轉識說為境界,而此證者,無有境界,惟真如智,名為法身。是菩薩於一念頃,能至十方無餘世界,供養諸佛請轉法輪,唯為開導利益眾生。」如是菩薩經三大阿僧祇劫難行苦行,方入初地,皆是吾人不可思議境界,而奢言念念欲超大劫,一生欲超一大阿僧祇劫,皆是凡夫妄想,非是地上菩薩方便善巧,學人切莫混淆。仁王經更續言四阿僧祇劫初地滿心而入二地,乃至於十阿僧祇劫行百萬三昧,善巧方便廣宣法藏,一切莊嚴皆得圓滿,而於七地滿心得入八地。又千阿僧祇劫滿足百萬大願,心心趣入一切種,一切智智而得入九地。於萬阿僧祇劫能現百萬恆河沙等諸佛神力及無盡法藏,利益圓滿而入十地,文長故不詳錄,讀者自行尋閱。   仁王經云:「復次!法雲地菩薩摩訶薩無量智慧思惟觀察,從發信心,經百萬阿僧祇劫,廣集無量助道法,增長無邊大福智,證業自在,斷神通障,於一念頃能徧十方百萬億阿僧祇世界微塵數國土,悉知一切眾生心行,上中下根為說三乘,普令修習波羅蜜多,入佛行處,力無所畏,隨順如來寂滅轉依。……善男子!如是諸菩薩摩訶薩受持解說,皆往十方諸佛剎土,利安有情通達實相,如我今日等無有異。善男子!十方法界一切如來皆依此門而得成佛,若言越此得成佛者,是魔所說,非是佛說;是故汝等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   法華經云:「佛道長遠,久受勤苦乃可得成,佛知是心怯弱下劣,以方便力,而於中道為止息故,說二涅槃。」佛菩提道長遠方成,而眾生根器怯弱,故世尊慈愍眾生,為諸二乘開方便門,說有餘無餘二種涅槃,得證解脫果,為大乘佛子開方便門而說三大阿僧祇劫成就大菩提果;而真實義者,則如此經所言,百萬阿僧祇劫方得成就也。霽月今者舉仁王護國般若經引證,非欲令學人望於佛道而生畏懼,乃期願學人正視佛法浩瀚,佛道深廣,應如法華經所說:「當於一切眾生起大悲想,於諸如來起慈父想,於諸菩薩起大師想,於十方諸大菩薩常應深心恭敬禮拜。」以眾生無始劫來流浪生死於三界六道而無有休息,故生悲心。以十方諸佛皆於無量阿僧祇劫,利樂有情而無懈倦,慈憫眾生而盡未來際化導群萌而無間斷。以十方諸大菩薩皆知佛菩提道難行難忍,眾生難調難伏,而仍心不退怯故。今者反觀自身,無始劫來沉淪生死有海,此生有緣得聞佛法而信受。觀經論所言,信前十善菩薩須經一萬大劫不退,方得入初住位正定聚。吾等凡夫無始劫來,不知已度過多少一萬大劫,今猶於此娑婆世界沉淪!時值末法,更屢見少數狂人,假借佛法名義斂財騙色,奢言活佛法王及大菩薩再來,廣行非法。或暗示己身乃地上菩薩,輕他十信菩薩乃粗淺之行;如此種種末法亂相,時時可聞,處處易見。而觀此少數顯密狂師之身口意行,莫道初住賢位菩薩之一行三昧未證,十信菩薩之色寂、心寂、相似空三昧等從缺;連欲界愛皆未降伏,初禪猶未發起,却來輕他祖師菩薩,則其開示佛法,皆是戲論矣!   此時重觀佛道次第之嚴謹,佛法修證之難得,諸大菩薩所證三昧如恆河沙,吾人至此何敢起諸慢心?始知世尊敕賓頭盧頗羅墮尊者住世,為末法眾生作大福田之慈悲用意矣!如近代聖僧廣欽老和尚之神通智慧,尚謙自己只是度人師,不敢稱人天師,吾人何敢自大?再觀印光大師云:「開悟只是發大心之凡夫。」廣欽老和尚云:「開悟不一定能了生死,阿羅漢才能了生死。」華嚴行願品疏鈔卷九:「若約佛從凡至聖所起功用自利利他門中,亦有權實,且如凡夫初悟時,始自十信初心,終妙覺位,於其中間,經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劫,施為種種難行苦行,自利利他等,則權實俱有。何以?謂六度十度有為萬行一一真修故,則是其實。若為度眾生隨根誘接,亦有權假,何以?不施方便權巧誘之,彼難回故。」宗鏡錄云:「若論修證之門,諸方皆云功未齊於諸聖。且教中所許,初心菩薩皆可比知;亦許約教而會,先以聞解信入,後以無思契同,若入信門,便登祖位。……故華嚴演義難云:此旨微密,極位方知,何以凡情輒窺大教?釋云:依憑教理,聖教許故。涅槃經云:具縛凡夫能知如來秘密之藏。毗盧遮那品頌云:如因日光照,還見於日輪;以佛智慧光,見佛所行道。」   如此依憑教意而檢視自心及佛道次第,吾人則不至於對禪宗之明心見性開悟而心存迷惘,妄立位階而自惑惑他。如天台慧思大禪師,開悟而證法華三昧,一生欲入銅輪王位,然因領眾而不得,自知住鐵輪王位,然已入三賢菩薩之階;後生為圓澤大師,再轉生為牧牛童子,作偈云:「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足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後不知所終。又智者大師行法華三昧懺,開悟而證旋陀羅尼,辯才說法無礙,當世少人能及;然自言只居五品弟子位,十信猶未滿足。綜觀禪宗諸祖,除西天二十八祖,皆是諸佛菩薩大權化現,為傳佛心燈故。東土祖師自六祖大師以降,或有幾人亦具禪定神通,然亦是聖賢示現而助揚宗門正法矣;其大多數祖師,皆惟以悟佛心宗為本。蓋一切神通三昧智慧,皆應以悟佛心宗為始,起修六度萬行方為正因。故五祖大師道:「不識本心,學法無益。」六祖大師道:「惟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皆是此理。蓋若未悟本心,則禪定只是世間定;縱得解脫,取證涅槃,亦只是休息利樂有情之業,如何成就無上菩提?   又居士將明心見性分成初關明心,重關眼見佛性者,前言其所列舉之菩薩瓔珞本業經及大般涅槃經,皆是嚴重誤解也;經文尚且解錯,義理何足論哉?如是錯解經文義理,並施設明心與見性二關及所悟內涵,則如何可信?二關尚錯,其所施設之牢關證悟,則可想而知矣。若學人尚存僥倖心理,認為其三關施設,或有哪一關也許是對者,則外道諸所修之法,亦有可能一不小心矇對而成就佛道矣!是耶非耶?故其所施設三關之悟,皆不足信也,學人切莫心生幻想。大藏經中,明心見性一詞極少,亦是開悟之義。重關一詞,則皆非見性開悟之義,故無有重關見性之理,此二詞皆是近代方興,學人思之!又其言真如是體,佛性是用;猶如燈之與光。謂真如是燈,佛性是光;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真如是佛性之體,佛性是真如之用;此亦錯解教理也。宗鏡錄云:「故知此一心門,能成至道;若上根直入者,終不立餘門;為中下未入者,則權分諸道。是以祖佛同指,聖賢冥歸,雖名異而體同,乃緣分而性合。般若唯言無二,法華但說一乘,淨名無非道場,涅槃咸歸秘藏。天台專勤三觀,江西舉體全真,馬祖即佛是心,荷澤直指知見。又教有二種說:一顯了說;二秘密說。顯了說者,如楞伽密嚴等經,起信唯識等論。秘密說者,各據經宗,立其異號。如維摩經以不思議為宗,金剛經以無住為宗,華嚴經以法界為宗,涅槃經以佛性為宗;任立千途,皆是一心之別義。何者?以真心妙體不在有無,智不能知,言不可及,非情識思量之境界,故號不思議。體虛相寂,絕待靈通;現法界而無生,超三世而絕跡,故號之無住。豎徹三際,橫亙十方無有界量,邊表不可得,故號法界。為萬物之根由,作群生之元始;在凡不減,處聖非增,靈覺昭然,常如其體,故曰佛性。乃至或名靈臺妙性,寶藏神珠,悉是一心隨緣別稱;經云:三阿僧祇百千名號,皆是如來之異名。只為不知諸佛方便,迷名著相,隨解成差;但了斯宗,豁然空寂,有何名相可得披陳。……真心不守自性,隨緣轉動,於轉動處,立其異名。……真如一心亦復如是,在有情中名佛性,在無情中名法性,一如未曾異而得法佛之名;以真如體一,能應二緣。且如有情正為佛緣時,有情未曾無法性;無情正為法緣時,無情未曾無佛性。何以故?二性相冥故。但由色心,事有優劣,故二性冥伏不現,各從自體得法佛名,非全無性。……覺塵及一切法,從緣無性,名為佛性。經云三世佛種,以無性為性。一切處覺了無性,即為佛性;不以有情故有,不以無情故無。今獨言有情者,徧世勸人了性,常於一毛一毫之處,明見一切理事無非如來性;是開如來性起功德,名為佛性。是知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情與非情,皆同一性。」   如是略舉宗鏡錄之文用餉諸方,則當知此自性清淨心正如經所言,有三阿僧祇名號,只因真心不守自性,隨緣轉動,遂於轉動處立其異名。故諸經有時言真如、佛性、菩提、涅槃、圓覺、法身、如來藏……等名,學人莫因此而望文生惑,迷名著相,隨解成差,自生迷惘。亦因此文而知,今時學人每於「情與無情,同圓種智」之語而生迷惑,乃至誤解草木四大無情之物亦得成佛!有法師更舉草木花樹亦有見聞覺知。如此種種異說,若出於外道言論,本無可厚非,然今者卻出於佛門中人之口,著實令人驚訝擔心!若言草木花樹亦有見聞覺知,而見聞覺知屬心,而一切有心者必當成佛,且試問:此草木花樹於世尊所言六道眾生中,屬於何道眾生耶?   大般涅槃經卷七:「佛先聽食五種牛味及以油蜜,憍奢耶衣革屣等物。除是之外,若有說言:﹃聽著摩訶楞伽,一切種子悉聽貯畜,草木之屬皆有壽命。佛說是已,便入涅槃。﹄若有經律作是說者,當知即是魔之所說。我亦不聽常翹一腳,若為法故,聽行住坐臥。又亦不聽服毒斷食、五熱炙身、繫縛手足、殺害眾生、方道咒術、珂貝象牙以為革屣、儲畜種子、草木有命、著摩訶楞伽。若言世尊作如是說,當知是為外道眷屬,非我弟子。我唯聽食五種牛味及油蜜等,聽著革屣憍奢耶衣,我說四大無有壽命;若有經律作是說者,是名佛說。若有隨順佛所說者,當知是等真我弟子;若有不隨佛所說者,是魔眷屬。」菩薩戒文:「是惡人輩,不受佛戒,名為畜生。生生之處,不見三寶,如木石無心,名為外道邪見人輩,木頭無異。」木石既是無心,四大既無壽命,豈有見聞覺知?故大般涅經卷二十七云:「眾生亦爾,悉皆有心,凡有心者,定當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是義故,我常宣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   佛語經文俱在,學人當知揀擇!宗鏡錄:「以性融相門:相雖萬差,無不即性;性德無盡,全在相中。以性融相,相如於性,令上諸門皆無障礙。因果交徹,純雜相融,事事相參,重重無盡。……以性融相,一成一切皆成。謂以佛之淨性,融生之染;以佛一性,融生之多,令多染生,隨一真性,皆如於佛;已成佛竟,非唯有情,會萬類相,融為佛體,無不皆成。故肇公云:會萬物而成己者,其唯聖人乎!又云:故聖人空同其體,萬物無非我。以佛之性融於物性,同佛皆成;以物之性融佛之相,故今三業,等於萬類。……由此有云無情成佛,是約性相相融。以情之性,融無情相;以無情相,隨性融同有情之相,故說無情有成佛義。若以無情不成佛義,融情之相,亦得說言諸佛眾生不成佛也。以成與不成,情與無情,無二性故,法界無限故,佛體普周故,色空無二故,法無定性故,十身圓融故,緣起相由故,生界無盡故,為因周徧故,遠離斷常故,萬法虛融故,故說一成一切成也。非謂無情亦有覺性,同情成佛;若許此成,則能修因:無情變情,情變無情!便同邪見。是以性非巧拙,解有精麤;智妙而見在須臾,機鈍而悟經塵劫。」   如上所舉,皆欲令諸學子隨諸佛語祖意而悟佛知見。莫再於情與無情,同圓種智之理而生誤解;莫再謂草木花樹、四大無情之物有見聞覺知之異見邪說。世親菩薩佛性論云:「佛性者,二空所顯真如也。」今者略舉經論而述真如佛性之理,但望一切佛子真能依法不依人也。