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序 005 自序 007 心密三祖元音老人傳略 011 略論明心見性 021 碧巖錄碧講座 105 禪海微瀾 229 淨土指歸 283 談談往生西方的關鍵問題 299 消業往生與帶業往生 329 解脫歌解淺釋 339 悟心銘悟淺釋 389 法身、報身、化身 413 橋流水不流 421 融禪淨密于一體的心中心法 437 學佛無難,但觀自在 449 耳根圓通法門 463 傳心中心法灌頂時之開示 469 心中心密法打七開示 479 學佛第一要知見正 511 如何消除貪瞋痴慢疑 531    徐恒志序   佛法三藏十二部,汪洋浩瀚,博大精深,其所指歸不外息妄顯真,復本心性。正像﹃法華經﹄說︰﹁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所謂大事因緣,就是開示悟入﹁佛之知見﹂佛即人人本具的智慧覺性。﹃華嚴經﹄說︰﹁不了於自心,云何知正道。﹂﹃楞嚴經﹄說︰﹁了然自知,獲本妙心,常住不滅。﹂﹃大日經﹄也說︰﹁云何菩提,謂如實知自心。﹂因知千經萬論莫不直指眾生自性。故明自本心,見自本性,實為佛法的精髓,成道的關鍵。正如五祖弘忍大師所說︰﹁不識本心,學法無益。﹂六祖惠能大師也獨具慧根,高唱頓悟自性、見性成佛之說,所謂﹁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從而使後世學人能捨末究本,直契心源,使頓教法門風行天下。影響所及,發展成為禪宗的﹁五家七宗﹂,陶冶龍象,人才輩出。但近世以來,學佛者每視明心見性為畏途,不以悟證本體為要務,粘境著相,心外取法,因此起惑造業,輪轉不息,學佛多年,痛苦依然。甚至不明一切佛法,都是善巧方便化度眾生,無有定法可說,往往固執法見,執指為月,諍論勝劣,是非紛然,深可惋惜!   元音老人︵李鐘鼎老居士︶今年九十一歲,深入禪海,徹悟心要,隱居滬濱數十年,離親斷愛,棄絕名利,融通淨密,隨機施教,默默耕耘,毀譽不動。老人鑒於明心見性,徹悟本來,實為佛法的綱宗,因此大聲疾呼,奮起提倡,並因時制宜,大力弘揚直指法絕﹁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又鑒於禪宗行人,因無明師鉗錘逼拶,往往參究多年,了無消息,故常以與禪相近而修法簡捷的無相密乘心中心法,方便接引學人,使仗三密加持之力,速得定慧,豁開正眼。隨學善信絡繹不絕。老人是心中心法門的第三代傳人,早年曾著有﹃略論明心見性﹄一文,並對王驤陸上師的﹃悟心銘﹄進行詮釋。兩文對明心見性的內容、要領、涵義、悟前悟後用功方法、證體起用等問題,闡述精詳,妙義入神。此外,近年來曾為溫州同學開講宋朝圜悟克勤禪師的﹃碧巖集﹄公案,發揮拈花妙旨,啟發般若,剖析至理,指物傳心,言言見諦;還論述了淨土法門﹁消業往生與帶業往生﹂和有關﹁往生西方的關鍵問題﹂,說明禪淨不二、心淨土淨的玄義和懇切念佛、﹁一心不亂﹂的重要性。綜觀老人修證綱要,是以般若為宗,以總持為法,以淨土為歸。上述各文曾刊載於河北﹃禪﹄編輯部所編的禪學叢書、北京﹃法音﹄月刊和福建廣化寺佛經流通處的﹃廣化文選﹄中。可謂施甘露味,開方便門,直指心源,同歸淨土。此書實是悟心的寶筏,修證的良導。謹綴此文,共添法喜。 徐恒志一九九六年二月四日立春 自序   一九八○年春應諸同參之請在滬上講﹃楞嚴經﹄次,大家囑我將佛法的中心問題一關於明心見性的修證問題簡單扼要地寫出來,供大家參研討論,以免聽過忘卻。同時筆者因眼見廣大佛子對﹁明心見性﹂有很大的誤解,心懷憂慮。時下一般修行人普遍認為明心見性是高不可攀的佛、菩薩的聖邊事,只有再來菩薩才能證得,非一般凡夫所能企及。所以他們問也不敢問,談也不敢談,修法只在外圍轉,不能切入中心。雖經多年苦修,因不明心要,不識本真,習氣妄執依舊,不得解脫,冤冤枉枉地墮在生死岸頭流浪,辜負了己靈。從而使禪風不振,宗門衰微,更間接地促使整個聖教江河日下,降至於今日的奄奄一息。言之,寧不令人痛心!   我等眾生本具靈明覺性,妙明真心,與佛並無差別。釋迦文佛於臘月初八夜睹明星悟道時,曾明確地告訴我們︰﹁無一眾生而不具有如來智慧,但以妄想、顛倒、執著,而不證得。﹂︵﹃華嚴經‧如來示現品第三十七﹄︶。可見凡夫與佛沒有根本上的差異,只因迷於聲、色,忘失本來面目,造業受報,才沉淪於生死苦海的。苟能警悟,一切聲、色、貨、利,皆如空花水月,不可求、不可得,從而徹底放捨、無住,則當下即可返璞歸真,歸家穩坐,毫無難處。諺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我們肯放,成佛也是本分事,因我們本具這種資糧。   修行人不明真相,自設障礙,誤以為明心見性甚難,高不可攀而不敢問津。這都是自卑感作怪,以為自己是凡夫,與佛相差懸殊,見性一事,無法證得,不可妄求,而自遠於佛道,趨於凡流。寧不可惜!   另一方面,有些狂人讀了兩本禪錄與幾本經論,在文字義理上有了些理解,下得幾句轉語,寫得幾首偈頌,就以為開悟了。但因未做實際鍛煉功夫,偷心未死,妄習依舊,遇境粘著,狂妄傲慢,使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這又從反面增加了人們對﹁明心見性﹂的誤解,以為真正明心見性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復次,邇來宗門人才寥落,禪者只抱定一則﹁念佛是誰﹂死煞話頭在參究。既無明師隨宜指示,也無明眼道侶相機點撥,而且參時發不起疑情,只在念﹁念佛是誰!﹂以致數十年不得消息。這就更增加了人們對明心見性是難上難的誤解了。   還有一批執著神通的人,修持倒也認真,但當他們功夫得力、恰到好處時,忽然根塵脫落,前後際斷,因不見神通現前,又無人指點,不識這是什麼,錯過了明心見性的良機。自己不識而錯過倒也罷了,還要以此來否定他人,反說明心見性甚難,豈不可笑可悲?!   筆者有感於此,為了使大家搞清佛法之的旨和修行的訣竅,勿再卑視自己,只要精誠地如法修持,定可達到一生證成明心見性的目的。同時也擬敦促宗門碩德改變宗風,勿再抱定一則死話頭令學人參究,而須相機隨宜地靈活提示,俾學人能在句下荐得,言端省悟,以廣造人才,重振宗風,藉以紹隆聖教。   復次,又感於眾多參禪與念佛同仁,於參禪苦無入處和念佛不得力時,不知向密宗靠攏,假佛、菩薩慈悲佑護之力,掃清迷障,衝破難關,以資升進而達預期效果。即或智者有知於此,又因憚於有相密宗觀想、儀軌之繁瑣,加行、供養之迂緩而不思修習。卻不知密宗法門深廣,在九乘次第之上上乘內,有無相密心中心法,修法簡捷,收效神速,與禪最為切近,無上述有相密種種設施之煩,經灌頂後,即可直下修習。如果根性相當,以得佛力的優厚加持,又能如法專精修行,便可迅速得定開慧,明悟心要。蓋此法之妙,全賴密咒與手印。密咒為佛於定中自心所化之符號,有如世間打電報之密碼;手印宛如電視機之天線,可藉以貫通佛、菩薩與學人之心靈,以心印心,打成一片。故加持力強,易於成就。有如此大利益,而學人鮮知,實不容緘默。以是不揣譾陋,略抒管見述此陋文,以拋磚引玉,尚希海內賢達不吝賜教,各抒高見,以匡不逮,亦幸甚矣。   ﹃碧巖錄﹄講座係一九八七年應溫州同仁之請,在溫州演講的公案。﹃消業往生與帶業往生﹄、﹃談談往生西方的關鍵問題﹄二文則因感於目前有少數淨宗行人,往往不肯老實念佛,甚至把往生的責任推在阿彌陀佛身上。他們都異口同聲地說︰﹁我們有阿彌陀佛依靠,臨命終時,自有佛來接引,十念亦可帶業往生。﹂所以他們都懶懶散散地一面念幾句佛號,一面又談笑風生地說閑話,以為這樣就可得佛加被,接引往生了。哪知到了臨命終時,因念佛不力,感力不強,不見佛來接引而誤解佛是虛願,隨業牽流去了。且因誤解之故,又增加了一重謗佛之罪報,這太可怕、太可悲了。因此甘冒大不韙寫此二文,曾在﹃法音﹄等雜誌上發表,以期收得振聾發聵之效,切不敢嘩眾以取寵也。尚希海內豪賢鑒諒,有以指正是幸。 心密三祖元音老人傳略   李鐘鼎法名元音。一九○五年生於安徽合肥市,行年九十一歲。幼就當地塾師讀孔孟遺教。嘗思世人生從何來,死往何所?百思不得其解。於極端迷悶時,人恍惚失其所在,因懼而不敢再思考此問題。稍長改讀市辦高等小學,同父讀﹃金剛經﹄,似曾相識,但莫明所以,就問父。父曰︰﹁此聖人言,非爾幼童所知,但勤讀書,日後再精研此寶典,自得無窮真實受用。﹂   一九一七年父就任江蘇鎮江市招商局襄辦,乃隨之就讀鎮江中學。鎮江乃佛教勝地,寺院眾多,高僧輩出,其間尤以金山江天寺與揚州高旻寺並稱禪學祖庭。暇時常與同學結伴去佛寺隨喜,去時,少年氣盛,奔跑跳躍,嬉笑打鬧,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忽聞一棒鐘聲,鬧心頓息,靜如止水,清涼愉悅而莫知所以!   其時,金山有一位悟道高僧,眾皆尊為活佛。惜余年幼無知,不知叩請上下,只見眾人團團圍住他爭相問話,乃使勁擠進人群,跪拜僧前。僧亦不問短長,拿起大雄寶殿內的敲木魚的大槌敲余頭曰︰﹁好好用功學習,後福無窮!﹂一眾驚愕,余亦赧顏而退。   一九二三年,父調任上海招商局工作,余亦隨之遷居上海,考入上海滬江大學讀書。一九二五年,父因工作辛勞,不幸罹傷寒重症,經醫治無效,與世長辭。余於悲痛之餘,除發奮讀書外,為奉養老母,尚須覓一工作。但余性內向,不善交際,更不願向親友求助。適逢郵局登報招考郵務員,報名應試,僥倖錄取。乃一邊工作,一邊讀書,雖較緊張,亦不覺其苦。當時郵局工作只六小時,時間不長而讀大學是學分制,不似現在須整天住校讀書,可以選幾門相應的課程,讀滿學分,即可畢業。   在工作與讀書的過程中,經歷了一段人生的旅程,嘗到一些人生的況味。深覺世人的紛擾與鬥爭,皆因金錢與愛情的矛盾而起;而人生如朝露,轉瞬即逝,壽命無常。縱殫精竭力,辛勞一生,亦毫無所得,最後只落得個空苦、悲切與失落憂傷的情懷抱憾終去。真太冤苦,太不值得。同時因遭父喪之痛,又研讀了先父留下的佛經與禪錄,粗粗地理解了一些佛說的妙理與諸大祖師所發揮的精闢玄微言論,深感世人為滿足一己物欲之私,貪得無厭地追逐取,造業受報,冤冤枉枉地受六道輪回之苦,實在太愚蠢、太悲苦!應及早回頭,放捨一切空幻的求取,集中心力,擇一適合自己個性的法門,勤懇修習以恢復光明的本來佛性而脫離生死苦海。從而喚醒世人的迷夢,同出苦輪,才是人生的真義,才是人生的價值所在。   因發心學佛,立誓不事婚娶。為奉養老母故,雖擬出家,但責無旁貸,不能遠離膝下而去。迨文革劫難當頭,余因代師傳法授徒,被目為四舊迷信頭目,毒害青年的壞分子,被隔離審查二年有半,經審查無有不法行為,方始釋放。   文革期間,因多次被抄家搜查,老母受驚病故。其時四眾蒙難,余雖欲披剃,亦無由矣,因之孑然一身直至於今。   余初學佛,由同事介紹,隨台宗大德興慈老法師習台教,修淨土。每日除研習台教綱宗外,執持彌陀聖號,不敢稍懈。課餘,復隨范古農老居士學習唯識。冬季並隨眾打淨土七。   繼經道友介紹,依華嚴座主應慈老和尚學華嚴,習禪觀。當時能續華嚴遺教者,唯常州天寧寺冶開老禪德與其高徒月霞和應慈二法師。迨月霞法師圓寂杭州後,只應老碩果僅存,獨掌華嚴大宗,彌覺尊貴。老人教法精嚴,慈悲尤甚,嘗因余工作纏身,不能按時隨眾聽講,特於星期日,單獨為余開講華嚴三觀與法界玄境。並勉余曰︰﹁國內倡導一宗一教者,只此一家,餘外弘禪者不習教,研教者不參禪,似不無偏頗。爾應於此好好學習,深入禪觀,莫負吾心。﹂   余隨應老習教參禪似有入處。一日聽講罷,忽然人身頓失,光明歷歷,透體清涼,輕鬆無比。稟之於師,師曰︰﹁此雖不無消息,但猶是過路客人,非是主人。莫睬他,奮力前進,直至大地平沉,虛空粉碎,方有少分相應。﹂因此更加用功打坐。臘月隨眾打禪七,第因工作關係,未能善始善終,直至三七期滿,亦未得更進一步之消息。   隨後經一至交道友介紹,往聖壽寺聽密宗大阿闍黎王驤陸大師講﹃六祖壇經﹄,頗多契悟。乃於會後隨師至其住所隨﹁印心精舍﹂請益。師問余習何宗?余具實以告曰︰﹁參禪。﹂師問︰﹁打開本來,親見本性否?﹂余慚愧囁嚅曰︰﹁尚未得見。﹂師曰︰﹁何不隨我學密?!﹂余曰︰﹁密法儀軌繁複,而我性喜簡潔、純樸,於密不甚相容。﹂師曰︰﹁我心中心法乃密宗之心髓,屬上上乘無相密法,修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能直下見性,不和其他有相密法相共,名雖為密,實際即禪。既無加行與前行的繁瑣儀軌,更無觀相成功後再行化空之煩勞。而且也與淨土宗相通,可以之往生西方與其他諸方佛淨土,實合禪、淨、密為一體之大法也。釋迦文佛在此宗法本和﹃佛心經亦通大隨求陀羅尼﹄上說︰此法為末法眾生了生脫死最當機之法,仗佛密咒與手印之慈力加持,修之既能迅速消障開慧,圓證菩提。也可假第四印之功力往生西方極樂淨土,還可隨願往生諸方佛土。可見此法乃以禪為體、密為用、淨土為歸,攝三宗為一體,適合末法眾生修習成道之大法。﹂   師又道︰﹁參禪全憑自力,學人須起疑情,全力參究,方有入處。如疑情難起,即不得力。而且現代人工作忙碌,空閑時間不太多,不能像古人那樣花二十至三十年的時間來專心致志的參究話頭。所以參禪悟道者少,因而導致禪宗不振。如學心中心法,假佛力加持修行,那就大不一樣了。﹂   余以師言詞懇切而有理,乃受法歸依。經灌頂後回家修習,坐第一印第一座,即全身飛起,如直升飛機直衝霄漢,因驚怖而出定。方知此法果與他法不同,乃潛心循序修習,不再見異思遷,改修他法。   此法有六個印與一則咒,修法簡練易學,既不用修加行與前行,更不須觀想或觀相,如禪宗一樣從第八識起修,且有佛力加持,故易直下見性。聞師言,密咒為佛、菩薩於禪定中將自己的心化作的密語,如吾人打電報時用的密電碼;手印如重要文件加蓋的印信,又如電視機上的天線。以之溝通學人與佛、菩薩之心靈,打成一片,故加持力大,證道迅速。淨土宗念佛名號同樣也是假佛力修行,但念佛名號,不及持佛心咒力大。所以憨山大師曾說,如念佛不得力,可改持咒,即是此理。   心密之所以有六個手印,因每個手印作用不同。第一印為菩提心印。乃教學人立大志、發大願,上求佛道,下化眾生,鞏固修道之初心也。如造百丈高樓,須先打牢牆腳,築好基礎一樣,基礎不固,樓要倒塌。學道不立大志,不發大願,勢必遇難而退,遭挫即止,絕不能百折不撓地艱苦奮鬥到底,證成聖果。所以此印最為重要。在密宗中手印有一萬多種,以此印為諸印之王。   第二印為菩提心成就印。可以消除宿障,治療諸病,為開慧之前奏。我於修此印後,即腹瀉三次,身心頗覺輕、利、明、快,蓋得此印加持之力,將宿世污、染、垢、穢盡從大便排出故也。   第三印為正授菩提印。乃諸佛、菩薩放光加持學人,推之前進,迅速入定之要印,亦為醫治他人疾病之妙著。我於修法時期,偶而事煩心亂,加持此印,即能迅速改觀而深入禪定。並蒙諸佛、菩薩慈悲加持,為遠方友好治病數次,亦能於修法後痊癒。   第四印為如來母印。為開慧、成道與往生淨土之大印。故於從一至六印修完二輪後,專修第二與第四印時,第二印只修一天而第四印須修六天,可見此印之重要。很多同仁均於修此印時,打開本來,得見真性。   第五印為如來善集陀羅尼印。此印乃集合諸佛密咒之功德、威力與妙用於一體之印。其力至大,其勢飛猛,能降伏惡魔,破除外道邪法,並能移山倒海,消除翻種子等的煩惱。故修心中心法無入魔之惡,亦無受外道邪法困擾之患。   第六印為如來語印。所有佛所說之經與菩薩所造之論,於修此法後均能一目了然,通達理解,無稍疑惑;並能召請諸佛、菩薩,得諸加持,發大神通。   此六個印須循序連貫修習,不可跳躍、躐等而修,更不可斷斷續續、進進停停地修。我遵師囑每天按時上座,每座坐足二小時,勤勤懇懇地按師所說口訣﹁心念耳聞﹂地修習,從不間斷。於坐滿一百座後,即加座猛修,從每天坐四小時逐漸增至六小時、八小時,乃至十八小時。每逢星期日及例假日,整天在家習坐,不外出遊樂。師因之常勉余代為說法,嘉勉同參。   余於修第四印時,一夜於睡夢中忽聞老母一聲咳嗽,頓時身心、世界一齊消失而了了分明靈知不昧。晨起請益於師,師曰︰﹁雖是一則可喜的消息,但猶欠火候在,更須努力精進,不可稍懈。﹂   一日,修法畢,步行赴郵局上早班,途經四川北路,忽然一聲爆炸,身心、馬路、車輛與行人當下一齊消殞而靈知了了,一念不生,亦不覺人在走路。及至到了郵局門前,忽生一念︰﹁到了。﹂果於眼前出現郵局大門。腳步未動,人已到了郵局,身輕鬆而心透脫,有如卸卻千斤重擔相似,歡欣鼓舞,不勝雀躍!佛法之妙有如是乎!此情此景豈筆墨所能形容?!   一日晏坐中見佛前來托一日輪與我,剛伸手接時,日輪忽然爆炸,佛、我、日輪、世界與虛空一時並消,妙明真心朗然現前!佛恩浩大,加持、接引眾生無微不至!余感恩之餘,不覺大哭一場!我等後生小子誠粉身碎骨難報深恩於萬一也。   又一日打坐中見一老太太安坐在盤龍椅上,旁立一童子,召余曰︰﹁來來來,我有一卷﹃心經﹄傳授與你。﹂余應曰︰﹁這卷無字﹃心經﹄深妙難思,您老怎麼傳授?﹂老太太乃下座,余亦禮拜而退。   偶於修六印時,神忽離體,方於室內巡行間,道友來訪扣門,復與身合。此等瑣事,皆如夢幻,本不足道,簡列一二,為請諸方指正云。   我師公大愚阿闍黎為敦促我等師兄弟上上升進故,常設難考問我等。   如問︰﹁一千七百則公案,一串串卻時如何?﹂   一師兄答︰﹁苦!﹂   師公追問︰﹁誰苦?﹂   師兄不能答,余從旁掩耳而出。   師公曰︰﹁有人救出你了。﹂   又如,一師兄拿了師公的扇子道︰﹁這是愚公的。﹂   愚公後問曰︰﹁大愚的,為什麼在你手裏?﹂   余代答曰︰﹁請問什麼在我手外?﹂公首肯。   又如,愚公問︰﹁你們觀心觀到了沒有?﹂   師兄答︰﹁觀到了。﹂   愚公進問︰﹁在什麼處?﹂   余從旁伸出手掌云︰﹁和盤托出。﹂   此等家醜,本不值外揚,聊供閱者一笑而已。   光陰荏苒,一忽數十年。其間雖經不懈努力勤修並多次打七與打九座專修,奈根淺障重,毫無所得,實不敢向人前吐露隻字片語,有污視聽。第因先師圓化時,法席後繼無人,勉召余暫代講席。不得已,勉為其難。於一九五八年受阿闍黎灌頂後忝列師位。應諸方召喚,赴各地寺院、精舍與協會開講楞嚴、法華、楞伽、華嚴、金剛、圓覺、心經、彌陀與六祖壇經等,並赴各地禪學講座與禪學同仁研討禪錄。   足跡東自遼、吉、黑三省,西到雲南、四川,南始廣東、海南,北迄甘、寧、青等省,幾走遍全國各地。受法弟子除國內四眾外,海外如美國、德國、法國、加拿大與日本等國亦有少數聞風來歸者。關於著作方面,因水平有限,復因弘法事務繁多,無多空餘時間寫作。只從一九七八年開始應各地同參之請,為輔導後進進修、釋疑、除惑,草綴了幾篇不像樣的陋文,如﹃略論明心見性﹄、﹃<悟心銘>淺釋﹄、﹃<碧巖錄>講座﹄、﹃禪海微瀾﹄、﹃往生西方的關鍵問題﹄、禪七和灌頂授法開示錄等,已先後在各種佛教刊物、雜誌上發表。另外尚有﹃<心經>抉隱﹄︵一九九八年已并列本書之末︶,﹃<楞嚴經>要解﹄與﹃大手印淺釋﹄等,正在籌備印刷中,未及與廣大佛教同仁見面。   總之,數十年如一日,代師弘化,為佛宣揚,奔馳各地,兢兢業業,未敢稍懈。幸蒙佛慈垂佑,四眾匡護,未墮先師盛德,辜負諸佛深恩。余深深感謝諸佛、菩薩與廣大信眾扶持、呵護之厚德外,又不勝僥倖、慚愧之至也。   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八日 略論明心見性 連載於﹃禪﹄刊一九九一年一至四期 緒說   我等眾生,從無始曠劫以來,迷失自己本來面目,認妄為真,喚奴作郎,妄起貪瞋,造業受報,如春蠶作繭,自纏自縛,無解脫時。愚者無知,安受困苦,不求解脫;智者雖知生死事大,苦海無邊,欲求解脫而苦無其門。如古之外道六師,探宇宙萬有之緣起,不曰神我,即謂冥諦、斷滅;今之科學、哲學,究人生萬物之根源,不言二元,即言一元,雖各言之鑿鑿,極盡玄妙;然皆如盲人摸象,無有是處。   釋迦文佛,悲憫眾生,出苦無由,應現世間,教化眾生。四十九年隨順時節機宜,說大、說小,說偏、說圓,說頓、說漸,披肝瀝膽,委曲開示二種根本︰一者無始生死根本,二者菩提涅槃原清淨體,以闡明人生宇宙之奧秘,揭示生死輪回之根由,俾眾生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回復真常,出離生死,息滅苦輪。   我等眾生,本具如來智慧德相,靈明空寂,與佛無殊。只因無明不覺,顛倒妄執,動亂不已,造業受報,才由共業感現山河大地,復由別業招來十二類生。由是周而復始,循環不已,故而生死輪回不息。今欲回復本來,出離生死,首須覺破無明。以無明不破,迷己逐物,見境生心,生死絕不能了。   以是一切經論,所有法門,無不圍繞著這一中心以明心見性明來闡揚發明,使人們得以覺破迷情,消除無明,離妄返真,就路歸家。佛教之所以異於他教,超越外道者,其原因即在切中眾生生死與還滅之根源,而此根源又在明心見性與否。故明心見性,實乃佛教之精髓,超生脫死之重要關鍵也。   因是之故,經論雖多,闡述評唱,縱或有異,而宗旨是一;法門雖廣,設施手段,容有不同,而目的無殊。所謂方便有多門,歸元無二路也。   奈何降及近世末法時代,教內學者大為走樣,他們非但不敢提倡弘揚﹁明心見性﹂這一代時教的偉大宏深之旨與精髓之所在,反而有似談虎色變,連﹁明心見性﹂一詞也不敢形於口吻,見於著述,廣為宣傳了。細細推究起來,其原因不外下列數端︰   一、禪宗行人因缺乏師資,用功時無人指引,相機提示,痛下鉗錘剿絕粘縛,於緊要關頭更無人為之點開正眼,親見本來。大都抱定一則千篇一律的死煞話頭一念佛是誰,苦參幾十年,了無消息。因而以見性為甚深難事,高不可攀,乃高推聖境,不敢企求,更不敢弘揚提倡了。   二、淨宗行人絕大多數都說淨土宗的修法與眾不同,它是主張橫超生西的,不用明心見性。殊不知淨土是三根普攝的大教,對下根雖不明言明心見性,只強調橫超生西,但事實上早將明心見性的要義,暗暗含藏在修法內了。請試看它的修法︰念佛時要﹁都攝六根,淨念相繼。﹂請問這都攝六根,不即是一切放下嗎?一切不放下,能六根門頭緊閉,將見聞覺知都攝在一句佛號上嗎?這淨念相繼四字,含義深廣,留待下面來詳加解釋,今只從文字的表面來講,以清淨心,繼續不斷地念佛,不就是教人用佛念來密密轉移妄念嗎?因為人不能無念,不念佛法僧,即念貪瞋癡,今善巧方便地用一句佛號來代替妄念,使人於不知不覺中將妄心轉換為佛心。所謂﹁佛號投於亂心,亂心不得不佛!﹂請問佛是什麼?不是明心見性又是什麼?   該宗更進一步說︰﹁入三摩地,斯為第一。﹂請問什麼是三摩地?三摩地即三昧也。念佛證到三昧,即能念之心與所念之佛,一時脫落,也即是根塵脫落、能所雙亡的時節。念佛念到這步田地,即是宗下桶底脫落,明心見性的時節。到這裏還有什麼淨和禪呢?所以說淨就是禪,禪就是淨,禪淨不分家也。   對下根人,不須和他多說甚深禪理,只教他放捨身心,秉直念去,念到情亡心空,自然證得。若上根人一聞即悟,更不消多說。故淨宗唯下根與上根人最容易成就也。蓋中根人似聰明而非真聰明,似愚笨而又非真愚笨。非真聰明,不易看破世情,一切放下;非真愚笨,又不肯腳踏實地,懇懇切切地老實念佛,所以不易成就也。   復次,晚近淨宗行人,大都只圖省力,單獨依靠阿彌陀佛接引生西。自己不肯努力用念佛功夫掃蕩妄心習染,改造自己,而美其名曰︰﹁我們是他力法門,靠他力修行。﹂及聞﹁一心不亂﹂,便連連搖首,說︰﹁不消不消!淨土只須有信願,自有彌陀接引,行得力與不得力無關重要。﹂他們哪裏需要什麼﹁明心見性﹂哩!又哪裏知道﹁一心不亂,花開見佛悟無生﹂乃是明心見性的同義詞哩!   三、密宗行人又大都趨向神通玄妙,有的還炫耀於世人而滿足其名聞利養,根本不注重證體悟道、了生脫死的功夫。把個大好密宗弄得妖氣十足。密宗所標榜的即生或即身成佛三即明心見性,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國現有三大宗派萎靡凌亂如此,其他有名無實的宗派,也就不言而喻,可想而知了。以是整個輝煌燦爛的佛教,被它不長進的後代子孫糟蹋得如此烏煙瘴氣,狼狽不堪,後進者哪裏知道佛教的精神所在!又哪裏能修身養性,回復天真,了脫生死呢?言之,怎不令人痛心疾首!   尤有進者,佛教是教育人們明白真理,捨棄妄見,改惡向善,去邪歸正,改造人類的大教;是使人們從迷夢中覺醒,不貪著、不自私,盡一己之力為大眾服務,為群生謀福利尤普利群生的善法;更是使眾生去惑證真,卸下重擔︵心中所粘附的事物︶,生活得輕鬆愉快,有意義、有價值,得真實受用的妙法。因之,它是對社會和國家具有莫大現實積極意義的偉大宗教。因為舉凡社會的不安和國家的動亂,莫不由人們的貪、瞋、癡這三大劣根性在作祟。人由於物欲熾盛,貪心高漲,才不擇手段地去幹那貪贓枉法,投機倒把,走私受賄,甚至陰謀叛亂,結黨營私等等的罪行。而佛教正是向這三大毒根。貪、瞋、癡開刀的。   至如世界的運行和人類的遭遇,都是由於人們自己無明妄動,著境造業所感召的果報。換句話說,都是人們自作自受,非干鬼神之事。而且只要人們迅猛覺醒,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人人都能成佛。佛是主張一切平等,無有階級差別的廣博大教。因之,很多人主張佛教是非宗教的。   復次,從佛教的宗旨來看,圓頓教從最究竟處著眼,說無生死可了,無涅槃可證,無佛無眾生,法法皆空。起心動念,即乖自宗。所謂﹁舉心即錯,動念即乖﹂,它是以無所宗為宗的。無所宗為宗是佛教的真宗,以有所宗,即落偏見故。所以也有很多人以此稱佛教為非宗教者。但他們似乎忘記了佛教雖以無所宗為宗,但非無主,還有個無宗之宗在,所以又非不宗教者。佛教所講的是辯證的真理,以無所宗故,不應言是宗教;以無所宗為宗故,不應言非宗教。非空非有,非有非空,乃佛教不立二邊中道之的旨,要會此的旨,非明心見性不可!由此可見,明心見性是學佛者至關重要的課題了。   明心見性對學佛者如此重要,那麼,明心見性的內容究竟是怎麼回事?怎樣才能證取它?證到時是什麼境象︵界︶?證到後又有什麼功用?這許多問題,都是學佛者所想︵應︶明白,而亟待研究的問題,茲為能明白易曉,以便於讀者證取起見,分別略述於後。   甲 明心見性之意義   明心見性一詞簡約總括地解釋起來,就是︰從究明人們的﹁心﹂︵本心︶的形相與作用,而徹見、領悟、神會生命的根源的﹁性﹂︵本性︶之妙體與真理,以覺醒迷夢,而了生脫死,證大涅槃。它的意義詳細分析起來,至為深廣,因為它是這一代時教的精髓所在,可以說三藏十二部都是它的註腳。現在我們只能擇其精要者約略言之。   在未討論明心見性的內容與如何明心見性之前,首先讓我們來把心性的輪廓勾勒一下,以便易於著手分析討論明心見性的意義。   那麼心是什麼?性又是何物呢?原來所謂心者,並不是我們胸膛裏的肉團心,而是我們對境生起來的念頭和思想,佛經稱為六塵緣影,就是色、聲、香、味、觸、法落謝的影子,簡稱曰集起為心。意思是說,我們本來沒有心那思想和念頭,而是由於有色等境在,才從各別的境緣上領受它的形象,產生認識,分別它的同異,安立名字,發生愛瞋、取捨、造作,才生出種種心念。這心是和環境集合起來而生出的,不是片面單獨起的,所以稱為集起為心,也就是現代學說所謂﹁思想是客觀環境的反映。﹂要詳細談它的形象和內容,法相宗﹃成唯識論﹄說得很清楚,它可以分為八大心王和五十一心所。這裏為了節省時間和篇幅,不詳細說它了,請讀者自己去研讀﹃成唯識論﹄吧。   心既如斯,性又是何物呢?性是生起心的根本,是心的本源。現代學說認為,它是生起心的能量。沒有它,對境生不起心來。我們之所以能對境生心,全是它的作用。它是無形無相的,所以眼不能見,但它能起種種作用,故確實是有。