今時電腦藏經普及,隨查即知禪宗並無初關明心,重關眼見佛性之施設與名相,故而學人不須多作揣測而隨其迷惑起舞,當如國師所言,惟以悟佛心宗為本。   霽月今者作此公案拈提,而於諸名師多有揀擇,若言詞稍有激厲,實屬凡夫習氣深重;然亦因心繫宗門正法,欲之去蕪存菁,令心燈廣傳後世故,惟願諸方大德體諒。更普勸學人立志究明心性,求生淨土為要。若得往生淨土,入於賢聖之流,何懼菩薩道之難行難忍?今者欲得悟明心性,則當趣禪門,速入正信故。   天台慈雲遵式禪師,時居杭州天竺寺,有高官註解楞嚴經欲廣傳播,故求遵式大師印可。師生起烈火道:「閣下雖然為官,尚能留意佛法之傳續,實屬難能可貴!今者先提三個問題,你的回答若契合正理,必當代汝廣為流通;若不契合者,則付之此火。」官員允之。   師曰:「真精妙元,性淨明心。請問如何註解?三四四三,宛轉十二;流變三疊,一十百千。是何道理?二十五聖各證圓通,佛云實無優劣,為何文殊卻獨取觀音法門?」其人莫測遵式大師之意,無言以對,師遂將其書付之一炬,由此楞嚴三關流傳於世。   古來祖師施設三關者甚多,如黃龍三關,兜率三關等,皆同此楞嚴三關,提申三問以接學人。然非如此居士所施設之:「破初關明心,位階七住;過重關眼見佛性,位階十住,乃至牢關徹底,或得菩薩阿羅漢果。」而並非無宗門之開悟及牢關末後句,如前所舉無門慧開禪師所言:最初句與末後句。末後句於最後一則公案自當拈提,茲不先述。故亦全非如月溪法師所言:「並無三關,三關係後人偽造。」只是不知為何古德施設之三關及最初句末後句等,傳至今時,竟為後人甚解,而另行施設當面關、山海關、生死關等諸多名相。然觀禪宗法脈傳承至臨濟義玄大師時,猶未見有敘述末後句者,應是根器差別;以既一悟徹底,何須更言末後句故。祖師道:「到澈悟極處,吐至極語,更無語句過之者,謂末後一句;於至極一句,不通凡聖,故云牢關。」是知法傳既久,根器遂成萬般,故而祖師隨緣應機,施設機鋒言句以接學人,然亦不悖經離教。何以故?經是佛語,教是佛意,禪是佛心,三者豈會相背?學人若能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則不於祖師之方便善巧而生迷惑矣。走筆至此,亦當示學人參究之機也:   遵式大師問:「真精妙元,性淨明心。如何註解?」霽月代云:「獨在異鄉為異客。」正是:「獨有鳳凰池上客,陽春一曲和皆難。」學人直下會去,十方諸佛現前;若不會,山河大地依舊。參!   遵式大師再問:「三四四三,宛轉十二;流變三疊,一十百千。為是何義?」霽月更云:「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里。」若是望文生義,尋聲逐色,便如經中所言:眾生迷本聞,循聲故流轉。再參!   遵式大師三問:「二十五聖所證圓通,既云實無優劣,為何文殊獨取觀音法門?」霽月卻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正是:「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祖師道:言前薦得,已涉途程;句外知歸,猶稱鈍漢。三句外會去,堪作什麼?若是真參實究入得門來,方知霽月嚴詞厲色,原是慈悲心切!若是知音,霽月備好趙州無生茶,秉燭待汝促膝長談,共話無生。 第八則 紹修萬象   撫州龍濟山主紹修禪師   師與清涼大法眼同參地藏桂琛,所得謂已臻極,同辭往建陽。途中談次,法眼忽問:「古人道:萬象之中獨露身!是撥萬象?不撥萬象?」師曰:「不撥萬象。」法眼曰;「說什麼撥不撥。」師懵然,卻回地藏院。地藏問曰:「子去未久,何以卻回?」師曰:「有事未決,豈憚跋涉山川!」地藏曰:「汝跋涉許多山川,也還不惡。」師未喻旨,乃問曰:「古人道:萬象之中獨露身!意旨如何?」地藏曰:「汝道古人撥不撥萬象?」師曰:「不撥!」地藏曰:「兩個也。」師駭然深思,卻問曰:「未審古人撥不撥萬象?」地藏曰:「汝喚什麼作萬象?」師方惺悟。   有師道:「禪是最容易講的,只要胡說八道一頓就能夠交差!為什麼?反正禪沒有東西好講,所以講什麼都可以。」   評唱:嗚呼!宜其世尊所記:末法之時,邪師說法如恆河沙!此亦眾生業力使然故。卻不免令人懷念廣欽老和尚之德行與智慧,信知聖人住世,真乃眾生莫大福報矣!   《一九七七年,懺雲法師在台北念佛團打佛七,懺公非常敬重老和尚,於佛七圓滿後,浩浩蕩蕩七八十人上土城承天寺拜訪老和尚。……老和尚一語不發的坐在禪椅上,俟懺雲法師進來,引領大眾過大禮後,大家就地坐定。……老和尚顯得精神愉悅,似乎非常高興,見大家默默無語,便對大眾說:「你們打佛七挖寶,既然挖到寶,應該奉獻出來;來!道一句。」……平日談天說地,講經說法頭頭是道的我們,誰也拈不出一偈半偈來。   當大家面面相覷,默默無語,沉悶得有點兒坐立難安時,忽然一聲「南無阿彌陀佛」從一位比丘尼口中迸出來。大家猛然回頭,將注意力投射到這位中年比丘尼身上,看是何方神聖作此獅子吼?瞬即將注意力又回到老和尚身上,想由老和尚身上覓個消息。只見老和尚搖搖頭,指著前面一位小孩子說:「這句,連三歲孩子也說得。」   接著又恢復寧靜死寂的狀況,只見老和尚目光炯炯,似乎在探尋:到底誰把寶藏起來不肯示人?「來!道一句!道一句!」老和尚似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兵臨城下在那裡叫陣。大家在老和尚凜烈眼光與堅決有力的鞭策聲下,噤若寒蟬,連呼吸都覺緊張。這才令我覺察到這不是書生論戰,而是真刀實槍上陣!沒有真功夫本事,是上不了戰場的。   有位坐在前面的比丘,大概是被老和尚盯得渾身不自在;他搖動一下身子,揣摩一下,然後壓寶似地擠出一偈:「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老和尚表情淡然,轉過來面對這位比丘說:「我們關起門來說話│」老和尚指著自己身上的出家僧服說:「你不要以為這件衣服可以隨便穿的,要真正穿得起這件衣服可不是容易的。」︾(摘錄自廣欽老和尚開示錄)   霽月福薄,今生未能親炙於老和尚座下!然由老和尚開示錄中,親見老和尚之定力智慧與德行,實非吾人所能望其項背,唯敬仰而已!更當謹記老和尚所言:要穿起這件僧服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願天下學人共勉之。只是現下佛教看似蓬勃發展,許多淨土行者喜道一句佛號概括事理,少數禪門行者輕言一悟即至佛地,或有教下學人解行不一,一些密教中人更是未悟而狂言當生成就、即身成佛,屢屢互相吹捧為菩薩轉世、諸佛再來。霽月生性頑劣,不重名聲表相,不信穿鑿附會;只秉禪門祖訓:入門須辨主,當面分緇素。今者便學五祖法演禪師之語舉示學人:「我此間不比諸方!凡於室中,不要汝進前退後、豎指擎拳、繞禪床、作女人拜、提起坐具千般伎倆;只要你一言諦當,便是汝見處。」正如老和尚所說:「來!道一句!」若不會,何不死心參去?不必舉經教言語回我,或學他祖師言句,仿他古德作略搪塞於我。當學他紹修山主,誠實面對自己未悟之事實,重參善知識,解開自己的盲點矣。   紹修山主與清涼大法眼文益禪師,同參地藏桂琛禪師,自謂已大悟徹底,遂與文益禪師同辭其師,前往建陽。途中談話時,法眼覺其所悟有問題,忽然問伊:「古人道:森羅萬象之中獨露法身!且道是有沒有遮撥萬象而顯露法身呢?」學人何不試答?   紹修道:「不遮撥萬象。」誰能脫此窠臼,何妨一見!   法眼知其未悟,道:「說什麼撥不撥?」果然兩個也。   紹修至此茫然,不解法眼之意,只得折返地藏院。桂琛問曰:「你才離開沒多久,為什麼又折回來?」紹修曰:「生死大事未明,豈可害怕跋山涉水。」不知學子可有如此氣魄?桂琛禪師有心為他,便道:「你走過這許多山水,倒也不錯!」正如雲門舉示洞山守初道:「飯袋子!江西、湖南便恁麼去?」如此異曲同工之妙,可有學人識之?只如山川河谷、江西湖南皆是森羅萬象,且道何處獨露法身?   紹修不知桂琛弦外之音,直問曰:「古人道:萬象之中獨露身。究竟是什麼意旨?」桂琛一聽,知其必受法眼所難,方才折回,師徒同風,故又反問:「那麼你認為古人有沒有遮撥萬象呢?」紹修道:「不撥!」桂琛道:「你這樣就變成兩個了!一個萬象,一個法身。」紹修聞言,頓觸自身盲點,驚訝沉思,更追問道:「那麼不知古人到底撥不撥萬象呢?」桂琛道:「你認為什麼是萬象呢?」師方醒悟。   今時念佛行者每欲以佛號降伏妄想,禪宗行者好樂打坐,避喧趣寂以求開悟,密教行者喜歡灌頂加持、觀想持咒成就佛道,諸多行門盡皆隨喜。且問:佛號、打坐、灌頂、觀想、持咒等,皆名萬象,全是有為之法。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且道:如何觀萬象之中獨露身?   楞嚴經云:「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云何復說因緣自然及和合相?」此段經義,乃楞嚴經最大淆訛之處。此處見解,眾說紛紜,皆有其義。或說上見是體,下見是用,或上用下體。或上見是見性,下見是見分;或以見道修道之行位釋之。然諸多見解,總不出二種範圍:上見是真見,下見是妄見;或上見是妄見,下見是真見;故皆以真見見妄見或妄見見真見而釋之矣。霽月不敢月旦諸師,臧否人物,今且另申一解,諸人試擇之!   楞嚴七處徵心後之經文,諸師多用十番顯見或十義辯見名之,皆以破妄顯真而釋經義,此釋極是。然既是破妄顯真,則非別於妄外而有真,云何註釋此段經文時,卻又立真見妄、立妄對真耶?故不應別立真見而以妄見見之矣。又眾所皆知:真見無見。經文亦道:彼見真精,性非眚者,故不名見。既然真見無見,性又非眚者,故不名見,當知亦不應言真見見妄見也。否則真妄相對、相見,皆如桂琛禪師所言:兩個也!而萬象之中獨露身,萬象如妄見,法身表真見,且問:真見撥不撥妄見?汝喚什麼作妄見?欲釋此段經文,則當前後文貫串,方盡其義矣!茲列全文而釋之:   阿難白佛言:「世尊!必妙覺性非因非緣,世尊云何常與比丘宣說見性具四種緣:所謂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義云何?」佛言:「阿難!我說世間諸因緣相,非第一義。阿難!吾復問汝:諸世間人說:我能見!云何名見?云何不見?」阿難言:「世人因於日月燈光,見種種相,名之為見;若復無此三種光明,則不能見。」   釋云:見性具四種緣者,則知阿難以能見之心為見性也。小乘法中,能見之心須空、明、眼根及心之運作,方得生起。大乘者,即所謂眼識九緣生也。然阿難既言必妙覺性者,云何又以因緣法方生之能見之心為妙覺真性耶?蓋十番顯見以來,世尊皆以破妄顯真而言見精即見性,故阿難之前雖領解而云:「若此見精,必我妙性!」之言,然猶多疑惑,故今雖聞此妙覺性非因非緣,又以能見之心具四種緣之疑而問世尊也。然雖說見性具四種緣乃世間諸因緣相,可第一義諦又何嘗離諸世間因緣相耶?故世尊又以世間人說我能見、我不見等,皆因日月燈光之緣而說有無見,欲令阿難契入見性非因外緣而有無也。   經文:「阿難!若無明時名不見者,應不見暗;若必見暗,此但無明,云何無見?阿難!若在暗時,不見明故,名為不見;今在明時,不見暗相,還名不見;如是二相,俱名不見。若復二相自相陵奪,非汝見性於中暫無,如是則知二俱名見,云何不見?