古人比為色裏膠青,水中鹽味,雖不可目睹,但事實上確實在起作用,在佛經上它有很多異名,如一真法界、真如、如來藏、佛性、真心、大圓勝慧等等。只因眾生迷而不覺,不知有此妙體,無始以來,只與生滅和合,變為妄心。故心性原是一物,如水之與波,不是兩回事。現在世界得以飛躍前進,全靠自動化,而自動化又靠熱能,無有熱能,即無動力;無有動力,一切都是靜止的、死的。同樣,我人之所以能思考、工作、創造發明等,也靠體內的動力,而這動力就是性的作用。所以性雖不能眼見,但確實在起一切作用,猶如電雖不能目見,而一切照明、發動等等都是它在起作用。佛經內稱性是體,心是用;性是理,心是事。但宗下常兩者混用,稱心為性,稱性為心,我們只要洞悉它們的底蘊,搞清它們的分野,也就不至為之混淆惑亂了。   明白了心和性的形貌和定義,就須進一步探討﹁性﹂明生命的根源生何由緣境而生心?境又因何而生起,以致生死纏綿不斷?更須明白,明心見性的含義包括些什麼?怎樣才可以明它、見它,出離生死?現在讓我們分為五節,詳細討論一下。 一 明心見性者,明心虛妄不可得,息下狂心見真性也。   我人欲了脫生死,先須知道生死之由來。如欲斷其流者,先須識知源之所在,而後方可塞其源、斷其流,逍遙於生死之外。那麼芸芸眾生在六道內頭出頭沒地輪回不已,究竟何由而起呢?釋迦佛用兩句簡約的話告訴我們︰﹁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分析起來,乃是說,一切眾生本具如來藏性,它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來不去、無相靈明之萬能體;它不屬迷悟,體絕凡聖。祇以眾生不覺,無有經驗,不知妙體本明,而生一念認明,以本有之妙覺智光,幻為妄明所明。將原為一體之覺明告覺即明,明即覺,非有二致,分為覺明相對覺覺外有明,明外有覺,覺為明所明,明為覺所覺,而成能所雙立。即﹃楞嚴經﹄所謂﹁性覺必明,妄為明覺﹂也。由此無明故︵此明覺即吾人通常所說的無明︶,迷本圓明,將本有無相之真如,轉為阿賴耶識︵如正常人吃醉了老酒相似︶。於是靈明真空變為頑空,復於頑空中,無明妄動,凝結成四大妄色︵如來藏性本具之性能地、水、火、風四大種因,因妄動而顯相,世界即此四大所凝成︶。此即﹃楞嚴經﹄所謂﹁迷妄有虛空,依空立世界﹂也。由有四大妄色,則本有之智光轉為妄見,復以彼妄色為所見之境。妄見既久,更取少分四大為我,於是妄見托彼四大以為我身。即無明裹定八識潛入身根,四大本是無知,因妄見執受而有知。真心無量,今被無明封固,潛入四大以為心。即所謂色雜妄想,想相為身,是為五蘊之眾生。亦﹃楞嚴經﹄所說﹁想澄成國土,知覺乃眾生﹂也。   由此可見,身心世界之所妄起,實係一念認明︵即無明︶之過咎。眾生既迷失本性,而認物為己,於是追逐物境,迷著不捨,造業受報,輪回不息!經云︰﹁心生則種種法生,法生則種種心生。﹂種子起現行,現行復熏種子,由因成果,果復感因,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周而復始,循環不已。因是眾生從無生死中,枉受生死輪回之苦,不得停息!   所以說,我人的心是虛幻不實的。它只是六塵落謝的影子,而六塵︵即世界萬物︶又由無明妄結而幻現,本不可得。佛經所謂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不無因生。那麼,由它生起的妄心,更是虛幻中之虛幻了。現代的哲學家們也說﹁心﹂是客觀物質的反映,但他們只說心由物產生,沒有道出物何由而產生,不及佛經說得全面。佛說︰﹁心不自心,因物故心;物不自物,因心故物。﹂這就將心物互為因果而虛幻生起的道理,說得一清二楚了。   心物既俱虛幻而不可得,我人一旦夢醒了得身心世界本空,這就是明心。於本空處,非如木石無知無覺,而是虛明了了,雖了了虛明而寂然不動,一念不生,這是什麼?這奇偉而又平淡的景象,非吾人不生不滅、亙古長存之真如自體,又是何物!當此自體豁然顯露時一把擒來,即謂之親證本來面目,亦謂之見性。   所謂見性,並不是用眼睛去看見什麼東西,而是心地法眼親切深徹的體會與神領。經云︰﹁見見之時,見非是見。﹂故明心見性,乃於打破妄知妄見,狂心息處,身心消殞時,徹見真性也。   如二祖神光大師,見初祖達摩曰︰﹁學人心不安,乞師安心。﹂祖曰︰﹁將心來,與汝安。﹂師良久曰︰﹁覓心了不可得。﹂祖乃順水推舟曰︰﹁與汝安心竟!﹂師於言下大悟。此即於覓心了不可得處︵前念斷,後念未起時︶而徹見這不落斷滅︵當時念雖斷,但非如木石無知︶了了靈知的性。這則公案的妙處,即在心是集起虛妄的,並無真實來處,一經追問,即便化為烏有。但念雖息空而能︵即性︶不滅,會者即於此際,猛著精彩,回光荐取,即為見性。關於能量不滅,現代科學家都承認。而能量最大者,莫過於性能。因性無形無相,至大至堅,大而無外,小而無內,能摧一切,一切不能摧它,故無法衡量,無可比度。投生六道,受罪享福的是它,了生脫死,逍遙化外的也是它,所以要了脫生死,必須明心見性也。 二 明心見性者,乃明白心之妙用,皆依性體而起;從用見體,從流得源也。   古德云︰體無形相,非用不顯;性無狀貌,非心不明!起用正以顯體,明心方可見性。這就是說要見性須從明心上下手,離心無性可見。因為性體無形象,不可見,而心是用,用無相不顯,從有相之心用,方可得見無相之性體。上面說過,我人之思想、工作、創造、發明,乃至今日世界之文明,皆是心之作用。要見性,即須從這些作用上來見,離開作用,即無性可見。猶如世間之理與事,事無理不成,理無事不顯;理立正所以成事,事成正所以顯理,理即事,事即理,理事不分,故見理須從事上見,離事亦無理可見也。   如昔異見王問婆羅提尊者曰︰﹁如何是佛?﹂尊者曰︰﹁見性是佛!﹂王曰︰﹁師見性否?﹂尊者曰︰﹁我見佛性。﹂王曰︰﹁性在何處?﹂尊者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見。﹂尊者曰︰﹁昭昭作用,王自不見!﹂王曰︰﹁於我有否?﹂尊者曰︰﹁王若作用,無有不是;王若不用,體亦難見。﹂王曰︰﹁若當用時,幾處現出?﹂尊者曰︰﹁若出現時,當有其八。﹂王曰︰﹁其八出現,當為我說。﹂尊者曰︰﹁在胎曰身,處世曰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舌談論,在手執捏,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法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者喚作精魂!﹂王聞即開悟。   又如﹃金剛經﹄,世尊於說法之前為什麼先插一段著衣、持缽、入城、乞食,直至敷座而坐呢?蓋欲啟大眾無形般若之機,不得不借用六波羅蜜有相之形也。因無體不能成用,眼前一切相用,在在皆在反顯般若無相之體。奈我人不識,故佛特借用有相之事行,以密示無形之妙體,令我人證入般若波羅蜜也。   性固不無,但不可以耳聞,不可以目睹,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識識,但可以慧照、可以妙觀、可以領悟、可以神會。故曰﹁如是悟會,悟會如是﹂而已。六波羅蜜之密行,乃世尊不開口之說法。如是般若放光,獨空生︵須菩提︶當下契會,應機緣起,出座請問,乃成就一部﹃金剛般若﹄妙經。 三 明心見性者,明心本無,見性本有也。   上面說過,心性有如事用與理體。事用雖有形相,可以眼見,但似有實無,以緣起性空故;理體雖無相可見,但似無實有,以性空緣起故。二者相輔相成,離體無相,離相無體,故曰︰非空非有,亦空亦有,即空即有。吾人非但於一切事相不可執著,倒於一邊,尚須透過幻起之事相,明見本真的性體。   ﹃楞嚴經﹄云︰﹁性色真空,性空真色。﹂性體是真空,無有形相;無相之真空方是性體。一切有相之色,俱是妄色。妄色無體,猶如空花水月不可得,但妄想而已。故﹃心經﹄說,一切皆無,既無世法之眼耳鼻舌身意與色聲香味觸法,亦無聲聞緣覺之苦集滅道與十二因緣,更無菩薩之智與得,於一切不可得處乃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此即揭示吾人於明心本無處而徹見本有之性體也。   此在宗下謂之泯絕無寄宗,如龐居士問馬祖︰﹁不與萬物為侶者,是什麼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再向汝道!﹂心念泯絕,空有銷殞,真空妙體自然顯現。又如近代之楚泉禪師,參見赤山法祖。一日祖問曰︰﹁法華開示悟入佛知見,歷代祖師各有開示。但皆是各位祖師自己的,非關子事。今欲子從自己胸襟中道將來,如何開示悟入佛知見?﹂師無語。祖嘆曰︰﹁如是參禪,只是徒喪光陰,有何益處?﹂罰令跪參。連參三枝香,聽維那打開靜板響,忽然省悟!祖考問曰︰﹁如何開佛知見?﹂答曰︰﹁開出本有︵即本有之自性理體也︶。﹂進問曰︰﹁如何示?﹂答曰︰﹁示出本無︵即一切心用事相皆不可得,從不可得之心用上以示本真性體也︶。﹂再問曰︰﹁如何悟?﹂答曰︰﹁悟無有無︵消滅其迷悟痕跡也︶。﹂更問曰︰﹁如何入?﹂答曰︰﹁入出無礙︵得大受用,語默動靜自在無礙也︶。﹂ 四 明心見性者,明悟即心即性,即性即心也。   真覺禪師云︰心性雖似有體用理事之分,但考其實際,則非一非異。以從事相說來,妙用隨緣,應顯萬類,似有形象,而妙體不動,絕諸對待,離一切相,故非一。但用從體發,用不離體;體能發用,體不離用。從此不相離背說來,故非異。經云︰﹁一切事相,皆性之顯現。﹂事相雖殊,分門別類,各有不同,但其性則一。故曰︰﹁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   明鏡無不現影,無影不為明鏡;現影皆從明鏡,無鏡不能現影。心性亦復如是,性是真空妙體,心是有形相用。故有性體必有相用,無相無從顯體。是則相即性,性即相;相外無性,性外無相。非如頑空,冥頑不靈,死寂無知,落於斷滅也。   眾生迷頭認影,執相造業,故招五濁穢土;諸佛見性遣相,清淨無染,故感淨土莊嚴。其真、妄、淨、穢雖殊,而現相之性體則一。吾人只須將認影遣鏡之誤,轉換為認鏡遣影,則穢土當下即是淨土,並不待死後始得往生也。經云︰﹁隨其心淨,即佛土淨;欲淨其土,先淨其心。﹂良有以也。   真空妙有者,揀非頑空,從體起用也。以真空故,能隨緣;以妙有故,能起用。妙有真空者,揀非實有,攝用歸體也。以隨緣起用,現諸幻相,故﹃彌陀經﹄說佛土莊嚴;以體性清淨無染,不沾一法,故﹃金剛經﹄說一物不立。一物不立,正是佛土莊嚴,佛土莊嚴,正是一物不立,故﹃金剛﹄即﹃彌陀﹄,﹃彌陀﹄即﹃金剛﹄,非有二般。   心性相體,看來有異,其實如一,如水之與波,水以濕為體,波以動為相。水性波相,看來非一,但波即水,水即波,濕性非異。故真見性者,非但心地法眼可以見道,肉眼亦能徹見真性。以性即相,相即性也。古德云︰﹁萬象叢中獨露身!﹂又云︰﹁山河及大地,盡露法王身!﹂即指此世界萬有皆我性體所顯現也。   ﹃金剛經﹄云︰﹁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我人果能徹究斯理,於日常生活中,即相而見性,任何塵緣境相,不作塵緣境相會,則當下超越諸有,逍遙於三界外矣!生公說法,頑石點頭,情與無情,同圓種智。目之所及,耳之所聞,無一非佛也。此在宗下謂之直指心性。如大梅問馬祖︰﹁如何是佛?﹂祖曰︰﹁即心即佛!﹂大梅於言下大悟。又如靈訓問歸宗和尚︰﹁如何是佛?﹂宗云︰﹁我今向汝道,恐汝不信!﹂訓云︰﹁和尚誠言,某焉敢不信!﹂宗云︰﹁即汝便是!﹂訓於言下有省。請看,何等果斷!何等便捷!何等慶快! 五 明心見性者,明心性無住,一物不立,歸無所得也。   心性本自空靈無住,方成妙用,一有所住便成窠臼;心性本來無有一物,說空說有,說迷說悟,說真說妄,俱是相對立說,均係戲論。所謂但有言說,均無實義。如徹悟心源,明見真性,迷妄既無,悟從何立?不立亦不立,了無一法可得。故云︰人我空非真空,須法我空,更復空空,方真到家穩坐。亦即古人所謂無所成、無所得、無所修、無所證方真成、真得、真證也。如認自己有法可得、有道可成,則正墮在聖位法執裏。小則生死不了,縱或了得分段生死,絕不能了變易生死,以法執即變易生死之障故;大則發狂成魔,後果不堪設想!   關於無修無得無證之說,即是徹悟到家人之了脫語,亦是最初理解如來密因人之因地法語。以眾生本來是佛,不因修成。只因不覺,迷己逐物,追逐外境,淪為眾生。今如凜覺醒悟,如千年暗室,一燈能明。便恢復本性,有何修證之可言?故云不假劬勞、肯綮修證也。但如習染濃厚,妄執深重,雖明斯理而歷境心生,則不無辛勤綿密掃蕩之功!又如僅明眾生本來是佛之理,並未親見自性,只為將來成佛之因,則更須勤懇修習,以期親證。切不可開大口、說大話,自欺欺人,撥無修證,而致莽莽蕩蕩遭殃禍也。   徹悟心性,一法不立,無佛無眾生,整日如癡如呆,任運隨緣,皆是佛事。所謂嬉笑怒罵、謦欬掉臂,皆是海印放光;穿衣吃飯、運水搬柴,無非神通妙用!其間無所取捨,無所倚重,故謂之歸無所得也。   才有所重,便障自悟門,故宗下大德,皆善為人解粘去縛,即令學人放下重擔,打開悟門也,如馬祖見有人墮在前答﹁即心即佛﹂處,故於有僧更問﹁如何是佛﹂時,又答﹁非心非佛!﹂臨濟祖師恐人落在﹁赤肉團上無位真人﹂上,當有僧更問﹁如何是赤肉團上無位真人﹂時,托開其僧云︰﹁無位真人值什麼乾屎橛?﹂又如第四節所述第二則公案,靈訓於言下有省時進問云︰﹁如何保任?﹂歸宗云︰﹁一翳在目,空花亂墜!﹂這些例子都很好說明真性是無所住、一物不立的。所以我們要徹底悟真心,既不能著佛求,更不能著神通玄妙!   趙州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後人雖有嫌其尚有﹁不喜在﹂之落處,但趙州之意在了法見,示人無一法可得、無所倚重,不在喜不喜也。至於立言之弊,以但有言說不無痕跡!如靈龜擺尾,掃其行跡,行跡雖去,又落掃跡。以故宗下大德說到末後,無法開口,即拂袖歸方丈,以示末後也。   綜上所述,明心見性,實為佛教之綱宗,學佛者之圭臬!我人如真欲出生死、成大道,不問修習何宗,均須向明心見性這一偉大目的奮鬥、前進!決不可畏難而退!以一切宗派的門庭設施,修習方法,無一非息心止念之手段,而這些手段又莫不以明心見性為目的。故明心見性為佛教各宗派之總綱,如不依此總綱修習,則非佛教徒矣!復次我人之有生死,因無明不覺,今如不覺破無明,揮發智光,如何能了生死?故明心見性為了生死之要關,證大道之樞紐,任何宗派之佛教徒,非但不可漠視它、否定它、偏離它,而且要竭盡自己之智勇與精力,為實現這一宏偉目的而努力奮鬥!   乙 明心見性之證成   經過詳細討論明心見性的意義,我們深切知道它關係佛教至鉅。如果佛教徒都來奉行弘揚,加以提倡,佛教即能昌盛興隆。反是,佛教即將奄奄一息,一蹶不振。因為一個宗教興亡盛衰,繫於它的精神實質如何,如果只有形貌,而無精髓內容,這個宗教一定漸趨衰亡。明心見性是佛教的總綱,精髓所在!故一切宗派,任何法門無不環繞它而善巧方便地隨順眾生不同的習性與各別的根器,建立多種多樣的修習方法,以資發揚光大。方法雖多,目的則一。行人如不按照各該宗派所訂的儀軌與所建的法門,虔誠勤懇地努力修習,僅以燒香禮拜,求些福報為事,則不能得各該宗派之的旨。明心見性。不能明心見性,也自然達不到學佛的真正目的。佛教的精神目標不能顯揚,怎麼能夠不萎靡不振,日趨衰頹呢?所以我們要振興佛教,非提倡明心見性不可!那麼,我們用什麼方法才能達到明心見性的目的呢?又有什麼方法最快速最簡易可行呢?為了適應上中下三根修行人的愛好和便利不同習氣的人迅速入門起見,茲擇禪、淨、密三宗中最簡單、最迅速、最方便的修習方法,詳細介紹如下。至於其他宗派,上面說過,只有其名,而無其實,無有真正修習之人。如天台宗,雖有止觀法門,而今行人皆修淨土;華嚴宗雖有華嚴三觀,但修行者不入禪即入淨,不復修觀;法相宗也有唯識觀,但該宗行人,今則討論教義,分析名相,作佛學研究,而不入觀,至與性宗分河飲水,爭論紛紛。其餘如﹁三論﹂等宗,更連名義亦漸使人淡忘,故今暫置一邊不去討論它了。 一 禪宗   講到明心見性,最簡便、最迅速的方法,莫過於禪宗了。因為禪宗是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不像其他宗派,轉彎抹角地建立許多儀軌法則,讓行人按部就班漸次修習,慢慢證成。譬如欲深入寶所,禪宗只一道門,一打開,即能進入,而其他宗派,最少者亦有二道門,多者就不止三四道門了。   所以禪宗是佛教的正宗,它門風高峻,氣勢磅,人才輩出,氣象萬千,獨稱宗門。中國佛教之興隆昌盛,端賴此宗作中流砥柱,獨挑大樑。但可惜降及近世,這僅有的一道無門之門,似乎已經堵死了。此宗非但人才寥落,絕無過去諸大宗師生龍活虎般的氣派,縱擒活殺為人的手段,且亦不具相機提示,逢緣點化的妙手。晚近的所謂禪宗,從南到北,由東到西,走遍天下,只是教人參一句刻板死煞話頭但﹁念佛是誰?﹂你如請他於念佛是誰外別示方便。他在無法開脫下,只說禪要自己參,不須問人,而不能別出手眼善巧露布,使學人當下悟去。以致禪宗行人苦參幾十年了無消息,所謂明心見性者,將視為歷史的陳跡而束之高閣了。太虛大師無限感慨地說︰﹁現在禪宗兒孫,都是法卷傳法,而不是明心見性後傳法,所謂臨濟宗幾世孫,皆一張空紙而已,何曾悟心來!﹂言之,能不令人痛心!   禪宗最重要的是師資。學人之所以能迅速開悟,全賴明眼老師從旁拶逼錘煉,相機提示點破,否則業障眾生,玄關緊閉,識鎖難開,自力參取談何容易!但是現在師資如此缺乏,哪裏去尋這大手筆宗師來赤誠善巧為人?所以一些野狐精都用一句人云亦云的刻板話頭禪念佛是誰?念來藉以藏身。你如問他︰﹁如何是佛?﹂他叫你去參﹁念佛是誰?﹂你問他︰﹁不是心,不是物,不是佛是什麼?﹂他也叫你自己參﹁念佛是誰?﹂總之,離開念佛是誰,即無有開示。就這樣上行下效,把個禪宗搞得徒具虛名,一團污糟,寧不痛惜!   假如這也叫你自己參,那也叫你自己參,要你宗師何用?其實說穿了,不值一笑。原來所謂宗師者,自己並未豁開正眼,也是個睜眼瞎,你叫他方便善巧為人,豈不是叫瞎子去做俏媚眼嗎?如果有一二位明眼人說,不用如此參,可改用直指法,直指他如何是本來面目,叫他當下見性。他又毀謗你是野狐禪。因為他自己用功數十年,沒有消息,就疑惑他人亦不能見性。更或還要說,祖庭所傳,參禪要﹁參念佛是誰﹂,哪有用什麼直指的?這叫己既不能,又疑他人,禪宗如何能不衰頹消沉呢?   其實禪宗古來本不須參什麼話頭而係直接指示的。如傅大士云︰﹁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似。欲識佛去處,只這語聲是。﹂   寶誌公﹃大乘讚﹄並﹃十二時頌﹄,俱係直指。其﹃十二時頌﹄末二句云︰﹁未了之人聽一言,只這如今誰動口。﹂更為徑捷明快。   南岳慧思大師偈曰︰﹁天不能蓋地不載,無去無來無障礙。無長無短無青黃,不在中間及內外。超群同眾太虛玄,指物傳心人不會。﹂布袋和尚偈云︰﹁只個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靈物;縱橫妙用可憐生,一切不如心真實。﹂又云︰﹁吾有一軀佛,世人皆不識,不塑又不裝,不雕亦不刻。無一滴灰泥,無一點彩色。人畫畫不成,賊偷偷不得。體相本自然,清淨非拂拭。﹂類此語句多不勝舉。即祖師禪也不過只就來機問處下搭,去其住著,於妄心不行處,逼令回光返照,徹見本來。因為禪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係圓頓法門,屬悟不屬修。古來大德,均言下得旨,句前荐機,見性成道,沒有一個是參話頭,積久開悟的。如六祖聞人誦﹃金剛經﹄,即便開悟。得五祖開示證明後,為惠明說法,亦只說︰﹁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即於言下大悟。不聞教參什麼話頭!   提起這則惠明公案,也曾鬧過一場糾紛。有人說︰﹁這是六祖直指。不思善,不思惡,一念不生時,而了了分明不落斷滅的那個,即是本來面目,那個應作that解。﹂有人說︰﹁不對,那個應作what解,叫他自己參,不是直接告知。﹂雙方各執一詞,打了多少筆墨官司,還是不見分曉。其實依愚見,作that或what解,均在當人。如能當下領會六祖的提示,what即是that;如顢頇籠統,莫知所以,that即是what了。何必定分that和what呢?因為禪宗的法語,本是兩面刃,一面殺,一面活,不可執定一面看。更何況古來大德常用直指法呢!   如臨濟禪師示眾云︰﹁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要識這無位真人麼?即今說法、聽法者是。﹂又如僧問慧海︰﹁如何是佛?﹂海云︰﹁清談對面,非佛而何?﹂更如前面所舉僧問歸宗︰﹁如何是佛?﹂宗曰︰﹁即汝便是!﹂等等,不勝枚舉。此等指示,多少直捷,多少痛快!假如我們也用直指法指示學人,不教參什麼話頭,不是也能造就些人才嗎?但不幸的是,有很多人非議直指說,直指一法,遠在石頭下,藥山禪師即否定其存在。如於岫大夫問紫玉禪師︰﹁如何是佛?﹂玉召大夫云︰﹁大夫!﹂岫應諾。玉云︰﹁即此是,無別物。﹂大夫有省。寧非直指!但藥山聞之曰︰﹁於岫大夫埋向紫玉山中了也。﹂豈不是不肯直指嗎?後於岫大夫聞藥山語而大疑,復往參藥山。山曰︰﹁有疑但問。﹂大夫問云︰﹁如何是佛?﹂山亦召云︰﹁大夫!﹂大夫應諾。山抓住時機追問云︰﹁是什麼?!﹂大夫大悟。你看這問語多有力量!這種大悟的效果,豈是直指所能達到的!   余聞之,不禁笑云︰君等但知其一,不知其二。直指一法,變化多端,不是千篇一律的。藥山之所以不肯紫玉,乃試試於岫大夫是否腳跟真正點地,如真悟者,雖佛出興於世,亦如不聞不見。若非真悟,即不免隨人腳跟轉。如馬祖示大梅即心是佛後,亦曾遣侍者說非心非佛往試大梅。故藥山試垂一語以釣大夫看他是否上。不料於岫腳跟未曾點地,一聞即便生疑,不似大梅徹悟無疑,於侍者來試時,反呵馬祖︰﹁這老漢淆惑人心!﹂毫不動搖。於岫既到藥山,復如前問。山為不辜其問,變換一下直指的手法,暗示他這應諾的即是佛,使其領悟。蓋於岫所問︰﹁如何是佛?﹂所答當不離問處,即答應他啥樣才是佛,而不可答他別樣事物。否則,即答非所問。故於大夫應諾後,山追問︰﹁是什麼?﹂不就等於明白告訴他,這答應的便是佛嗎!所以這種問話式的答話是直指的另一種暗示手法,看起來似問語,但和上下文連貫起來看,就等於肯定語了。紫玉、藥山語式雖異,手法是一。如無紫玉肯定語在前,朦朧者僅聞藥山﹁是什麼﹂的問話式答語,恐又將作疑問會矣!降至後世,這些手法為什麼不用,而改為參話頭呢?因為人心向後險惡、浮滑,根基日漸薄劣、淺陋。如用直指,聰明伶俐者雖能領悟,但以得來太不費事,太輕鬆便當,不予重視。有如紈子弟,得父祖遺產,自己未經辛勤流汗勞動,不知來處艱難,狂花濫用,結果貧困潦倒,客死他鄉。故此等人不能體會祖師赤誠為人之悲心,反而等閑輕易視之,不能遵守教導,綿密保任,守道養性,證成正果。愚昧者,雖經百般指點開示,但以未見任何奇特神通玄妙,以為不是,不肯承當,總向心外求法,以期神效。主法者雖悲心痛切,欲大家都能當下見性,成佛證果,但不能按牛頭吃草,代伊承當。故不得已由宋大慧宗杲禪師,改為參話頭︵以前雖亦有參話頭,但尚未蔚然成風︶。用一則無義味的話頭,安在學人心上,生起大疑情。如吞栗棘蓬相似,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使整個身心拶入疑團內,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所有妄念情想於不知不覺中完全化為疑情。時節因緣到來。即功夫成熟,桶底脫落,如十字街頭,撞著親爹相似,方知以前所為,皆如白日作夢!渾渾噩噩,爭名奪利,好不羞慚!悟心後,方知辛勤參究亦是多此一舉,以佛性天真,不屬修證。但不走此一段冤枉路怎得打開這緊閉的識鎖玄關,見到本來面目?路雖多走一段,看似冤枉,但腳勁總練出來了,不比光讀佛經、語錄,空談理論者雖亦相似明悟,能通佛理,但遇事不得力,常為境轉。大慧杲呵為藥水汞,遇火即飛!此祖師痛切為人,因時制宜,方便變遷,不得已之苦衷也。   祖師雖創立參話頭門庭,但絕非教大家千篇一律地參一則刻板話頭,而是因人施教,就不同的來機,參不同的話頭。因話頭的得力處在起疑情,如疑情起不起,即毫無作用。故宗下有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之語。而且有的話頭只能破初關或重關,不能一線到底打破牢關。故決不是用一則話頭,可以教導一切人的。所以參話頭須老師的慧眼來識別來機,施與恰當適應的話頭,令其一參,即能生起疑情,方能受益。否則,徒然唐喪光陰,不起作用。復次,於參究時,更須老師時刻留意,縝密察看學人進展的情況,從旁推進;尤須抓緊與學人所參話頭有關的時節因緣,拶逼提示,俾能當下有省,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如黃山谷參晦堂,堂令參﹁二三子以吾有隱乎?吾無隱乎爾!﹂孔老夫子教導弟子的一則話頭,山谷久參未悟。一日山谷與晦堂遊山次,一陣風吹來桂花香味,山谷脫口曰︰﹁好一陣木香味!﹂晦堂即應機點示云︰﹁吾無隱乎爾!﹂山谷於言下大悟。由此看來,禪宗的師資多麼重要,而現在又哪裏去尋這種明眼的大宗師哩!   禪宗既因墨守陳規而死氣沉沉,日趨衰亡。為今之計,似又須改弦易轍,另走捷徑,以資打開僵局,復興禪宗。從現階段的禪機因緣看來,愚意似應改為直示本來面目,不要再守一則刻板死煞話頭,以利學人迅速開悟。為師者只就來人詢問處下搭,逼其於意識不行時,回光自見,然後再囑其善自綿密保任,銷除妄習,圓成道果。此等直示方法,古來有很多好例子。如問︰如何是佛?答曰︰問者是誰?!曰︰是我。難曰︰喚什麼作我?曰︰見聞覺知是我,身是我!難曰︰身是汝!知身是汝者又是誰?曰︰亦是我。難曰︰身與知俱是汝,豈非有二個汝?曰︰如身與知俱非我,豈不落斷空?!因喚彼云︰某甲!答曰︰諾!直指云︰是什麼?!是斷空嗎?︵這個無身亦無知,又不落斷空的了了靈知不是佛是什麼?!︶彼乃恍然大悟。又如問︰本來面目可得見否?答曰︰不可得見!問曰︰為什麼不可得見?答曰︰本來面目是汝自己,汝自己又要見過本來面目,豈非兩個本來面目耶?如眼豈能自見?曰︰然則本來面目是無耶?答曰︰眼雖不能自見,眼卻非無!汝今不思善、不思惡時,還有妄念否?答曰︰一念不生!問曰︰一念不生,如木石無知否?曰︰了了常知!直指曰︰即此非有無之了了常知是什麼?是不是汝本來面目!又如問︰如何是我自己?答曰︰即今問者豈非汝自己?!問曰︰即將此問者為我自己可否?答曰︰不可!問曰︰為甚不可?答曰︰問者雖是汝自己,若認著自己,即成二個自己了。謂問者是汝自己,又認著問者為自己,豈非二個自己耶?彼乃釋然大悟。   如斯隨機直指,令其當下開悟,豈不快便?較之辛勤參究數十年了無消息者,相去奚啻霄壤!或曰︰如是指悟者遇事恐不得力。曰︰彼如真個自肯承當,縱令習染深厚,一時恐不無走著,但如能綿密保任,如古人悟後牧牛相似,二六時中抓緊牛繩鞭索,看令不許走著,二三年後,功夫不患不能成片、不達爐火純青之境。最忌浮滑禪流,似是而非,浮光掠影,口頭雖似圓滑,但心性實未明悟。又復不肯腳踏實地,在事上歷境練心,綿密保任,任其流浪走著,則終成敗壞!雖然,如能於茫茫人海中,撈一個半個豁開正眼,為人天眼目,亦較數十年苦參了無消息,無人繼承法統,而不得不淪為法卷傳法者,又不知好多少倍了。