是故阿難!汝今當知:見明之時,見非是明;見暗之時,見非是暗;見空之時,見非是空;見塞之時,見非是塞;四義成就。汝復應知: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云何復說因緣自然及和合相?汝等聲聞狹劣無識,不能通達清淨實相;吾今誨汝,當善思惟,無得疲怠妙菩提路。」   釋云:由是而知眾生顛倒知見,皆以外緣之有無而言有見無見也;殊不知明暗二相縱使自相凌奪,此能見之心於明時則見明,於暗時則見暗,其性何曾因明暗而有無耶?然此能見之心,雖復能見明暗、空塞,然此見卻非彼明暗、空塞。故四義成就者,前云世人因於日月燈光之緣而見種種相者,此先以明暗空塞破日月燈光外緣有無,俱不妨礙能見之心矣。四義既成就,次破見種種相,故云此能見之心見於所見之種種相時,此能見之心非真有所見也;而此能見猶離於所見,能見所見尚互不能及,云何說什麼因緣自然及和合相耶?   問:云何見見非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答:此即後文世尊開示二種妄見之由也。學人當知,阿難此時尚未開悟,正示同吾人凡夫眾生之輩;故世尊開示教誨實相,亦皆於吾人所能觀察之能見所見中而示之。若言真見見於妄見,或妄見見於真見,則阿難及凡夫眾生尚未開悟,必以一想像之真見而推度世尊所說之法,而未能現前領略能所之虛妄也,則如何破妄顯真耶?有智佛子思之!   經文:阿難白佛言:「世尊!如佛世尊為我等輩,宣說因緣及與自然諸和合相與不和合,心猶未開;而今更聞見見非見,重增迷悶。伏願弘慈施大慧目,開示我等覺心明淨。」作是語已,悲淚頂禮,承受聖旨。爾時世尊憐愍阿難及諸大眾,將欲敷演大陀羅尼諸三摩提妙修行路,告阿難言:「汝雖強記,但益多聞,於奢摩他微密觀照,心猶未了;汝今諦聽,吾當為汝分別開示,亦令將來諸有漏者獲菩提果。阿難!一切眾生輪迴世間,由二顛倒分別見妄,當處發生,當業輪轉。云何二見?一者眾生別業妄見,二者眾生同分妄見。」   釋云:十番顯見以來,世尊廣破因緣和合及不和合相與自然等,阿難心尚疑惑,今者更聞能見見於所見,竟非真的有所見,然而吾等今者分明現見有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等萬象,云何竟云見見非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則吾等今者分明能見此諸萬象,是名何等耶?此亦是一切凡夫眾生之疑也。故世尊慈悲開示二種顛倒見妄:眾生別業妄見,眾生同分妄見!令阿難及諸眾生於奢摩他微密觀照而獲菩提果也。言奢摩他者,止也,欲令阿難從假入空故。經初阿難啟請世尊開示十方如來得成菩提之最初方便,諸師註解最初方便多所不同,或說奢摩他,或說三摩缽提,或說先悟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為最初方便也;然愚意以三摩缽提為最初方便矣。蓋從七處徵心至十番顯見,迄至卷三破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七大文後,阿難方得開悟,云何言開悟乃最初方便?七處徵心文中,世尊皆令阿難於此妄心而觀其無體,虛妄不實,正是假觀;故世尊首標有三摩提名大佛頂首楞嚴王,即示三摩提為最初方便也。今者學人若欲契入實相者,亦當先觀妄心虛妄無體不實,方不認其為真也,智者思之!而十番顯見破妄顯真文至此,欲令阿難觀體真止,故云奢摩他微密觀照也。   經文:「云何名為別業妄見?阿難!如世間人,目有赤眚,夜見燈光別有圓影,五色重疊。於意云何?此夜燈明所現圓光,為是燈色?為當見色?阿難!此若燈色,則非眚人何不同見?而此圓影,唯眚之觀?若是見色,見已成色,則彼眚人見圓影者,名為何等?復次阿難!若此圓影離燈別有,則合傍觀屏帳几筵有圓影出;離見別有,應非眼矚,云何眚人目見圓影?是故當知:色實在燈,見病為影,影見俱眚,見眚非病。終不應言是燈是見,於是中有非燈非見;如第二月,非體非影。何以故?第二之觀,捏所成故。諸有智者不應說言此捏根元,是形非形,離見非見?此亦如是,目眚所成,今欲名誰是燈是見?何況分別非燈非見。云何名為同分妄見?阿難!此閻浮提除大海水,中間平陸有三千洲,正中大洲東西括量,大國凡有二千三百,其餘小洲在諸海中,其間或有三兩百國,或一或二,至於三十四十五十。阿難!若復此中有一小洲只有兩國,唯一國人同感惡緣,則彼小洲當土眾生覩諸一切不祥境界。或見二日,或見兩月,其中乃至暈適珮玦、慧孛飛流、負耳虹蜺,種種惡相但此國見,彼國眾生本所不見,亦復不聞;阿難!吾今為汝以此二事進退合明。」   釋云:目有赤眚者,喻能見眚病也;五色圓影者,喻所見五蘊世間萬象也。目有赤眚而見燈光有五色圓影,總喻能見所見俱皆虛妄也。色實在燈,見病為影者,此五色圓影依燈而起,眚目妄見,表非本自有也。五色圓影與妄見,皆因目眚,故云影見俱眚。若了知此五色圓影乃眚目妄見,不執為實有,則非病矣,故云見眚非病。而此影見俱眚者,如第二月,非是第一月之體或是月影,乃是捏目而妄見,故不應於此虛妄之第二月中,分別是形非形,離見非見也。如今吾人因無明目眚而妄見五色圓影,卻於其中分別我見萬象、我不見萬象,故世尊方云見見非見之理也;以影見俱眚故,能見所見皆虛妄故。同分妄見亦復如是,眾人同共見諸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國土眾生,皆如彼病目之人,眚妄所生也。   經文:「阿難!如彼眾生別業妄見,矚燈光中所現圓影,雖現似境,終彼見者目眚所成。眚即見勞,非色所造;然見眚者,終無見咎。」   釋云:如彼別業妄見之人,因為眼睛有赤眚,所以看見燈光別有五色圓影。此五色圓影雖然分明顯現,如眼前之境,然究其源,終是其人目有赤眚所成,非是燈光本有。此目眚者,正是見之勞相,非是五色圓影令其有此目眚見勞也。然而若雖見五色圓影,知其乃是眚目所妄見,終不執此五色圓影實有者,則此見終無過失矣。此段經文正牒前別業妄見文中,影見俱眚,見眚非病也。   經文:「例汝今日以目觀見山河國土及諸眾生,皆是無始見病所成。見與見緣似現前境,元我覺明見所緣眚;覺見即眚。本覺明心,覺緣非眚;覺所覺眚,覺非眚中。此實見見,云何復名覺聞知見?是故汝今見我及汝,并諸世間十類眾生,皆即見眚,非見眚者。彼見真精,性非眚者,故不名見。阿難!如彼眾生同分妄見,例彼妄見別業一人,一病目人同彼一國,彼見圓影,眚妄所生;此眾同分所現不祥,同見業中瘴惡所起,俱是無始見妄所生。例閻浮提三千洲中,兼四大海娑婆世界,並洎十方諸有漏國及諸眾生,同是覺明無漏妙心見聞覺知虛妄病緣,和合妄生、和合妄死。若能遠離諸和合緣及不和合,則復滅除諸生死因,圓滿菩提不生滅性,清淨本心本覺常住。」   釋云:是知吾人今日眼見山河大地,國土眾生,皆是無始以來見病虛妄所成,如彼眚人見五色圓影一般,此能見與所見之相,雖然像似現前之境,如前所言,此燈光中所現圓影,雖現似境,終彼見者目眚所成;而此目眚所成之見與所緣,其實元是妙覺明心也。正如十番顯見文中,佛答文殊:「此見妙明與諸空塵亦復如是,本是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妄為色空及與聞見。」故說見與見緣似現前境,元我覺明見所緣眚也。故後結云:「例閻浮提三千洲中,兼四大海娑婆世界,並洎十方諸有漏國及諸眾生,同是覺明無漏妙心見聞覺知虛妄病緣,和合妄生,和合妄死。」如是前後文貫串相通也。云何此見與見緣似現前境,元我覺明見所緣眚耶?蓋覺見即眚故。本來清淨本然,今妄見三界,真見無見,有見即眚,故云覺見即眚。此本覺妙明真心雖覺一切諸緣,體非眚故,何以故?雖覺一切所覺皆是眚妄,而此覺非是諸眚故。如前所言,見明之時,見非是明同義矣。如是了知今者以目觀見山河國土眾生等,皆是無始見病所成,終不執此為實有,這才是所謂見見啊!云何世間人卻以外在諸緣之有無,而說我能見聞覺知種種相呢?是故汝今見我及汝,并諸世間十類眾生等,正如目眚人,妄見五色圓影般,皆是見眚,而不是了知此五色圓影乃是眚病妄見而不執以為實的人啊!而彼見真精妙明之性,體非眚故,故不名為見也。   如此總結前世間人因於日月燈光見種種相名之為見之錯誤知見,故佛開示見見非見之理而說二種妄見,由此而知,非只真見無見,妄見亦實無所見矣。是知若了能見幻翳、所見幻影,二俱虛妄,遠離因緣和合及不和合之虛妄生死因緣,圓滿菩提不生滅性,而清淨本心本覺常住,則何者不是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耶?而如是之義,正是紹修所迷之理,故於萬象之中獨露身有撥與不撥之迷,於法身與萬象有不解之惑也。今以此楞嚴經文,略述萬象之中獨露身之義,學人深思之;如此釐清正確知見,日後參究方向便不至於偏差矣。紹修迷此正理,故而被法眼道個說什麼撥不撥,方知自身尚有盲點,只得返回地藏院。然雖蒙桂琛禪師提示云汝跋涉這許多山水也還不錯,依自迷惑;不知桂琛禪師正是明示其萬象之中獨露身之理,只因太近,所以不見。幸而紹修不敢再以悟者自居,虛心求教,桂琛禪師方能指示其盲點矣;如此精神,今時學人當效仿矣。   霽月比來嘗遇諸多禪人,每言一心不亂、能所俱泯;殆問其何謂能所?如何觀察?猶尚未問其如何令能所俱泯,皆已口掛壁上矣。或有沉思少許,便開始臆度猜測:或謂所見之物是所,起貪瞋痴等心念為能,清楚明白之一念心如如不動,如明鏡映現萬物般,此即真心;此一念心雖現萬物而不起妄念,即是理事具足之中道實相。或謂第八識如倉庫,沒有作用,取像分別執著即第七識,分別完成謂前六識。……如是諸多揣測,正如鹽官齊安禪師罵云:「思而知、慮而解是鬼家活計,日下孤燈,果然失照。」何況思猶未知,慮尚錯解,正是臨淵夜行,險!如是既無益於自己眼目,又不肯低下心來問道於霽月,自塞悟緣,徒嘆奈何!   桂琛禪師所言:「兩個也!」正是今時大多學人迷惑之處;既迷於一心,則分能所,豈非兩個也。蓋言不撥者,已墮一邊,則萬象與法身俱是所迷;有所必有能,法不孤起故。若道撥,則萬象之外別有法身,亦成二法。此理易解,故大乘佛子少有此謬,然二乘與外道皆墮此間。蓋二乘謂生死涅槃非一,煩惱菩提是二,故欲斷煩惱而證菩提,捨生死而入涅槃。此即楞伽經中,佛言二乘亦是外道之理;以不知三界皆是自心,妄計心外有法,故名外道也。然今時佛子皆多自稱為大乘行者,卻處處心外求法,妄執實有外境,認妄為真,墮外道知見而不自知,誠可愍也。云何致此?蓋中土乃大乘佛法氣象之寶地,台灣更是今時大乘佛法之根;故而寶島現時學佛之人,初入佛門所聞,大多是心經金剛經,乃及六祖壇經等諸多耳熟能詳之大乘經論。心經直言五蘊十二處十八界、四諦十二因緣皆空,無智亦無得。初學行人便直接跳過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之觀行而言一切皆空。又見諸經論皆言真心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等,便將吾人最容易相應與觀察之現前一念心套上,認為真心;不知此現前一念心,正是俱足能所之六識心而已。此六識心具足諸受,了別境界而具三性,清醒則在,睡著即無,饒汝為他冠上如如不動,清楚明白,不起貪瞋等名相,五位必成斷滅,豈是實相真心?