另外揆諸古德令人參話頭的用意,不過是叫人於心念行不得處回光自見。但現時人根陋劣,被這悶棍一打,即死於棍下,活不轉來。何如直指,令伊自肯承當,進而保任圓成,較為得計哩!   復次,禪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一切不著,無用心處。而參話頭正是有用心處。有處用心皆是著相;無用心處,方是正用心。如僧問古德︰本來面目如何用心參耶?答曰︰本來面目無你用心處!﹁參﹂正是用心處!問曰︰如是無用心處,如何用心耶?答曰︰無處用心,方是正用心;有處用心,皆是著相!問曰︰無處用心,豈不落空耶?答曰︰知落空者是誰?曰︰是我也。曰︰此既是你,豈落空耶?問曰︰即將此知落空者為我可否?答曰︰不可!問曰︰為甚不可?答曰︰金屑雖貴,落眼成翳!禪宗的門庭設施,是由偉大的祖師視眾生的機感與時節因緣而隨宜制定的,並無一定的楷模。過去既可由直指而改為參話頭,現在又何不可由參話頭改為問答逼拶見性呢?因為現在參話頭,時久弊生,流為一則刻板死話頭,大家生不起疑情,以致苦參數十年而了無消息,加以現在環境不同,大家都很忙,沒有人能像過去那樣用幾十年的時間來專為參禪而參禪;就是有這種苦心孤詣的人,肯花冗長的時間來苦參,亦為時代所不許。更何況禪屬智悟,是用極強的智慧打開識鎖玄關的,不是由定功積累而開悟的。現在如改用直指法,指示學人當下見性,再用牧牛法保任除習以資圓證,是較合時宜,而且也不違背禪宗的宗旨。因為禪即是明心見性,而用以明心見性的方法,古來就很多直指法,並非今天新創,有什麼不可呢?茲為加深讀者的信心起見,再舉一則便捷、輕快的直指禪法於下,以示余言不謬。   真覺禪師與侍者同閱﹃楞嚴經﹄次,至﹁我若按指,海印放光﹂處,侍者問云︰此意作麼生?師云︰釋迦老子好與三十棒!侍者云︰有何過患,要吃三十棒?師云︰要按指作麼?!侍者云︰爭奈暫時舉心,塵勞先起!師大喝云︰亦是海印放光!侍者大悟云︰啊!多年來只以心起便是塵勞妄念,不知原是海印放光!   諸位請看,此等直指開示,多麼痛快,多麼清晰,又多麼便捷!聞者於言下悟去,能不慶快生平,歡喜無量哉!關於妄念和放光諸即妙用之別,原來在於日用、應緣、接物時粘著不粘著。若粘著,海印放光即變成塵勞妄念;若不粘著,塵勞妄念即是海印放光。六祖云︰﹁若於轉處不留情,繁興永處那伽定。﹂憨山大師釋云︰﹁所言轉識成智者,別無妙術。但於日用念念流轉處,若留情念繫著,即智成識;若念念轉處,心無繫著,不結情根,即識成智。則一切時中常居那伽大定矣!﹂又憨山大師夢升兜率,彌勒為說唯識曰︰﹁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依識染,依智淨。染有生死,淨無諸佛。﹂這些言句,何等簡練明暢,如傾甘露於焦渴喉中。吾人得聞,幸何如之!不於當下撥開迷霧,明見佛性,於日用中保任圓成,還疑個什麼呢?   或者有人說︰參禪參禪,要經過一番艱苦參究開悟,方能大用現前。直指頓悟見性之禪,只是口頭禪、文字禪,乃至野狐禪,不派用場。更或認為其他宗派雖修至見性時亦不是禪,唯有參話頭,才是嫡傳的教外別傳之禪。   他們似乎忘記了禪宗的初祖摩訶迦葉接佛心印時,是經過一番艱苦參究話頭才開悟接法的,還是於釋迦佛拈花示眾時微笑印心的。須知禪就是涅槃妙心,真如佛性,只要明悟不疑就是,不在用什麼法上。一切方法只是明見它的手段,不是真偽的分別。而這些手段須視時代之不同,根器的優劣,隨時制宜,不可泥執成見,墨守陳規。否則甚難造就人才,紹隆佛種!相反,因為西天二十八祖和東土六祖都不是用參話頭開悟的,而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所以說禪只到六祖為止,以後只是教,不是禪的,亦大有人在!故禪之為禪,絕不在某種傳統方法上。   至於說大用現前,不知果何所指?如以為顯發神通,才算大用現前,那未免太執相,太狹隘了。須知宗下所謂大機大用,乃指胸襟磊落,意氣風發,慷慨激昂,豪邁不群的處世為人的風格;不受一切受,遇事不粘,明見機先的作風,所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不是什麼顯發神通不顯發神通。如說神通,難道穿衣吃飯、發明創造,不是神通嗎?如說不是,為什麼龐居士說﹁神通與妙用,運水與搬柴﹂哩!可見你輕視日常運用不是神通,乃是你著相求神奇、好玄妙的劣根性在作怪!換一句話說,你的心根本不曾空,不曾見性,還是著相以求。這樣下去,即便發了神通,亦成魔道,因粘著未斷在。持這種見解的人很多,茲再舉一例,以示尋常日用即神通妙用,不可另求玄奇神妙,以免弄精魂而入魔道。麻谷等五位大德悟道後,行腳參方,以資增益。時天熱口渴,見路旁有一婆婆賣茶,乃喚婆云︰請來五杯茶。婆見來五位和尚,乃問云︰大德何往?曰︰參善知識。婆送上茶後曰︰我這裏茶要有神通才能喝,無神通不能喝!五位大師雖已開悟,但神通未發,面面相覷,不敢舉杯飲茶。婆見狀哈哈大笑云︰五個呆鳥看老婆子逞神通喝茶!舉起杯來,一一飲盡。五人看罷恍然大悟,齊聲道︰今日才是我等真正悟道時!我等時時在神通中,不知是神通,還向外馳求。今日不逢婆婆,又幾錯過一生!這雖是觀世音菩薩化身指點彼等,又何嘗不是指示我們的迷津哩!   達摩大師云︰迷時色攝識,悟時識攝色;但得本,不愁末。直指見性,如自真肯不疑,必然通身放下,寓定於慧,於日用中死心帖帖地毫無粘滯。縱或習染深厚,一時不能淨盡,遇個別境緣尚有起心動念處,但前念才起,後念即覺,不至徘徊不去,留連忘返。再經綿密打磨,不斷錘煉,必然﹁皮膚脫落盡,惟露一真實﹂,不愁不神通大發。至於將信將疑、猶豫不決者,又當別論矣。   如說其他宗派修至見性時亦不是禪,為什麼經文分明說﹁若人但念阿彌陀,是名無上深妙禪﹂呢?淨土宗人念佛念到﹁一心不亂﹂、﹁花開見佛悟無生﹂,不是即與禪宗合轍了嗎?所以古德說︰﹁禪是淨土之禪,淨土是禪之淨土。﹂﹁禪即淨,淨即禪,禪淨不分家。﹂禪與淨的關係既如此,其他宗派又何嘗不如此呢?因為同是佛說,同是明心見性,同是了生死的呀!為什麼偏偏要分宗裂派,你呵斥我,我責罵你,兄弟鬩牆哩!上面說過,有人說︰﹁禪屬悟,不屬修;禪是頓,不是漸。禪之為禪,只到六祖為止,以後只是教,不是禪了。﹂因為教是講漸修的,一步一個腳印,歷階上升,有修、有得、有證的;而禪是一悟便休,一切時、一切處只隨緣放曠、任運逍遙,無修、無得、無證的。六祖以後,諸方禪德都講漸修,研討取證,所以只是教而非禪了。   這些說話,聽來很覺高妙,但究其實際,恐無是處。因宗與教固有頓、漸、悟、修之分,但所分在入處之不同,而不在證境之速與慢。從研究教理而大開圓解,證見本性者謂之教下;從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者謂之宗下。及至到達目的地,彼此無殊,都是一樣。故古人說︰教是有聲之禪,禪是無聲之教。不能因當今習禪者根器漸劣,悟後習染不淨,須假漸修,以了餘習,便謂是教非禪。如果必謂一悟便徹,更不待保任、牧牛、打掃餘習,即便歸家穩坐,毫無走著,方是禪宗,那麼六祖悟後,還有十餘年隱藏獵人隊中韜光養晦的功夫,也算不得禪了。   故不能這般武斷地說︰﹁一悟便休方是禪,悟後漸修便是教。﹂因為我們歷劫多生顛倒妄動,執著慣了,積為習氣,深著八識田裏。今雖醒悟,怎奈習染深厚,影響難消。猶如臭糞桶積糞多年,一旦倒盡,但臭氣深入木裏,絕不能一下消盡,須待久久泡洗掃刷,方能漸漸除盡餘臭。故真正腳踏實地的修行者,深知其中甘苦,不敢狂言亂語,於稍有悟入處,謬讚自己已無修、無得、無證。至於一悟便至無修、無得、無證者當然不能說絕無其人,但究竟少數,非人人可冀。況且這種絕頂上根人,今日之所頓悟、頓證,與昔日之漸修、漸證不無關係。古德云︰今日之頓正是昔日之漸。所以不能一筆抹殺漸修、漸悟、漸證的人,說他們不是禪。況且這種悟後漸修的人,從上禪宗說來,也是絕大多數。連頂頂大名的禪宗大德趙州和尚也有﹁八十猶行腳﹂之說,何況他人!   從前有一秀才,讀了幾本禪宗祖師的語錄,便謂已大徹大悟。去參歸宗禪師,說自己已到無修、無得、無證了。宗只含笑唯唯。俟其告辭而去、送至門首告曰︰閣下錦袍後背何來一大洞?秀才慌忙問云︰在哪裏?在哪裏?宗呵云︰好個無修、無得、無證!秀才面赤惶愧而去。這不是給我們一個自詡無修、無得、無證者出乖露醜的曝光寫照嗎?   綜上所述,我人於不思善、不思惡│前念已斷,後念未起時,雖空寂無念,而非如木石,驀然回首,荐取此了了靈知即本來面目;既無有亂,亦無有定,隨緣應用,毫無粘滯,即為明心見性。復次,性是真空妙有,非是頑空,以真空故必有相用,有相用故方是真空。故性即相、相即性。我人能於日用中,透過相見性,不為相所轉;識得一切事物、任何相用俱是性的顯現、心的妙用,只利物之用,而不為物所用,即為明心見性。古德云︰拈一根草,即丈六金身,即是悟後的註腳,切不可作奇特玄妙想。因奇特玄妙本身即是妄想,非但障自悟門,不得明心見性,而且有入魔之虞。須知一切神通玄妙,均以明心見性為基礎。只要於悟後,勤除五蓋,即財、色、名、食、睡,不受一切受,自然水到渠成,六通齊發。有如大鵬一翅數萬里,全仗腳下一點勁,如腳不點地一下,亦無由飛起。   如或不然,經此番敘述,仍不敢咬定,不肯承當,又想明心見性者則莫如習密,由密過渡到禪,比較省力穩當。以密仗佛力加持,似比禪宗自力參究快速省便得多。尤有進者,密宗有異勝方便,假多種力量接引,不似參禪,除老師逼拶指示外,別無他法,故成就較禪宗殊勝快速。如人乘車或飛機,自比步行者省力迅速。但密宗法門深廣,儀軌繁多,學者一時不易窺其全貌。擇其簡速易行,與禪相近者又莫如﹁心中心密法﹂,以該法是無相密,無有繁複儀軌,不須建立壇場,任何人隨時隨地俱可修習,而且不用轉彎抹角,修持加行,從有相過渡到無相,可以直接證體起用。故世人嘗讚之為禪密,語雖不當,義有足多者。至於它的修法留待下面﹁密宗﹂裏再談。 二 淨土宗   淨土一宗,法門深廣,普被三根,圓該八教。蓋心即土、土即心,心外無土、土外無心,故經云︰欲淨其土,先淨其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土即是心,而心又是宇宙間最大的能量,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的,無有一物超越心量之外,故也無有一宗能超乎淨土之外了。所以淨土能高能下,可深可淺。   如就淨土的本義說來,修行人的心清淨了,則一切土、一切處無不清淨、無不自在,十方世界無不同時化為淨土。心如不淨,即在莊嚴佛土,亦復顛倒煩惱。古德云︰心淨阿鼻即為淨土,心穢淨土即為阿鼻。至於西方乃表日升於東落於西,結果圓成之意,故普賢大士以十大願王求生西方淨土,以圓成佛果也。   真修淨土者,時時觀照心念真或用念佛觀,或用淨土莊嚴和阿彌陀佛聖像作觀,更或觀自身即彌陀等,不令攀緣住著。才有念起,即凜覺轉空,或提起佛念,化去妄念,不使相續。久久專注,努力用功,時節因緣到來,忽然能觀與所觀、能念所念,頓時脫落,彌陀真性,灼然現前,親見法身,即當下現生淨土。這在禪宗謂之明心見性,在淨宗謂之﹁花開見佛悟無生﹂,語雖異而義則一,故禪淨不分家也。   欲真生淨土,正不待死後往生。必須現生努力,當下能生,方有把握。﹃彌陀經﹄所說之﹁臨命終時﹂一般皆解作﹁等到氣斷死亡的時候﹂,其實這都是依文解義。如按經的精義來說,蓋所謂臨命終時者,不是死下來的時候,而是﹁等到生死命根終斷的時候﹂。什麼是生死命根哩?就是我人的顛倒妄想啊!所以﹃彌陀經﹄在臨命終時接下來就說心不顛倒,彼佛現前。當我們用功作觀或念佛,用到著力時,行不知行,坐不知坐,孜孜兀兀,除佛念外,別無他念,這生死命根﹃妄念,即將終斷。到最後忽然根塵脫落,一心不亂,當下即親見真佛,生到淨土了。   到那時,方知娑婆即是極樂,極樂即是娑婆,平日分東分西、說淨說穢,皆如白日做夢。故云真生淨土者,生而無生,去而不去也。如果仍有娑婆、極樂之分,淨土、穢土之別,正是心未清淨、妄念未盡也。   可惜現階段一般修習淨土者,眼光均向最下層看,修行從最低處著手,異口同聲說︰﹁我們修淨土宗,以生西為目的,而生西是仗佛慈力接引的,是他力修行,不是自力修禪宗,不要明心見性。﹂如問他︰﹁一心不亂﹂是什麼?為什麼﹃彌陀經﹄要說﹁執持名號,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亂﹂呢?他便連說不須不須。靈峰益大師說過︰﹁得生與否,全由信願之有無。﹂我們只要具真信切願,臨終自有阿彌陀佛接引生西。只要能生西,就是下品下生,縱或邊地疑城,於願亦足矣。因為既到西方,成佛不過時間快慢長短而已,終得一生補處預期成佛。比在娑婆沉淪六道者,不知好萬千倍了。   因有此如意算盤好打,於是有些善男信女往往把生西的責任推到阿彌陀佛身上,自己不肯努力修持,勇猛精進。早晚除作二時課誦外,一點也不遵照古人修持的方法,綿密提持佛號,用以打掃妄念、改造習氣,淨其心地、儲備往生資糧。他們哪裏知道益大師的說話是二句對合語,絕不可切開來斷章取義。因為信、願、行是淨土宗修持三要訣,缺一不可。關於此理,淨土大德說得很清楚,無信願即不能與佛慈願力相接而生西,無行非但無從表示信真願切,更不能完成信願。故大師在上面說了信願,接下來就說︰﹁品位高下,全由持名之深淺。﹂就是說要上品上生固要甚深之修持功行,即下品下生亦須相當之修持,方得往生,因修行不力,正是信不真,願不切也。並不是阿貓阿狗口裏念佛而心不淨的人都能往生的。更何況大師之有上語,是針對當時以念佛求定,不思生西的人說的哩。   永明壽大師說︰﹁行人淨業成熟,心地清淨,與佛相應,方見佛現前,接引生西。﹂佛雖現前,實無來去。如月在天,千江萬水,一時俱現。而月實無分,心猶水也,如心不淨,猶水混濁,月雖在天,而不現影。故心顛倒混亂者,佛雖放光接引,猶生盲不能見日。   如照密宗的說法,阿彌陀佛是興無緣大慈,無人不接、無生不救的。不問什麼眾生,於命終時,都一視同仁,放光普照,接他們生西。祇以眾生障重,不能相接。甚者,因佛光熾盛,畏而逃避,竄入惡道,寧不可悲可嘆!   所以我們要真正生西,非腳踏實地努力用功不可,絕不能貪便宜怕吃苦,把生西的責任單單推到阿彌陀佛的身上。不然,﹃觀經﹄為什麼教我們種種入觀的方法,﹃彌陀經﹄又教我們執持名號,至一心不亂哩?   觀想或觀相比較心細,功夫較持名念佛難,故晚近淨土行人都只修持名。現在我們就持名念佛法門來談一談它的修法與奧妙。釋迦文佛默察末法眾生垢染深重,難以打開玄關識鎖,離苦得樂,從悲心中運用廣大智慧,巧妙地設一念佛法門,將一粒清淨佛珠觀萬德洪名萬安放在眾生妄染心中,密密轉移其顛倒妄想,從切近處斷其生死根株,而得心花開敷,見彌陀佛性,往生淨土。一切唯心造,而人不能無念,不念佛、法、僧,必念貪、瞋、癡。念貪、瞋、癡則殺、盜、淫惡業起,惡業起,生死輪回無有止息。佛乃因勢利導,抓住眾生不能無念的習氣,善巧方便地用一佛念來代替妄念,使人於不知不覺中將妄念轉為佛念,染心換為淨心,從而輕而易舉地往生淨土,出離生死。古德云︰﹁清珠下於濁水,濁水不得不清;佛號投於亂心,亂心不得不佛。﹂蓮池大師云︰﹁念佛就是於眾生生死切近處︵妄心︶作最親切、最簡易的轉換。﹂我們如果不體察佛祖的深心和偉大的教導,認真以念佛的功行來改造自己,單靠依賴彌陀之願力接引往生,又怎麼能達到目的呢?古德云︰單修︵單靠彌陀願力︶生西難,雙修︵自己用功和佛力相應︶生西易。真是不朽的名言!   我們明白了念佛的作用和生西的道理,就知道大勢至菩薩教導我們念佛的方法﹁都攝六根、淨念相繼﹂是確切不移、無可改變的至理名言了。上中下三根,不問哪種人,都須遵照這確切的指示,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切放下,將眼耳鼻舌身意這六根統統攝在一句佛號上,綿密提持不絕,自然於不知不覺中將妄心轉化為佛心,與西方彌陀感應道交,打成一片。所以古人說︰﹁萬修萬人去。﹂   念佛時,既不能操之過急,追求次數,以免傷氣耗血,亦不能疏漏緩慢,讓妄念有空可鑽;既不可追求一心不亂,以免妄上加妄,更不可認念佛成片為難,畏懼不前。我人果真看破紅塵,知一切是幻,毫無繫念,定能死心塌地地抓緊一句佛號,著力提持,而不致口念心亂,妄念翻滾不歇。念佛如能像推重車上山一樣用力,句句相接,字字分明,雖下下根人亦不怕佛念不能成片,心不開悟!因念佛功夫,不在懂得深奧玄妙的道理,而貴專一。心不外馳,便能一切放下,死心塌地地一心念佛,久久功純,妄心何患不融,佛性何患不見!故云︰下下根人有上上智。蓋看破紅塵,一切放下,專心念佛,即上上智也。   淨宗大德囑人,不要管他是否一心不亂,也不要問他明心見性與否。只安詳穩步秉直念去,自然水到渠成。一是怕我們要求一心不亂或明心見性而妄上加妄,反自誤事;二是恐要求過高,膽怯眾生望而生畏,知難而退,不敢進修。並不是說念佛法門不要一心不亂,或與明心見性無關。淨宗是寓高深之理於平易踐履之中,於真實行處而暗合道妙。故上、中、下三根人遵其所教,平實念佛,俱能見性。不似禪宗,只接上根利智,中下根人無從問津,故法門深廣也。   或者有人說,這是禪宗的說法,不合淨宗的軌則。茲為增進讀者信心起見,節錄一段印光大師﹃念佛三昧﹄如下,以證余言不謬︰   ﹁若論證三昧之法,必須當念佛時,即念反觀,專注一境,毋使外馳。念念照顧心源,心心契合佛體。返念而念,返觀而觀;即念即觀,即觀即念。務使全念即觀,全觀即念;觀外無念,念外無觀。觀念雖同水乳,尚未鞠到根源!須向著一念南無阿彌陀佛上重重體究,切切提撕,越究越切,愈提愈親,及至力極功純,豁然和念脫落,證入無念無不念境界。所謂﹃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念,即如如佛。﹄此之謂也。功夫至此,念佛得法,感應道交,正好著力。其相如雲散長空,青天徹露。親見本來,本無所見,無見之見,是名真見。到此則溪聲山色,咸是第一義諦;鴉鳴鵲嘈,無非最上真乘。活潑潑應諸法相而不住一法;光皎皎照了諸境而了無一物。語其用,如旭日東升,圓明朗徹;語其體,猶皓月西落,清淨寂然。即照即寂,即寂即照,雙存雙泯,絕待圓融,譬若雪覆千山,海吞萬象,唯是一色,了無異味。論其益,現在未離娑婆,常預海會,臨終則一登上品,頓證佛乘。唯有家裏人,方知家裏事,語於門外漢,遭謗定無疑!﹂   諸位,請看這一段說話,豈不盡與禪宗同出一轍?念佛時,非但要觀念一致,還要在阿彌陀佛這一佛念上重重體究,切切提撕,豈不即是禪宗參話頭的功夫?及至越究越切,愈提愈親,力極功純,豁然脫落,證入無念無不念的境界與下面一大段所描繪的悟後境相,豈不即是禪宗參究豁開本來面目、明心見性的境界?我們現在對一般人不說參究提撕,只說心念耳聞,觀念一致,極力追究,功夫純熟,自能豁然脫落,證入三昧,與禪宗明心見性,完全無二。但不能像現在一般人,僅以做早晚功課為完事。   說到此,真難立言!連德高望重的印光大師末後還要慨嘆地說一句︰﹁語於門外漢,遭謗定無疑!﹂何況他人!法華會上佛說法,尚有五千人退席,遑論末法時代,要人人信入,不生疑謗,又怎麼能做到哩?! 三 密宗   密宗是諸佛於末法時代度生的最方便、最完備、最當機的法門,也是一切宗派不能偏離的法門。它從體到用、從小至大、由淺到深、由末到本,樣樣具備無不完善。可惜近代學佛者,不務正修,證體成道,僅學些皮毛、啟用之法,弄玄虛、逞神通,搞得妖氣十足,為達人正直君子所不齒。如弘一大師亦曾因不明密宗真相,為外形所惑,而毀謗密宗。後深研密宗教觀,始知密宗深廣難思,法門完善無不具備,而深自懺悔,告誡後學,勿因誤解密乘儀軌而疑謗,應先深入研討密宗教典,精通教義後,再行探討儀軌之修持。   正因為密宗學人不務正修之故,習禪修淨者皆遠避密宗,恐怕沾上妖氣,其實這是多餘的,不必要的。因為密乘是諸佛心印,三世諸佛也不能離開它成佛,何況禪淨等宗的後學者!你要離開它,逃避它,猶如日中逃影,徒益自勞!比如淨土宗,雖然不主張明心見性,但為消除業障,確保生西起見,須持﹃楞嚴咒﹄、﹃大悲咒﹄、﹃往生咒﹄以及十小咒等,請問這許多咒是不是密法?參禪者參至種子翻騰,進不能進,退不可退,悶惱欲絕,無可奈何時,不假密咒佛菩薩加持之力,即不能過此難關而打破疑團,親證本來。憨山大師云︰﹁歷代禪宗大德,均密持神咒,潛假佛力,但秘而不宣。我今為諸仁公開指呈︰參禪參至無始無明種子翻騰煩悶欲絕時,須迅速加持﹃楞嚴咒心﹄,仗佛慈力,方可渡過難關。﹂如斯自詡自力修證,高榜門風高峻,教外別傳,直指見性之禪,也不離開密乘,何況其他法門哩!   據日本﹃密教綱要﹄云︰天皇曾詔各宗派大德至皇宮開法會,討論何宗最優,證道最快,以資選擇而從之修習。各宗祖師各自呈本宗優點並自詡為最優、最快、最完善後,密宗弘法大師白帝曰︰諸宗皆好,各有優點,但均離不開密,離密即無諸宗。以密乃諸佛心印,離佛心何有諸宗,故密實集諸宗之長,為最完善、最方便、最迅捷之法門,為三世諸佛成道必由之徑。天皇深肯之,故日本密宗獨盛也。   密宗以﹃大日經﹄與﹃金剛頂經﹄為依。立十種心,統攝諸教,建立曼荼羅,身、口、意三密相應,即凡成聖。其不思議力用,惟佛能知,非因位菩薩所能測度,深密秘奧,又為對未灌頂人不許顯示之教法,故云密宗。其教派法門繁多,非今論所及,故不詳贅,茲僅就與明心見性有關的,擇其重要者,約略言之。   講到密宗,似乎就是神變,以是唐武宗皇帝深恐密宗行人搞神通把他的江山搞掉,把帝位搞垮了,下令取締密宗。至明朱元璋皇帝更忌密宗,嚴加禁止,密宗因之絕跡於中國。後來反向日本及西藏地區就學,稱為東密、藏密,寧不可嘆!降至今日,學佛者更是不重道,只重神通,誤以為明心見性即發大神通,如未發神通即非明心見性。此種邪見,非唯自誤,兼亦誤他。殊不知明心見性所悟之理,雖與諸佛無異,但歷劫多生,習染深厚,卒難頓消。此時只為因地佛,如初生之嬰兒,雖亦是人,但不能起用,有待依悟而修,勤除習氣,長養聖胎,神通方始薰發。﹃楞嚴經﹄云︰﹁理屬頓悟,乘悟並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大日經﹄云︰﹁菩薩住此,勤除五蓋,不久即五通齊發。﹂可惜眾多佛子不明此理,但務神通,投眾所好,以逞己能。以致學密者群起效尤,但為枝末起用神變之法,置根本證體、了生死之大法於不顧,良可慨也!   密法中各派有其各自最高殊勝之法,力用均不可思議,依法修持,均得真實受用,證成聖果。但其中最圓滿、最完善、最殊勝者,莫如紅教之大圓滿法。其法為九乘次第之最高法門,無有凌其上者。此法之前趨之恒河大手印法,即等於禪宗之直示心法,且較禪宗完整。大圓滿之前半﹁徹卻﹂修法,三空相印,即禪宗之見性;其後半之﹁妥噶﹂,身化虹光,即禪宗之向上。但禪宗唯靠自力修證,無甚方便接引,收效甚慢;而密宗除自力外,復得佛加持之力,且有種種異方便接引。其接引之殊勝,有如現代激光之理,非常科學化,故收效速,得力快。   密宗大法,雖已有少許納入禪淨法中,行人如能於禪淨外加修密法以補禪淨之不足,則進步更快,收效更宏。憨山大師云︰﹁念佛不得力者,可以持明︵即持咒︶,仗佛心印之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尤其禪宗行人,參一句刻板話頭,無明師錘煉拶逼,而了無消息,白費精力,莫如改修密法,仗佛慈力,易於開悟成就。但如修法者厭儀軌之繁複,觀想之繁瑣,加行之緩慢,又莫如修心中心密法。以大圓滿雖完滿無缺,但修法之前,先須修加行,修徹卻時,又須作種種有相之觀想,繁瑣複雜,不若心中心密法簡捷易行。以心密乃無相密,直接痛快,不須從有相過渡到無相,既不須修加行,又勿須作觀想,直證無相心源,實係密宗中至簡至易、最速最妙之法。但如性近觀想,喜從有相至本尊、種子、三脈五輪等入手者,則以修大圓滿為宜。   心中心法係藏密紅教之法,東密也有傳承。昔諾那上師曾在上海授與袁希廉。惜以該法係密部中上乘無相密法,在西藏須修二三十年有相密後,方可傳習,故未廣傳。大法幾將湮沒無聞。今該法得以廣布,端賴大愚阿闍黎於廬山修般舟三昧,備受艱辛,深入禪定,感普賢菩薩現身灌頂傳授,並告以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經﹄密部內有﹃佛心經亦通大隨求陀羅尼﹄,乃該法之法本,可詳為參閱。愚公得法,修習有成,深感佛法衰微,佛恩難報,不辭辛勞,下山廣傳。隨後王公驤陸接法傳授,受法弟子,幾遍全國,法始大興於世。該法簡便快捷,學者咸稱禪密,語似不當,義實相侔。其亦時節因緣到來,法當出興宇內,以利廣大有情乎!   心中心密法,以六印合一咒,三密加持,設不設壇場均可。修時,手結印,口持咒,不作觀想,但返聞心持密咒無音之聲,有如念佛觀。持咒時作金剛持,但唇動口不出聲,綿綿不斷,以得佛力加持故,入定至為迅速。這樣修持既不傷氣,又不傷血,且係養身妙法。以出聲即傷氣,默念即傷血,今作金剛持,心念耳聞,意不外馳,一線連綿不絕,心澄志凝,氣血調和,安然入定,精神朗健,軀體安康,明心見性之基礎即建於斯矣!   此法每日修一座或二座均可,另有打七與九座之法。每座修二小時,手結印不散,口持咒不停,不可半途散印下座,否則不算,須從頭修起。如根性相當,能連續修持,絕不中斷,修滿千座,決定可以明心見性。見性後,從體起用,磨練習氣,即與禪宗合轍。如再藉大圓滿妥噶修習之法勤苦修習,身化虹光,證成佛果,亦非難事!   以上心中心、大圓滿等法,以係密法,未經灌頂不可公開傳示,故不詳言修法。有志者請覓師灌頂傳授,依之修習,自有是處。   一切眾生,本來是佛,本不用修法以證佛果,只以積垢深重,雖遇明眼人直示心性,又不肯自信承當,故不得不假法修行,以作黃葉止啼之舉。而諸修法中又以善巧方便不同,修習即有快慢遲速之殊。參禪動輒數十年始能得個消息,甚或迷悶終身而不悟。修其他宗派者,又多不敢言明心見性,此以淨土宗尤甚。上述之心中心密法,可謂方便快捷多矣,亦復要修千座,約須三年之久,方能親見本來面目︵此就最慢者言,根利速成者並不須坐滿千座︶。克實言之,這都是無辜而披枷帶鎖,無事而走冤枉路。等到打開桶底,見到本來,方知本來現成,多此一舉。   一念回光見性者,修心中心法一千座見性者與參禪數十年見性者,其時間之快、慢、遲、速,曾不可以道里計。但多走冤枉路者亦不無補償、值得之處。以冤枉路多走後,腳勁畢竟鍛煉出來了。彼未走過冤枉路者,腳勁虛弱,一經上路但即對境遇緣時,即覺力有未逮!何以故?因上述三種人所悟之理雖無二樣,但在力用上大有差別。一則以悟來甚易,未經習定磨練,心恒隨境動搖,不能自主,故力量不足;一則久經打坐,習定功深,參究錘煉提撕觀照,一旦開悟,故能洒脫自如,不為塵境所左右。古德所謂︰﹁功不唐捐,法不浪施!﹂雪竇云︰﹁數十年來曾辛苦,為君幾下蒼龍窟,屈!屈!堪述,明眼衲僧莫輕忽!﹂即頌此也。   修心中心法約用三年的時間,仗佛力加持,可以開悟,雖較一念回光者多花了些時間,但比三十年勤苦參禪者省去了十倍的辛勞,而且可以得到同樣的力用和效果。我們這些末法時代的子孫,除了深自慶幸何來如此福德遇此大法,和深切感謝佛菩薩的慈悲恩德外,還有什麼話可說哩!   復次,心中心法除了可以明心見性,即生成就外,還可以發願求生西方極樂世界。如念佛不得力、聖境不能現前者,可假此法修習,以證三昧,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即有十足把握。此法雖名密法,實際是熔禪淨於一爐的圓妙大法!有志者應探求修之!   最後,奉勸修密的同仁,慎勿以密法作犯罪的勾當,而遭慘重的罪譴。密法固有種種奧秘的神通妙用,但須知任何妙法修得之通,俱非真通,與漏盡慧光顯發所證之通,不可同日而語。