無怪乎今時諸多否定大乘之二乘學者及法師,指責大乘行者為自性見,豈怪得了他人?如此之現前一念心,起滅無常,具足四緣方生,本自無體,卻被如今許多自命大乘行者禪人等,誤認為實相心,豈非自性見耶?然此諸二乘行者亦不解大乘佛法深理,大乘佛法絕非自性見也。   世尊於菩提樹下成正覺已,於三七日中,七處九會廣演不可思議一真法界之大方廣佛華嚴經,諸聲聞人如盲如聾,俱皆不聞。故十二年中,廣說阿含諸經,破盡一切凡夫外道所妄計之我、作者、時、數、大自在天等諸多斷常邪見,使諸四眾弟子觀察五蘊十八界等,悉皆苦空無常無我之緣起正理,令證解脫果。然諸二乘雖知空理,猶計外境雖是無常,卻是實有;故而世尊復說大乘唯識正理,唯有內識無有外境,廣演三乘五性,五位百法,令諸學人攝境歸識也。如此則不至於讓眾生誤以為外道所說之造物主、神我等,與佛所宣說之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相同而有所混淆也。後轉法華,會三歸一,究竟佛乘,令諸學人了知生死涅槃、煩惱菩提,萬象法身無二無別,入佛知見。末說涅槃,佛身色身、佛性眾生性,真實常樂我淨,究竟一性,總收一切眾生,凡是有心,皆當作佛;如此與華嚴一乘法教而前後輝映矣。故而萬象之中獨露身之正理,皆顯示於大乘教典,為何今時諸多誹謗大乘非佛說之佛學研究者,卻視而不見,見而不信耶?   成唯識論卷三:「又聖慈氏以七種因,證大乘經真是佛說。一先不記故,若大乘經,佛滅度後,有餘為壞正法故說;何故世尊非如當起諸可怖事,先預記別?二本俱行故,大小乘教本來俱行,寧知大乘獨非佛說?三非餘境故,大乘所說廣大甚深,非外道等思量境界,彼經論中曾所未說;設為彼說,亦不信受,故大乘經非非佛說。四應極成故,若謂大乘是餘佛說,非今佛語,則大乘教是佛所說,其理極成。五有無有故,若有大乘,即應信此諸大乘教是佛所說,離此大乘不可得故;若無大乘,聲聞乘教亦應非有。以離大乘,決定無有得成佛義,誰出於世說聲聞乘?故聲聞乘是佛所說,非大乘教不應正理。六能對治故,依大乘經勤修行者,皆能引得無分別智,能正對治一切煩惱;故應信此是佛所說。七義異文故,大乘所說,意趣甚深,不可隨文而取其義,便生誹謗,謂非佛語;是故大乘真是佛說。」   霽月著作此書以來,雖因闡述宗門正法的緣故,對諸方談禪示悟者從嚴審視,不假辭色;對今時冠以佛法名相,遂行淫欲穢亂之雙身修法,猶敢貶抑大乘而自尊為金剛乘之少許狂密邪密行者,多所破斥;然皆不欲壞其等名聞利養,故始終隱匿其名而只言其法之謬。蓋彼等雖或夤緣示悟,或貶抑大乘而自尊,要且未曾否定大乘為非佛說也。然而,數十年來,有已故之印順法師者,以考據印度佛教史及原始佛教之名,暗示誹謗大乘為非佛說!言阿彌陀佛乃是對於太陽的崇拜,東方淨土乃順應眾生天界的信仰等諸多邪說邪見,廣行破滅大乘佛法根本之實。既否定大乘為非佛說,卻著作妙雲集、華雨集等書,奢言成佛之道,用以遮掩否定大乘之行,真乃欲蓋彌彰矣!然此破滅大乘佛法之書,今時竟普徧成為諸多佛學院之教材,乃至入門必考,長久以往,則佛教界之未來,豈不令人擔憂?諸佛學院及研究所之學生,皆是今時佛教界之菁英,聰明才智堪稱當世之選,正是未來佛門龍象。如此一張純潔白淨之紙,今時卻廣熏印順法師之邪見,若日後更為人師,則共同造作破法之罪業而不自知,直教伊等情何以堪?尤有甚者,更有以傳播其毒而令其邪見根深蒂固於末世為己任者,更令人唏噓也。據傳太虛大師當年見其邪謬,亦曾破斥,雖未竟其功,然足見大師真知灼見,洞燭先機也。今時佛教界諸山長老大德雖多是有智之士,然皆謙謙君子,為求教界和睦,故多隱忍而不忍批評。霽月年輕氣盛,有話直說,見過直諫,今者但求大乘佛法之傳續,能不受印順法師之邪見影響,故而此等吃力不討好之事,只好一力承擔。今者寧受罵名,甘冒大不韙,直申其名而破斥之,以正視聽,只求諸方正信有智佛子能明是非,辨正邪,趣入大乘甚深佛法;正是子規夜半猶啼血,不怕春風喚不回也。否則,若皆鄉愿以待此事,恐今時後世佛子不辨其非,見其有大名聲表相,競學其邪見,更將其說奉為圭臬而尊其為導師者,致令其邪知邪見盤根錯結,廣行於今後世,則大乘正法堪慮也!霽月今者既具其名而言其非,然而若大乘佛法果真如其所暗喻,非是佛所說者,則霽月之破斥,必成誹謗誣僧,余甘受其罪!惟願諸山長老大德諒我,有智佛子鑒我!先且摒棄名聲表相之見,冷靜客觀思惟,辨明真偽正邪,是名依法不依人也。   世尊曾記末法之時,邪師說法如恆河沙,故言獅子身中蟲,自食獅子肉,非餘外道天魔能破佛法也。如前所舉成唯識論,彌勒菩薩以七種因,證明大乘佛法真是世尊親口宣說,云何今時佛子卻寧信印順法師之考據,而不願相信世尊及諸大菩薩耶?世尊乃無上士,如果大乘經典非佛所說,而真如其所考據推測,乃由諸菩薩或餘眾生所偽造者,今見大乘經典所宣說之佛法,廣博深奧甚於阿含諸經不知凡幾,直似天壤之別;豈非世尊親口宣說之阿含諸經等法,竟反不如此諸菩薩或眾生所偽造之佛法耶?又世尊所說之阿含諸經只能令二乘行者證得阿羅漢解脫果,而此諸菩薩或眾生等偽造之大乘經典所說佛法,反而能令人證得大菩提果,究竟成佛!豈非世尊無上士之名,尚不如此諸人等耶?余曾遇一比丘尼,由於讀過佛學院及研究所,故受印順法師思想之影響,竟云世尊在世說法僅四十九年,如此短暫時間,云何能說如此深廣繁多之大乘經典呢?只因自己信根不具,便以人類短淺之視界及想法,施設種種可能,去「考據」世尊之智慧神通三昧,來圓滿自己的猜疑,真乃可憐憫者!世尊之智慧解脫境界,一生補處菩薩尚且不知一二;諸大菩薩若欲說法時,必言我今承佛威力方得宣說。云何今人卻以凡夫之情波識浪,測度世尊無邊正徧知海?世尊以十二年時間,演說四部阿含,難道其餘三十七年間全部沒事做耶?諸大乘經典中,世尊所現神力等諸境界,難道汝等因無法考據而視為神話傳說杜撰耶?龍樹菩薩於龍宮所見之三部華嚴經,只因人類所能受持有限,故僅記出最小部,吾人閱之,除了讚歎世尊智慧境界不可思議之外,更嘆自己之卑微渺小,何敢生出一絲一毫之誹謗心念?經云初三七日於七處九會宣說,尚未於鹿野苑度五比丘,最末普賢菩薩行願品中,卻云文殊師利菩薩而為上首,諸大菩薩及所成熟六千比丘,乃至大智舍利弗、摩訶目犍連等諸大聲聞與會聞法歡喜之經文。吾人閱之,每嘆自己福薄垢重,難入世尊華嚴不可思議一真法界,唯信佛語而已。云何彼等卻不能以更謙卑誠敬之心,面對浩瀚如海之大乘佛法耶?   世尊於菩提樹下睹明星而大悟成佛,今時學人各有所解,二乘種性之人皆謂世尊悟得四聖諦、十二因緣法;菩薩種性者,皆謂真如佛性。其實皆無錯謬,既是種性不同,過去生所熏習佛法之福慧與知見必然不同,若看法各異,本無可厚非;如金剛經言,能於大乘實相章句生信心者,非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已於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既然如此,若真是聲聞緣覺種性者,則當致力求證解脫果,隨緣隨力收集後世修習信入大乘佛法之福德智慧資糧,云何卻生誹謗大乘佛法非佛說之邪見耶?唐初,新羅善德女王登基,尊崇佛教,致力推行佛法普及,其後太宗武烈王金春秋、文虎王法敏,遣金庾信將軍會同唐軍,先後平定百濟、高句麗,一統三韓;自此佛教遂盛行於朝鮮地區,亦延續至後來之高麗王朝。新羅王朝多有法師遠渡中土而求佛法,如元曉義相等大師,乃至高麗王朝時,法眼得法弟子慧炬,被封為高麗國師。唐中晚期,經安史之亂、武宗毀佛、黃巢之亂而至五代十國,天下大亂,群雄競逐,戰火頻仍,經教散佚極多。天台教下十五祖螺溪羲寂大師屢懇于當時吳越國師德韶禪師曰:「智者之教,年祀浸遠慮多散落,今新羅國(時已為高麗國)其本甚備,自非和尚慈力,其孰能致之乎?」師于是聞于忠懿王,王遣使及齎師書往彼,繕寫備足而回,迄今台宗教文獲全者,德韶國師有力焉。宋時,歐陽修主持編纂新唐書,因不信佛法,遂將舊唐書中佛教事跡剔除大半,至為可惜矣!然觀善德女王之睿智,歐陽修之偏執,王朝更迭,天災人禍,致使佛法興衰,其實皆是眾生業力使然,本無可置喙。可身為佛門僧眾,如羲寂、德韶等大師,尚為一宗佛法之傳續而憂心戮力,元曉義相等諸師為求佛法而忘軀跋涉,霽月閱之,至今動容。而今反觀印順法師,身披袈裟而暗行破法魔事,有智佛子真能無動於衷乎?如今佛經易得,然眾人可曾想過歷經戰亂而存續至今有多不易?而古人求法護法傳法之心有多艱辛與珍貴?   今時眾人所研讀之阿含諸經,乃及大乘經論,皆是先聖先賢諸三藏法師、譯經大德等眾,歷經千辛萬苦乃至生命汗血,方得流傳至今。法顯玄奘等諸多古德大師,為求此土大乘佛法之延續,徒步萬里而西行取經。颳風淋雨、忍凍挨餓、飛沙走石大雪紛飛、黃土漫漫烈日驕陽、急流峭壁荒野叢林、毒蛇猛獸強盜賊匪等諸多凶險皆不在話下;更須學習梵語以通經文。眾人試想,莫道學習外國語言文字,今時經典之漢字文義,吾人可無障礙?況乎通達佛法義理及中文梵文之迴文耶?而玄奘大師卻能以中土留學生之姿,得戒賢論師之肯,受戒日王無遮大會供養,更於辯論大會中,立大乘真唯識量於西天,廣破天竺諸二乘及外道,真乃中土古今一人也。又西天三藏法師譯經,亦須先學漢文方得迴文,此等西天中土諸多大師,皆是精通經律論之三藏法師,其智慧乃及神通三昧定力等,豈是今時少數只會以短淺視界考據佛法之佛學研究者所能望其項背耶?鳩摩羅什大師乃七佛譯經師,位階三賢,出十地經月餘,而不敢操筆;殆其師佛陀耶舍至,決疑釋理,方得成就。此諸大師之智慧,及對大乘佛法之嚴謹態度與理解,皆非吾等眾人所能比擬也!而今竟將大乘佛法比喻成加水之牛奶,豈非祖師大德之智慧及揀擇是非之能力,不如今時之佛學研究考據者?歷經千辛萬苦取回非佛說之大乘偽經來翻譯給後世子孫耶?而此諸多三藏法師及取經譯經大德辛苦之血汗與智慧,竟因今時佛學研究僧印順法師之考據,暗示大乘非佛說而全然否定掉!霽月敢問今時印順法師之追隨者:汝等之良心與天理何在?當你們拿著先聖先賢的心血研究,卻跟著印順法師言大乘非佛說時,可有一絲一毫的愧疚耶?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何不效世親菩薩之行,此後畢生宣揚大乘,以補前愆,霽月懇請諸人懸崖勒馬矣。   蓮池大師讀曇無竭大師之西行傳,讚曰:「讀西行傳,千載而下,猶可流涕;即今一字一句,皆先德汗血也。而或以輕心對之,汗手執之,不潔處置之;又或存而不讀,讀而不行,乃至用以博衣食,貨名利而已。悲夫!」如是古德祖師求經求法之精神和恩德,吾人可曾感念流淚乎?我們今時所讀誦的經典,都是先德們的汗血啊!或以慢心輕視,或手髒而碰觸,或把它放在不淨處,或置之高閣而不閱讀,或讀之而不依教奉行,乃至用它來博取名聞利養等,蓮池大師已覺可悲,更何況否定大乘非佛說耶?又若欲論名聲表相,玄奘羅什等西天中土諸三藏法師及高僧大德,豈輸印順法師?若論智慧德行、三昧神通,則馬鳴龍樹、無著世親等諸大菩薩及祖師大德,又豈是印順法師所能管窺耶?茲更略舉其書性空學探源中之錯謬,學人自思!   「現觀,是一種親切、直接而明明白白的體驗,是一種直覺到的經驗,不是意識的分別,不是抽象的說明,也不是普通生活的經驗;它是內心深入對現象的一種特殊經驗。拿個現代名辭來說,就是一種神秘經驗。這種直覺的神秘經驗,本來為世界各宗教所共有,而且作為他們的理想境界,所追求到達的目的,不過內容與佛法不同吧了。