此種依法修得之通,只是依通,與外道之法術相似,只能取悅炫耀於無知宵小之流,不登大雅之堂。縱能冒充神聖於一時,謀取些少名聞利養,及至眼光落地,非但神通消失無依,亦將隨業受慘厲惡報。   丙 悟後真修   明心見性以前,任你修什麼法門,如何用功,都跳不出﹁盲修瞎煉﹂的範疇!以未悟真心,於修法即不能無疑。雖亦努力用功,但有疑慮留礙胸中,不安之相即無法避免。而此不安之相即是生死根本,故雖對治功深,不為真修。普照禪師﹃修心訣﹄云︰﹁修在悟前,雖則努力用功,不忘念念薰修,但亦著著生疑,未能無礙,如有一物礙在胸中,不安之相,常現在前。日久月深,對治功熟,則身心客塵,恰似輕安。雖復輕安,疑根未斷,如石壓草,猶於生死界不得自在。﹂故云︰﹁修在悟前,非真修也。﹂   但任何人都免不了有此一段盲修瞎煉的過程。待打開桶底明識本來後,就路還家,隨緣了習,任運雙修定慧,天真無作,動靜常禪,方是無修之真修。﹃修心訣﹄云︰﹁即或劣機,見性後煩惱濃厚,習染深重,對境而念念生情,遇緣而心心作有,甚或被境緣昏亂淆惑,昧卻本來者,雖亦藉種種對治方便,除其劣習,去其污染,不無有功之修,但以念念無疑,不落留礙,日久月深,力極功純,自然契合天真妙性,任運寂知,與前勝機,更無差別。﹂故學佛者,必先以明心見性為期,待明心後除斷習氣,方為真修。亦余之所以大聲疾呼,不須參究刻板死煞話頭,只由師家直接指示心性,令學人當下悟去,再著手真修,以免唐喪光陰也。   或曰︰明心見性,即是聖人,非但不須再事修習,還要現種種神通變化,大異常人,所謂大機大用,神變莫測,今何故反謂悟後方是真修?   答曰︰今時學道人有二種過錯︰一者以為悟後即是聖人,應現種種神變。如不能變現,即為非悟,只是口頭禪,空說真理而已。因之心生退屈,反墮無分之失者,比比皆是。二者,則謂宗下原本無修無得無證,一悟便休,何須再事修治?以致雖以理悟,而習氣依舊,日久月深,依前流浪生死,未免六道輪回。關於這一點,前面本已談過,似不須再講,但以關係修道人成敗至鉅,且又係眼下學道者錯會病根所在,故不嫌辭費,再詳論之。   ﹃修心訣﹄云︰﹁入道多門,以要言之,不出頓悟漸修二門。﹂又云︰﹁此頓漸二門是千聖軌則,以上諸聖,莫不先悟後修,因修乃證。所謂神通變化依悟而修,漸薰所現。非謂悟時即發現也。﹂   圭峰禪師云︰﹁識冰池而全水,藉陽氣以消融。悟凡夫而即佛,資法力以薰修。冰消則水流潤,方顯溉滌之功;妄盡則心虛通,始發通光之應。事上神通變化,非一日之功可成,乃漸薰而發現也。﹂   仰山示眾云︰﹁我今分明向汝說,且莫湊泊,但向自己性海如實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聖末邊事。如今只要識心達性,但得其本,莫愁其末;他日後時,自在具足。若未得本,總將情學他,終不可得,得亦不真,將來成魔有份。﹂   以上所引,可知頓悟是︰凡夫迷時,妄執四大為身,妄想為心。不知自性是真法身,自己靈知是真佛,常於心外覓佛,東奔西走,忽被善知識指個入處,一念回光,見自本性,識自本心。而此心性,原無煩惱,原無生滅,本自圓成,本自具足,與諸佛無殊無別,而且由凡夫至佛位,更無階級次第,故云頓悟。   雖云頓悟,但屬理邊,事上習染,多生歷劫,生來死去,執著堅固,卒難頓除。故須依悟而修,漸除習氣,直至妄盡,神通方顯,絕非於頓悟理時即現神通。故修道者,須明過程,識別先後,切不可因未通而自疑,更兼疑他人。以為均不能悟道,而另走蹊徑,誤入歧途,縱經塵劫,亦不能成道。   況且發通與否,不足說明是否悟道。一者,通有多端,有藉密法修得者,有依神鬼附身告知者,有靠夙世薰修報得者,等等不一,不可謂是等人均已悟道。因此等神通,或有所依,不是真通,或僅相似通,一旦色身敗壞,失其所依,即消滅無有。二者,古德謂有先悟後通和先通後悟之別,不可謂一經發通,即係悟道。如明破山禪師在天童修道時,未發悟前,即能出神偷鄉人之鴨,作遊戲三昧。後事發,被密雲悟禪師訶曰︰﹁子遊戲神通雖不無,但佛法未夢見在!﹂破山跪請開示,再經力參,方始開悟。降及近代,眾生根器更劣,習障更重,欲先通後悟,千萬人中不得一人。故我人須於悟後,依悟而修,漸除習氣,漸發神通。以上先聖歷代祖師,無不如是。故頓悟漸修二門是佛徒的軌範,各宗行人俱應奉行遵守!   或曰︰理即事,事即理,理事不二。理如頓悟,事即相應,如事上不能透過,尚有留礙,如何能說已悟真理!   答曰︰理事非一非異。事以理成,理以事顯;理不離事,事不離理,約此不相離理,故非異。但真理無形,而妙用隨緣,應諸萬類,妄立虛相,不無形狀,約此有相無相,故非一。今悟道,雖已明悟自己空寂之靈知即是真佛,但以多生習染深厚,一下不能頓除,遇事尚還生心,見境卒難無念,但於生心動念時,非如盲目者,不知塵境本空,粘著攀緣,流浪忘返。而能於前念動時,後念即覺,頓時掃空。不過較全不動心者有生滅的痕跡,力量稍差而已。但能綿密保任,時時覺照,日久功深,自能打成一片。歷代祖師之牧牛行,即此悟後用功之楷模也。   古德云︰頓悟雖同佛,多生習氣深;風停浪猶湧,理現念猶侵!故悟後常須照察。妄念若起,都不隨之,損之又損,以至無為,方始究竟。天下善知識其能於事上發神通變化者,均非一日之功,乃漸薰而發現。況神通為聖末邊事,於達人份上,並不看重。雖或發現,並不欲用。如未得本古明心見性,但求其末明發神通,非惟不能成道,抑且著魔有份,故不可不慎!   今之佛徒,恒以神通衡量他人。妄以為一念悟時,即隨現無量妙用,神通變化。若無神通變化,雖道眼通明,亦為非悟,此等人真所謂不知本末、不明先後癡迷之徒。既自生退屈,亦不信他,斷佛種性,莫此為甚,良可悲也。   關於第二種時病,以為一悟便休,無修無得無證者,較上述以為一悟便發通者,雖似有悟,但以見地未徹,誤入歧途,與前未悟者所失無異,且或為害更甚。蓋前者只自生退屈,不自信兼不信他,一旦時節因緣到來,尚可打破癡迷,步入正軌。而後者自以為有悟,邪見根深,免置後修,依前流浪,深入輪回,無以自拔!   上面說過,無修、無得、無證乃理邊事,亦為到家人最後了手語,絕非於一念悟時,即臻無修、無得、無證之境。尤其今代末法時人,根陋障重,更不能悟後未經進修,即臻無功用地。其言不須修治,一悟便休者,非狂即癡,實不可信也。   蓋一切眾生本具如來智慧德性,只以迷妄不知,認假作真,造業受報,流轉六道,淪為眾生。雖在眾生而本性不失,只一凜悟,便與諸佛無殊,不假修成,故云無修;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本來空寂,無有一法,故云無得;證至極地佛亦不立,故云無證。但當妄習未除,攀緣執著,流轉生死時,又非不眾生。故須念念薰修,心心覺照,於大悟後,於惡斷斷而無斷,於善修修而無修,登堂入室歸家穩坐,所謂絕學無為閑道人,方是無修無得無證的時節。未到此地步,即高談無修無得無證,寧非欺賢誑聖,自貽伊戚!   或曰︰頓悟頓修頓證,自古有之,難道此等人不是一悟便休嗎?又難道此等人也要悟後漸修嗎?假如自古有之,今時當然也不無了。   答曰︰頓悟頓修頓證者,非上上根人,不能得入。核實言之,此等人根機之所以高上深厚,皆過去依悟而修,漸薰積累而來,至於今生機緣成熟,故能聞即發悟,一時頓畢。表面看來,似乎是頓悟頓修頓證,實際上亦是先悟後修之機也。古德云︰今日之頓,亦昔日之漸也。至於今世,學人根性陋劣,如非大菩薩再來,實難頓悟頓修頓證。縱有一二大根人一聞千悟,一悟頓畢,亦不能無修無得無證。蓋無明習染,非一生可畢,更何況說個無修無得無證,早落在有修有得有證裏邊了也。   ﹃修心訣﹄云︰﹁凡夫無始劫來,流轉六道,堅執我相,妄想顛倒,無明種習,久已成性,雖到今生頓悟自性,本來空寂,與佛無異。而此舊習,卒難除斷,故逢順逆境,瞋喜是非,熾然起滅,客塵煩惱,與前無異,若不以般若著力薰修,焉能對治淨明,得到大休大息之地?﹂   大慧杲禪師云︰﹁往往利根之輩,不費多力,打發此事,便生容易之心,更不修治,日久月深,依前流浪,未免輪回。豈可以一期所悟,便免置後修?﹂   是以悟後,常須照察,不可玩忽,妄念忽起,或一凜覺,或提佛念,以至無為,方始究竟。故頓悟漸修之義,如車二輪缺一不可也。   頓悟漸修既是佛徒之修行軌則,成道津梁,應如何修而後可?與悟前之修,又有何差別,試申論如下︰   一、悟後之修,不可一概而論,須視學人妄習深淺,煩惱重輕而定,習障淺者,不用對治,惟隨緣照察,念起即覺,覺即轉空。念念如是修習,自然漸得百千三昧。如﹃修心訣﹄云︰﹁但照惑無本,念念不住;空花三界,如風捲煙;幻化六塵,如湯銷冰。客塵煩惱,自然俱成醍醐。﹂學者如能如是念念修習,不忘照顧,定慧等持,則愛惡自然淡薄,智慧自然增發。若微細流注永斷,圓覺大智朗然獨存,即現千百億化身,於十方國土中應機赴感而無留礙矣。   ﹃修心訣﹄云︰﹁雖修萬行,唯以無念為宗。天下善知識,悟後牧牛行,雖有後修,已先頓悟,妄念本空,心性本淨,雖除斷惡習而無惡習可除,雖勤修福慧而無福慧可修;修而無修,除而無除,斯乃真修真除矣。﹂   又云︰﹁見色聞聲時但伊麼︵即見色聞聲,但如明鏡照物,風過樹時,不作他想︶,著衣吃飯時但伊麼,屎放尿時但伊麼,對人接物時但伊麼,乃至行、住、坐、臥,或語或默,或喜或怒,一切時中,一一如是;似虛舟駕浪,隨高隨下,而念念不住;如流水轉山,遇曲遇直,而心心無知。今日騰騰任運,明日任運騰騰,隨順眾緣,無障無礙。質直無偽,視聽尋常,則絕一塵而作對,何勞遣蕩之功;無一念而生情,不假忘緣之力矣。﹂   似此任運寂知,原本無為之修,實等於無修。既無須另起爐灶,執法修持,亦不用冥存觀想,取靜為行,與悟前不明所以,堅執法相,牢持儀軌,貪取功德,追趕任務,披枷帶鎖之修,寧不大相徑庭!   二、至於習染深厚,無明力大,於善惡順逆境界未免被動靜互換,心不恬淡者,則不無妄緣遣蕩、對治之功。對治法中,若掉舉盛者,則以相應之定功攝散;若昏沉盛者,則以慧門觀空︵至於用何種功夫為宜,請閱下章﹁十種修行法門﹂︶,務令定慧等持,動靜相亡,入於無為,方始究竟。﹃修心訣﹄云︰﹁先以定門攝掉舉,使心不隨緣,契乎本寂;次以慧門警昏沉,擇法觀空,契乎本知。以定治乎亂想,以慧治乎無記。昏亂相亡,對治功終,則對境而念念歸宗,遇緣而心心契道,任運雙修,方為無事。﹂   或曰︰如此對治修習,與悟前劣機之漸修,一般無二,還講什麼頓悟呢?   答曰︰以此等人機劣習重,障深垢厚,雖亦悟自性清淨空寂,具足萬德,與佛無異,其奈對境生情,遇緣成滯,被它昏亂轉換,昧卻寂然常知,不藉對治之功,均調昏亂,非但不能入於無為,而反墮﹁悟後迷﹂中,是不可不慎也。   茲舉一二悟後迷的公案,以資悟後又不務實修者警惕︰   一、負師   暹道者久參雪竇,得法後,竇擬舉往金鵝為方丈,而暹不從,後出世開堂,因德山遠和尚聲勢、名望均高於雪竇,即改而承嗣遠和尚。令使者通書各山,山前婆子欣然問曰︰﹁暹首座出世為誰燒香?﹂專使曰︰﹁德山遠和尚。﹂婆子詬罵曰︰﹁雪竇抖擻尿腸,為你說禪,始有今日,你得恁麼辜恩負德!﹂   和州開盛覺老,初參長蘆夫鐵腳,久無所得。後造東山五祖演席下得法。出世住開盛,見長蘆法席大盛,乃改嗣夫,不源所得。拈香時,忽覺胸前如搗,遂於痛處發癰成竅。以乳香作餅塞之,久而不癒,竟卒!   二、賣友   慶藏主,蜀人,叢林知名。一日與秀大師同行入都城參法雲圓通禪師。到法雲,秀得參堂掛單,而慶藏主未獲允准。慶在智海,偶臥病,秀欲詣問病況,而山門無假,乃潛往智海見慶。慶反以書白圓通,道秀越規矩出入。圓通知之,夜參大罵云︰﹁彼以道義故,拼出院來問汝疾,反以書告訐,豈端人正士所為?﹂慶聞之,遂掩息。叢林盡謂慶遭圓通一詬而卒。   三、叛師   大陽平侍者,洞宗明安禪師之高足。一日琅琊廣照禪師來訪,明安與之云︰﹁興洞上一宗者,非遠即覺也。﹂照云︰﹁有平侍者在。﹂安云︰﹁平舊習深厚。﹂並以手指胸云︰﹁此處更不佳。﹂又捏拇叉中示之云︰﹁平向後當死於此。﹂暨明安圓寂,平居大陽,擬謀取師生前李和文都尉所施黃白物,不惜毀師靈塔。雖經山中耆宿切陳,亦不聽之。發塔,師顏面貌如生,薪盡儼然。眾皆驚異,平更破師腦,益油薪,俄成灰燼。眾以其事聞於官,坐平謀塔中物,不孝還俗。諸方以其人品格不端,皆棄之不顧。平流浪無所依。後於三叉路口遭大蟲食之。竟不免明安丫叉之記,悲哉!   此類公案亦不勝枚舉,皆悟後不借對治精修,積習深厚,昧卻天良,見利動心,忘恩負義,有以致之也。雖然,人固可以逞其凶頑奸詐之智,其奈護法神不予寬容何?其不得善終也,宜矣!   須知雖藉對治功夫,暫調習氣,以先頓悟心性本淨,煩惱本空,即不執法修行,落於有修有得有證之劣見,故能念念歸宗,心心契道,不失頓悟之旨。反之,修在悟前,以未見性故,雖念念薰修,但著著生疑。不能自在無礙,同時粘著法相,取功德,生死不了。故同樣用對治法門,於悟人份上,如假道暫宿。一時方便,不落法執,日久月深,自然契合道妙,成就無上菩提。與前勝機習淺,修而無修,無修而修者,更無差別,是又不可不知也。   又如修淨土念佛者,未開悟前,不知念念歸宗,只向外馳求,著相修行。甚者,著功德相,以多為勝,趕念經咒,反致生病。及開悟後,方知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念佛即是念心,念心便是念佛;念念念佛,念念喚醒本心,所謂心佛道交,打成一片。故古德謂,一句佛號,明心見性後,方能全提,以未悟前,既不知念佛之落處,又復著著生疑,故不得真實受用。開悟後,識得心之本原,念亦得,不念亦得,無所謂念與不念;既不著相以求念,亦不避捨而不念。整日淨裸裸、赤洒洒,逍遙自在,隨緣無礙,到這時方才真正稱得起淨念相繼,無一念不是佛念。   關於﹁淨念相繼﹂一語,其中大有學問,它和禪宗悟後的保任功夫完全無異,它是念佛人修行進程的指標。茲不嫌辭費,略述於下︰   蓋﹁淨念﹂二字非如一般人所想像的以清淨心念佛,即為淨念,而是念佛功純,能念之心與所念之佛,一時脫落,能所雙亡,空有皆泯之正念,始為淨念。   至於﹁相繼﹂,則又分靜中相繼、動中相繼與動靜一如等功夫深淺的差別。茲分析如下︰   一、靜中相繼。念佛人念至能所雙亡,本性顯發時,為初顯淨念。嗣後,因無始曠劫著相習氣深厚,不能每坐皆顯,須隔數周、數月甚或一年再現,此全視行人的根基與修行的疏密而定。此時,行者須加勁精勤用功,使相隔時間漸漸縮短。由一年而數月,而一月,而數日,最後座座皆現;此為靜中相繼,相當於禪宗的﹁保﹂字功夫的第一階段,是為理一心。   二、動中相繼。靜中能時時相繼,遇境緣動亂時,又復打失,不能稱為真相繼。須在日常動用中磨練,上而至於縱橫無礙,順逆無拘,如在靜中一樣,仍舊孤明歷歷,無有走著,方為動中相繼。但有時偶而忘卻,遇境而動,馬上即覺而歸空。此相當禪宗的﹁保﹂字功夫的第二階段功夫,是為事一心。   三、動靜一如。不管動中靜中,俱無走著,且無守住之心,純任自然。此相當禪宗的﹁任﹂字功夫的第一階段,是為理事一心。   四、相繼亦不可得,不守之心亦無,昔日所有玄妙奇特,一掃而空,鎮日如癡如呆,淡而無味,然無味中有至味在焉。此相當禪宗的﹁任﹂字功夫的第二階段,是為事事一心。斯真淨念相繼者也。   茲為便於後學擇法修行起見,將元知訥禪師所說十種修行法門摘錄於下,供大家參考︰   問曰︰未審宗門,以何法治心?曰︰以無心法治妄心。問曰︰人若無心,便同草木。無心之說,請施方便。曰︰今云無心,非無心體,名為無心。但心中無物,名曰無心。如言空瓶,瓶中無物,名曰空瓶,非無瓶體,名空瓶也。故祖師云︰汝但於心無事、於事無心,自然虛而靈、寂而妙,是此心的旨也。據此,則以無妄心,非無真心妙用也。從來諸師說做無心功夫,類各不同,今總大義,略明十種。   一曰覺察。謂做功夫時,平常絕念,提防念起,一念才生,即便與覺破,前念覺破,後念不生,此之覺智,亦不須用。妄覺俱忘,名曰無心。故祖師云︰不怕念起,只恐覺遲。又偈云︰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此覺察息妄功夫也。   二曰休息。謂做功夫時,不思善,不思惡,心起便休,遇緣便歇。故云一條白練去,冷湫湫地去,古廟裏香爐去!直得絕廉纖、離分別,如癡如呆,方有少分相應。此休息妄心功夫也。   三曰泯心存境。謂做功夫時,於一切妄念俱息,不顧外境,但自息心。妄心已息,何害外境?即古人奪人不奪境法門也。龐公云︰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此泯心存境息妄功夫也。   四曰泯境存心。謂做工夫時,將一切內外諸境,悉觀為空寂,只存一心,孤標獨立。所以古人云︰不與萬物為侶,不與諸塵作對,心若著境,心即是妄,今既無境,何妄之有?即古人奪境不奪人法門也。故云︰上苑花已謝,車馬尚駢闐。此是泯境存心息妄功夫也。   五曰泯心泯境。謂做功夫時,先空寂外境,次滅內心,既內外心境俱寂,畢竟妄從何有?故灌溪云︰十方無壁落,四面亦無門。即祖師人境兩俱奪法門也。故有語云︰雲散水流去,人寂天地空!此泯心泯境息妄功夫也。   六曰存境存心。謂做功夫時,心住心位,境住境位。有時心境相對,則心不趣境,境不臨心,各不相到,自然妄念不生,於道無礙。故經云︰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即祖師人境俱不奪法門也。故有語云︰一片月生海,幾家人上樓!此是存境存心滅妄功夫也。   七曰內外全體。謂做功夫時,於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內身外器,一切諸法,同真心體,湛然虛明,無一毫異,大千沙界,打成一片,更於何處得妄心來!所以肇法師云︰天地與我同根,萬法與我同體。此是內外全體滅妄功夫也。   八曰內外全用。謂做功夫時,將一切內外身心器界諸法及一切動用施為,悉觀作真心妙用,一切心念才生,便是妙用現前。既一切皆是妙用,妄心向甚處安著?故永嘉云︰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此是內外全用息妄功夫也。   九曰即體即用。謂做功夫時,雖冥合真體,一味空寂,而於中內隱靈明,乃體即用也;靈明中,內隱空寂,用即體也。故永嘉云︰惺惺寂寂是,惺惺妄想非,寂寂惺惺是,寂寂無記非。既寂寂中不容無記,惺惺中不用亂想,所有妄心如何得生?此是即體即用滅妄功夫也。   十曰透出體用。謂做功夫時,不分內外,亦不辨東西南北,將四面八方只作一個大解脫門。圓陀陀地體用不分,無分毫滲漏,通身打成一片。其妄何處得起?古人云︰通身無縫罅,上下成團圓,是乃透出體用滅妄功夫也。   以上十種功夫,不須全做,但得一門成就,其妄自息,真心即現。隨宿根曾與何法有緣,即便習之。此之功夫乃無功之功,非有心功力也。即使未悟真心者修之,亦易當下得見。此休息妄心法門,對學道人最關緊要,故不厭求詳,錄示後學,切勿以畫蛇添足視之!   以上十種功夫,俱在行、住、坐、臥處著力,須於穿衣吃飯時,屎放尿時,對話工作時,一切時、一切處,綿密覺察觀照,不消打坐參究。其或習障深厚,力有未逮,仍須打坐用功者,即仍聽之,但須於下坐後,將定中功夫,推在境上,在動中著力鍛煉,庶幾可以早日打成一片,而臻無功之大功,圓成菩提大道。   至於密宗,悟後更須密修,以期即﹁身﹂成就。其修法之廣,方便之多,遠非顯宗可比。但密法貴師承灌頂傳授,不可公開露布,故從略。  (丁 證體啟用   關於證體之景相,古人多不詳言。一者,以此證境,非言思能及,一落言詮,即嫌住著。二者,真證得者,歸無所得,不欲炫耀於人。三者,恐未悟者竊為己有,以迷惑他人。四者,恐人著境以求,反障悟門。五者,各人經過境界,亦非完全一致。以是等等原因,故只以﹁雲散長空,青天澈露﹂、﹁萬里無雲之晴空﹂、﹁心月孤圓,光含萬象﹂、﹁非光非昧,非大非小,非青非黃﹂,更或以﹁圓團團,光燦燦﹂等約略描繪之。余今似亦不例外,況余並無所證,亦無所得,更無能為言,只得拾幾句現成公案,以饗讀者。至於詳細情形,只有留待讀者自己努力用功證取體會了。   當我人修法修至能所雙忘,心法雙泯時,不管修什麼宗,都是卒地折、爆地斷,有如爆炸物,忽然爆破,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乃至虛空,一時脫落、粉碎,化為烏有,連烏有也烏有。所謂大地平沉,虛空粉碎,當斯時也,雖一無所有,但虛明凝寂、一靈不昧,了了常知非如木石。雖了了而無能知與所知,以此了了全體是一片虛明靈知,不能再有能知與所知,再有知,便是頭上加頭,即非是了。我人證此真境後,回過頭來,方才識知這個﹁靈知﹂不在別處,整日在六根門頭上放光,與我人無絲毫離異、無些許間隔,一切言行動作,無不是﹁它﹂的靈妙神用。從前為它千辛萬苦,百般追求探索,原來只在目前不識,反而污糟它、屈辱它,在六道內輪回受苦,寧不冤苦!古德謂﹁聲前一句,千聖不傳,面前一絲,亙古無間!﹂又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即指此也。   但這只是素法身,尚須辛勤打磨,綿密除習,始能大放光明。功夫純熟,即便熟睡,頂上亦如一輪中秋明月朗照。待光明精純,寬闊天眼自然豁開,十方世界一時齊彰,我入入我有如因陀羅網,重重交參,妙用無盡。   或謂此種景相是禪宗或密宗行人所證,至於淨土宗念佛人不應如此,因彼等以生西方淨土為目的,應於定中見阿彌陀佛和西方聖境,不可一無所見。假使一無所見,如何得生淨土?   答曰︰君不見前錄之印光大師念佛三昧麼?印光大師是極力主張仗佛慈力,接引生西的。他為何在念佛三昧中也說,無見之見是真見,真見無所見呢?蓋真如佛性無形無相,一塵不染,一絲不掛,說似一物即不中。故真佛,實在無言可說、無形可見。但此無形之佛性,不是頑空,故能隨緣現相起用,但相以隨緣現起故,只是假名,非是實體。故見有相之佛不是真佛。古德云︰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法華經﹄謂為化城,非是寶所。欲上品上生西方淨土,須透有相之小歇場,證到無相之真佛妙體,方能如願以償。反是,執有形之佛與有相之淨土,只能下品下生,此乃無可移易之真理。故印光大師說到念佛最高之境界願念佛三昧時,亦不得不說無所見之見乃真見了。以證到如此高深境界,心土打成一片,心即土,土即心。發願生西即是生自心之淨土,生無所生,還怕不上品上生嗎?   見性之後,若死守空境,或耽著靜居,而不知於境上起用,猶如貧子發了財後,不知其用,終如貧窮一樣。而且不於事境上鍛煉,不得理事雙融之大定,更毋臻事事無礙之境而圓成佛道之大功。故必以所悟之理於事境上磨練,去其稜角,方臻圓妙。但初悟之人,往往不知起用之方,更不明其過程,甚或因力量一時不夠,遇事而有波動時,又疑所悟為非而動搖根本。惶惑不知所措,甚為可惜!茲將先師驤陸公所著﹃證體啟用之過程﹄擇其要者,節錄於後,以助讀者於悟後啟發般若之用,而成絕頂無為之功,亦幸甚矣!   實相妙體本有無住妙用,學人須將所證得之清淨自在光景,移用於人事顛倒之時,而化有歸空,化顛倒為清淨,化煩惱為自在,非但滅卻自己之苦,且可以滅他人之苦,此即名度生。   功夫越深,習氣發動亦越多越快,學人不必害怕,此第八識性田中自然翻出之種子,發動雖快,但去亦甚快,發動可能較平日為大,但發一次,小一次,短一次,少一次,不復再增長了。   功夫越深,膽子越大。如忽然遇驚,亦只一驚,不復再驚,而且力量愈用愈強。   功夫越深,忽而忘記性大,又忽而記憶力甚強,且日見敏捷;感覺力亦強,往往不假思索即與物相應,此通之先兆也。   常觀此本來而默契之,習氣一來,即便覺察,覺即轉空,同時以般若掃蕩此空,更以般若掃蕩此掃蕩,掃至無可掃時,斯合本來,斯合般若大空之旨。   做功夫要準、要狠、要省、要等、要平、要穩。準者,看準方向,無所疑退。狠者,克制自己,絲毫不留情,對自己點滴過錯,也不能姑息。省者,常常反躬自省也。等者,等時候也。非有相當時間,其力不能充足。平者,觀一切平等。以不論何種罣礙,皆由心不平等,分別得失而起。不知法本不生,何患乎得;法本不滅,何患乎失?能平則自然不驚、不怖、不畏,超然入自在之境。人往往有時間相、得失相、成敗相,諸種習氣來時,不能打破,此即定不足,慧不充也,亦即般若力不強也。故要等,等到其間,力自充足,譬如行路,貴在方向不錯,按步而進,不在遲速。穩者,如是穩定永不退轉也。   明心見性一事,為了無量劫生死,何等重大!絕不可以單單理解,即為算數。以由理解而得,毫無定力,則起狂慧顛倒,終不名明心。茲分七種過程︰一、以極強之慧力,見到本來,由此得少分之定,如禪宗入者。或由定力強,啟發般若,見到本來,如心中心密法之修入者。二、見到後,必深信勿疑,以承當為第一。三、見本性周遍法界,則法界一切一切無非是性。說幻,即一切幻;說真,即一切真。究其真幻統屬假名,非有實體,心能不為所拘,是名無住。四、一切無住,雖空而不落斷滅,妙用宛在。幻心非無,是名無生。五、雖名無住,但於善惡非不了知、非不分別,只是分別而不住,入於平等不二之境。六、心既平等,自無罣礙恐怖,到處自在矣。七、力量每每旋進旋退,或定或慧,後則定慧不分,只進不退。此真明心理事雙融者矣。   明心後﹁我見﹂未能即除,習氣未能即淨。我見習氣時時來,時時能轉而化之,是真明心者。若轉化之力小,此另一問題。只怕不知轉、不知化,即不能轉、不能化矣。故學佛第一在開覺知,如得財;第二在善用其覺知,如用財;第三,並覺知而亦空之;第四,無所謂空不空,本來如是。如真富貴人,自忘其多財也。   覺照一起,習氣即消,但此中遲捷,各有不同,此有過程者十︰一、境來而不覺。二、境來而再覺,惟起覺極費事。三、境來時,起覺不難。四、境來即覺,略有先後。五、境覺同時並起,而有時忘失。六、同時而可以勿忘。七、覺先於境,但有時在後,或偶爾竟回到忘失時。八、常覺不動。九、覺尚未淨。十、常寂而常照,並覺亦無住矣,此是力量真充足時。   從來大習氣易去,小習氣難除,還是不平等。是以仍有驚、怖、畏之果。其間忽上忽下,不得以退轉名之。   平時常用反觀法,考察自己習性,不論好、壞、善、惡,凡不易化除者,即屬生死之根,萬不可固執為善而保留之。越不易化除,越要化除,常與自己逆,便是進功。   除習氣,猶如人天交戰,此必百戰而可克勝,原非一朝一夕之功。明心而後,方具可以交戰之資格,此即啟用,由小戰而大戰,小勝而大勝,而根本破敵,永無後患。   用功夫,切切壓制不得、躲避不得。如貪瞋之根,必拔除之、化解之。若但知守住戒定慧,用以對治貪瞋癡,則善惡二見,留影於心。如敵來守城,雖一時敵不得入,敵終未去,乘機仍可入城,非究竟也。故勿壓制、勿躲避,以破除為妙,兩不留影,心無所染,敵我同化,即入大定。   境來不理,亦不起念,但不斷滅,此靜中定也;對境不惑,依然應付,動而不動,此動中定也;至動靜一如,無可無不可時,則大定矣。   練心要練機,此在洞明因果之理。時時起觀,功夫純熟,大機大用起矣。一切煩惱,都由情見。情為我愛,見為我執,情見堅固,則成覆障,觀因達果之機即不靈,此機用之所以不起也。   得他心通者,端賴觀因達果之機靈速,是以理事圓通,不待思索,歷歷如見。全在定慧雙資、功夫純熟。此便是神通,並無何種神妙之可求。   肯做不屑做之事,肯說不願說之話,肯接不願交之人,其去平等智光不遠矣。見他人過在,不獨難入不二,亦障自己聖道而起驕慢,修道人所最忌!   用功痛切時,必有一度不通世故人情時,故曰如喪考妣。蓋痛切之至,必失於禮節威儀也。人每不諒,謂之驕慢自大,或疑為狂。此人人必經之過程,難為辯也。   用功忽勤忽惰,若進若退,切勿疑忌,此是進功時,萬勿性急而懊喪。   喜靜厭亂,即是不平等,切切不可,須知靜亂乃我心之分別,與境無關。   修道人自讚毀他,抑人自大,最為可恥可笑,慎勿為識者所譏!   發願不輕率,以發願易而行願難也。發願欲大而堅,自心中摻不得一絲情見。   八風不動中,四風易守,四風難防,逆者易知,順者往往入其彀中而不自知,故於順心如意之事,更須警惕,防其捲入境中。   此中無有奇特事,但除習氣,莫作聖解!所謂玄妙神變者亦稀鬆尋常,只緣少見,因而多怪,認為玄妙,忘卻本來,入於魔道,寧不可惜!   用功切勿與人較量短長,應默察而自省之。   修法為一時之權宜,切勿執取於法。貪法等於貪名利,同一生死。所謂成佛者,成如佛之性空也。心有所執,頓失本來,即離佛境,故宜時時凜覺。   除習氣亦在因緣,此有遲速之不同。明心後,保任綿密︵所謂保任,切勿壓心不起,只要能轉化不住︶,經過相當時期,習氣有忽然消除之妙。   眾生萬般苦惱,只緣一亂字,亂由比量而起,見性人見聞覺知了了,不動念時心對境是現量,及至動念分別時,動而不動,雖比量而亦現量矣。常能如是者,名打成一片。   方便力之大小隨慧力而轉,慧力之大小,在觀照之圓不圓。圓斯通矣,通斯圓矣。所言通者,心無礙是也;礙者,以心礙心也。心如明圓不惑則通,此名無礙慧,發於大悲心陀羅尼中。陀羅尼者,心之至空至密地也。   練心之法,只於有礙中忍得過。比如一切習慣,本無定義,本無不可。苦在自己養成習慣,非如此不可,遂不忍與自己逆,此礙之所以立也。倘忍得過,即無礙矣。因本來無礙也。比如面子事,本屬虛幻不實,充其量,不過失去一虛幻面子耳!且看伊究竟礙不礙,此不過一時之不舒服,到底克勝過去,所得之無礙慧力,豈萬金可買得哉!故學佛乃大丈夫事,能忍得,能放得下,不與世俗同流,亦不與世俗忤,所謂和而不同,即超然入聖矣。   夢中所現之景,可以考察功夫之深淺。凡用功至密切時,心感於夢,夢中能有主張者,即不入三惡道之證。以入三惡道者,必心失其主為因,有隨力而無主力,隨業高下,入之而不覺。且如夢中有一分力量,必醒時有十分力量。心之與身,夢時為半離,死則為全離,死與夢無大異也。   一切妙用,不離世覺故,明心見性後,須於人情世故,在在留心,練習通達,用以互除習氣。熟於因果之理,方得機先,起大機用。   ﹃大日經‧住心品疏﹄云︰菩薩初發明道,即生獲除蓋障三昧,即與佛菩薩同住,發五神通,獲知一切眾生語言陀羅尼,能知一切眾生心行,作諸佛事而廣度之云云。明道者,見性成佛也;除蓋障者,除習氣也。習氣何時淨,五神通何時開發,非可先求也。得神通後,以他心通方便度脫眾生。此為證體起用之過程,不依此道而入者,是為外道。   明道後,五神通雖一時未能全發,但已非同常人,以證得根本,所有除蓋障發神通,均同時開發,只力微耳。   悟了還同未悟時,不到平淡,爐火不能純青。所謂大智若愚,整日如癡如傻,打成一片矣。   以上所錄,實為明心見性後,啟發般若妙用之津梁。學者果能信入不疑,於證體後,刻刻提撕,在人情世故上,磨練自己,深諳眾生心行,熟悉因果之理,則除蓋障,發五神通,大機大用起矣。   戊 歸宿問題   客有問明心見性人,圓寂後歸往何處者;亦有問六祖大師入寂時云︰﹁我自知去處﹂,但未言明去處,是知而不言,抑不明去處而不言歟?   命終往生何所,確是修行人一大關鍵問題。如不把它搞清楚,對修行進程即大有妨礙,於將來的證果,亦將遭迂曲。   一般說來,芸芸眾生在六道中頭出頭沒,輪回不息,生來死去,不知所以。今既開悟,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當明生從何來,死歸何所。如亦顢頇不知,豈非狂妄自負,未悟為悟?   但所謂生死去來者,乃對迷人著相時說。在悟人份上,既豁開正眼,徹見真心,則三界六道,皆非實有;十方淨土,宛如水月。本既不生,如何有滅?本自不滅,緣何有生?生滅既無,何有去來?更何有方所?   六祖大師悟道後云︰﹁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所謂明心見性者,即見此不動不搖、不來不去、不生不滅而又能隨緣現相,生起種種妙用之真空妙有之實性。既明見自性不生不滅,不來不去,緣何又從中取來去生滅之相而有所歸呢?所以如說有命終、有往生,則實未開悟見性也。   六祖說﹁我自知去處﹂者,拈黃葉止小兒啼也。不明言去處者,實無去處也。以此性如虛空,虛空何有歸處?若見有去處,則落實,則著相。落實著相,則生死不了。無去處,則處處可去,處處可去而未嘗去。所謂歸即無歸,無歸即歸;處處皆歸,到處即歸也。   復次,妙有真空者,以妙有故,否則即是頑空;真空妙有者,以真空故,否則便成妄有。故徹悟心性者,融會色空,冥合體用,既不偏空,亦不執有,於無生滅處,不妨示現生滅,雖生而無生,無生而無不生。故天上地下,四生六道,乃至十方淨土無不可生。於無來去處,不妨頭出頭沒,雖處處現身而實無來去,無來去而正常來正常去,非枯死不動,坐在黑山背後,而謂無生滅來去也。   龐居士﹃無生頌﹄云︰﹁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合家團圓,共說無生話。﹂   禪師和云︰﹁無男可婚,無女可嫁;大眾團圓,說甚無生話!﹂   余試和云︰﹁有男亦婚,有女亦嫁;子子復孫孫,是說無生話。﹂   三頌合來正顯此真空妙有之性,無生無不生,無在無不在也。   真見性者,隨緣自在,絲毫不著相,無淨穢凡聖之別、四生六道之殊。所謂生滅來去,皆遊戲三昧,不落實有。審如斯,何用指實去處哉?   如僧問長沙︰﹁南泉遷化向什麼處去?﹂沙云︰﹁東家作驢,西家作馬!﹂又僧問︰﹁南泉遷化向什麼處去?﹂沙云︰﹁要騎即騎,要下即下。﹂又一僧問︰﹁南泉遷化向什麼處去?﹂沙又曰︰﹁石頭作沙彌時參見六祖。﹂又問,又曰︰﹁教伊尋思去。﹂後又問三次,沙三次默然。讚得此真如妙性,如此神出鬼沒,不可思議,無處撈摸!三聖︵臨濟禪師之法嗣︶聞後云︰﹁長沙此答可謂空前絕後,今古罕聞!﹂於此可見靈知妙性無所不在。我們只要一切放下,絲毫無住,不求有在處,則處處皆在,隨所寓而常樂矣。   但明悟自性的人,如舊習深厚,於日常運用中,不能順逆無拘、聲色無染,則分段生死未了,還不能如上所述逍遙自在,尚須七番或三番往返人天,方得自在。圭峰禪師於此,就功夫深淺,分為三種自在,敦促學人努力用功。第一,妄念若起,都不相隨,臨命終時,自然業不能繫,雖有中陰,所向自由,天上人間,隨意寄托。此為受生自在。第二,若愛惡之念已泯,即不受分段之身,自能易短為長、易粗為細。此為變易自在。第三,若微細流注一切寂滅,唯圓覺大智朗然獨存,即隨機應現千百億化身,度有緣眾生,名之為佛。此為究竟自在。   諸位同參,我們於明悟本性後,應嚴加護持,力求上進,精勤不懈地盡除現業流識,以達究竟自在而臻極果。切不可得少為足,停滯不前而趨下流。萬一力不從心,因緣不就,也應努力做到變易自在。假如這一點也做不到,那只有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或兜率內院,以及其他佛國淨土,以期了脫二死而證真常了。自明朝以來,好多禪師如蓮池、徹悟等,均於悟後發願往生西方淨土,或許就是為了不能做到變易自在而不得不發願往生淨土。   修心中心密法者如慮此生不能圓滿成就,於修法外,每日加持彌勒菩薩根本真言四十九遍,為將來往生兜率作張本,而保有進無退,用心亦苦矣。   當然,大心凡夫為度眾生故,不畏生死,墮三塗如墮四聖,毫無難色,斯真壯志凌雲的大丈夫,人天所共仰,佛、菩薩所嘉護者,即不預此例矣。   己 結論   以上拉拉扯扯講了明心見性的意義和證取辦法,又介紹了悟後真修的方便,更復述了證體起用的過程,其中還摘錄了一些古近大德的著述。似乎對明心見性、頓悟漸修、一生成辦的法門,已敘述得詳盡無遺了。但徹底剋實講來這都是鈍置眾生的廢話,不值一提,多此一舉。以一切眾生本來是佛,不用修,不用證,本自妙用無邊、神通無礙,但自任運穿衣吃飯、應緣接物,無取無捨、無著無求,即如如佛。   臨濟祖師云︰你目前歷歷的勿一個形段孤明︵即眼前有一個無形無相,而了然如空,歷歷無間斷的絕對無偶的虛明︶是活佛活祖。又云︰你一念清淨心光,是法身佛;一念無分別心光,是報身佛;一念無差別心光,是化身佛。又云︰山僧見處與釋迦不別,每日多般用處,欠少什麼?六道神光︵即六根作用︶未曾間歇,非佛而何?   我人果能於一切事緣上,無向、無背、無取、無捨,應付裕如,縱奪自在,則嬉笑怒罵,無不是神通妙用;行住坐臥,皆是海印放光。蓋所謂神者,凡所施為,皆是真心神光起用,一切景象,既由它現起,一切事功,又無不由伊完成;所謂通者,無阻無礙,無滯無塞,即於事境上無憎無愛、無喜無憂。果如是,則身心輕快,超脫塵累,非心非佛,飢來吃飯,睏來打眠,還用修個什麼?   怎奈眾生眼光不瞥地,不是趣景逐物,著相馳求,便是妄想重重、情見深厚,故累他諸佛被過,出興於世,嘮嘮叨叨,說長道短;和泥合水,委身落草,以致欲被雲門一棒打殺餵狗吃,而圖天下太平。但諸佛悲心痛切,不怕背黑鍋,不畏打殺,還是浩浩而來,為眾生布施頭目骨髓,從無開口處,權說十二分教;向無下手處,建立八萬四千法門,亦不過欲吾人覺醒迷夢,就路還家,恢復本來面目而已。其用心亦良苦矣!   假如吾人經此詳明敘述,還是咬不準,不敢肯定﹁自心即佛﹂;甚或不解穿衣吃飯便是神通妙用,另著神奇玄妙者,非但要勤苦念佛參禪,還要更好虔修密法,以資從定開慧,契悟本來,方能進而保任除習,歸家穩坐,了脫生死。切不可盲目地侈談無修、無得、無證,而致貽誤終身,殃及後世!更不要畏難不前,坐失良機。   所謂神通變化,實亦尋常,以係本性所具之妙用,非從外來,只以平常為妄想所障而不顯,今一旦妄盡顯發,以少見故而多怪,以為神妙不可測!其實人人本具,人人都能,猶如穿衣吃飯一樣,人人都會,有何奇特?古德謂墮入三惡道,即是墮入四聖,十法界同是一樣神通變化,有何可貴,有何奇怪!而且一著稀奇古怪,即入魔道,是又不可不慎也。   至於做無念功夫,切不可壓念不起,而須念起不隨不攀緣,不住境相。人非木石,何能無念!成佛乃是大機大用,活潑玲瓏的覺者,更何能不起心念!故﹃圓覺經﹄教導我們︰﹁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金剛經﹄則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六祖大師救臥輪滅心偈亦云︰﹁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故我人但時時心空,於一切事物無取無捨,不動情想,儘管應緣接物,不見有心起應,事完之後,更渺無用心痕跡。所以終日動而未嘗動,鎮日起念而一念未起。懶融禪師無心頌云︰﹁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誠乃最好之無心寫照也。   復次,做無念功夫,也不是把前念斷、後念未起的真空無念時間逐漸延長為進步,譬如今日無念只一分鐘,慢慢延長為五分鐘、十分鐘,乃至一小時或二十四小時為成功。須知無念是活潑潑的,不是呆板如木石一塊。僧問趙州︰如何是無念?州云︰急水上打球子!後人下語云︰念念不停留!所謂無念不是一念不生為無念,而是隨起隨息,無絲毫住相痕跡。故如上所述,正起念應緣時,亦不見念起,既無起又焉有滅?無生滅,故云無念。於不應緣接物時,雖一念不生,也只如虎尾春冰,遇緣即起,非如木石死寂無知也。   或問︰今日如是詳細闡述,亦深信一念不生時空寂之靈知,即我人真性。但如何宗下公案仍不能一一透脫?   答曰︰宗下公案,亦無甚奇特,只不過考試學人能否不上當,不被境奪;能否不立見,不被語句騙住;能否不落斷滅,機用裕如而已。學者只須識得根本後,保任綿密,般若自然日漸開發,慧光自然日漸渾圓,不愁不解這些說話。所謂︰﹁但得本,不愁末;只怕不成佛,不愁佛不解語!﹂宗下的言句不是故立奇特,玩弄玄虛,而是藉以考驗學者機之利鈍,用以觀察平日之證入與照顧本來之力量而已。故吾人只要平日鍛煉功深,心若太虛,不上它機境的當,時時處處心空無住,應機自然敏捷。任何言句、公案,寓目即知其落處。如山靈佑禪師示眾云︰﹁老僧百年後,在山下施主家投一頭水牯牛,右脅註明﹃山僧某甲﹄,喚我山僧,卻是水牯牛,喚我水牯牛,又是山僧,喚我作什麼?﹂這就是以水牯牛和山僧二名相換你眼光,看你上當不上當。你如心不空淨,在名相上作活計,一定被他﹁牛﹂和﹁僧﹂騙住,在名相上立見解,那就上了它機境的當!故須用脫卸法,離開﹁牛﹂與﹁僧﹂下語方有出身之路。蓋所謂僧也牛也,俱不過一時的假相假名,從真性說來,哪裏有牛與僧,故從真處著眼,一物不立,即透出重圍。當時山會上無人作答,後有一位老宿答得很好。他說︰﹁師無異名!﹂他雖不說名而不離名;既說本來無名,而又可以任意取名;既不著僧與牛,又不離僧與牛,既透出名相,顯示真如,而真如又不離這些名相而別有。確是雙關妙語!但而今我們也可不讓古人專美於前,另下一語,以酬古人。以本性妙用無邊,盡可橫拈豎弄,任意描繪,正不必局於一格也。上答是從體立言,我們現在不妨改從用下語︰﹁閑名從來滿五湖!﹂諸仁還會麼?且道與上語是同是別?   又如高峰禪師問學人︰﹁大修心人為甚不守毗尼?﹂也是考驗學人是否不為名相所拘。同樣也只要以脫卸法答他︰﹁為伊不識好惡!﹂因佛性清淨無染、一絲不掛、無善無惡,有什麼戒不戒、慧不慧?!說戒、說定、說慧,都是好肉上挖瘡,徒自苦辛!   復次,即或口頭圓滑,下語玄妙,也須仔細勘過,方知是否真悟。因有些禪和子或從書本上看得幾則公案,或從他人口邊聽來些許轉語,竊為己有,撥弄唇舌,偶而合得一句合頭語,便認為他已經開悟,那就大錯特錯了!   如雪峰義存禪師上堂示眾曰︰﹁要說這件事有如古鏡相似,胡來胡現,漢來漢現。﹂玄沙出問云︰﹁忽遇鏡子來時如何?﹂師云︰﹁胡漢俱隱!﹂沙云︰﹁和尚腳跟不點地!﹂是不肯雪峰也。最近有一位參禪者說︰﹁何不答他︰﹃打破鏡來相見!﹄﹂語亦甚妙。但須勘他是否有真實見地,余乃追問曰︰﹁鏡子打破作麼生相見?﹂彼即語塞,不能置答。可見這些合頭語,不是從自己胸襟中流露出來,而是道聽塗說從外得來。歸宗禪師所謂︰蛤蟆禪,只跳得一跳。古德謂︰﹁一句合頭語,萬世繫驢橛!﹂可不懼哉!   又如天童寺密雲悟禪師,冬至時命侍者送棉衣與茅蓬老宿禦寒。一老宿語侍者云︰﹁老僧自有娘生褂,不用寒衣。﹂侍者回報密雲悟。悟云︰﹁此僧似有悟處,恐未實,更於語下搜看。﹂因囑侍者再去問︰﹁娘未生前著何衣?﹂老宿不能置答。悟囑其參究此語。後三年,僧圓寂,無答語。荼毗時,舍利無數,一眾驚嘆!悟云︰﹁舍利十斛,不及轉語一句,爾等試代答看。﹂眾皆無語。此則公案說明一句相似語不為真悟,火化有舍利,亦非證道。須真識自本心,見自本性,方如水面按葫蘆,掀著便轉,圓融無礙,活潑自在。茲為酬謝讀者,了此公案,不嫌當陽揚醜,代下一語︰當問﹁娘未生前著何衣?﹂只向他道︰﹁才謝桃李嫩,又添菊梅新!﹂也免他悟禪師的探水一場。   我人不可強作解人,於理路上得個一知半解,便沾沾自喜,以為悟道,須於穩密處切實做去。縱或一時不會這些公案,亦無甚緊要,只要認得本來真切,嚴加護持,所謂心心不異,念念無差,勤除妄習,改造自己,不消三五年,定能﹁皮膚脫落盡,惟露一真實!﹂這些老和尚的舌頭,不愁不七穿八穴,任你橫拈豎弄,皆成妙諦。以這些說話以及一切神通妙用,無一不是他自性心中閑家具,有何奇特倚重之處!而且真到家者,歸無所得。所謂無佛無眾生、無證亦無得!如有些許玄妙,絲毫神奇,即著在境上,非但不能成佛,著魔倒有份在!可惜現在有些知名人士,也著在神通功用上,心未恬淨。評論今古人物時,不說某人神通大,便說某人沒本事,而不指出他們粘執附著處,使後學知所上進,以資策勵。這正顯示他們還有所重,墮在窠臼裏,言之怎不令人感慨萬端!   茲為便於後學識別真心與妄心,知所勇猛精進,不致誤入歧途起見,再將知衲禪師所作﹃真心直說﹄辨別真妄一節摘錄於後。   或曰︰真心與妄心對境時,如何辨別耶?曰︰妄心對境有知而知,於順違境,起貪瞋心,又於中容境起癡心也。既於境上起貪瞋癡三毒,足見是妄心也。若真心者,無知而知。平懷圓照故,異於草木;不生憎愛故,異於妄心。即對境虛明,不憎不愛,無知而知者為真心。故﹃肇論﹄云︰夫聖心者微妙無相,不可為有;用之彌勤,不可為無;乃至非有,故知而無知;非無,故無知而知。是以無知即知,無以言異於聖人心也。   又妄心在有著有,在無著無,常在二邊,不知中道。永嘉云︰捨妄心,取真理,取捨之心成巧偽,學人不了用修行,真成認賊將為子。若是真心,居有無,不落有無,常處中道。故祖師云,不逐有緣,勿住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肇論﹄云︰是以聖人處有不有,居無不無;雖不取於有無,然不捨於有無,所以和光同塵,周旋五趣,寂然而往,泊爾而來,恬淡無為,而無不為。   又真心乃平常心也,妄心乃不平常心也。或曰︰何名平常心?曰︰人人具有一點靈明,湛若虛空,遍一切處,對俗事假名理性,對妄識權號真心。無絲毫分別,遇事不昧;無一念取捨,觸物皆周。不逐萬境遷移,設使隨流得妙,不離當處湛然,覓即知,君不見,乃真心也。或曰︰何名不平常心?曰︰境有凡聖、染淨、斷常、生滅、動靜、去來、好醜、美惡等乃至萬別千差,皆名不平常境。心隨此不平常境而生滅,對前平常真心,故名不平常妄心也。或曰︰真心平常不生耶?曰︰真心有時施用,非逐境生,但妙用遊戲,不昧因果!﹂學者幸於斯三致意焉!   最後,還要向學者進一忠言,我人識取真心,證得本來後,尚須眾善奉行,一則磨練自己習氣,以增慧光,二則積累福德,以作成佛資糧。以吾人真如體性雖淨,而有無始曠劫習染未除,不以種種方便薰習,煩惱亦無得淨。而此煩惱垢染,遍一切處,故須修一切善行,以為對治。復次,佛是二足尊,智慧福德雙圓,方能成佛。如僅有慧而無福,只不過是羅漢,不能成佛,故須廣行諸善,積聚福德。切不可自恃天真,不習眾善,以成懈怠,而誤墮惡道,鑄成大錯!   但修善時,須與無心相應,不可取著福報,若取福報,便落凡夫人天報中,難證真如,不脫生死。若與無心相應,即為成佛方便。既能超脫生死,更兼具廣大福緣。﹃金剛經﹄云︰﹁菩薩無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千金不易之談也。   末了,戲作和秦觀及陶鑄﹁郴州旅舍﹂﹃踏莎行﹄詞一首,以作本文結束。昔日郴州環境荒涼,甚少人煙,為貶謫流放之地。少游因變法之爭,被謫居此,黯然神傷,詞意因之多感傷悲苦、憶舊懷故之情;陶詞因郴州現已建設得欣欣向榮,工業發達,環境秀麗,而心胸開朗,乃反其意而和之,故詞意豪放、明朗、爽利、多姿。二詞俱見報載,一時傳為美談。茲合二詞之意,更和一首,以示佛法不離世法,世法即是佛法之意。用助諸仁在事境上磨練,去其習障,圓證菩提,在世法上大放異彩。不到之處,尚請讀者多多指正。 霧失樓台,綠漫溪渡,桃源不離尋常處! 境無好惡心有別,任運休將知見樹! 橋躍長虹,魚傳尺素,風光本自無窮數! 隨緣放曠任沉浮,甘作春泥群芳護。   寫至此,不覺哈哈大笑!忽聽有人說道︰笑什麼,不怕開了口合不攏嘴嗎?余振威喝曰︰阿誰見余開口來!正是︰ 說盡雲山海月情, 唇吻未動心勿行, 玉兔懷胎蚌含月, 泥牛入海木龍吟! ﹃碧巖錄﹄講座 前二則連載於﹃禪﹄刊一九九二年第一至四期,後三則整理於一九九八年。 序說   今天我開始講﹃碧巖錄﹄的公案,這是禪宗的語錄,或許有人要問︰我們修的是心中心密法,不是禪宗,為什麼要講宗門公案?因為心中心密法是與禪宗同一鼻孔出氣的,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禪宗之禪,不是禪定的禪。禪定分為四禪八定,是漸次法;而禪宗是達摩祖師所傳,叫祖師禪,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圓頓法門,不是一步步走的漸次法。我們所修的心中心密法,也同樣是直接打開本來,徹見本性的。不是轉彎抹角地從觀想或觀相成就,再破相見性的有相密。所以它是﹁以禪為體,以密為用﹂的,是以密法來證禪宗。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因為禪宗只接上根人,中下根人就難以接受。最初的禪宗根本沒有什麼參話頭,都是當下直指見性成佛的,不用參一則固定的話頭。譬如﹁念佛是誰?﹂﹁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我本來面目?﹂﹁這個拖死屍的是誰?﹂﹁如何是諸佛生處?東山水上行。﹂等等的話頭。只就來問者語脈上下搭,指他個入處,令他當下自荐就是了。比如學人來參祖師,學人問︰﹁如何是佛?﹂祖師直指道︰﹁即心是佛!﹂﹁清談對面,非佛而誰?﹂或者說︰﹁我對你說恐你不信!﹂學人說︰﹁師父說真話,學人焉敢不信!﹂師父說︰﹁即汝便是!﹂提問的學人一聽就開悟承當了。更有的師父就問﹁如何是佛﹂時,喝他一聲名字,等他答應後便直示道︰﹁即此便是,餘無他物!﹂問者即於言下悟去。請看,這是多麼便捷痛快!早期的禪宗都是這樣直指見性成佛的。   又比如六祖得衣缽離開黃梅之後,有很多人要追趕搶奪。有一個叫惠明的,未出家前是個將軍,有武功,跑得比別人快,他第一個追上六祖。這時六祖想︰﹁我這衣缽是表法信的又就是表示得了心法的物證,哪可用武力搶呢?﹂於是六祖把衣缽擺在大石上,自己隱在草莽中,看你怎麼處理。惠明追到,見衣缽放在石上,心想︰﹁這下衣缽隨手可得,祖師的寶座歸我們了。﹂哪知用手一拿,卻拿不動。為什麼拿不動呢?關於這點眾說紛紜。有人說,衣缽是傳法的信物,惠明沒有得法,護法神不許,所以拿不動。又有人說,不是這樣,惠明也知道衣缽是傳法的,不能用武力搶,自己還沒有得法,縱然用武力搶來了,不過虛有其表,而且是惡行,內心有愧,就再也拿不動了。說法雖有不同,但歸根結底﹁法信﹂是不可用武力搶奪的。所以惠明悔悟說︰﹁我為法來,不為衣來。﹂於是六祖大師出來對惠明說︰你為法來,我為你說法:不思善、不思惡 就是你好的也不想、壞的也不想。我們的思想都不過在善、惡、美、醜這二方面轉,離開這二方面妄念就不行了。所以六祖說︰你好的既不想,壞的也不要想。就是叫他不要動念頭。這樣,惠明良久就心念一動也不動了心正在這個關鍵時刻,六祖指示他道︰﹁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換句話說就是在這一念不生時,那了了分明的靈知是什麼?不是你本來面目又是什麼?這一點,大家當下可試驗。一念不生時,就是前念已斷,後念未起時,是不是像木頭石頭一樣沒知覺?顯然不是。一念不生時,心是了了分明的。比如大家在這房間裏面,一念不生,心無所住,樣樣東西都在各人視線之內,清清楚楚如鏡照物,了無分別。假如心有所住呢?這是什麼?是傘啊!更進而想是尼龍傘還是自動傘?心念一起,有所住著,只見此物,別的東西就不見了。當心無所住,空空蕩蕩,一切都看見,而一切又似乎沒看見的時候,這像鏡子一樣朗照無住的是誰?用功人就在這關鍵時刻,回光一鑒,猛著精彩,就豁開正眼了。所以六祖指示惠明︰你在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時那朗照無住的是誰?這就等於告訴他,那了無分別的神光就是你本來面目啊!因為此時除此之外,無有別物,所以惠明當下悟去。禪宗就這樣直截了當。在各大宗派中,禪宗獨稱宗下,以其快捷簡便非餘宗所能企及。   但是後來人因各人的知見不同,對六祖大師指示﹁那個是明上座的本來面目﹂的﹁那個﹂二字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生出不同的見解。有的說﹁那個﹂是問話,是問惠明,當一念不生時哪一個是你本來面目,相當英文的﹁what﹂;有的說﹁那個﹂是直指,是直接指示惠明,那個一念不生時的神光,就是你本來面目,相當英文的﹁that﹂。在禪宗裏有很多人為這兩個字打﹁筆墨官司﹂,各說各有理,互不相讓。其實不用打官司。如果在六祖直接指示下,你即豁開正眼明白這一念不生而又了了分明的就是我本來面目,因為這時除了我本性外別無他物!自肯承當,不再生疑,就是直指了。反過來,你不知道,糊裏糊塗地問︰﹁咳,這一念不生的是哪一個啊?﹂更或在這裏猜疑這個本來面目總該有一個面目啊!這一念不生時,雖了了分明,但是沒東西呀,這如何是呢?總得有玄妙奇特才對呀,不是說法性身是功德無量、妙用無邊、神通廣大麼?我現在怎麼一點神通也沒有啊?這恐怕不是吧?那麼﹁哪一個是我本來面目呢?﹂這麼一來就變成問話了。   其實,我們的佛性,是神妙無比、具足萬能、功德無量的。但是你現在剛剛見到本性的時候,不過是等於剛剛離開娘胎落地的嬰兒。這時他能起作用嗎?能吃飯穿衣嗎?能做事嗎?顯然一樣都不能!所以剛見性的人只不過是素法身,沒有玄妙奇特,要等待嬰兒長大其就是要經過一段韜光養晦、保護長養的時間,把舊時習氣都消光,長成大人之後,才能起妙用,才能顯發神通。所以修道要知先後,不是一悟便休的。最初要認識它,繼而保任它,而後方能漸漸圓滿成就。   我們現在講這本﹃碧巖錄﹄,目的就是要修心中心法的人先行打開本來,於見到自性後,要進一步保護它,使其長養壯大,不能夠得少為足。不要認為︰我已經打開了,見道了就好了。那還差得很遠,只不過才到法身邊,自救不了,還要由見道位,經修道位,到證道位,歷過這三個階段;才能圓滿成就。比如曹洞宗,它講五位君臣,也講這三個階段。臨濟宗講三玄三要,也是講這三個階段;乃至仰宗,講九十六個圓相,也不離這三個階段。因為沒有天生釋迦我試看釋迦佛的歷史,他也是多生歷劫修行成道而不是一悟即成的。因而我們見道之後,於肯定不疑之外,還要綿密保護,使它長養壯大,不能一悟便休。所以講﹃碧巖錄﹄是藉鑒古人用功的方法和經歷,敦促大家進一步用功。   為什麼叫﹃碧巖錄﹄呢?宋代有一位圜悟勤禪師,是禪宗的大手筆宗師,住在宜州︵今湖南︶的賈山上,山上有一塊方丈大小的石頭,叫碧巖石,他的丈室就以碧巖為名。夏季給學生講禪宗公案,策勵學人用功精進,學生記錄下來,結集成書就叫﹃碧巖錄﹄。   圜悟勤禪師是根據雪竇祖師的一百則公案﹃頌古﹄講的。﹃頌古﹄是頌古人悟道的因緣、證悟的境界和問答言句中的幽微奧義,並於公案中結角淆訛處,在節骨眼上點示學人;更或別出手眼,從另一角度頌自己的心得,補前人的不足。公案乃從上佛祖之垂示,宗門正令,以判迷悟邪正者,有如公府之案牘律令︵即今法院據以判案之法律︶,拿來以判是非曲直,至尊至嚴而不可犯。本來至理絕言,惟對迷者,事不獲已,才假言說以顯道。復次,諸祖問答機緣,也只為判斷迷悟生死。後人乃將這些垂示機緣喚作公案,用以對照自己的功夫。像照鏡子一樣,看看自己的修證功夫是不是相當?是不是和古人一致?功夫如有出入,即從中吸取養分以修證;未臻究竟者,經印證後,藉以開發般若,上上升進。雪竇禪師把從上諸祖悟道因緣的一百則公案拿來歌頌一番,像我們作詩歌一樣,把這些公案裏面的結角淆訛與玄奧之處宣示出來,俾後人容易從中吸取養分豁開正眼,親證本來。但是頌出來後,意義仍很深奧,很幽隱,一般人還不容易懂。所以圜悟勤禪師再來烘雲托月,旁敲側擊地評唱一番。他分三個層次來闡述︰前面是垂示,就是在每一個公案之前他要講一些與這公案有關的要緊話;其次把公案舉出來,加以評論分析一下,把深奧之處分疏宣唱出來;最後再就雪竇禪師的頌古進行評唱一番。讓後人明白無誤地深切了解其中奧義,藉以不懈用功,深入堂奧。所以古來稱為宗門第一書。   今天我給大家講這本﹃碧巖錄﹄,幫助大家用功,藉禪宗的開示,助心密同仁直證心源。心中心密法是無相密,是直下見性的,它不和黃教、紅教的有相密相同,而和禪宗倒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人皆稱為禪密。有相密先要住相修習,等相修成功後,再把相化空,才能見性,比我們多跨了一道門檻。