他們狂熱的信心中,加上誠懇的宗教行為,或祭祀、或懺悔、或禁食、或修定時,由精神的集中,迫發出一種特殊的經驗;在直覺中,見神、或見鬼、或見上帝,有種種神秘的現象。佛法中的現觀,也就是這種直覺經驗。如聲聞乘的阿毘曇,譯為對法或現法;大乘的般若無分別智等,都是這類直覺。假使學佛法,但著重這直覺的現觀,容易與外道∣其它宗教相混,失卻佛法的特質,或不免走上歧途。因為這種沒有通過理智的直覺,混入由於信仰及意志集中所產生的幻象,雖有其內心的體驗,但不與真相符合,所以這種不正確的境界,是有非常危險性的。」   短短數行字中,吾人好似看到一名外教中人冷眼的敘述大小乘見道聖人其實是沒有理智的直覺,令人不寒而慄!小乘見道初果聖人斷見道位煩惱盡,忍智具足故,斷三界八十八使見惑。大乘見道初地菩薩根本智現起,斷分別我法二執。此大小乘見道聖人之現觀四諦十六品心,得苦法智忍、苦法智、苦類智忍、苦類智……道類智忍、道類智等,乃及現觀忍、現觀智。如此現觀所得忍智具足之聖人,竟然被印順法師暗喻為見鬼,說他們是狂熱的信心與誠懇的宗教行為,因為沒有通過理智的直覺,混入由於信仰及意志集中所產生的幻象,不與真相符合,不正確,是有非常危險性的!嗚呼哀哉!   其書又云:「在一切流變的世法中,佛見出它的無常,就在現實的事象上指示我們去認識。本來,一切法都在變動,絕對常性的不可能,世間學者每能體會到此;就是一般常人,也可以知道多少。但是,人們總不能徹底。總想要有個常性才好,或以為生滅無常現象的後面有個常住的實體,或以為某分是無常,某分是常∣如唯心論者之心。以佛教的觀點看,不管內心外物,一切都是無常的。」「一切無常,連心也無常,豈不是沒有我了嗎?它怕斷滅,滿心不願意。所以,在眾生看來,法法可以無常,推到最後自己內在的這個心,就不應再無常了,它是唯一常住的。循著這思想推演,終可與唯神論或唯我論、唯心論相合。」   以小乘觀點而言,的確內心外物一切都是無常的,如前華嚴判教為小始終頓圓文中所說,此乃世尊為破外道計著神我之自性常見,故而開示也,茲不再述。大乘佛法則云無實內心外物也,內外實乃眾生妄計,故佛親口宣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之正理,令諸菩薩契入一心,成就佛果。然印順法師只信四阿含為佛說,故而認為大乘真常唯心論乃是後人希望生滅無常的現象後面,有個常住實體,漸漸推演出來的思想;於是認為佛說三界唯心之正理,終於與唯我論、唯神論相合了。如此故意將大乘佛法與神我論劃成等號,其心著實可議!然佛所說之常住真心,正與諸大菩薩所親證、祖師大德乃及霽月今時所悟之心,無二無別;但絕非印順法師所說的:「自己內在的這個心!」內心外物乃小乘與外道之計著;自己內在這個心,大小乘經皆廣破,無有爭議。故諸祖所悟之常住真心,成為只信阿含經之印順法師,一生皆無法理解的盲點;且背負這個盲點而一生誹謗大乘,著實叫人心生憐憫!然其雖只信阿含諸經,卻只為將大乘佛法推演成後人自創,而又處處誤解阿含經義,直叫人啼笑皆非!   其書云:「一切法的本性,都是歸於滅,都在向著這個滅的大目標前進。我們只要使它滅而不起,就是涅槃。涅槃譯曰寂滅;不擾動、不生起,體證到本性滅,就是涅槃。一切是本性自滅的,不過常人滅了要再生而已。」「無常是生滅義,主要的是滅義(故生老病死之死,亦曰無常);使諸行滅而不生,恢復其滅的本性,就是涅槃的當體。」   一切法的本性並非歸於滅,而它們也不會朝這個目標前進,若以成住壞空,生住異滅而言,也僅止於現象界矣;若要使它滅而不起,正是將滅止生,如此皆非涅槃本義也;涅槃者,不生不滅也。小乘法中,觀一切法苦空無常無我,斷一切煩惱而得解脫,捨生死而入涅槃。大乘法中,觀一切法如幻如化,煩惱解脫等如空華,生死涅槃猶如昨夢,本性不生不滅故。若言一切是本性自滅,則佛說十二因緣法便有大過!何以故?佛說此有故彼有,此滅故彼滅;故非本性自滅也。又若言滅的本性就是涅槃當體的話,則涅槃必成斷滅!何以故?滅只是相對於生而言的一種現象,滅的本性依舊是滅,而非不生不滅。既不信有不生不滅之常住真心,又將現象界之壞滅當成涅槃之體,墮於斷滅空見,如此倒也罷了。可其書又云:「要遣除眾生怖畏諸行空寂,以涅槃為斷滅的執著,不僅在知其無常生滅,知其為有法無我,必須要從生滅之法、無我之法,直接體見其如幻不實,深入一切空寂,而顯示涅槃本性無生。我們應該認識,『我無法有』,確是佛法的根本義。」如此既墮空見,又墮有見,著實令人傻眼。   然若言我無法有,絕非佛法的根本義也,蓋連小乘法中,亦非全言法有,更何況大乘耶?大乘百法明門論云:「一切法無我。」窺基大師云:「言法者,軌持之義。謂諸法體雖復任持軌生物解,亦無勝性、實自在用,故言法無我。法即無我,應云法無法;從能依說,故云法無我。……蓋我法者,不出世間及聖教二種我法。謂世間人執我法,無體隨情,名世間假;聖教我法者,有體強設,名之為假故;二者皆假,故無我法也。」故知我法皆假立,本無我無法,一切法無我,方為佛法根本義也。且前既言一切本性自滅,滅的本性就是涅槃當體。今又言深入一切空寂而顯示涅槃本性無生,然後又立法有我無,則法從何而生?既自滅而又有,又不知從何而生?既是本來自有,卻又本來自滅!如是處處透著詭異與矛盾,著實令人費解。   其書又云:「涅槃是依現實生死之否定而建立的;從生死實事之有,到涅槃之滅,經過的這回事情不能說沒有。等到生死不起,一切歸無,當然不會再有涅槃的實體。」   前說生滅之法如幻不實,今又言生死實事之有;前說滅的本性即是涅槃當體,今又言生死不起,一切歸無,當然不會再有涅槃的實體;由此即知其涅槃本質即是斷滅空見。如是雙墮空見及有見,又前後自語相違矛盾,直教人無所適從也。   其書又云:「雜阿含六三八經說,舍利弗般涅槃了,其弟子均頭沙彌取舍利回祇園,阿難看見了非常的悲傷,釋尊安慰他,謂:   彼舍利弗,持所受戒身涅槃耶?定身、慧身、解脫身、解脫知見身涅槃耶?阿難白佛言:不也。   舍利弗涅槃了,只是有漏因果的身心息滅,不是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的五分法身也滅無。」「有漏道是生滅的,凡夫先依藉這有漏道修習;修到某種程度,可以引發一種高級的道,這道的本質就是無為的了,而且是本來就存在的,不過從前不顯發,現在借有漏道把它引發了出來。正因為它是常住本有,所以證得以後再不怕毀壞取消(新生的就必是有為,有為就要變壞。)這是從『雜阿含』中佛說舍利弗的五分法身不入湼槃的文句開發出來的。」   查雜阿含彼經所云,並非如印順法師所解五分法身不滅無也。佛所問者,謂舍利弗是以戒身、定身乃至四念處、四正斷、四如意足……七覺知、八道支涅槃耶?而阿難白佛言:「不也,世尊!雖不持所受戒身乃至道品法而涅槃,然尊者舍利弗持戒多聞,少欲知足,常行遠離……善能讚歎,為眾說法,是故世尊,我為法故,為受法者,愁憂苦惱。」舍利弗尊者入涅槃,並非只是有漏因果的身心息滅。無餘依涅槃者,一切身心寂滅,五蘊、六入、十二處、十八界滅盡無餘也。又阿羅漢者,若言其是有漏因果的身心,亦有語病,雖有餘苦所依之身,心得無漏故。且若阿羅漢捨此報身入無餘涅槃,而此五分法身猶在,試問:此五分法身依何而有耶?且五分法身香逆風亦可聞,則阿羅漢入涅槃後,吾人亦可藉鼻子聞此五分法身香了知其所在耶?俱舍論云:諸無漏道總名為流,初預此流,故名預流。故初果聖人依無漏道修習,乃證四果,故非如印順法師所言依藉有漏道修習,亦非有漏道把它引發出來。而且亦非因五分法身不怕毀壞取消,而說無為之道是常住本有的。聖弟子依佛正理解脫知見而修習戒定慧,證得解脫果,此五分法身功德雖是本具,要依眾緣修習而證得發起。阿羅漢般涅槃,身心眾緣俱皆滅盡無餘,唯是真如,是謂涅槃本體,如解深密經云:「於無餘依涅槃界中,一切諸受永滅。」又瑜伽師地論云:「第一義建立者,謂唯無餘依涅槃界中是無心地。何以故?於此界中,阿賴耶識亦永滅故。」「以無餘依涅槃界中,遠離一切發起事業,一切功用皆悉止息。」故非五分法身猶存也。阿難知佛之意,故言非是持所受戒身乃至解脫知見身入涅槃,亦非七覺支八正道入涅槃也。如前所云,五蘊十八界一切身心俱捨,滅盡無餘,故說涅槃寂滅也;而阿難為法及未來受法者而愁憂苦惱矣。   如上稍舉事證理證而對印順法師學說之邪謬而略作辨正,然其書中錯謬處處可見而微細難辨,故多年來惑亂不少佛子退失大乘。一葉知秋,見微知著,今者若諸佛子繼續熏習其謬見,則必將大乘唯心之理視同神我外道,誹謗大乘經典乃後人所偽造,如此大乘佛法立足無本可據。而小乘涅槃若照其書所修,又無法修證解脫果,且成斷滅見,故大小乘佛法必成戲論,則波旬必高坐魔宮而竊笑矣!霽月今者誠摯呼籲諸方長老大德、佛學院宗長及學子等,正視印順法師思想謬見之嚴重性,莫因欲宣揚佛法,卻誤造破法之重罪;若能當機立斷而撥亂反正,則大乘佛法之未來,猶有可為也。而若真欲興辦佛學院弘揚佛法者,應以菩薩論著及祖師大德著作為主教材也,懇請諸方大德納諫諒察。   言歸正傳,地藏桂琛禪師所云:「兩個也!」其理正是大乘甚深微妙之唯心正理,紹修方省其過,然雖深思此理,猶不敢承擔,更進問道:「不知古人到底撥不撥萬象?」桂琛見其已如東方天將白,乃施最後一錘道:「你認為什麼是萬象呢?」紹修方得大夢初醒,悟得萬象法身一如之理。   桂琛既然慈悲一片為他紹修,霽月只好入泥入水為諸學人∣圓覺經云:「善男子!一切世界始終生滅,前後有無聚散起止,念念相續循環往復,種種取捨皆是輪迴。未出輪迴而辯圓覺,彼圓覺性即同流轉,若免輪迴無有是處。」言萬象者,正是種種取捨,總名輪迴,以此輪迴之心而欲明法身,用辯圓覺,則法身圓覺皆同萬象輪迴而流轉矣。經又云:「善男子!一切如來妙圓覺心,本無菩提及與涅槃(何況五分法身),亦無成佛及不成佛,無妄輪迴及非輪迴。善男子!但諸聲聞所圓境界,身心語言皆悉斷滅,終不能至彼之親證所現涅槃;何況能以有思惟心,測度如來圓覺境界。如取螢火燒須彌山,終不能著;以輪迴心生輪迴見,入於如來大寂滅海,終不能至。」此如來妙圓覺心,亦是眾生本來常住真心,尚無菩提涅槃,更何言萬象法身耶?若以有作思惟之心,欲測度如來圓覺境界,如何可得?尚不能知萬象之中獨露身之理,更何況能入如來大寂滅海?尚不能知聲聞所證涅槃無我之理,何況言大乘非佛說,又豈能了知法身常樂我淨之大乘深理?故楞嚴經佛云:「阿難!汝猶未明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幻妄稱相,其性真為妙覺明體。如是乃至五陰六入,從十二處至十八界,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殊不能知,生滅去來本如來藏常住妙明,不動周圓妙真如性;性真常中,求於去來迷悟生死,了無所得。」   如是一切浮塵幻化相,總名萬象;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生滅去來亦復如是。至此當知桂琛所言:「汝跋涉許多山川也還不惡。」「兩個也!」「汝喚什麼作萬象?」是何道理也。世尊既已明說,霽月樂得輕鬆!然諸方學子若因此而道:「盡十方世界即是我心!」則如祖師訶云:「顢頇佛性、儱侗真如!」正是畫餅不療飢,說衣不禦寒。何也?自性本心須是親自妙悟一回始得功德受用也。且道:如何是萬象之中獨露身?古人撥不撥萬象?來!試道一句,大眾翹首以盼哩! 