所以無相密不和有相密共。我們心密的修法雖和禪宗有些不同,但它講的佛法大意與所證境界完全和禪宗一模一樣。修到最後,咒也不要念,觀也不要觀,什麼也不要做,就是這麼寬寬坦坦、現現成成,一種平懷,泯然自盡,寒來穿衣、飢來吃飯而已。這功夫既平常而又很深。有人要問︰﹁穿衣吃飯就是,誰不會穿衣?誰不會吃飯?那麼人人是佛嗎?﹂我不禁向他笑道︰不僅人人都是佛,一切眾生都具如來智慧德相,只可惜大家不知道、不認識,只在聲、色裏打滾。穿衣時,不好好穿衣,在那裏挑、揀,什麼式樣好,什麼料子好,什麼是新潮,什麼是過時;吃飯呢?也不好好吃飯,也在這裏挑精揀肥,什麼菜好吃,什麼菜不好吃。吃葷的還嫌死的不鮮,活的才鮮,就是這麼造業受報。將一尊大好的天真佛,埋葬在六道輪回裏,豈不可惜!假如我們心空無住,有粥吃粥,有飯吃飯,任運隨緣,無拘無束,既不住空,也不著有,那就證入無為大道了。所以龐居士的女兒龐靈照說︰﹁飢來吃飯睏來眠。﹂這是真正到家人語。在這之前,她父母各頌了一首偈子。龐居士先頌說︰﹁難、難、難,十擔麻油樹上攤。﹂意思說,學佛修道很難很難,就像將麻油往樹上攤,攤得上去嗎?才攤上去油就流下來了。為什麼難呢?因為修道人歷劫多生著相慣了,碰到什麼東西,他的心就粘上去了,碰到好的境界他就哈哈大笑,碰到逆的境界,他就很憂煩苦惱。其實境界都是假的,都是莫須有,都是空的,世人都不知道,認為是真實的,追求執著不放。猶如穿著棉絮在荊棘林中走路一樣,東一碰扎上去了,西一碰也扎上去了。所以說學道是﹁難、難、難﹂,難得很啊!其實難嗎?不難,為什麼?因為我們本來是佛,不是把凡夫變成佛。你只要不迷於假的外境,心常凜覺,意常無守,你就成佛了!所以六祖說︰﹁前念迷是凡夫,後念覺就是佛。﹂很快,很快!故此龐婆說︰﹁易、易、易,百草頭上西來意!﹂意思說學佛修道沒有難處,容易得很。﹁百草﹂表示一切事物,在一切事物的﹁頭上﹂,意思即離開一切事物。即物而離物時還有什麼東西呢?心空無住是西來大意啊!也就是﹃金剛經﹄所說︰﹁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你們不要著在相上,離開相見,事事物物就是大道,有什麼難的?所以我們學佛成道不難,不要怕,因為我們本來是佛!只要你放下,不著相,這了了分明的一念清淨靈光不是佛是什麼?所以這佛性不在別處,就在諸位面前放光啊!但是,龐居士與龐婆兩個人一個說難,一個說易,還有所住,未曾究竟。因為我們的真智是一法不立,一絲不掛的。說難不對,說易也不對。所以他們的女兒龐靈照說︰﹁也不難,也不易,飢來吃飯睏來眠!﹂就是掃去這難易之跡,歸於無住。你肚子餓了吃飯,睏來睡覺就是了。放任自在,安然受用,才是天真佛啊!有的人說成道了,就可以不吃飯不睡覺了,如果你還吃飯睡覺,大概你還沒成道。其實錯誤了。只要我們吃飯時不作吃飯想是終日吃飯沒有咬著一粒米;睡覺時不作睡覺想,儘管睡得呼呼響,還是了了分明,不是幻夢顛倒就是了。這事只有自己知道,所以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有道無道,自己知道﹂。而不是常坐不睡才成道。六祖說得很好︰﹁生來坐不臥,死時臥不坐。﹂你生的時候坐著不睡,你死的時候就倒在那裏不能坐了。﹁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過?﹂一具臭皮囊有什麼功,有什麼過呢?假如立功過的話,功過在心而不在身。泯絕功過,處處自在才是佛,處處拘謹了,著相了,那你自討苦吃,不是佛!所以成佛要成活佛,要能起妙用,得真實受用。不是坐在那裏動也不動就能成道的,坐在黑山背後是不能成道的。   我今天講這些公案就是幫助大家,用古人的用功過程和悟道因緣來對照一下,反證自己的功力,從中找出差距,吸取經驗教訓,用以提高自己,由法身邊而向上,進而圓證菩提。所以對我們幫助很大。現在我來講第一則公案,題目叫﹃聖諦第一義﹄。   第一則 聖諦第一義   佛教中有﹁真諦﹂、﹁俗諦﹂的義理,﹁諦﹂就是真理的意思。真諦明空,俗諦明有,真俗不二是聖諦第一義。這是教家窮玄極妙處。教家在精研教理時,把教分為五類。一是小乘,二是大乘。大乘又分始、終、頓、圓四教,合共五教。小乘為有義,有法可修,有道可成,有涅槃可證;大乘始教,從有入空,為大乘漸次教之開始,明一切皆空,但未顯一切眾生悉具佛性之義;大乘終教為漸次教之終了,說真如緣起之理,倡一切皆成佛者,明非空非有之義;大乘頓教,以頓徹理性,當下明心為教,乃即空即有義;大乘圓教俱賅一切,圓融具德,乃非空而非有,非有而非空義,即﹁說有之時,纖毫不立,說空之時,周遍法界﹂也。教家持論教義,先講真諦、俗諦,就是先明空、有之義。最後才講第一義諦,那是最高的始空亦不可得,有亦不可得,非空非有,即空即有的上乘義理。因此是教家最高原則。這是公案中梁武帝問達摩大師的問話,集結者就拿它作為本公案的題目。   達摩祖師到中國來,第一個就是去看梁武帝。梁武帝是我們中國信佛的第一個皇帝,他是蕭何的第二十五世孫︵蕭何是漢高祖劉邦的丞相︶,名字叫蕭衍,他度很多人出家為僧,建塔、造寺、塑像裝金,自己還披袈裟上座講﹃放光般若經﹄,人稱佛心天子。所以達摩第一個去看他。但梁武帝不是上上根器的人,而禪宗只接上上根人,中下根人就難以接受,因為它全憑自己極強的智慧打開本性,根器較差就難於語下開悟。 帝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摩曰︰廓然無聖!   梁武帝一見達摩,就把這教下最玄妙的極則問題提出來問︰聖諦第一義是怎麼一回事?考考達摩,看看這位聖僧答得對不對。哪知這天下衲僧跳不出凡、聖、真、俗的圈繢,到大宗師手裏,輕輕一捏,便粉碎無餘。達摩應聲答道︰﹁廓然無聖!﹂我們如在這句話下荐得,便歸家穩坐,飢來吃飯,倦來打眠,自在受用,不用在這裏分是分非,說長道短了。其或未然,請聽葛藤。﹁廓然﹂,乃像虛空一樣遼闊,廣大無邊,清虛靈明,不動不搖也。這是暗示我們的心性猶如虛空一樣,遼闊虛明,清空廓徹。﹁無聖﹂,這裏面既像虛空一樣的靈明廓徹,一樣也沒有,當然沒有聖,也沒有凡了。但須注意,雖然一切沒有,這知道沒有的是誰?達摩大師把這無法形容、比擬的妙明真心巧妙地和盤托出給梁武帝看。可惜俏媚眼做給瞎子看。武帝只知持論教義,說凡道聖而不明心性。不知道這說無的是誰?道有的又是誰?而當面錯過。禪師家猶如善舞太阿劍的能手,輕輕一揮,就把你心中的凡聖、真俗等等葛藤,齊根斬斷,直下指點你見性。一切眾生本具如來智慧德相,只因迷於聲色而不識,果能一切放下,不隨聲色物相遷流,這妙明真心猶如遼闊的太虛空一樣,哪裏有聖有凡?就在這一切無有,根塵脫落時,回光一瞥,猛著精彩,即見本來!諸位,參禪已打開本來的人知道,當修法修到相當時刻,忽然卒地折、爆地斷,打開本來時,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齊消殞無餘,哪裏有聖人一佛、菩薩?又哪裏有凡夫佛張三李四?雖然一切沒有,但非同木石,而了了分明。這知道沒有的是誰?就是達摩祖師當時指點梁武帝見道的﹁廓然無聖﹂的妙明真心啊!假如我們著相,心中存有聖凡見,就不能見道,要離相離見才能入道。但禪師不能像我們這樣滔滔不絕地打葛藤,他只在節骨眼上點示你一句,你如能當下醒悟承當就是了。如點你還是不知道,那非但辜負了師家,也辜負了自己。殊不知,我們的本性廓然無物,一樣東西都沒有的。雖然無有一物,但了了分明,非同木石,這就是妙明真心。我們修法,千萬別著相,不要以為有什麼可得,假如要什麼東西得要神奇、玄妙、神通等等要那就大錯特錯了!尤其初見性的人是素法身。素者是無花色之謂,是沒有什麼玄妙奇特的。千萬不要以為沒有神通發現而不認法身,錯過見性的良機。正當打開時,是無所見、無所聞、無所住,一物都沒有的歷歷孤明!這是最要緊的千鈞一發時機!學者如不瞥地,錯過這段光景,那就白費功夫了!所以我們說,儘管你前後際斷那就是前念已斷,後念未起的真空剎那就也不一定見性,為什麼?當這時如果你不認識,錯過了這段光景,豈不前功盡棄?如果在這時候一把抓住它也也噯!你們要問抓什麼東西?用手拿住它嗎?不是的,這裏沒有手,也沒有東西,抓個什麼?這個抓是當這瞥然即逝的千鈞一發時機,靈光一瞥而神會醒悟的意思。這在宗下,叫﹁﹂的一聲,轉過身來,覿體承當,就是認識本性開悟了。千萬別以為有一個東西,被擒住了,抓住了,那就錯會了。   所以,達摩祖師說﹁廓然無聖﹂,是要梁武帝跳出有、無、凡、聖的窠臼而當下見性。而梁武帝呢?是著相的人呀,你說廓然無聖,連聖也沒有豈不落空?可人家說你是聖人呀!你怎麼說聖人也沒有呢? 於是帝繼問曰︰對朕者誰?摩曰︰不識。   梁武帝在有﹁聖﹂上著眼,而忽略了最重要的﹁廓然﹂二字,所以接下就問︰﹁對朕者誰?﹂以為這下子抓住了要害,你說﹁無聖﹂,那麼,站在對面的是誰?人家說你是聖人,若無聖,你又是誰呢?看你怎麼抵對!   這句話有兩重意義,一者站在我對面的是誰,二者和我對話的是誰?梁武帝的本意只是第一重,站在我對面的是誰?但在宗下就不這樣,而是取第二重,問這能對話的是誰?就像我們現在參禪問︰念佛是誰?拖死屍的是誰?講話是誰?聽話又是誰?這個﹁誰﹂就有份量,像是問話,卻是直接指示你見性。這句話不這麼好答,不是見性人,就不免眼目定動,手足無措,不知落處。但是達摩祖師是大宗師,他明知你是第一重問義,死馬權作活馬醫,強作第二重問義答道︰﹁不識。﹂達摩祖師這句答話真疑殺天下人,你是悟道宗師,怎麼說不識?是真不認識?還是假不認識?不是!不是!在認識不認識上著眼都不是。有一位禪師說得好︰缺齒胡僧拿泥彈子到震旦鬥寶,被梁武帝﹁是誰﹂這驪珠寶光一照,逼得他退避三舍,慌說︰﹁不識。﹂這﹁不識﹂二字,如棉裏針,一捏就刺手。從表面看,似乎是不認識,但實際是直示真心酬對他是誰的﹁誰﹂字。這能問和能答的東西,有相可見嗎?有能所相對嗎?無相無能所,有誰認識誰呢?當我們打開本來之際,身心世界都沒有,只是一片虛明,沒有色相,沒有相對的二者,有誰認識誰?譬如我們二人相對有認識不認識之別,現在只是一個絕對真心,沒有識別的對象,所以說﹁不識﹂。這個﹁不識﹂有如千鈞之重,如會得,則當下悟去;如輕率地只當認識不認識會,則磋過了也。或者有人說︰﹁認識對呀,認識就是認識佛性呀!﹂不對!正當打開時是不能起念的!那時能所雙亡,什麼都沒有,若起一認識之念,則被它影子所惑,失去開悟的良機。況且本性既無相,也無聲,又認個什麼?再進一步說,徹悟的人,空卻一切,心無所住,見猶不見,如有所重,著在性上,即成窠臼。宗下謂之聖墮,便不為見性的人了。比如靈雲禪師見桃花開悟後,洪覺範頌云︰﹁靈雲一見不再見!﹂為什麼不再見呢!原來靈雲祖師參禪,參了三十年不開悟。有一年春天,桃花開得正好的時候,他打開山門,驀見千萬叢桃花開得如火如荼,宛如一片香火海,當下身心脫落,塵識皆消,豁開本來面目。說偈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到如今更不疑。﹂請看,古人用功,多麼懇切,三十年如一日,孜孜參究,一旦時節因緣到來,一觸即發,打開玄關識鎖,親證本來。現在的人如也能與麼孜孜不倦地精勤修習,何患不即生成就!後來玄沙評論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為什麼說他未徹呢?因為還有一個﹁見﹂和不疑在!尾巴未淨,所以不徹。這是教導參學人,於參悟時,只時到神知,而不可住在﹁性﹂上。後來洪覺範為之挽救云︰﹁靈雲一見不再見,紅白枝枝不著花。﹂就是說,一見之後,不再著在﹁見﹂上了,儘管有紅的白的桃花現前,也不再著桃花之見了。也就是說不再著在性上而泯去開悟之跡了。見性的人就是如此胸懷坦蕩,無所住著。所以達摩祖師說﹁不識﹂,就告訴他真心無物,何有相對?這裏沒有誰認識誰的。 帝不契,達摩遂渡江至魏。   梁武帝雖信佛,但般若根器很差,不知達摩在點示他,還以為達摩祖師真正不認識,沒有什麼本事。所以﹁帝不契﹂,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就不睬達摩回後宮去了。達摩祖師呢,你不睬我,我也無法度你。因為禪宗是接上上根器人的,要悟當下悟,不是拖泥帶水的說教。在兩三句問答之中,語不投契,只有另找門路,所以﹁達摩遂渡江至魏﹂了。不是有達摩﹁一葦渡江﹂的故事麼?達摩踏著一根蘆葦就渡江到魏國去了。 帝後舉問誌公,誌公曰︰陛下還識此人否?帝曰︰不識。   這梁武帝回到後宮去問寶誌公。因為梁武帝面前有兩位大師,一個是傅大士,一個是寶誌公禪師。這兩位大師都是從兜率天宮下降來度梁武帝的。梁武帝就把這段公案︵與達摩祖師的對話︶告訴寶誌公。誌公就問梁武帝,你還識得達摩嗎?帝曰︰﹁不識。﹂這裏梁武帝也同樣說不認識,和達摩祖師說的﹁不識﹂,是同是別?諸仁還知麼?這裏面大有文章在!達摩祖師所說的﹁不識﹂,不是認識不認識,而是把真心活潑潑地全盤托出給你看,指點你當下見性;而梁武帝說的﹁不識﹂呢,只是我們世俗所說的不認識而已。但是在宗下如問你二個﹁不識﹂是同是別?你像上文這麼回答,就要吃棒。要怎麼答呢?父母所生口,終不向你道! 誌公曰︰這是觀音大士,傳佛心印。   誌公說,這個達摩是觀音大士,前來傳佛心印的。佛的心印就是我們的自性,以心印心,叫你當下見性。不需要像我們現在要修什麼法,要打多少坐。他只說一句話,在節骨眼上一點,叫你當下豁開正眼,明見本性,叫單刀直入,很快很快。但是現在這個末法時代,修道人根機鈍了,像一把刀不快了。不要說一點,千點萬點也點不開。   豁開正眼就是打開般若,這是任何一宗都切切需要的,沒有智慧絕不能成道。或許有人說修淨土宗不要吧!不然!假如不要,為什麼淨土功課每一次最後要念一聲﹁摩訶般若波羅蜜﹂呢?假如沒有智慧,怎麼能看破世上的一切色相而放下這世界往生西方呢?好多修淨土宗的人到最後生不到西方,就是因為無有智慧,看不破這個生於斯、食於斯、所有親朋好友都在這裏的娑婆世界,放不下,捨不得離開,而不能去。假如明白所有妻財子祿都是夢幻泡影,捨得放下,那就千修千人去,萬修萬人去了。   誌公說觀音大士傳佛心印。觀音大士太慈悲了,處處聞聲救苦,加被一切眾生,離苦得樂。因菩薩與此世界眾生緣深,所以釋迦佛臨圓寂時,托付觀音菩薩照顧娑婆世界的眾生使大家免遭苦難。﹃法華經‧普門品﹄就是宣說菩薩的偉大、願深、慈祥、德隆與功力深厚的。大家稱念﹁觀世音菩薩﹂、﹁觀世音菩薩﹂誌誌非但不論什麼樣的障難災殃都能化為烏有,連一些不順遂的事也都能消除。我們要努力修行,不要辜負佛菩薩的恩典。修成之後,還要代佛菩薩來宣揚、說法,接引後進,使佛法振興起來,使大家都能出離苦海。 帝悔,遂遣使去請。   梁武帝聽誌公禪師說,這是觀世音菩薩,來傳佛心印的,而自己不認識,怠慢了他,讓他走了。梁武帝深悔自己無狀,輕慢了達摩,使他悄然離去,所以要差他的使臣去把達摩祖師請回來。 誌公曰︰莫道陛下發使去請,闔國人去,他亦不回!   寶誌公說,不用說你陛下遣一個使臣去請達摩祖師回來,就是你把全國人發動去請達摩,達摩祖師也不回來了。這為什麼呢?因為達摩祖師是來傳佛心印,度有緣眾生的,不是來受你供養的,你根基不相當,就無福接受禪門的法寶。宗下所謂︰﹁不是知音,徒勞側耳。﹂他更不需要名譽,只要得一個半個開悟之士能接法,紹隆佛種就是了。所以達摩祖師是﹁牢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他是再也不肯回來的。達摩祖師渡江至魏後,居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得神光大師,徹悟心源而傳法。其餘在他名下的人也很多,但是他們只得禪宗的皮、肉、骨,而不能得髓。所以達摩祖師只傳神光一個人做第二代祖師。達摩原以為梁武帝是中國信佛的皇帝,大概有相當的根基,哪曉得這皇帝不行,只在名相上著眼,不是上上根人,不能傳付,所以不辭而別。那麼,學禪這麼難,值茲末法時代,豈不要斷絕佛種嗎?不!末法時代也有正法根器人,廣大佛子中,上上根人,大有人在。只要有心人提倡弘揚,禪門是會興隆的。因為有佛、菩薩的偉大慈悲力量加被,只要深信不怠,天天朝於茲、夕於茲,流連於茲、顛沛於茲,不斷地前進,自有水到渠成之日。假如疑疑惑惑地在這裏猜疑,我能行嗎?佛菩薩會加被我嗎?恐怕業障重不成功吧?……那就壞了!因為一疑惑力量就不足了,修起來就打﹁格頓﹂,不能奮勇地一往直前、奮鬥到底完成艱巨偉大的任務。只要我們信心足,不怕路遠險阻,把全身力量撲上去奮力前進,就一定能排除艱難證成大道!上面說過,我們於悟道後,不是一悟就休,還要好好地保護它,長養它,把習氣除盡,猶如嬰兒成長為大人了,那時候才能隨心所欲放手空行。於初悟時不保是不行的,怎麼保呢?一面上座養定,一面在日常事務中磨練培養,既不住空,也不住有,一切隨緣,任何工作都能做,雖做而不著做,毫無愛惡之心。宗下所謂︰﹁於心無事,於事無心!﹂終日忙碌,而心中無事;心中無事,而不妨終日忙碌是也。假如做事時被事做了去,那就不行,要趕快拉回來,放下來,勤於覺照,精於鍛煉;假如自覺力量不夠,那就要多打坐。為什麼呢?因為打坐能培養定力,使你在境界之中有主宰,有力量。你不打坐,定力不夠,在境界中鍛煉的時候,一渾就渾掉了,被境界拖著走了,落於悟後迷,就不行了,這是最重要的關鍵。   復次,剛剛打開本來時,是沒有什麼奇特的。修行人往往不識,以為沒有什麼神奇,不是自性,而忽略錯過,哪知這靈妙真心是一絲不掛、一法不立的絕相妙體。初見性時,習染尚在,只是素法身,一無所有。須待修者於識得後,勤於磨練,將無始曠劫的妄習消盡,方能顯發神用。故修行人須弄清修行的次第,千萬不要因暫時未發神通,不敢承當而錯過開悟的良機,更不要因自己不識而以訛傳訛,貽害他人。其實開悟見性並非難事,因為這妙明真心不在別處,鎮日在各人自己面門放光,無有絲毫離異,只是人們迷相著境忽略不識罷了。   傅大士﹃傳心頌﹄云︰﹁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似。﹂你看說得多少明白清楚,從這裏悟去,多少慶快。再向別處去尋,找到彌勒佛降生,也無有是處。   或有人說,保寧勇禪師昔曾說過︰﹁從此偈瞥地者固多,但錯會者也不少。﹂還有玄沙禪師也曾評論此偈說︰﹁大小傅大士只識個昭昭靈靈。﹂恐怕此偈有毛病,不確切吧?   我不禁笑答道︰此偈說得如此親切明白,雖下根人亦能聞之悟得。既能從此會得,為什麼有錯誤呢?又錯在哪裏呢?保寧勇未曾指出,使後來人疑竇不少,我今不妨補敘出來,為諸君祛疑。蓋錯者不在此偈,而在會的人魯莽,以為即此能言會道、舉手投足的,便是自己天真佛。猶如有人錯解了﹃圓覺經﹄那段精闢經文﹁知幻即離,不假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一樣,以為覺了便成佛,不須再用功精修,勤除妄習,保護本真,以達不動究竟之地。哪知這才是始覺,不是本覺,尚須依於本覺,勤苦修習,如子依母,子母相合,融為一體,始成大覺。豈可得少為足,自以為是,不改舊習任性非為,著境住相,將一尊大好的天真佛,仍舊墮落在六道輪回裏,豈不大錯,豈不冤屈?!而玄沙禪師說的昭昭靈靈呢?這妙明真心原本昭昭靈靈,不是起心動念有意地去昭昭靈靈。假使有一點著意就不對了,比如明鏡高懸,自然朗照,不是用力不用力,有意不有意而照。只在你自然而然,不費絲毫力,現現成成,任運而用,既不住執它,也不認著它便是。不是硬要把這昭昭靈靈打殺、磨滅才是。而且這昭昭靈靈任你怎樣用力打,用力磨,也打殺不得,磨滅不得,而且愈打磨愈昭昭靈靈,更不是離此昭昭靈靈別求一個道理才是。   有人雖修行多年而不悟者,都是為自己所瞞,以為發神通才是,而不知所謂神通者,就是日常動用。若不是神通怎會說話、工作?怎會穿衣吃飯?又怎會嬉笑怒罵?在在處處都是它的神用而不自知,偏偏要個奇特,自遭敗屈,豈不冤苦?有些人自己不識,甘願在苦海中頭出頭沒也只罷了,還要貽害別人,說未發神通為未開悟,開悟的人是六通俱全的。他哪裏知道悟道在先,發通在後的序次。﹃大日經﹄云︰﹁菩薩住此︵即見道位︶勤苦修習,不久即五通齊發。﹂悟道後還需經過一番打磨,將歷劫多生的妄習消盡,方能顯發神通。   所以我們修行人,不要自暴自棄,於初打開時,識得它,當仁不讓,敢於承當。不為神通奇特所淆惑,然後勤於保養,盡除妄習,不久將來,自然神通大發。又因修行人根機各各不同,也有先通後悟的,但現在這種人並不多見。現在有些特異功能的人,也沒有經過修行,就有了神通,這是報得的神通,是暫時性的,過後就慢慢地消失了。我們佛教所說的神通有好幾種︰有報得的、修得的、證得的與依得的種種不同。修得的,是用一種法專修一種通,密宗修神通的法就很多;依得的是依靠外來的助力,如神、鬼、妖等而得的通。但這些都不究竟,一口氣不來就沒有了,沒用處,還是在生死輪回中,不出苦海。只有證得的通才是真正的通,那是我們見性人經過事上的磨練,消盡了習氣,恢復了本性的功能,煥發出來的無窮無盡的神通,它是永遠不會磨滅的,而且儘管妙用無邊而不著神用,鎮日如癡如呆相似,誠所謂大智若愚者也。   後來雪竇禪師就此公案頌云︰﹁聖諦廓然,何當辨的?對朕者誰?還云不識!因茲暗渡江,豈免生荊棘?闔國人追不再來,千古萬古空相憶。休相憶,匝地清風有何極?﹂師顧視左右云︰﹁這裏還有祖師麼?﹂自云︰﹁有!喚來與老僧洗腳。﹂   圜悟勤禪師云︰﹁大凡頌古,只是繞路說禪,拈古大綱,據款結案。﹂雪竇頌此公案,劈頭便道﹁聖諦廓然,何當辨的?﹂這就說明寥廓如萬里無雲晴空一般底一真法界圜聖諦,是一絲不掛、一法不立的絕對真心,如何容你計較思量,分是分非,辨得辨失!到這裏,直饒鐵眼銅睛也摸索不著,豈可以情識卜度辨得?雲門云︰﹁參禪到緊要處,如擊石火、閃電光,不落心機意識、情塵意想。計較生時,鴿子早過新羅︵今名朝鮮︶了也。﹂所以雪竇說天下的衲僧何當辨的?!   ﹁對朕者誰,還云不識。﹂這是雪竇重重為人處,上面說聖諦廓然,一法不立,是無相對的絕對妙體,既是絕對的妙體,有誰識誰呢?雪竇重在這裏恐人磋過﹁廓然﹂,提醒眾人道︰﹁還云不識。﹂著個﹁還云﹂二字,就是警告大眾廓然中連聖也沒有,還有識與不識嗎?白雲端禪師曾有頌云︰﹁尋常一箭落一雕,更加一箭已相饒。﹂這是古人老婆心切處,重重為人,不惜渾身落草。到這裏整個公案已頌畢。   但雪竇為慈悲故,再將這公案的事跡頌出︰﹁因茲暗渡江,豈免生荊棘?﹂達摩本為人解粘去縛,割除荊棘而來,因何卻道生荊棘?蓋非但修道人紛紛討論這則公案的是非得失,即至而今廣大的參玄人也無不為之辨得辨失,所以圜悟勤說︰﹁即今諸人腳下已草深數丈。﹂   ﹁千古萬古空相憶。﹂是的,自此公案延衍至今,道中人無不為梁武帝惋惜,又無不思念達摩。武帝於達摩圓寂後,自撰碑文云︰﹁嗟夫,見之不見,逢之不逢,今之古之,怨之恨之!﹂圜悟勤著語云︰﹁太煞不丈夫,諸仁還知麼?﹂又道︰﹁達摩在什麼處?諸人還見麼?一落思量,早磋過了也。﹂   雪竇恐人著情見,所以撥轉話頭,出自己見解昭示後人道︰﹁休相憶,匝地清風有何極?﹂識得自己腳跟下的立處,即時時與達摩和雪竇把手同行,用何尋思憶念?因此妙明真心不在別處,即在各人自己面門放光,尋常之極,猶如鋪天蓋地的清風,人人都受其吹拂,人人都受其薰育,人人都以之成就各種事業,有什麼高不可攀、登峰造極之處呢?   最後,雪竇恐人迷戀祖師,依倚祖師,不自省,不自立,著在這裏,便如靈龜曳尾,自掃行跡一般,更出方便為人,顧視左右問道︰﹁這裏還有祖師麼?﹂自應云︰﹁有!﹂更自云︰﹁喚來與老僧洗腳!﹂雪竇禪師為什麼這樣毀損祖師威光呢?因妙明真心是無師智、無依倚、無所知、無名貌,你喚作什麼?一有所立,一有所著,早磋過了也。   復次,天上天下無一物不是它的顯現,無一法不是依它而立,你喚它作祖師?著在這裏得麼?如僧問黃檗,大唐國裏還有禪師麼?黃檗云︰﹁不道無禪,只是無師。﹂即此意也。   我們修行人應從此公案中吸取教訓,初須知有,更須綿密保護,此是初善;次須放任,不守住它,此是中善;末後連不守之心也無,此是後善。望諸仁珍重!   第二則 趙州至道無難   在上一講中,我已把第一則公案在聖諦第一義,作了發揮性的講述。講是講過了,但禪不在語言文字裏,諸位還須透過義理名相,直會自心始得。那麼,如何是禪宗的根本宗旨?祖師又是如何方便接人的?我人應怎樣體取?如果諸位仍未理會得,且聽我再扯第二則葛藤語趙州至道無難。   趙州是唐末禪門的著名大德,是一位大手筆宗師。他不與人談玄說妙、言機論境,也不行棒行喝,只以本分事用平常言語接人,如﹁庭前柏樹子﹂、﹁狗子無佛性﹂、﹁吃茶去﹂等話,以接來者,形成了獨特的﹁趙州門風﹂。此等言句,看似平常,無甚奇特,但內蘊深長,猶如棉裏針,著不得,捏不得,一著一捏即傷身刺手。此老能如是平易自如地橫拈豎弄、逆行順行得大自在,蓋他計較已盡,爐火純青,才能由濃而轉為平淡。   我們學禪修道,先須有悟由,而悟由的關鍵在於善知識的開發。趙州和尚也不例外。他在師事南泉禪師時,一日問南泉︰﹁如何是道?﹂南泉指示說︰﹁平常心是道。﹂這﹁平常心﹂三字就是指平常日用事,即是大道之所在。其或不然,一息不來時,軀殼尚在,怎麼不會言笑運動?龐居士悟道偈云︰﹁日用事無別我我唯吾自偶諧,神通與妙用,運水與搬柴。﹂可見舉凡嬉笑怒罵,謦欬掉臂,無一非真心妙用,只是世人迷於色相而不自知罷了。次就字面說來,平者不曲,常者不斷,禪者之心如能做到時時平直無曲,處處相應不斷,那當體呈現的光明與自在的妙用,也就是道了。這樣也將就說得過去,但非宗門的正說。   但此道又在何處?是否可以通過某種方法去證取?因此趙州又問︰﹁還可趣向否?﹂南泉答道︰﹁擬向即乖!﹂意思說,如意有擬議,心有趣向,即與道相背,怎能悟道?蓋大道無形,大音希聲,無可擬向攫取,息念即昭昭在前,生心即為影遮,故無可趣向也。可惜許多學佛修法人,都落在擬議趣向上。看經聽法時,認為有實法可得;修法用功時,又以為有聖境可取。紛紛為趣向忙碌,徒自辛勞,寧不冤苦?!其實,道本現成,不屬修證,而且人人不二,就看你迷不迷於色相。因此古德講︰道在悟而不在修。   那麼,不用思想去擬議,怎麼知道是道呢?故趙州又問︰﹁不擬爭知是道?﹂   南泉答道︰﹁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強是非耶?﹂   大道虛廓,宛如虛空,一法不立,一絲不掛,了了分明,妙用無邊。有知則頭上安頭,面目全非;無知則如木石,不起妙用。就宗說來,不屬知,乃官不容針;不屬不知,係私通車馬。既知與不知俱無立腳處,還說什麼道不道、佛不佛與是非得失呢?   趙州在南泉指示下,悟明禪理。我們學佛修法的人,也應如此。以理明心,以心顯理,時時處處以平常心而應緣,那麼道即在其中矣。   在未講公案前,我們先講圜悟勤祖師的垂示︰ ﹁乾坤窄,日月星辰一時黑。﹂   乾坤就是天與地,天地是一念心的顯現。乾坤窄,就是指我們的心量狹窄。我們學佛的人心量要大,才能於事無住,安然入道。假如心量狹窄,就常與事物粘纏不清,放不下空不掉,與道就不相應了。為人的心量如何,對修道的成敗大有講究。有很多沒有修法的人,他們也不知道信佛,平時就是心情豪放,慷慨激昂,樂善好施,不造諸惡,到了臨命終時,同樣也能預知時至,清清楚楚地安排後事,瀟瀟洒洒地走了。反過來,有些信佛修法的人,要死時,非但不能預知時至,反而痛哭流涕,悲傷得捨不得走。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前者心量廣大,慷慨豪放,提得起,放得下,雖不信佛,但與道契合,如止水生光,心明慧生,故能預知時至;而後者心量狹窄,處處計較,事事擺在心上放不下,雖然信佛、念佛、持齋打坐,但心不明慧不生,如何能預知時至而瀟洒往生呢?