第九則 洞山睹影   筠州洞山良价禪師   師辭雲巖,問道:「和尚百年後,忽有人問:『還貌得師真否?』如何祇對?」雲巖道:「但向伊道:即這個是。」師良久。雲巖道:「承當遮個事,大須審細!」師猶涉疑。後因過水睹影,大悟前旨。因有一偈曰:「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在,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是恁麼會,方得契如如。」   有師云:「洞山禪師有一天過河時,看到河面上反映自己的影子。水上一個人,水面一個人;水面的不是他,水上的才是他……現在我看到水面上的影子,影子是我,而我不是那個影子,這就是開悟。」   評唱:嗚呼哀哉!不知所云!禪悟若如此,諸祖盡垂淚。古來行者何必千山萬水參禪,遊州過縣覓心?祖師大德又何必用諸機鋒手段,扮盡神頭鬼臉?只消告訴座下弟子:但自晨昏梳洗,對鏡整身之時,確定水面之影、鏡中之像是我,而我不是鏡中像、水面影;如此即是開悟。從此叢林罷參,諸方絕學,盡皆開悟,宗門正法永傳千秋萬世,豈不天下太平,大快人心?故普勸學人切莫於此文句上,揣測他洞山老人玄旨,轉思轉遠,盡落情解思惟之境。何不更覓公案或話頭,孜孜矻矻參去;因緣時節若到,或得悟去!前提是知見正確矣。霽月今為斷絕學術研究者情解思惟,掃除學子葛藤知見,與諸真悟者共話禪門差別智,更開洞山師父之意旨為四句十門,再現曹洞宗風。   云何四句?謂「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渠今不是我,我今方是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亦是渠。」「渠今不是我,我今亦非渠。」   何謂十門?謂理徧於事門,事徧於理門,依理成事門,事能顯理門,以理奪事門,事能隱理門,真理即事門,事法即理門,真理非事門,事法非理門。   此十門之意旨,詳載於清涼澄觀大師之華嚴經疏鈔中,學人尋之可得。余昔悟後,於誦讀法華經時,因作唯心識觀,而諸多公案淆訛處,竟自一一浮現洞明而不妨礙誦經;後閱澄觀大師華嚴疏鈔至此十門處,方大悟禪門差別智,唯除末後句。信知宗門教下,何曾分家耶?然禪人若未悟錯悟者,閱此十門,則恐成文字義解、表相佛法也!仍勸學子:苦心參究!一但契心,便能得益矣。至此方知祖師所言一千七百則公案只是一則,實乃大悟一心徹底而說;學子若未悟者,切莫學祖師言語,恐落鸚鵡學語之流也。豈不見祖師大德,每於悟後更於得法之師座下服侍多年,方始離去而住山傳法。蓋欲報答其師傳法之恩,並學習禪門差別智,以成日後接引學人之師資也。又若其師不善禪門差別智者,或其更欲廣納諸方大師接人之方便善巧者,則更於悟後行腳參方;蓋祖師言:「涅槃心易曉,差別智難明!」正是此理也。   如張無盡寓荊南,以道學自居,少見推許,克勤圓悟大師往謁之,劇談華嚴旨要曰:「華嚴現量境界,理事全真,初無假法;所以即一而萬,了萬為一,一復一,萬復萬,浩然莫窮。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卷舒自在,無礙圓融;此雖極則,終是無風帀帀之波。」公於是不覺促榻。師遂問曰:「到此與祖師西來意,為同為別?」公曰:「同矣!」師曰:「且得沒交涉!」公色為之慍。師曰:「不見雲門道:『山河大地無絲毫過患,猶是轉句;直得不見一色,始是半提,更須知有向上全提時節。』彼德山臨濟,豈非全提乎?」公乃首肯。   諸人且看他無盡居士張商英於兜率從悅禪師處解得末後句,諸方禪師亦不得輕他,然於克勤大師處,猶透不得過,此事豈容易耶?只如雲門大師道:「山河大地無絲毫過患,猶是轉句。」學人如何體會?當知祖師於學人致問處,皆視學人根器、知見,乃至態度而施諸言語機鋒作略。或示轉句,或半提,或向上全提,或放過等,家家不同,師師別異,故成宗風。如中峰國師評五家宗風云:「溈仰之謹嚴,曹洞之細密,臨濟之痛快,雲門之高古,法眼之簡明。」即此之謂也。且更略述之:   有僧問:「九峰山還有佛法也無?」九峰道詮禪師曰:「有!」僧問:「如何是九峰山中佛法?」師曰:「山中石頭,大底大,小底小。」此即山河大地無絲毫過患,然於學人之處,卻是極難下手,壁立千仞故。只如山河大地是事,事相既起,則荊棘叢生,干戈遍地矣;而依理方言無絲毫過患也。若得善知此理,則知解皆忘,能所俱遣,心戶洞開而性天廓朗,便知轉事入理;故言山河大地無絲毫過患,猶是轉句。然苟非淨慧、德韶俊彥之流,卻難悟入,全從偏中而來故。而石頭、雲門皆善用此法接人,古謂雲門門檻,高似二十八天,即是此謂也;然若得悟入,皆成一方大家,如雲門四傑也。   有僧問:「如何是禪師?」石頭曰:「綠瓦!」又僧問:「如何是導師?」石頭曰:「木頭!」又有僧問雲門:「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雲門曰:「胡餅!」若以第八識執持色身運為動作,認之為真心佛性而以之為悟者,皆謂祖師之意不在言語上,而認嘴唇開合動作,以示第八識或佛性之運作,此皆錯會祖師意矣。更有情解思惟者便云:「胡餅即大窩窩頭,很硬,很難咬嚼。雲門之意,乃是教人要有耐心,慢慢參究。」又有師云:「但凡真悟之人,一言一語莫不是道;是故雲門答個胡餅,胡餅即是道。(至此猶尚合頭)只要專心吃胡餅,不打妄想,觀照念起,則胡餅便是道(可惜一粒老鼠屎!豈不見六祖道:慧能無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恁麼長。)。」今時如此情解思惟解釋公案者,多如過江之鯽,族繁不及備載,學子當心,莫受其謾也!   又直得不見一色,始是半提者,此則多見於曹洞門下。云何半提?且先舉六祖大師偈云:「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此即半提矣,雖較之前石頭雲門大師之公案稍有下手處,然亦純提示於理,故五祖言:「亦未見性。」誠乃實言,有體無用故!而六祖大師悟後便言:何期自性,本不生滅、本自清淨、本自具足、本無動搖、能生萬法也。五祖知其真悟本性,方傳衣缽為六代祖也。   曹山本寂初上洞山,洞山問:「闍黎名什麼?」曹山曰:「本寂!」洞山曰:「向上更道!」師曰:「不道!」洞山問:「為什麼不道?」師曰:「不名本寂。」洞山深器之。   諸如此類者,皆名半提,故有僧問德山洞山二師差別,巖頭全豁禪師嘆道:「洞山,古佛矣!只是無光。」即是此理!謂此半提之法,於接引學人處,實不及德山棒、臨濟喝之全提大用也。乃至曹洞宗一脈傳至天童宏智禪師而倡默照禪,更因學人誤解,故為大慧宗杲禪師斥為默照邪禪,其因在此。克勤大師道:「此是正中偏,雖正卻偏,雖偏卻圓,曹洞錄中備載仔細;若是臨濟下,無這許多事。這般公案,直下便會……古人道:若向劍刃上走則快,若向情識見則遲。」謂半提者,學人多易往情識上解理;而臨濟喝、德山棒則是全提大用。臨濟常以大喝接人,德山見學人來問祖師意,拄杖劈頭便打;而此一喝一棒之中,體用具足,事理圓備,故克勤大師而有此言矣。然至今時學者,若不知轉句、放過,不識全提、半提之差異,則易往情解思惟上見他祖師作略;或執第八識執身運作而為真心,或舉手投足喚為佛性作用,或以打坐修定為禪,皆與宗門正法失之交臂矣。   祖師云:「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學人勞形,如猿捉影。」時至今日,少見禪人勞形,卻多處處捉影,此事豈得容易?黃檗禪師上堂道:「汝等既稱行腳,亦須著些精神好;還知道大唐國內無禪師麼?」時有一僧出問:「諸方尊宿盡聚眾開化,為什麼道無禪師?」黃檗道:「不道無禪,只是無師。闍黎不見馬大師下有八十四人坐道場,得馬師正眼者,止兩三人!廬山和尚(歸宗智常)是其一人;夫出家人,須知有從上來事分。」   諸人且看:大唐盛世,出家僧眾數十萬人;各宗人才輩出,禪宗一脈,更是遍地開枝散葉,石頭馬祖座下承法弟子盡皆弘化一方,猶被黃檗禪師道個大唐國內無禪師!事隔至今,相去千年;當時黃檗大師之嘆,正是霽月今日所感。環視今時佛教界現況,已少見行腳參方之流,長久以往,則宗門從上來事分堪慮,諸方長老大德真不擔心耶?   洞山良价禪師因雲巖諱日營齋,僧問:「和尚於先師處得何指示?」師曰:「雖在彼中,不蒙他指示。」僧曰:「既不蒙指示,又用設齋作什麼?」師曰:「雖然如此,焉敢違背於他。」僧問:「和尚初見南泉發跡,為什麼與雲巖設齋?」師曰:「我不重先師道德,亦不為佛法,只重不為我說破,又因設齋。」僧問:「和尚為先師設齋,還肯先師也無?」師曰:「半肯半不肯。」僧曰:「為什麼不全肯?」師曰:「若全肯,即辜負先師也。」   揚州光孝慧覺禪師,得法於趙州,後遊金陵,謁清涼大法眼文益禪師。法眼道:「什麼處來?」師曰:「趙州。」法眼問曰:「聞趙州有柏樹子話語,是否?」師曰:「無。」法眼道:「往來皆謂:有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趙州云:庭前柏樹子!云何言無?」師曰:「先師實無此語,和尚莫謗先師好!」時號師為:覺鐵嘴!   從上宗門事分,豈得容易?師徒之緣,又豈能強求!霽月每閱此二則公案,心中著實羨慕不已;得子如彼洞山慧覺二位禪師者,一生夫復何求?亦不免一絲感觸矣。憶昔自參自悟以來,與另一位長老走訪四方,思欲傳法;然而幾年下來,釣盡千波,金鱗罕遇;返思宗門正法本來就難信難悟,豈能急在一時?故而放慢腳步,於少數信受此法之人,開示知見,令其於念佛及日常生活中,依此知見而修習大乘觀行功夫;殆至功夫淳熟,方使轉入參究。至此,雖暫時不能廣傳宗門正法,却得少數幾人真能信受此法,勤作觀行而得利益,更得兩三人契佛心宗,亦足堪慰矣!十年磨一劍,鋒芒未曾試;舉示諸君日,淬鍊天下時。臨濟大師云:「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獻詩。」霽月年輕氣盛,習氣未伏,一劍橫向天際,只欲尋覓知音,共話無生;若更能託付宗門正法於未來佛門龍象,於願足矣。今因拈洞山師父之公案,不免將自己心中對現今教界之感傷與無奈,乃至對宗門正法傳承之期待,抒向字裡行間,望諸方大德體諒之。且舉黃龍慧南禪師之公案:   師遂登衡嶽,乃謁福嚴賢,賢命掌書記。俄賢卒,郡守以慈明(石霜楚圓禪師)補之。既至,目其貶剝諸方,件件數為邪解,師為之氣索,遂造其室。明曰:「公學雲門禪,必善其旨,如云:『放洞山三頓棒!』是有喫棒分?無喫棒分?」師曰:「有喫棒分。」明正色曰:「從朝至暮,鵲噪鴉鳴,皆應喫棒!」師無對,明即端坐,受師炷香作禮。明復問:「趙州道:『臺山婆子我為汝勘破了也!』且哪裡是他勘破婆子處?」師汗下不能加答!次日又詣,明垢罵不已。師曰:「罵,豈慈悲法施耶?」明曰:「汝作罵會耶?」師於言下大悟,作頌曰:   傑出叢林是趙州 老婆勘破沒來由   而今四海清如鏡 行人莫與路為讎 呈慈明,明頷之,後開法同安。   今時禪人,且不妨菜市場走上一遭,販夫走卒叫賣之聲不絕於耳,是皆有喫棒分耶?可否為霽月勘破之?故知立法防奸,不為賢士;留藥防病,只為患者。諸方大德必能體吾心意,諸位學子當諒察我私;則宗門正法之未來,必可期待也。   言歸正傳,然此四句十門所含之禪門差別智,實則皆依前二門而廣開一切義理也。