心量狹窄的人,臨死預知時至也不能,遑論了道成佛!所以說﹁乾坤窄,日月星辰一時黑﹂,一切都完了。圜悟勤接著說︰ ﹁直饒棒如雨點,喝似雷奔,也未當得向上宗乘中事。﹂   心量狹窄的人,縱然遇到明師,就是棒如雨點、喝似雷奔般的與他撤困,也當不得向上宗乘事上不會開悟的。   這為什麼?德山棒、臨濟喝是宗下出名的接人手法,能使學人棒頭明心,喝下得旨。既有如此妙用,為什麼又當不得向上宗乘之事呢?蓋學人心量狹窄,就事事擺在心裏,牢不可拔,任你怎樣棒喝與其撤困也無濟於事。譬如我們說業障本來空,你們在禪堂裏似乎承當認可﹁業障本如空花水月,非為實有﹂,心裏輕鬆了。但是有些人出了禪堂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心裏不免又變得沉重起來,覺得業障重了。這就是住在相上的心太厲害,執著心太重了。雖然在禪堂裏受了些微的般若薰陶,但薰不動執著的老根子,還是為這莫須有的業所障礙。殊不知所謂業障者,就是心動住相,造業受報。而一切事相都是真心所顯現的妙用,皆是影子,根本沒有實質。﹃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哪裏有真實的事物?物境既不可得,你還愚癡地執著它幹什麼?心空境亡,業障就無立腳之處了。宗門云︰﹁了則業障本來空。﹂相反,你執為實有,粘著不放,就變成﹁不了應須還宿債﹂而業障重重了。   比如人患病時把心執在病上,就會覺得這裏痛、那裏癢,難過得要死。假如你放下來,不把病放在心上,所謂痛癢,不過如此,在日常生活中只是多背了一個包袱。這樣心裏就安穩得多,病也容易好。有二位生癌症的病人,一個心情開朗豁達,不把病放在心上,照樣快快活活地生活、工作,病反而慢慢地好轉了。而另一個呢?日夜愁苦煩惱,不多久即死亡了。由此可見一切粘染執著皆是自討苦吃,自尋煩惱。就道說來,身本無有,病從何來?連包袱也不背。所謂︰生病不作生病想,吃飯不作吃飯想,穿衣不作穿衣想。什麼都不可得,不去管它,那還有什麼業障不業障。所以,我們要時時心空無住,才能真正證得無為大道。   我們修法從有為到無為,要歷過六地、七地、八地。到第八地才真入無為位。到第七地時,雖證無為,還有個無為在,非真無為。要到第八地,無為影響消亡,才真正不動,所以八地又稱不動地。   我們學佛的人,一切不執著,心空無住,心量不求廣闊而自廣闊,不求開悟見性而自開悟見性。這樣才能當得起向上宗乘的大事。否則呢,總是記言記語,求玄求妙,把事情擺在心裏,放不開,那怎麼打得開這玄關識鎖,見到本性呢?所以圜悟勤祖師說,你心量一狹窄,雖有祖師在你面前棒喝交馳也無用。因為你執著太深,糾纏過甚,祖師也無能為力了。   我們修任何宗法,淨土也罷,禪宗也罷,密宗也罷,都要一切放下。不放下,法修不成。或許有人要說,念佛的人有阿彌陀佛接引往生,用不著放。是嗎?如果念佛的人愛根不斷,放不下這娑婆世界的妻財子祿、功名富貴,也能往生嗎?恐怕佛力再大,也不能接引往生吧!?何以故?因為你這隻臭糞船的纜繩緊繫在岸邊的樁上財戀著娑婆,雖有機動力戀佛力,叫他如何開得動呢?!由此可見,放下一切,一心用功,才能有所成就,不是什麼投機取巧可以得逞的。   圜悟勤接下又垂示說︰ ﹁設使三世諸佛,只可自知。﹂   斯道,即如三世諸佛,也只能自知,無法開口,就像啞子做夢一樣,無法向人說。我們的本來面目沒有一樣東西可以比仿,沒有一樣物件和它相似,所以也就無法向人講,只可自知了。宗門云︰﹁妙高峰頂,不容商量!﹂故三世諸佛,有口難開。   你們今後不必問人家打開本來是什麼境界。阿彌陀佛!這無知之靈知,無法描繪,怎麼向你道?縱或遇到明眼人,也不過旁敲側擊,烘雲托月,以心印心。你心未明,說也不會。宗下所謂︰﹁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獻詩。﹂假如說你見到什麼,那你見鬼,不是見道。﹃金剛經﹄說得很明白︰﹁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見佛見光都不是,凡所有見,皆非真見。﹃楞嚴經﹄說得更清楚︰﹁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有所見的都不是。所以你們今後不要向別人打聽,還是自己用功,打開本來,自證自知,才不為別人所瞞。打開之後,向過來人印證倒是可以的。在此之前打聽別人最壞︰一、看人家有什麼境界,從而衡量人家是不是開悟,妄下定論。二、妄長知見,以為開悟是某種境界,自己也想於此得個消息。此見一起,非但不得消息,反而定也不能入。因為要得消息的這一念,即是妄心,妄心紛起,還能入定嗎?三、人家有境界了,我怎麼沒有?衷心憂急,坐不安席;或自甘卑劣,不思上進,憂傷悲嘆,用功無力;更或嫉妒人家,中傷別人,那就更不好了。   一真法界是什麼形象,確實不好說。故三世諸佛到這裏無開口處,只好自己知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歷代祖師,全提不起。﹂   過去各代大祖師,對於這件事,都無法全體描繪出來,拿給你看。因為它言語不能到,思想不能及,無開口處。一有言說,便有落處,而非真空無住的一真法界了。如趙州大師說︰﹁佛之一字,吾不喜聞!﹂連佛也不立,可謂乾淨剿絕了。但後人指出︰﹁尚有不喜在!﹂可見這真空絕相的妙有,宛如虛空,是任何人無法措手的,又怎麼能拈提呢?任憑你橫說豎說,妙語如珠,也只是半提,而不能全張。但如遇穎悟之士,言下得旨,亦能由半提而張為全提;反是,即全提亦淪為半提矣。如五祖演大師語一士子云,有一首小艷詩頗相近︰﹁頻呼小玉原無事,只欲檀郎識得聲!﹂士瞠目不會。圜悟勤在旁聞之,步出方丈,適聞金雞喔喔啼午,豁然大悟云︰﹁這不是﹃聲﹄麼?!﹂可見半提全提都由當人自己轉換,祖師是不能代勞的。 ﹁一大藏教,詮註不及。﹂   三藏十二部經文,也無法把它解釋出來。這就等於善於畫圖的人,也沒法把一種峻拔飄逸的意境畫出來一樣。宗下有句術語說︰﹁好個風流畫不成。﹂這段無盡風流的大好風光,叫人從何下筆,怎麼描繪呢?只好隱隱約約烘雲托月地說個梗概,由你自悟。譬如說︰﹁綠蔭深處是晨曦﹂,用以比方秘在形山的天真,這個蘊藏在綠蔭深處的曦微晨光三真心,你縱使請善於畫山水的妙手王維來畫,他也無從握筆臨池。又比如宗下的名句﹁棋逢絕處著方妙,梅到寒時香愈清!﹂這種清越峻拔的意境,除了你自己心領神會之外,又怎麼描繪?故一大藏教到這裏也無法把它註釋出來。世尊末後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以傳此不傳之秘,爭奈人天罔措,無有入處。幸賴金色公破顏微笑,以心印心,所謂教外別傳的這盞光耀大千、騰輝千古的心燈,始得代代延綿不絕地衍傳至今。此無說之說,無註解之解乃廣博無比、深妙無邊之說之註解也。 ﹁明眼衲僧,自救不了。到這裏作麼生請益。﹂   般若如大火聚,攖之則燎,縱是明眼道人也不能依倚,無法取,是為自救不了。這樣一來,大道似乎可望而不可即,無從下手了。但道貴回光轉機,不可往死胡同裏鑽。古人詩云︰﹁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柳暗花明的又一村在哪裏呢?就在放捨生命,﹁回眸一笑百媚生﹂處。古德云︰﹁不可得中這麼得,無可取處如是取。﹂只要不怕犧牲,勇往直前,自能取得驪龍頷下之珠。雖然如是,爭奈斯道莫可言宣,無能傳授,後生小子又怎能向之請教獲益呢?上面說過,這涅槃妙心雖無法描繪,但可開一線,略露風光,方便權說,俾穎悟者有個入處。故大心菩薩不惜渾身落草,指東話西,教益眾生,而不事自救。這是自救不了的又一面。但一有落處,自命不凡,高人一等,能教化眾生,便真的生死不了了。   尤有進者,假如我們真正理悟了本來面目,而不綿密保任,更就法身,努力向上精勤鍛煉,將舊習除盡,圓證本來,道眼雖不無明亮,也不能自救。因此時見惑雖了,思惑未盡,見可欲境,尚不能無動於衷,故於生死岸頭,仍不得自由。   龍牙禪師云︰﹁學道先須有悟由,競渡還如賽龍舟;雖是舊閣閒田地,一度贏來方始休!﹂就是教導我們於悟道後還須如龍舟競渡一樣奮力前進,勤除習氣,完全恢復本性光明,方始完成渡過生死苦海的大業。   印光大師曾再三說︰﹁修淨土好,淨土穩當。禪宗雖好,但危險。﹂就是怕我們悟了一些道理,自以為是,不精進除習,結果對境生心,生死還是不了。關於了不了這一著是假不來的。假如你說假話騙人,沒用處,不過騙了你自己,騙不了人。所以我們應勤苦修持,勤除習氣,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得少為足。假如你做不到這一點,還不如念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為好。這是站在淨土宗的立場來講的。如依禪宗來說,我們果真打開本來見性了,真種子就種下去了。哪怕這一生未了,來生一出頭來即一聞千悟,當下打徹。我們初心修道應發大誓願︰﹁為使眾生出苦海,故不畏艱辛,不怕路遠,一定要成佛,廣度眾生!﹂深深種下這顆菩提心種,就永遠不會消失,生生世世能起大作用,此所謂願力不可思議也。故見性後雖習氣最深厚的人,也不過七生天上,七返人間,生死就完了。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宿願,應隨順各人的根性來修法,而不能一刀切。因此,如果你不怕生死,可以在業海裏滾,出生入死,自利利他。假如懼怕,就求生極樂世界。佛就不同根性的眾生說不同的法,沒有定法。各隨志願修與自己相應的法而不用勉強。   圜悟勤最後垂示道︰ ﹁道個佛字,拖泥帶水;道個禪字,滿面慚惶。﹂   說一個佛字,已經污染了,因為它是一法不立、一絲不掛的,哪有佛菩薩的名字。所以在禪堂內道個佛字,要挑三擔水打掃禪堂。說一個禪字也就為禪所縛,本來面目清虛廓徹、無得無失,哪有這些閑名。你如有所得,有個禪在,那你該滿臉慚惶才是。為什麼?因為你還沒有真正空淨,還有一物當前,不能與道相應。真正到家的人整日如癡如呆,沒有佛,沒有禪,連個沒有也沒有,只是飢來吃飯睏來眠。如果還有一個佛、禪在,就必須把它打掃乾淨,方為絕學無為閑道人。佛既不可得,禪也無有,還有什麼過去、現在、未來與東方、南方、西方、北方?真正徹悟空淨了,時間與空間皆是虛語。我們前次談到一個公案,一個說行道中有佛最親切,一個說無佛最親切。其實,有佛無佛都不對,還著在佛之有無間,不無落處。如果你有個念頭︰﹁我修禪,證道,打開本來見到自性了﹂,那你該多麼羞慚、無地自容啊! ﹁久參之士,不待言之;後學初機,直須究取。﹂   久參之士是指修禪已經很久,本性打開來,保任到家的人。他們大事已畢,哪要我們多嘴饒舌?然而剛剛進門的後學初機,未曾見道,就須要真參實究,努力用功精勤取證了。參究什麼呢?請看下面的公案。 趙州示眾云︰﹁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才有語言是揀擇,是明白。老僧不在明白裏,是汝還護惜也無?﹂   一日趙州上堂開示大眾說︰﹁至道無難,唯嫌揀擇。﹂這二句是三祖僧璨大師的﹃信心銘﹄中開頭語。﹃信心銘﹄云︰﹁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這就毫無遮掩明白地告訴我們,要證悟至高無上的大道沒有什麼難處,只要我們在日常動用中不去分別挑選,不要愛憎取捨,直心而應,無所住著,大道就在目前了。趙州和尚尋常用這二句開示大眾,指示大家直下見道。由此看來,學道很便當,沒有難處。只要我們勇於犧牲世間的虛名假利,放捨貪戀幻境的舊習,當下脫體現成。因為我們本來是佛,只為迷於色相,戀著塵境,掩蓋了本性的光明與神用而淪為凡夫,所以不須用力尋取,更不要向外追求。   一切眾生本來是佛,苦不自知,向前趣境,造業受報,枉受六道輪回生死之苦,寧不冤屈?假如我們在日用中,不去揀擇分別,也不愛憎取捨,一切貪戀執著的心都放下,隨緣穿衣,任運吃飯,心裏空蕩蕩的,淨裸裸的,一法也不立,那你就是一尊活佛。所以說,修道沒有難處。   修道既如是容易,為什麼大家又說難呢?蓋難在不肯放也!大家假如肯放,個個都是現現成成的佛,不用向外求取。一般俗人,自不待論,而廣大學佛參禪的人,又迷於神通妙用而不自知。其實,我們知道冷、知道暖、知道餓、知道飽、知道長、知道短,就是現成的神通妙用,不須另外別求。假如這不是真心的神用,上面說過,你一息不來,還能動用自如嗎?蓋所謂神者,妙用無邊;通者,無有阻礙。我們的靈妙真心無所不能,無可阻隔,故謂之神通。而現在有所侷限者,因舊習未盡,如烏雲遮日,光芒不能大放。一俟習染銷除,烏雲散盡,光芒自然大放,神用自然全張。故我們用功的訣竅,就在一切放下,無所住著。因此僧璨大師開頭就說︰﹁至道無難,唯嫌揀擇。﹂假如我們時時刻刻把這二句話八個字蘊育在胸中,處處提高警惕,不事分別取捨,成道就無難了。反之,如果畏難不前,或別求玄妙,就難上加難了。龐居士講︰﹁難、難、難,十擔麻油樹上攤!﹂蓋形容不知訣竅修道之難和不肯死心塌地勇猛精進也。龐婆接云︰﹁易、易、易,百草頭上西來意。﹂一切事事物物都是真心妙用,現現成成,俯拾即是,容易得很,有什麼難處?   修道就是鬧革命,是革自己的命,不是革他人的命。要把自己執著物欲的命革掉。王陽明先生說﹁格物致知﹂,就是格除物欲之私而致良知修顯發真心。學道人之所以不肯革自己的命,袒護執著心,關鍵在於放不下。你執住不放,保得住嗎?人總是要死的,現在不放,最後還是要放下。與其最後捨不得放而不得不放,做個守財鬼,倒不如聰明些當下一切放下,做個超脫生死的道人了。更有愚癡透頂的人把生前的愛物存放在棺材裏,這有何用,能帶走嗎?徒然引起宵小覬覦財物、掘墳盜墓的盜竊醜行而已。這些愚癡的舉動,說來真令人可悲可笑。我們現在應有智慧,及早一切放下,樂得逍遙自在,何必自尋煩惱,粘著不下,而落個六道輪回、生死不了的冤鬼呢?   趙州和尚接下來說︰﹁才有語言是揀擇,是明白。﹂他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我們說話,不是說長道短,便是分是分非。有些老太太一邊念佛,一邊說媳婦怎麼壞,女兒怎麼好,此固不足論。就是我們修心地法門的人,也同樣在辯論,這個法好,那個法不好;某某人開悟了,某某人還未開悟。這不也是無事生非在揀擇嗎?其實法法平等,無有高下,都是好的。而所謂不好,是適合不適合的問題,如吃藥,病不同,應吃不同的藥,不能千篇一律,只修一種法。一切眾生本具佛性,只要好好修法,皆能開悟。不可揀擇或住在什麼境界上,如見光、見佛,或似有一物在前,推也推不開,離也離不去等等。這些境界,不管怎麼好,都是假相,總是陰境,不可著取。真境界是無境界的境界,落個無境界,還是揀擇住著。真正證道的人是無境界可得,無話可說的。   古德云︰﹁舉心便錯,動念即乖!﹂又云︰﹁凡有言說,俱無實意。﹂現在所說的都是事不獲已落二落三之言。所以趙州和尚說﹁才有語言是揀擇﹂也。   那麼,明白又有什麼不好?也要否定呢?世人所謂的明白,不過是世智辯聰,耍耍小聰明而已。這些都是後天的,隨境界轉的意識分別,而非先天的般若大智。搞小聰明,就世法說來,也非好事。鄭板橋不是有句名言﹁難得糊塗﹂嗎?就是教人不要逞聰明,爭強好勝,須耐氣讓人,以免惹是招非。對修行人說來搞小聰明,更是大忌。因為一搞小聰明,便不能死心塌地地老實修行,而想搞花招,找竅門,虛應故事了,甚至於未得謂得,不是謂是,從而葬送了自己悟道的光明前程。修行人用功多年而不能證道的,毛病即在於此。   復次,世智愈聰,知道得愈多愈壞。因為知見一多,意識分別就更甚,法見也隨之更濃而不易除。即使將來能除人我執,因所知障之故,法我執也除不了。故淨土宗也說,惟大智大愚的人,念佛可以成功,原因即在於此。   昔孔子問道於老子,老子說︰﹁擊爾智!﹂不也是教孔子放捨世智辯聰,才可以入道嗎?所以要入道,一定要否定﹁明白﹂,心中放教空蕩蕩底,般若大智才能生起。修心到家的人,不與世爭,鎮日如癡如呆,哪會說長道短,故大師說︰﹁老僧不在明白裏。﹂   大師這句話,是老婆心切,不惜拖泥帶水痛切為人處。所語﹁明白﹂也不立,看似剿絕乾淨,無有絲毫粘染,但一有言說,便有落處。說個不在﹁明白﹂裏,正有﹁明白﹂在。假如真的沒有﹁明白﹂,說什麼在與不在?   ﹃心經﹄第一句﹁觀自在菩薩﹂︵一般說,這是觀世音菩薩的別稱。但﹃心經﹄是教導學人用心地法門功夫的,不是專指哪一位菩薩,而是泛指用觀心法門證道的大菩薩︶。﹁觀﹂就是觀照,﹁自﹂是自性,不是色身,﹁在﹂是要住本位。這是說起初用功要時時處處觀照自己的本性,要住本位而不移;功夫漸熟,﹁觀﹂不要了,﹁自﹂在本位不動搖;更進一步,﹁自﹂也不要了,自他合為一體,﹁自﹂自然化去;最後,功夫轉深,化一為零,無在無不在,﹁在﹂也無處立腳了。今大師說﹁不在明白裏﹂,正是有在處,漏逗不少。圜悟著語云︰﹁賊身已露!﹂良有以也。   因此語有空處,已啟問難之機,後面這句﹁是汝還護惜也無?﹂就更全身委地了。六祖云︰﹁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既無有一物,護惜個什麼?今教人護惜,豈不著在物上,不更遭人檢點嗎?故圜悟著語云︰﹁敗也,正好與一拶!﹂老和尚豈不自知?難道是失於檢點,自討苦吃嗎?非也,大宗師縱橫自在,收放自如,不怕虎口裏橫身,送給你咬,自有臨危解脫之方,絕處逢生之機。不然,說什麼神通廣大、妙用無邊呢?請看下文,自見分曉。 時有僧出,問云︰﹁既不在明白裏,護惜個什麼?﹂   果然,問罪之師來了。捏住你胳膊,看你往哪裏走?用功人既然到了淨裸裸、赤洒洒,一無所﹁知﹂的地步,還保個什麼?又惜個什麼呢?這對一般人說來,是無法迴避、無言可對的。但到大宗師手裏,自有轉身吐氣之能,化險為夷之功。 州云︰﹁我亦不知。﹂   妙哉!看似已到絕處,卻又退步闊宏。圜悟著語云︰﹁倒退三千!﹂是褒,是貶,諸仁還知麼?   你們聽了,休錯認老和尚這下完了,被這僧問倒了,連圜悟也說倒退三千,大概是甘拜下風,不得不自供﹁我亦不知﹂了。那你們就被趙州和圜悟瞞了。他說的不知,是說這裏無能知、所知,一絲不掛,一法不立,沒有東西,叫我向你道個什麼?復次,自性當體是靈知,若再加﹁知﹂,便是頭上安頭,面目全非了。故知也要鏟除。   關於﹁知﹂之一字,神會大師曾說︰﹁﹃知﹄之一字,眾妙之門。﹂教大家識取這能生起知飢、知寒的﹁靈知﹂,就是我人的佛性,只要綿密保護它,不粘物、情,知而無知,無知而知,就證道了。後來祖師們見廣大禪和子著在此﹁知﹂上,墮在窠臼裏,為救眾人出離纏縛故,改為︰﹁﹃知﹄之一字,眾禍之門。﹂由此可見是禍是福,是智是愚,不在言說、文字,而在當人會與不會、荐與不荐了。 僧云:﹁和尚既不知,為何卻道不在明白裏?﹂   這僧也是作家,知道趙州命意之所在。但你這麼一說,又露出更嚴重的敗闕來,得理不讓人,哪容趙州迴避。逼問云︰﹁和尚既不知,為什麼卻道不在明白裏?﹂這一拶非同小可,沒有相當的功底也問不出,直教人難以置答。圜悟著語云︰﹁逐教上樹去!﹂可見其轉身迴避之難。   是呀!你既然到了無能知與無所知的地步,為什麼說不在明白裏?說個不在明白裏,不正是有所知嗎?你有所知說無所知,不是自相矛盾嗎?   這一問假使問著你們,真要啞口無言了。但是,請注意!所謂無知不是真個糊裏糊塗,什麼都不知道,是非長短都不識,那還是佛、菩薩嗎?不見六祖謂永嘉云︰汝甚得無生之意。永嘉云︰無生豈有意耶?祖曰︰無意誰當分別?永嘉云︰分別亦非意。可見無知是知而不知,不知而無所不知。無知者是無所住,不著相,任何事情毫無粘染,過去就算了;無所不知者,樣樣事情都知道,山是山、水是水、長是長、短是短,雖亦分別而不著意,猶如虛空包容萬象,無有罣礙,而不是死的無知無物。昔六祖說的﹁本來無一物﹂,祖師們恐人誤會,著在頑空裏,增益云︰﹁無一物中無盡藏,有花有月有樓台。﹂本性是神用無邊、靈妙無方的,不是冥頑不靈的。假如是死空,無相用、無知覺,佛教有什麼價值,還能延綿至今嗎?   這僧不是不明斯理,一來要和趙州大師覿面相見,二來要將功夫微細、幽隱處顯豁出來,留傳後世,以作典範。故在關節上捏住趙州空處,逼他道出末後句來。 州云︰﹁問事既得,禮拜了退!﹂   大師自有臨危不懼、倒轉乾坤的手段,在看似無法閃躲,要被頂死的剎那,卻能巧避鋒芒,安然無恙地輕易走過。這是什麼功夫?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能有這樣輕靈飄逸的手腳嗎?真了不起!圜悟到這裏也不得不讚賞道︰﹁這老賊,賴有這一著!﹂這是哪一著?諸仁還知嗎?咄!磋過也不知!   到這裏是︰﹁雲散水流去,人寂天地空!﹂消息已盡,大事已畢,不消再問了。故大師云︰禮謝之後,回去休息吧。這無言說的言說就是末後句啊!而不會者,咸謂趙州不答話,寧不冤屈!   昔五祖演會下有一僧請益五祖︰﹁如何是末後句?﹂祖云︰﹁你師兄會末後句,問他去。﹂僧問師兄,適逢遊山回,僧為打水洗腳次,進問云︰﹁如何是末後句?﹂師兄以腳挑水洒其面斥云︰﹁什麼末後句?!﹂僧哭訴祖,祖云︰﹁我向你道,他會末後句!﹂僧於言下大悟。請看!這末後句多麼幽默,又多麼巧妙!這僧悟來多麼輕快!禪宗就是這樣俊捷,誠非它宗可比,諸仁還會麼?   本公案問話之僧也不是等閑之輩,大有經天緯地之才,敢捋虎鬚,與大宗師法戰一場,精彩紛呈,甚為了當,我等於中獲益非淺。看公案猶如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功夫到了什麼地步,和古人是否有出入,如有偏差,好及時糾正;如功夫未到,看不懂,也無關緊要,只要照公案的指示擺正路線,對準方向,將來功夫一到,自然契合,而不致誤入歧途。   由於這則公案的一場精彩法戰,我們收到的教益,歸納起來,有如下列︰   一、悟道沒有什麼難處,只要確認一切物境,宛如空花水月,不可得,無可取,心中放教空蕩蕩地,無絲毫粘染住著,切莫愛憎取捨。   二、做功夫要能收能放,日常動用更要靈活運用,不要呆板;時時反省,處處返照。   三、見道後要綿密保任,不要荒廢。但做保任功夫,也不可有所住,不能為保任而保,要靈活,似保非保,保任圓熟,保既無有,任也不見。如靈訓參歸宗,悟道後,問歸宗︰﹁如何保任?﹂宗云︰﹁一翳在目,空華亂墜。﹂就是說,有個保任在,猶如翳在目,就非是了。   四、.雖然無知,不是落於無記,死在那裏不動。如園頭問梁山︰﹁家賊難防時如何?﹂山云︰﹁識得不為冤!﹂頭進問云︰﹁識得後如何?﹂山云︰﹁貶向無生國裏。﹂頭更進問云︰﹁莫非這就是安身立命處麼?﹂山云︰﹁死水不藏龍!﹂死在那裏不動就完蛋了。   公案講完,請看下面雪竇禪師的頌︰ 至道無難,言端語端。一有多種,二無兩般。天際日上月下,檻前山深水寒。髑髏識盡喜何立?枯木龍吟銷未乾。難難!揀擇明白君自看。   雪竇禪師開頭把至道無難提示出來,隨後便道言端語端,就是教我們不要把大道看遠了,把悟道看難了,它不在別處,就在目前雪言之端,語之端言就是在語言未形之前,也就是一念未生之前。你如在此時回光一瞥,﹁這是什麼?﹂當下猛省,就悟道了,沒有什麼難處。   這﹁言端語端﹂一句似乎另有一重意義,就是說﹁至道無難﹂這句話是千真萬確端正無誤的。但我們為了適合禪機,還是採用前一種說法較為適當。   從前有一位師父參﹁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參了多年,未能開悟。後來碰到一位大德,請他慈悲指示個方便。大德問︰﹁你參什麼話頭?﹂他答道︰﹁我參如何是我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大德道︰﹁你參得太遠了,應向近處看。﹂他問︰﹁怎麼向近處看?﹂大德道︰﹁不要看父母未生前,須看一念未生以前是什麼?﹂禪者言下大悟。   大家坐在這裏,請看這一念未生前是什麼?它在各人面門放光,朗照一切而毫無粘著,無知無見而又非同木石,這是什麼?就在這裏猛著精彩,就是悟道。所以說﹁至道無難,言端語端﹂啊!   下面說︰﹁一有多種,二無兩般。﹂為什麼說一卻有多種,而二無兩般呢?蓋一者是唯一真心;二者乃千變萬化的色相也。千差萬別之境相皆一念真心之所現,故二無兩般;唯一真心,妙用無邊,能生萬法,故一有多種。語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即斯義也。真證道者心境俱忘,打成一片,頭頭是道,物物全真,斯真入不二法門者也。   既然﹁一有多種,二無兩般﹂,打成一片,就天下太平,無有事了。修道人計較淨盡,無不返樸歸真,純任自然。所以道︰﹁天際日上月下,檻前山深水寒。﹂天上的太陽升起,月亮便西沉了;門外的山愈高深,水便格外寒冷。這種毫無造作,純係自然的景象,正是修道人心空無住、隨緣起居的無作妙用。圜悟道︰﹁修道人怎麼始得平穩去?風來樹動,浪來船高;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一種平懷,泯然自盡。﹂不也就是純任自然,無所造作嗎?!修道人到這裏隨你喚天作地,喚地作天,也言端語端,無所不是了。下面︰ ﹁髑髏識盡喜何立?枯木龍吟銷未乾。﹂   這兩句是借古人問道公案的語句,交織起來頌本公案﹁知而無知,無知而無所不知﹂的。昔有僧問香嚴禪師︰﹁如何是道?﹂嚴云︰﹁枯木裏龍吟。﹂僧進問云︰﹁如何是道中人?﹂嚴云︰﹁髑髏裏眼睛。﹂僧不悟,舉問石霜︰﹁如何是枯木裏龍吟?﹂霜云︰﹁猶帶喜在。﹂僧云︰﹁如何是髑髏裏眼睛?﹂霜云︰﹁猶帶識在。﹂僧仍不悟,又舉問曹山︰﹁如何是枯木裏龍吟?﹂山云︰﹁血脈不斷。﹂僧云︰﹁如何是髑髏裏眼睛?﹂山云︰﹁乾不盡。﹂僧云︰﹁什麼人得聞?﹂山云︰﹁盡大地未有一人不聞。﹂僧云︰﹁未審龍吟是何章句?﹂山云︰﹁不知是何章句,聞者皆喪。﹂復又頌云︰﹁枯木龍吟真見道,髑髏識盡眼初明;喜識盡時消息盡,當人哪辨濁中清?﹂   這則公案所說的枯木龍吟與髑髏眼睛,係表真空妙有的大道無言而無所不言,無識而無所不識,與石霜、曹山二位禪師的開示交加起來,便般若味重重,風光無盡了。茲將其含義略分析如下︰   一.無說是正說,無聞係正聞;無知是真知,無見乃正見。   二.一說龍吟、髑眼,便有無言之言與無識之識在,猶如眼裏著沙,非為淨目。   三.儘管大道虛曠,無聲無息,無言無識,但非如木石無知,而係妙用無邊。   四.初悟道人不無喜悅,故初地菩薩名歡喜地。此時習染未盡,妄識猶存。   五.悟道後如墮在聖境上,著在窠臼裏,也是不剿絕。   六..妙高峰頂固官不容針,不許商量,但第二峰頭,為接引初機,不妨私通車馬,略露風光。   有這許多意義在,故石霜與曹山說﹁猶帶喜在﹂、﹁血脈不斷﹂與﹁乾不盡﹂也。   雪竇有大才,把這問道的語句,一串穿來,用頌本公案,確是神偷妙手。髑髏︵骷髏頭︶分別妄識已盡,有什麼喜與悲?枯木龍吟分無情說法無是熾然說,無間說,銷不乾的。這就與本公案雖不在明白裏,而不是無說、無知的旨意巧妙地結合起來了。   關於無情說法,昔洞山祖師參山和尚問曰︰﹁頃聞南陽忠國師有無情說法話,某未究其微。﹂曰︰﹁闍黎還記得麼?﹂師曰︰﹁記得。﹂曰︰﹁試舉一遍看。﹂師舉畢。曰︰﹁我這裏也有,只是罕遇其人。﹂師曰︰﹁我未明,乞師指示。﹂豎起拂子曰︰﹁會麼?﹂︵豎拂的是誰?不正是無聲之說豎無情之說法嗎?︶師曰︰﹁不會。﹂︵可惜許,磋過了也。︶師後參雲巖問︰﹁無情說法,什麼人得聞?﹂巖曰︰﹁無情得聞。﹂︵妙哉!妄盡情消是什麼人?︶師曰︰﹁和尚得聞否?﹂巖曰︰﹁我若聞,汝即不聞我說法。﹂此語較幽隱,似須稍註釋一下︰   一.