謂無分限之理,全徧有分限事中,故一一纖塵中,理皆圓足。而有分之事,全同無分之理,故一小塵即徧法界。由上二義互該徹故,萬法皆同一性;由此二義互該,而後約理望事,則有成、有壞、有即、有離;約事望理,則有顯、有隱、有一、有異;如此逆順自在,無障無礙而成理事無礙也。   略舉四句中,初句之「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為例:上半句則含事能顯理門,事法即理門;謂事攬理成,離理無體,故事虛而顯實理,是言事能顯理門。又事法緣起必無自性,舉體即真,故說事法即理門,是言渠今正是我也。而下半句則含以理奪事門,真理非事門。謂事既全理,則事盡無遺,以離真理外,無片事可得也,故言以理奪事門。又即妄之真,異於妄故;以即事之理而非是事,真妄異故,是言真理非事門,故說言我今不是渠也。   然約整句,則雙觀四門而契如如也;如是而例餘三句,各有所觀之門而契理,故而四句十門中,成壞隱顯,一異即離之理,菩薩廣演無盡,而義理周徧;吾人唯歎無窮,卻難述一二。是故雖美言依此略說禪門之差別智,實乃凡夫管蠡窺天測海!只是略盡吾人螢火之光,意成拋磚之舉;祈願諸方長老大德菩薩慈悲,不捨群萌而出世化導矣。   至此而觀洞山老人全偈,合則契一心,開則通十門;望諸學人莫起輕心,亦籲諸方學者名師,莫再於祖師開悟偈上,更作情解思惟之葛藤知見而惑於學人矣。若真得悟明心性,進而通曉十門,則祖師所言之宗師七事隨身:「一者大機大用,二者機辯迅速,三者語句靈妙,四者殺活機鋒,五者博學廣覽,六者鑒覺不昧,七者隱顯自在。」方得隨緣具備矣。否則,便如祖師所言:只具一隻眼!宗鏡錄云:「大凡參玄之士,須具二眼;一己眼明宗,二智眼辨惑。所以禪宗云:單明自己,不了目前;如此之人,只具一眼。理孤事寡,終不圓通;隻翼單輪,豈能飛運。」故雖悟一心,須更明解體用、性相、理事、本末,方成禪師之師資矣。   今且更舉公案,與諸悟者共話無生:中峰國師觀流水有省,即往詣高峰原妙禪師求證,高峰打出。既而民間訛傳官選童男女,師問:「忽有人來問和尚討童男女時,如何?」高峰曰:「我但度竹篦子與他。」師於言下洞然,徹法源底。   今時每見學者喜出書解釋公案,並將公案分類為多種:「一直接否定者。二以不可能說,不得開口來否定者。三以推出莫管他來否定者。四以迴避不正答來否定者。五以絕對不可能的事來否定者。六以反詰來否定者。七以不相干或義理難會的話來否定者。八以動作來表示否定者。九以答非所問來否定者。」   竟然可將禪宗公案作如此之分類,而更形於紙墨,著實令人大開眼界;亦歎其意識情解思惟,乃爾如此發達。學人當知,古來祖師拈提評論公案,必是開悟具眼之人方得為之。蓋此中剷除葛藤、開示知見、拈提重點、機鋒逼拶、向上全提等,種種手眼,皆是冀望學人契會宗門正法,燈傳無盡。豈是夤緣示悟,未開道眼之流而能為之耶?更將國師此公案分類為答非所問來否定者,荼毒學人八識心田,徒嘆奈何!殊不知祖師開示之一言一行,皆直示真心本性;然因學子之根器與知見,致令所解千差萬別。且如臨濟四喝: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金毛師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且如有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趙州云:「庭前柏樹子。」僧云:「和尚莫將境示人!」州云:「老僧不曾將境示人。」僧曰:「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曰:「庭前柏樹子。」如是一句庭前柏樹子,學子若直下會去,便如金剛王寶劍;霽月云:「殺活自在。」若得情解俱泯,則如踞地金毛師子;霽月云:「絕地再甦。」若是因緣未具,則如探竿影草;霽月云:「壓良為賤。」若是知見不具如此僧者,則一喝不作一喝用;霽月云:「一瀉千里。」如是臨濟趙州等祖師作略,正是千里同風,又豈是一宗一師所擅專耶?   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每見學者謂此為答非所問來否定者,然趙州既云不曾將境示人,即知所有問答開示,皆是以理示人,云何卻道其答非所問耶?又何曾否定什麼?中峰國師道:「老趙州眼空四海,神洞十虛。融八識為真,野色更無山隔斷;混六情為際,天光直與水相通。寸心圓湛,片舌瀾翻;隨語隨默而泛應群機,機機相副。或與或奪,而全該大法,法法同歸。用之則殺有準繩,操之則洞無影跡;蓋其真際洞乎心府,真際貫乎口門。凡動靜語默曾不與真期,而真自臻;曾不與際約,而際自至。豈特趙州為然,但宗門中,有契有證之士,靡不皆爾。」   國師老婆心切,既已明說至此,不勞霽月添足,卻更舉國師之語以策學子:「瞻在前,忽在後;竹雞晝啼,華鯨夜吼。未了聽一言,如今誰動口?嗟夫!學人將此一等言句,作箇相似底道理商量;把自家一片潔白田地,添這般野狐涎沫點污了也。卻不思古人開口處,如大火聚,如大風輪,無爾湊泊處。又如吹毛利劍,等閑拈出,直欲要斷人命根,此豈可以心意識卜度而為得哉?若然,則阿難不假再修,二祖不勞斷臂。何者?彼阿難聰慧過人,意識明了;如汝所解者,彼豈未聞耶?蓋是心不妙悟,見地不脫,則動是情意識輥作一團,在處依草附木,承虛接響;致使上味醍醐,蘊在伊不淨器中,變成毒藥。一切時中,如箇不解脫鬼相似;見人說心說性,便乃扶籬摸壁,湊泊將去。才見有人舉起沒巴鼻、捩轉面皮、突出牙爪處,未免意識不行,便乃渾侖吞棗。如此等人,日用一心中,常有二主互相起滅;有時緣般若則忘世諦,或緣世諦則忘般若。自不知是腳跟下蹉過,却謂我工夫未熟,履踐未純而然;便乃精修白業,作有漏因以為資助。又有一等顢頇佛性,儱侗真如者,日用遇一切境界,只作一箇道理硬自排遣;乃至破律儀犯禁戒,皆無忌憚。及乎弄到差別境中,排遣不行處,自不知是當面著謾,卻謂我力量未充,聞見不廣而然;便乃參求古教,該博見聞。又或忘形死心,停機息念以資狂慧。如上二種學者,蓋為自無正念,況是打頭不曾遇著箇咬豬狗手腳底宗師,與之滌蕩,坐在病中不自覺知。終日肆口而談,縱舌而辯,總是隔靴抓癢;如此參學,要與生死岸頭一念相應,如吹網欲滿,非愚即狂也。近世為人師者,往往不能窮其源底;但欲學人速得知解,暖熱門庭;多將箇瑞巖主人公、臨濟無位真人、即心即佛、他是阿誰等語,與人打交輥。亦不顧他立腳未穩,生恐他不能領解,又向他道:參底是誰?學底是誰?要見本性底是誰?只欲他便向這裡認箇光影;使其擎拳豎指,進前退後,不離當處便是西來本意。矧乎學人不識好惡,墮他窠臼,如油入麵,不得出頭。誠可哀憫!良由不知眾生心中,圓淨湛然,元無污染;只為情生智隔,想變體殊,一妄瞥興,萬緣各立。外則妄見山河大地,明暗色空;內則妄見四大五蘊,見聞覺知。乃至八萬四千塵勞及與菩提真如、涅槃佛性等相,皆不出此一妄而有。然此妄念若欲去除,直須是工夫純熟,脫落根蒂,坐斷聖凡,劃然開悟。不則直饒你見超二祖、慧過阿難,正是坐在第八識中,以識去識以妄遣妄。如避身影於日中,滅眼華於空裡;徒自勞神,轉成差別。」   國師如是苦口婆心之訓示,歷歷在目,卻是今時禪門常見之弊病,學人豈可等閒視之?今者十方叢林道場皆循律制結夏安居,希欲剋期取證。霽月亦期諸禪人立下心志,以悟佛心宗為要。且舉國師結夏示眾之語供養諸禪人,亦共大眾商量:「護生須是殺,干戈滿地;殺盡始安居,荊棘參天。會得箇中意,猶較些子;鐵船水上浮,遠之遠矣。此四轉語內,有一語是賓,有一語是主,有一語全賓是主,有一語全主是賓。這裡緇素得出,便見臨濟大師道:有一無位真人在赤肉團上出入。諸仁者!莫是護生須是殺,殺盡始安居是麼?莫是會得箇中意,鐵船水上浮是麼?莫是全賓是主,全主是賓是麼?莫是前賓後主,前主後賓是麼?若恁麼會,要見無位真人,更過三生六十劫,亦未敢相許在。」   霽月今者不懷好意拈此國師之語,舉向名師學者致疑:這四句裡,若分得出賓主緇素,道汝有來由!蓋國師此四轉語,初悟之人尚難辨他,況乎情解思惟之者?若問霽月哪一語是賓?卻道:「結!」若問哪一語是主?又道:「夏!」又問哪一語全賓是主?三道:「安!」再問哪一語全主是賓?更道:「居!」諸禪人可還見得無位真人麼?只如國師道:「九十日內謂之禁足,謂之護生、謂之安居、謂之聖制。一日鉢盂兩度濕,畢竟為箇什麼?」若然如此,亦不可全無為學人處也,且更舉思明三錯公案,用餉禪子:   有僧從漪,到汝州西院思明禪師之法席旬日,乃曰:「莫道會佛法人,覓個舉話底人也無。」師聞而默之。   漪翌日上法堂次,師召曰:「從漪!」漪舉首,師曰:「錯!」漪進三兩步,師又曰:「錯!」從漪復進前,師曰:「適來兩錯,是上座錯?是思明老錯?」漪曰:「是從漪錯。」師曰:「錯!」師又曰:「上座且遮裡過夏,共汝商量這兩錯。」漪不肯,便去。   漪後住相州天平山,每舉前話曰:「我行腳時,被惡風吹到汝州,有西院長老勘我,連下三個錯,更待留我過夏商量。我不說恁麼時錯,我發足擬向南去,便知道錯了也。」首山省念禪師評云:「據天平作恁麼會解,未夢見西院在。何故?話在!」五觀堂內常見對聯寫道:「食存五觀,千金易化;三心未了,滴水難消。」今者白衣二眾信施,供養諸方僧尼安居修行;且如祖師云:「施主一粒米,大如須彌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還。」懇勸諸方莫道此事容易好!可中還有道得出思明長老這三錯之意的否?道得出,五湖四海任遨遊,解夏無妨;道不出,僧自恣日,霽月寄語:「錯!錯!錯!」莫因見首山省念禪師之評語,便不發話而比手劃腳來搪塞霽月,霽月必道:「大錯特錯!」此事無汝作手腳處。國師道:「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畢竟將甚麼對?」   既然下語沉默俱不對,暫借國師之語勉勵諸方:此事若未明,卻是負他佛祖垂教,天龍擁護,檀信供給。若更漁獵古今,虛延歲月,縱使百夏,唯長業輪,全虧道用。今且與諸學人更展時限:以初發心為生死入道之日謂結夏,莫論九十日、九十月、九十年,念念參此三錯,直至心空及第,脫略見聞,打破漆桶之日,便是解夏之時也。諸方可還有雄心壯志伶俐衲僧,敢與國師和霽月下此契約否?若有此心志,霽月歎汝禪門龍象,保汝必有悟緣,何妨舉步前來禪林淨苑!霽月卻道:「對!」且道:這一對,與思明長老之三錯,相去多少?不將語默對,來!試對看! 第十則 諸祖末後   杭州天目高峯原妙禪師   師初參斷橋和尚,後見雪巖祖欽,教看無字。一入門便問:「誰與你拖這死屍來!」聲未絕,便打出。師一日睹五祖演和尚真贊曰:「百年三萬六千朝,返覆元來是這漢。」驀然打破死屍之疑。時祖欽住南明,師往省。欽問:「阿誰與你拖了死屍到這裡?」師便喝!欽拈棒,師把住曰:「今日打某甲不得!」欽曰:「為什麼打不得?」師拂袖而出。   欽赴天寧,師隨侍焉。一日,欽問:「日間浩浩時,作得主嗎?」師曰:「作得主。」欽曰:「睡夢中,作得主嗎?」師曰:「作得主。」欽曰:「正睡著時,無夢無想,無見無聞,主在什麼處?」師於此無言可對,無理可伸。欽囑曰:「從今日去,也不要汝學佛學法,也不要汝窮古窮今;但只餓來喫飯,倦來打眠。才眠覺來,抖擻精神:我這一覺,主人公畢竟在什麼處安身立命?」師遂奮志,入臨安龍鬚,自誓拚一生做個痴呆漢,定要見這一著子明白。越五載,一日睡覺正疑此事,忽同宿道友推枕落地作聲,驀然打破疑團,如在網羅中跳出。自此安邦定國,天下太平;一念無為,十方坐斷。自謂如泗州見大聖,遠客還故鄉;原來只是歸時人,不改舊時行履處。   評唱:神鼎洪諲禪師道:「參須實參,悟須實悟,閻羅大王,不怕多語。」霽月初閱此公案,不免咋舌!學子可還有願效高峯禪師之行,一棒打不回頭的漢子否?霽月歎汝一把好手,中興禪門有望!否則,莫道此事容易好,禪門實無汝置喙處。雪竇云:「末後句,為君說,明暗雙雙底時節;同條生也共相知,不同條死還殊絕。還殊絕,黃頭碧眼須甄別;南北東西歸去來,夜深同看千巖雪。」克勤圓悟大師道:「諸人要會末後句麼?只許老胡知,不許老胡會。」   霽月憶昔初始學佛,亦曾參此高峯原妙禪師之公案;然當時知見不具,只成個弄識神之漢。幸後出家,更廣閱經論,整理正確知見,重新參究,始得悟去。然於高峯原妙之旨,雪竇克勤等大師之言句,始終透不過。重閱祖師公案,見雪峯住庵時,有二僧來禮拜。峰見來,以手托庵門,放身出云:「是什麼?」僧亦云:「是什麼!」峰低頭歸庵。僧後到巖頭,頭問:「什麼處來?」僧云:「嶺南來。」頭云:「曾到雪峰麼?」僧云:「曾到。」頭云:「有何言句?」僧舉前話。頭云:「他道什麼?」僧云:「他無語,低頭歸庵。」頭云:「噫!我當初悔不向伊道末後句;若向伊道,天下人不奈雪老何。」僧至夏末,再舉前話請益。頭云:「何不早問?」僧云:「未敢容易!」頭云:「雪峰雖與我同條生,不與我同條死!要會末後句,只這是。」   克勤大師碧巖錄:「古人道:末後一句,始到牢關。有者道:巖頭勝雪峰!則錯會了也。巖頭常用此機示眾云:明眼漢沒窠臼,卻物為上,逐物為下。這末後句,設使親見祖師來,也理會不得。德山齋晚,老子自捧缽下法堂去。巖頭道: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在。雪竇拈云:曾聞說箇獨眼龍,元來只具一隻眼,殊不知德山是箇無齒大蟲!若不是巖頭識破,爭知得昨日與今日不同?諸人要會末後句嗎?只許老胡知,不許老胡會。自古及今,公案千差萬別,如荊棘林相似。爾若透得去,天下人不奈何,三世諸佛立在下風;爾若透不得,巖頭道:雪峰雖與我同條生,不與我同條死!只這一句,自然有出身處。雪竇頌云:末後句,(已在言前,將謂真箇,覷著則瞎。)為君說,(舌頭落地說不著,有頭無尾、有尾無頭。)明暗雙雙底時節;(葛藤老漢,如牛無角,似虎有角,彼此是恁麼。)同條生也共相知,(是何種族,彼此沒交涉,君向瀟湘我向秦。)不同條死還殊絕。(拄杖子在我手裡,爭怪得山僧?爾鼻孔為什麼在別人手裡?)   還殊絕,(還要喫棒麼?有什麼摸索處?)黃頭碧眼須甄別;(盡大地人亡鋒結舌,我也恁麼,他人卻不恁麼。只許老胡知,不許老胡會。)南北東西歸去來,(收!腳跟下猶帶五色線在,乞爾一條拄杖子。)夜深同看千巖雪。(猶較半月程,從他大地雪漫漫,填溝塞壑無人會,也只是箇瞎漢。還識得末後句麼?便打!)   末後句,為君說,雪竇頌此末後句,他意極有落草相為。頌則殺頌,只頌毛彩些子,若要透見也未在;更敢開大口便道明暗雙雙底時節。與爾開一線路,亦與爾一句打殺了也,末後更與爾註解。只如招慶一日問羅山云:「巖頭道:恁麼恁麼,不恁麼不恁麼!意旨如何?」羅山召云:「大師!」師應諾。山云:『雙明亦雙暗!』慶禮謝而去。三日後又問:『前日蒙和尚垂慈,只是看不破。』山云:『盡情向爾道了也。』慶云:『和尚是把火行。』山云:『若恁麼,據大師疑處問將來。』慶云:『如何雙明亦雙暗?』山云:『同生亦同死!』慶當時禮謝而去。後有僧問招慶:『同生亦同死時,如何?』慶云:『合取狗口。』僧云:『大師收取口喫飯。』其僧卻來問羅山云:『同生不同死時,如何?』山云:『如牛無角!』僧云:『同生亦同死時,如何?』山云:『如虎戴角!』末後句正是這箇道理。羅山會下有僧,便用這箇意,致問招慶。慶云:『彼此皆知!何故?我若東勝身洲道一句,西瞿耶尼洲也知;天上道一句,人間也知;心心相知,眼眼相照。』同條生也則猶易見,不同條死也還殊絕,釋迦達磨也摸索不著。南北東西歸去來,有些子好境界。夜深同看千巖雪,且道:是雙明雙暗?是同條生?是同條死?具眼衲僧試甄別看!」   此即碧巖錄所輯,全文舉似諸學子,莫輕禪宗容易好!余昔悟後重讀楞伽楞嚴占察諸經,後閱清涼澄觀大師之華嚴經疏鈔,始得大悟成片,方具擇法眼揀擇諸方知見。然對諸精持戒律之師,深生敬重;於諸勸人念佛之師,皆表讚歎;於諸講經說法之師,亦皆隨喜;唯獨對於出書談禪示悟之名師與學者,卻是從嚴審視,甚至不假辭色。蓋精持戒律者,人天欽敬,龍神擁護;講經說法,勸人念佛,本是法師隨緣隨分應做之事。然則出書談禪示悟者,若是錯悟未悟,則道眼未開,知見未具,非唯學子法身慧命因緣為之惑亂,更戕害宗門正法甚鉅也!蓋汝既示悟而成名師乃至大師,所說禪教則座下弟子定皆依教奉行,日後反成劣幣驅逐良幣。汝為名師,雖只用一分力說法,吾人無名之輩,縱使十分全力,猶未能撥亂反正,難以撼動汝之錯誤知見,如霽月今時之感嘆及處境也。今既知之,豈得鄉愿?如澄觀大師所言:「有過不說,是非混同。」願諸學子體察吾之心意也。   余後重參高峰原妙禪師之公案,一日疲累至極,遂致熟睡,鬧鐘聲響卻久而未醒,遂致成夢;鬧鐘之音聲於夢中化作門鈴蜂鳴器之聲。於夢中用盡方法欲除此門鈴之聲,乃至打碎門鈴,而鈴聲依舊,遂醒。此時方覺夢中門鈴聲乃是鬧鐘音聲,而此聲音卻竟由耳根,轉至鬧鐘處。至此似悟高峰之旨,然未敢承擔;於諸祖末後句,仍未敢容易。故今誠心普勸學人:若於心有疑,於諸祖公案透不過者,何妨死下心來,誠實面對自己心疑之事實。   既透不過祖師末後句,乃勤作唯心識觀;日課讀誦法華經,禮八十八佛勤作懺悔,餘則念佛觀行。先做假觀,於誦經禮佛念佛之中,觀所取經文、身體、佛名及一切所緣境界,皆唯心所變現,本無外境。久之淳熟,次觀能取之心,念念生滅,本無自體,妄取境界,妄生法想,唯心妄動。久之,於川流不息、聲音吵雜之車陣中,竟覺一切境界本自寂靜,唯見能取心念念取境,剎那不停。始知占察經中所云:如水流燈焰,無暫時住!其義真實矣。如是轉入空觀,觀能取所取唯心所現,本無所有,自心離一切分別之相。趙州禪師道:老僧一生只看個無字。又如無門慧開禪師參無字而大悟徹底。始知空觀一法,無之一字,悟前管帶則參禪契心,悟後保任則長養聖胎矣。然學人須知其正理也,如天台止觀座主問:「一心三觀,義又如何?」大珠慧海禪師云:「過去心已過,未來心未至,現在心無住,於其中間,更用何心起觀?」座主曰:「禪師不解止觀?」大珠云:「座主解否?」座主云解。大珠云:「如智者大師說止破止,說觀破觀;住止沒生死,住觀心神亂。且為當將心止心?為復起心觀?觀若有心,觀是常見;法若無心,觀是斷見。法若亦有亦無,成二見法,請座主仔細說看。」座主曰:「若如是問,俱說不得也。」大珠云:「何曾止觀?」破人非破法,此之謂也;故知學人當以契心為要。   余後復閱克勤大師碧巖錄,舉雲門示眾云:「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拈燈籠向佛殿裡,將三門來燈籠上。雪竇頌云:看看!(高著眼,用看作什麼?驪龍玩珠。)古岸何人把釣竿?(孤危甚孤危,壁立甚壁立,賊過後張弓,腦後見腮,莫與往來。)雲冉冉,(打斷始得,百匝千重,炙脂帽子,鶻臭布衫。)水漫漫,(左之右之,前遮後擁。)明月蘆花君自看。(看著則瞎!若識得雲門語,便見雪竇末後句。)若識得雲門語,便見雪竇為人處。他向雲門示眾後面兩句,便與爾下箇注腳云:看看!爾便作瞠眉瞠眼會,且得沒交涉。古人道: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常;但離妄緣,即如如佛。若只向瞠眉努眼處坐殺,豈能脫得根塵?雪竇道:看看!雲門如在古岸把釣竿相似。雲又冉冉,水又漫漫;明月映蘆花,蘆花映明月。正當恁麼時,且道:是何境界?若便直下見得,前後只是一句相似。」   至此,一顆心如懸半空中,下也下不去,上也上不來,著實難受。後偶隨同參長老道友至南投某一佛寺打佛七,至第三日下午,外圈行者繞佛念佛,余獨坐場內默念作觀,心中看個無字。如是觀一切境界唯心所現,能取之心幻化不實,二者本無所有,不分能所,唯是一心,卻又如此交相輝映。突見克勤大師明月映蘆花,蘆花映明月之旨浮現,廓然透徹。至此,再不疑古德祖師之言語,卻坐斷天下老和尚舌頭;雖領會祖師真意,卻再不拘泥祖師文句。諸方學子若問末後句意旨如何,聽吾偈曰:   萬里晴空日徧照 何礙浮雲常圍繞   獨坐峰頂望群山 不見風雨樹自搖   克勤大師與張無盡深談華嚴要旨,舉事法界、理法界,至理事無礙法界。師又問:「此可說禪乎?」公曰:「正好說禪也。」師笑曰:「不然!正是法界量裡在,蓋法界量未滅;若到事事無礙法界,法界量滅,始好說禪。如何是佛?乾屎橛!如何是佛?麻三斤!是故真淨說偈曰:事事無礙,如意自在;手把豬頭,口誦淨戒。趕出婬坊,來還酒債;十字街頭,解開布袋。」   且道:理事無礙,事事無礙,相去多少?法界現量,總是一心;棒打石壁,如如不動,石頭向鳥,鳥卻驚飛。既云一心,作何道理?霽月在此不妨為諸禪人與悟者開一線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還會麼?   無門慧開舉德山托缽公案示眾云:德山一日托缽下堂,見雪峰問:「者老漢,鐘未鳴,鼓未響,托缽向什麼處去?」山便回方丈。峰舉似巖頭,頭云:「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山聞,令侍者喚巖頭來,問曰:「汝不肯老僧那?」巖頭密啟其意,山乃休去。明日陞座,果與尋常不同。巖頭至僧堂前拊掌大笑云:「且喜得老漢會末後句,他後天下人不奈伊何!」   無門曰:「若是末後句,巖頭德山俱未夢見在!撿點將來,好似一棚傀儡。」頌曰:   識得最初句 便會末後句 末後與最初 不是者一句   且道:無門慧開大師意在何處?學人若沒有無門大師之手眼,莫學他道巖頭德山未夢見末後句好!末後句且置,卻問諸名師學者:如何是最初句?且莫比手劃腳,擎拳豎指示吾;亦莫道是清楚明白現前之一念心。不得無語,亦不得下語,且道:如何是最初句?   若有學人來問:「睡著無夢,主在何處?」霽月卻道:「作什麼白日夢?」   若還不會,再為汝道:「誰在夢中?」噫!到底有夢無夢?若更不會,三道:「醒夢一如。」   參須實參,悟須真悟,且莫尋余文句而生情解,否則盡成知解宗徒。若然如此,切莫說禪,且更尋經究論而成淨業去!教門中,華嚴唯識天台諸方座主俱在。華嚴奧旨,六相十玄,深廣難思;唯識勝義,五位百法,因果歷然;天台妙理,一心三觀,圓融無礙。霽月於此諸宗教門,所知所學猶如皮毛,是則經有法師,律有戒師,論有講師。霽月今者暫且權充禪師,普勸天下禪子:若不契心,祖師訶為依草附木精靈,斥為業識茫茫,無本可據!更勸諸方學人:行而無解,總是盲修;解而無行,盡成乾慧!故學人當思契心,方得解行並進也。   解之妙悟一途,當尋禪宗!且道:「正睡著無夢之時,主在何處?」   行之利益一門,何過念佛!試問:「如何是一句佛號,概括事理?」 ?? ?? ?? ?? 三時繫念註解 vi 目 錄 v 三時繫念註解 58 爐香讚 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