我若聞,非但有能聞與所聞在,更有法在;能所相對,法見未除,即非道人,何能據師位說法?   二.我若聞即同無情,無情以不說為正說,非有言說也。   三.我若聞即齊諸聖,而聖者之報化非真,亦非說法者,我今為子說,凡固不居,聖亦不可得。   洞山師曰︰﹁我為甚不聞?﹂巖亦豎起拂子問曰︰﹁還聞否?﹂師曰︰﹁不聞。﹂︵猶自不惺惺︶巖曰︰﹁我說法,汝尚不聞,何況無情說法乎?﹂師曰︰﹁無情說法,該何典教?﹂巖曰︰﹁豈不見彌陀經云︰﹃水鳥樹林悉是念佛念法。﹄﹂師於此有省。︵已遲八刻︶乃述偈曰︰﹁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聲方得知。﹂   這無情無說之正說,非耳聽可得,故曹山云︰﹁不知是何章句,而聞者皆喪︵喪生失命︶也。﹂在座諸仁還識得在目前的紛擾塵境中存在著絕言說、斷聽聞的玄虛大道也濁中清嗎?   無情說法也無甚難會。參究玄機到精微處,非言語所能表,只有心領神會,世間的事到微妙處,不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與﹁此時無言勝有言﹂嗎?這就是﹁眼處聞聲方得知﹂的註腳啊!   百丈禪師嘗曰︰﹁一切語言,山河大地,一一轉歸自己始得。﹂雪竇將公案頌完,最後也轉歸自己,為人道︰ 難難!揀擇明白君自看!   龐婆云︰﹁易、易、易,百草頭上西來意!﹂本頌開頭不也說︰至道無難,言端語端。歷代祖師直指見性的語句更不勝枚舉,悟道不是很容易嗎?為什麼又說難呢?蓋悟道不是徒托空言,須要與事相應。其間不無難處,茲略舉十端如下︰   一.疑情難起,妄念難息。參禪不起疑情,即無開悟之日,應抱定一則透不過的話頭,吐又吐不出,吞又吞不落,極力追究,直至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方能相應。持咒念佛,須心念耳聞,極力追頂,才能化妄念於無形。   二.大道即在目前,學人就是不識。古德云︰只為親切甚,轉令荐得遲!非虛語也。   三.聰慧者,流於文字、口頭,不務實修;老實者又多死於句下,此宗風所以不振也。   四.真偽難辨。玄沙云︰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在識神裏用事而謂悟道,今人尤甚。   五.死水不藏龍。學者往往因樂於安住定境,落入無記,坐在鬼窟裏而不知。   六.住著定境自以為得。學者於定中偶得一聖境,自以為得,守住不放而死於境下。如守住﹁樂﹂者,即不能出欲界;守﹁明﹂者,不出色界;守﹁空﹂者,不出空界等。   七.功夫與悟道混為一談。眾多學者不識功夫與悟道的區別,誤將發了某種神通或氣脈通暢了,以為悟道;反之,即非悟道。不知神通再大,功夫再好,不識真心,終有落處,生死不了,絕非悟道。   八.驕躁難戒。學者於悟道前,多急於求成,失之在躁;悟道後,又因欣喜而失之在驕。躁則易折,驕則易狂,俱為學者之大忌,故亟宜戒除。但學人往往不自覺或護短而不之顧,故多流於始勤終惰或狂妄不羈,此豈非今日修道者多而證道者少癥結之一歟?   九.保任精進,消除舊習難。要將多生歷劫著相的舊習一下消光,確非易事。俗語云︰﹁江山好改,習氣難移。﹂如不時時覺照,護惜本真,勤於改造,實難有淨盡之日。但學者往往得少為足,以為一悟便是,不事改造,非但無以進證後得智,且有墮入﹁悟後迷﹂之危險,可不慎哉?!   十.圓證無住難。眾多學人往往以為悟得此能言會道、謦欬掉臂的是自己天真佛,便已到家,如再用功,就是執法了。殊不知此只是始覺,不是本覺,尚須以之依於本覺,精勤修習,始成大覺。更有學人著於性體,住在證境上,不自覺的墮於聖域而不離窠臼,此皆不能圓證菩提之大咎也。   以上這些都是在修行過程中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大難處,還有其他較為次要枝節的,就不一一再舉了。以有這許多難處,所以雪竇說:﹁揀擇明白君自看。﹂叮囑大家自行反省,看自己立在什麼處︰是在分別揀擇某法、某人、某事,還是坐在明白裏逞識神;是著在某種陰境上自以為得意,還是弄精魂搞神通玄奇;是驕傲自滿,落於瘋狂,還是墮在空、樂、明裏作活計?坐坐好彩須自看,不得顢頇籠統。請大家自己檢點,有偏差迅速改正,以免入寶山空手回而虛度一生,則幸甚矣!   第三則 日面佛月面佛   教是佛口,禪是佛心。禪宗是佛法的正宗,是源自本師釋迦牟尼佛的一脈真傳。當年靈山會上,釋迦文佛拈花,迦葉尊者微笑,佛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故迦葉尊者為第一代祖。以後輾轉相傳,至菩提達摩尊者為第二十八代祖。此為﹁西天四七﹂︵蓋四七二十八也︶。時值我國文明大著,善根成就,解脫緣熟,故感達摩祖師渡海西來,為東土初祖。先見梁武帝︵見前文﹁聖諦第一義﹂︶,帝不契,遂渡江至魏,面壁九年,遇神光大師,傳為第二代祖。以後輾轉相傳,至惠能大師為第六代祖。此為﹁東土二三﹂︵二三得六︶。六祖以後,便分燈而傳,主要有兩大支:一支是青原行思,一支是南岳懷讓。本公案中的﹁馬大師﹂就是南岳懷讓禪師的嗣法弟子。   江西馬祖道一禪師俗姓馬,世稱﹁馬大師﹂,他早年修行非常用功,只管打坐。懷讓禪師知他是法器,問他坐禪圖什麼?他說:圖作佛。懷讓禪師就拿一塊磚頭在他坐禪的地方磨,啦!啦!那噪音使馬祖不耐煩,干擾得他打不成座。馬祖起坐問:你磨磚作什麼?懷讓禪師答:我要把它磨成鏡子。馬祖說:磚頭能磨成鏡子麼?懷讓禪師就等他這句話,立即借機反問:磨磚既不能成鏡,坐禪怎麼能成佛呢?這一問非同小可,直下震醒了馬祖的迷夢!修行成道單靠打坐是不行的,打坐用功消除妄想,還要在各種境界中鍛煉磨淨習氣。單靠打坐是除不盡習氣的,一定要在種種順的逆的境界中磨煉,習氣才可以除盡。而且單靠打坐,把心坐死,入滅盡定,非但不能成佛,落入土、木、金、石倒有份在!馬祖根性大利,言下知非,就向懷讓禪師請教:那怎樣做才對呢?懷讓禪師是大手筆的宗師,啟發學人有非常的手段,就反問馬祖: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對,還是打牛對?   懷讓禪師意在何處?為什麼這麼問呢?車,比喻身體;牛,比喻佛性。你要修行成佛就必須證到佛性。把身體拘在那裏不動,就是打車。心性才是牛,心動身體才會動,要修心才對。︵有人插話:哦!要打牛才對。︶哈哈,你答打牛也不對!有牛可打,就落到一邊了。前則公案講的﹁髑髏識盡喜何立﹖枯木龍吟銷未乾﹂,你還沒有明白呀。︵有人問:那怎麼答才行?老人說:怎麼問的?那人問:打車還是打牛?老人厲聲喝道:打你!︶有一個﹁牧牛圖頌﹂,圖文並茂,講的就是修行保任的過程。找到牛之後︵比喻見性之後︶,這牛的性子還很野︵比喻習氣尚重︶,還要拉緊繩,高舉鞭子看好它︵比喻除習氣保任的過程︶,到最後人也沒有,牛也沒有,才算真正了手。   馬祖經懷讓禪師的啟發開示,言下大悟,心意超然。從此跟隨懷讓禪師,隨侍左右達九年之久,深得心印。後出世說法度眾,法席大盛,座下出八十餘位善知識,遍布各地。早在懷讓禪師跟隨六祖之時,六祖就告訴懷讓:﹁西方般若多羅︵達摩祖師的師父,西天第二十七代祖︶讖汝足下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踏殺天下人,就是說培育出很多很多大善知識,教化天下。本公案中的﹁馬大師﹂就是這位馬祖禪師。 馬大師不安。   不安,就是生病了。諸位可能感到奇怪,像馬祖這樣了不起的大祖師,已經開悟成道了,怎麼還會生病呢?其實,病都是夙障,是過去世久已造下的業,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免不了要造點業。所以,縱是開悟的大祖師,也免不了要生點病。但是,開悟了,猶如大夢醒來,過去現在所作所為皆如夢幻,了不可得,即使身患重病,因心空不作病見故,亦不為病所苦。假設我們身體有了病,不要時時刻刻想著病,不為病所苦,業障即當下瓦解冰消。假如你時刻記著病,那就痛苦了,難過死了!開悟成道的人不把病擺在心上,你看著他病了,他自己可跟沒病一樣。宋朝的慈明禪師晚年中了風,嘴都歪了。他的侍者急得跺腳:這可怎麼辦?你平生呵佛罵祖,現在報應了不是?禪師說:不要發愁,我給你弄正它就是了。說著用手一推,嘴就正了,跟沒病一樣。業障到祖師身上,如熱湯銷冰。業障好比債務,在祖師那裏,要還就還,要不還就不還,還也不作還想,不還也不作不還想。馬祖是大祖師,別人看他生病了,他自己並不作病想,沒什麼痛苦,沒什麼不安。 院主問:﹁和尚近日尊候如何?﹂   院主,就是寺院裏的當家師。和尚,是梵文的音譯,中文意思是親教師,就是最親最尊的老師。當家師來慰問馬祖:您近來身體怎麼樣啊? 大師云:﹁日面佛,月面佛。﹂   日面指白天,月面指晚上。白天晚上都是佛,就是說白天晚上都一樣。沒病是這樣,有病是這樣,有病沒病都一樣。   佛者,覺也。須覺破一切事物,皆如夢幻泡影,了不可得。覺有照意,要時時用心觀照,不可疏忽。我們平時說話、走路、工作,都是佛性的作用。須用功綿密,觀照保護它。不能逐境生心,有所住著。須健康不作健康想,生病不作生病想,穿衣不作穿衣想,吃飯不作吃飯想,如此綿密用功,心裏放教空空淨淨、坦坦蕩蕩地,還怕不能成道嗎?修淨土的人一天要念數萬佛號,心繫阿彌陀佛,無暇生起妄想;參禪的人貴在疑情,疑情一起,妄想自然不生﹔我們修心中心法的座上咒語不停,座下綿密觀照,左右照顧著這個心,不令外馳,故皆有所證入。禪、密、淨都是佛說的法,歸元無二路,方便有多門,證到都是一樣的。不能說這個法好,那個法不好。門戶之見,分河飲水,害人害己呀!應該﹁日面佛,月面佛﹂才對。   這個公案就這麼簡單。下面是圜悟勤禪師對這個公案的評論: 祖師若不以本分事相見,如何得此道光輝?   祖師,就是馬大師。本分事,就是時時不離自性。以本色、自在、隨順、自然的真心相見,也就是時時刻刻以﹁明心見性﹂提示學人。假如時時刻刻以﹁相﹂提示學人,時時刻刻著神通,引人入邪道,那怎麼能得﹁此道光輝﹂呢﹖怎麼能﹁日面佛,月面佛﹂而不被病魔壓倒呢?我們修道,也應當如此,時時刻刻以本分事相見,不要著境、著相、著神通。要從兩頭考察自己,看功夫是否有所增進:一頭是煩惱時,一頭是喜歡時。煩惱來了,心裏很痛苦,念佛的人能不忘佛號嗎?參禪的人能提起話頭嗎?我們修心密的人還能如法打坐、綿密觀照嗎?高興事來了,升官發財、被人稱讚、受人尊重,喜歡得不得了,一下子想不起佛號了,提不起話頭了,忘掉打坐、觀照了,為境所轉,何能成道?修行應該八風不動才對。八風當中,四個是順境,四個是逆境,逆境粗,順境細,粗的還容易覺察,細的就不易應付了。諸位應從這兩頭考察自己,﹁日面佛,月面佛﹂,高興是佛,煩惱也是佛。有沒有功夫就從這裏看。 此個公案,若知落處便獨步丹霄。若不知落處,往往枯木巖前差路去在。   ﹁知落處﹂就是知道馬祖說﹁日面佛,月面佛﹂的含義。丹霄就是明朗、絢麗的天空,比喻心地光明。獨步丹霄,就像在彩虹一樣絢麗的天上獨步空行,沒有妄想執著;心量猶如虛空,順也不可得,逆也不可得,健康也不可得,生病也不可得,舒服也不可得,痛苦也不可得,如此瀟洒自如,即所謂﹁斷除煩惱,得大自在﹂也,欲不﹁獨步丹霄﹂可得乎!若不知落處,假如不能領會﹁日面佛,月面佛﹂的含義,往往就坐成﹁枯木禪﹂了,那是一條叉路,修死定,若不知回頭,最後會變成土木金石的。 若是本分人到這裏,須是有﹁驅耕夫之牛,奪飢人之食﹂的手腳,方見馬大師為人處。   耕夫就是種地的農民。過去農民用牛耕地,若把他的牛驅趕走,他就沒法耕地了。飢人,肚子餓,他正要吃飯,若把他的食物奪走,他就吃不成了。手腳就是手段,這是什麼樣的手段呢?這就是禪宗的﹁惡辣鉗錘﹂,所謂﹁殺人刀、活人劍﹂裏的殺人刀。用這種手段,叫你死透了再活。就是把你所有的妄念、所有的凡情統統去掉,去得一絲不剩,要死透,不死透復蘇不了。若未死透便輕許復蘇,即輕率地印證學人證道,結果必是﹁半青半黃﹂,這叫﹁藥水汞﹂,不是真金,遇火即飛,遇境即倒,何能敵得生死!我們修心中心法,到根塵脫落的時候,身、心爆裂,如天塌地崩!不要怕,這是修法的力量。一怕就退回來,死不透,身、心、世界化不空,就不能見性了。諺云:﹁不是一番寒澈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我們經過這一番刻苦用功,大死大活後,到圓寂的時候,就安然自在了。如果現在不肯做功夫,到死時就會痛苦難過。而且作不得主,便又六道輪回去了。奉勸各位,好好用功,手痛腿痛忍耐一下,功不唐捐,將來就會大自在、大安樂、大逍遙。 如今多有人道:﹁馬大師接院主﹂,且喜沒交涉。   接,是接引的意思。如今有許多人這樣說:馬大師講﹁日面佛月面佛﹂是接引院主成道的,這都是胡揣摩,無端生出許多道理來,全都是妄想。禪之所以為禪,是本色自在,隨順自然,一絲不掛,一塵不染的。有個法在,有個接引,或有個佛成,都不相干。這樣的﹁聰明﹂人還是少知道點道理好,道理越多越誤事。昨天,瑞安的幾位居士找我談禪,我問他們參什麼話頭,他們一個也沒參話頭,都在研究禪宗義理。研究文字義理有什麼用?都是打妄想。還是提起個話頭來參究,隔斷妄想,倒容易成就。修淨土也一樣,要不打妄想,專心念佛。有個﹁聰明﹂人破念佛,他說:比如兒子一直喊﹁媽媽、媽媽﹂,母親心裏不煩嗎?你整天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不也煩死了嗎?說這話的人好像很聰明,很懂道理,其實這不是真聰明,全是妄想。一、他不知道,佛與凡夫不同,佛是無心相應,哪有煩惱?二、他不知道念佛的落處,念佛不是喊阿彌陀佛,而是仗佛號洗心革面,密密轉移妄念,令心空淨,心即是土,土即是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日久功深,必得生極樂淨土,親見阿彌陀佛。﹁聰明﹂人講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有什麼用?還不如老公公、老婆婆一心念佛的好。   所以圜悟勤禪師說﹁且喜沒交涉﹂。沒交涉,就是扯不上關係、毫不相干。 如今眾中多錯會,瞠眼云:﹁在這裏!左眼是日面,右眼是月面﹂,有什麼交涉?驢年未夢見在!只管蹉過古人事。   眾,指學禪的大眾。錯會,就是錯誤理解。他們瞪瞪眼睛說:禪就在這裏啊,﹁日面佛﹂是左眼,﹁月面佛﹂是右眼。這全是錯誤理解,胡說八道!看來不但是現在,從古就有這樣的人,不去真參實究,參禪不起疑情,不用功,盡打妄想、說道理。所以圜悟勤禪師說:﹁有什麼交涉?驢年未夢見在!只管蹉過古人事。﹂蹉過古人事,是指落入意識分別,錯過了藉古人因緣而自己悟道的機會。說到這裏,不免有人要問:﹁禪不是在日常動用中嗎?一切作用,皆是佛性的妙用呀!怎麼說不是呢?﹂是的,一切日用,都是佛性的作用。但是不能認作他、住著他,一有所住便成窠臼,就不是了。 只如馬大師如此道,意在什麼處?   這樣理解也不對,那樣理解也不對,那麼馬大師說﹁日面佛,月面佛﹂,到底意在何處呢?到底意在什麼處,諸仁還會麼?問著圜悟也張口不得! 有的云:﹁點平胃散一盞來﹂,有什麼把鼻?到這裏,作麼生得平穩去?   平胃散,是過去一種平常的藥,治胃病的。有的人只圖口頭油滑,不老實參禪,搜集一些禪語,學著打機鋒,見馬祖說﹁日面佛,月面佛﹂,就來上一句:拿一碗平胃散來給大師喝。這種不契實意、亂打機鋒的毛病最壞。所以圜悟勤禪師說:有什麼把鼻?比方一把瓷壺,旁邊安個把手,古時叫﹁把鼻﹂。沒有把手就沒撈沒摸,比喻沒有摸索著真意,沒有著落。這種人只是口頭油滑,其實心裏亂得很,一點也不安穩。所以圜悟勤禪師說:﹁作麼生得平穩去?﹂ 所以道: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學者勞形,如猿捉影。   識得本來,只到法身邊。亟須綿密保任、時時觀照、念起不隨、無所得、無所求、二六時中歷歷孤明,方入法身正住。更須向上,孤明也不可得,親證報、化,才能圓成佛果。﹁向上一路﹂,就是指法身向上之事,此事千聖不傳。為什麼不傳?因為沒辦法傳。這不是一件東西,我把它交給你就算傳給你了。法身向上之事,只能自證自悟、通身放下、桶底打穿,別人用不上勁。修淨土也是這樣,並不是佛把你拉到淨土去。你的心好比一潭水,水面平靜︵比喻沒有妄想執著︶,天上的月亮︵比喻佛︶就會清晰地映在水裏。你心裏有佛,定會與佛感應道交,這就叫蒙佛接引。   ﹁學者勞形﹂,學者指修行人,形指身體,勞形就是使身體很疲勞。就像馬祖年輕的時候,只管打坐,那就是學者勞形。﹁如猿捉影﹂疲就像猴子撈月亮一樣。大家一定知道猴子撈月亮的故事。﹁高高山頂上,孤月照寒潭﹂,水中的月亮,亮晶晶的,很好看。一群猴子掛在樹上一隻連接著一隻吊下去,要把水中的月亮撈出來,那能撈得到嗎?﹁水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其實根本用不著撈,月亮本來就好好地在天上掛著,猴子本來就美美地沐浴在月光中。這很像騎著馬找馬。磚頭不能磨成鏡子,水中的月亮也撈不出來,所以懷讓禪師提示馬祖:磨磚既不成鏡,坐禪怎麼能成佛呢?   有些人要升官、要發財,不惜殺人害命辦壞事。金錢、地位、名譽、面子,都是水中的月影啊,都了不可得,一口氣不來,半點也帶不去。為此而不擇手段,豈不是﹁如猿捉影﹂麼?到頭來﹁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還要隨業受慘厲的惡報。 只這﹁日面佛,月面佛﹂極是難見。雪竇到此,亦是難頌。卻為他見得透,用盡平生功夫指註他。諸人要見雪竇麼?看取下文:   雪竇重顯禪師是雲門宗第四代祖師。雪峰禪師的弟子雲門文偃創立雲門宗,偃傳香林澄遠,遠傳智門光祚,祚傳雪竇重顯。雪竇禪師拈出一百則公案,為啟發學人透脫,在每則公案後面都寫了一個頌,這就是﹃頌古百則﹄。後來,臨濟宗的圜悟勤禪師為了進一步啟發學人,逐條講解﹃頌古百則﹄,由學人記錄,結集成書,就是我們現在講的﹃碧巖錄﹄。圓悟禪師說:這則﹁日面佛,月面佛﹂公案很是難透︵極是難見︶,雪竇禪師到這裏,也難以寫頌。但他見得透、悟得徹,用盡平生功夫,直下指出,為公案作了註解。各位要見識雪竇禪師的境界麼?請看下文。   下面就是雪竇禪師為這則公案寫的頌: 日面佛,月面佛,五帝三皇是何物?   五帝三皇已成為歷史陳跡,過眼雲煙,了不可得。而佛性卻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亙萬古而長存,歷滄桑而不變。昔嵩岳元圭禪師打坐時,見一帝王,形貌非常奇偉,率隨從威風凜凜而來。禪師問他來幹什麼,他說:你難道連我也不認識嗎?禪師說:我觀佛與眾生都是平等的,對您能另眼看待嗎?那帝王說:我是岳神,掌握著人類生死的大權,能讓人活,也能令人死,你怎麼能用平常的眼光看我呢?禪師說:我本來就不曾生,你能令一個無生的人死嗎?在我看來,身體和虛空不二,我和你不二,你能讓虛空和你損壞嗎?就算你能損壞虛空和你,我卻是不生不滅的,你尚且沒有證到這個﹁我﹂,又怎麼能讓我生讓我死呢?禪師講的這個﹁我﹂,便是法身,便是明心見性的性,這本來就是不生不滅的。那岳神卻是根性大利,竟能言下知歸,他原不知道有法身不生不滅之事,經禪師開示,卻頓然明白了。他向禪師頂禮,恭敬地說:我比別的神正直,也比別的神有智慧,誰知您的智慧更為廣大。請您傳授給我正戒,使我也能得度。   所以雪竇禪師為﹁日面佛,月面佛﹂寫頌,便直下指註:﹁五帝三皇是何物﹂。宋朝的神宗皇帝認為這一句不好,說這個頌﹁諷國﹂,為此不允許把﹃頌古百則﹄收進大藏經。可見皇帝的私心頗大。唐朝的宣宗是一代英明君主,信仰佛教,擁護三寶,修復舊寺,廣興佛法。他未做皇帝之前,遭武宗猜忌,便詐死潛逃,到香嚴禪師門下剃髮作沙彌。香嚴禪師為廬山瀑布題詩:﹁穿雲透石不辭勞,地遠方知出處高﹂,沙彌隨口續上兩句:﹁溪澗豈能留得住,終歸大海作波濤﹂,他是一心要作皇帝的喲。後來沙彌到鹽官齊安禪師那裏參禪,當時黃檗希運禪師在那裏作首座。沙彌見黃檗禪師拜佛,便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長老禮拜,當何所求?﹂禪師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禮如是事。﹂禪師灑脫,不作拜佛想,卻是常拜。沙彌說:﹁用禮何為?﹂此語已落斷滅空,這也是著相,著了非法相。禪師打了他一掌,他說:﹁太粗生!﹂他沒在這一掌下開悟,反說禪師太粗暴了。禪師說:﹁這裏是什麼所在?說粗說細!﹂隨後又打兩掌。後來沙彌作了皇帝,還沒忘這個。黃檗禪師圓寂後,宣宗竟謚他﹁粗行禪師﹂。宰相裴休是黃檗禪師的入室弟子,知道這三掌的故事,便向皇帝上奏:﹁三掌為陛下斷三際也。﹂宣宗畢竟是信佛的皇帝,就改謚﹁斷際禪師﹂。   唐宣宗是有名的信佛皇帝,尚這樣自私,況宋神宗乎?宋神宗只認為﹁此頌諷國﹂,卻不知道﹁五帝三皇是何物﹂這句話早就有了,雪竇禪師是借來引用。過去禪月禪師寫過一首詩│﹃題公子行﹄:﹁錦衣鮮華手擎,閑行氣貌多輕忽,稼穡艱難總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是一種比鷹還凶的猛禽,用毛做的扇子異常名貴。看這公子哥,穿著鮮麗的衣服,手裏搖著毛扇子,沒事閑逛,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不但不務正業,而且不學無術。不但不知道農民種地的辛勞,而且一點也不懂歷史,不知道﹁五帝三皇﹂是怎麼回事裏五帝三皇是何物?   雪竇禪師引用了這句詩,將這句詩賦以新意,直下為﹁日面佛,月面佛﹂作了註解。一句﹁五帝三皇是何物﹂就把此公案註解完了。那麼雪竇禪師意在何處?諸位要見雪竇意麼?須要向後退身、截斷我執、泯除意識分別才行。昔遠錄公問興陽剖侍者:﹁娑竭出海乾坤震,覿面相呈事若何?﹂娑竭,是海龍王的名字。覿面相呈,比喻自性朗然現前,又比喻兩個見性的面對面問答。自性朗然現前之時,就像龍王出海一樣,乾坤為之震動。現在我們倆覿面相呈,要說句親證自性的話,又怎麼說呢?剖云:﹁金翅鳥王當宇宙,個中誰是出頭人!﹂金翅鳥以龍為食,金翅鳥王是鳥中之王,它拿龍王當點心吃。當宇宙,就是正在宇宙中翻飛。你用﹁龍王出海﹂作喻,我就用﹁金翅鳥王當宇宙﹂相比。此時誰敢出頭!此時還有﹁覿面相呈﹂嗎?還有個東西可以拿出來印證嗎?前則公案講過﹁髑髏識盡喜何立?枯木龍吟銷未乾﹂,還在歡喜,那就是意識分別尚未除盡。枯木裏還有龍吟之聲,還沒有銷乾淨啊。至此遠錄公仍不惺惺,又說:﹁忽遇出頭,又作麼生?﹂他還在抱著見性的境界不放,落在光影裏還不自知。剖云:﹁似捉鳩君不信,髑髏前驗始知真。﹂鳩是斑鳩,是一種體形不大的鳥。真的見性必定能掃蕩一切意識分別,就像凶猛的抓斑鳩一樣容易。我已經給你作了﹁金翅鳥吃龍﹂、﹁宇宙裝海﹂的比喻,你還不信那?還要強出頭啊?你若還抱著﹁見性﹂的概念︵這正是意識分別︶不放,到生死關頭現前的時候,就考驗出您的真假了!遠云:﹁恁麼則屈節當胸、退身三步。﹂遠錄公到這裏卻退縮了,可見他當面錯過,並未一把擒來。到這裏須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始得,酬他﹁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也須是﹁打死了餵狗﹂方可,這才叫﹁一把擒來﹂,才算得上﹁真報佛恩﹂。若證不到這裏,就不可能領會得﹁日面佛,月面佛﹂的真意。剖云:﹁須彌座下烏龜子,莫待重遭點額回!﹂須彌山很大,山腰是四王天,山頂是利天。拿須彌山當座位,比喻法身廣大無邊。須彌山下有個烏龜,時時伸出頭來,一點牠的頭,立即就縮回去了。諸位,興陽︵地名︶剖侍者的這句話,是比喻什麼,我想大家該明白了。所以﹁五帝三皇是何物?﹂這一句話就把﹁日面佛,月面佛﹂頌盡了。下面是雪竇禪師講自己刻苦修行的心路歷程: 二十年來曾苦辛,為君幾下蒼龍窟。   這裏所說的﹁君﹂,就是指明心見性的﹁性﹂,法、報、化三身的﹁法身﹂,徹悟本來的﹁本來﹂。剛才講過嵩岳元圭禪師的襟懷,以啟大家對﹁了生脫死﹂的正解。若非徹悟本來,襟懷何能如是博大?何能如是瀟洒自在?為了徹悟本來,雪竇重顯禪師歷盡艱辛,苦修了二十年。幾度喪身失命,都是為了它呀!都是為了這個﹁君﹂。驪龍頷下有珠,異常珍貴。雪竇禪師用驪龍之珠比喻這個﹁君﹂。下蒼龍窟裏摘取驪龍之珠,比去老虎嘴上拔毛更為艱辛,需要何等的堅強意志、需要何等的毅力才行啊!我們呢,才做了一年功夫,就叫苦連天:哎呀!怎麼還沒有消息呀?是這個法不靈吧!換個法修修。要是這樣,到彌勒佛下生,也無了期。當年二祖見初祖,白雪齊腰。達摩祖師在洞裏坐著不動,二祖也不敢講話,就站在洞外等,雪下得很大,都埋到了腰部。這是何等的毅力?﹁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從苦寒來﹂,能歷此等艱辛,能有此等毅力,你的好消息就來了,結果就圓成了。   修任何法門,都要能耐艱辛、發長遠心才行。修淨土就要長遠地不離佛號,參禪就要長遠地不離話頭。禪宗的公案很多,取一則透不過的公案長遠地掛在心頭,如雞抱卵,不得暫離。當年三峰禪師已識得本來,看到﹁德山托缽﹂公案仍透不過去。﹁德山托缽﹂公案是這樣的:德山禪師座下有兩個出眾的弟子,師兄是巖頭全豁,師弟是雪峰義存。當時雪峰禪師在眾中作飯頭,給大眾做飯。有一天飯熟得晚了點,德山托著飯缽來吃飯,雪峰看見師父來了,便說:﹁鐘未鳴、鼓未響,托缽向什麼處去?﹂德山沒說話就低頭回方丈去了。一會兒巖頭來了,雪峰把剛才的事告訴巖頭,巖頭說:﹁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在!﹂大德山是指德山禪師,小德山是指雪峰禪師。他這話是說師父和師弟都沒有透徹﹁末後句﹂。德山知道了,把巖頭喊來,問:﹁汝不肯老僧那?﹂你不承認我嗎?巖頭﹁密啟其意﹂是秘密地、悄悄地告訴德山。德山禪師第二天上堂說法,就與往常不同了。巖頭聽了,拍手大笑:﹁且喜堂頭老漢會末後句。他後天下不奈伊何。雖然,也只得三年活。﹂此後,德山果然只活了三年就圓寂了。   三峰禪師透不過這個公案:難道是師父不行嗎?一定要徒弟告訴他嗎?﹁密啟其意﹂啟的是什麼意?他說三年,德山就活三年,難道他給德山授記嗎?這麼許多問題都透不過去。透不過就參哪!參得﹁頭面俱腫﹂三頭、臉都腫起來了。就這樣久久堅持,疑情不斷,艱苦受盡,觸機遇緣,好消息就要來了。有一天,三峰禪師到後院去,聽到劈竹子的聲音,﹁啪!!﹂一下子就打開了。我們修行,不能一下子修黃教,一下子修紅教,一下子又改念佛、或是參禪。見異思遷,就一事無成了。修任何法門都應該持之以恒。要像雪竇禪師那樣,二十年如一日,不怕艱難困苦,﹁二十年來曾苦辛,為君幾下蒼龍窟﹂。 屈!堪述。   屈,就是冤屈。冤枉啊!為什麼冤枉?啊!原來我們本來是佛啊。我們原先不知道,為此事歷盡艱辛,修啊!修啊!噢!原來如此!此事與苦修竟然毫不相干,原來竟是白費勁!諸位,我一開始就告訴大家,佛性時時都在你面前放光,是你自己不肯承當啊。不肯承當,就是有妄想,有執著。釋迦牟尼佛夜睹明星成道時就說:﹁奇哉!一切眾生俱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我們只要放下妄想執著,當下就是佛,何用﹁二十年來曾苦辛,為君幾下蒼龍窟﹂?這不冤枉嗎?所以叫屈!   堪述,就是也值得說說。這辛苦沒有白受,值得一提。為什麼呢?明白了宇宙、生命的本源,超脫了一切束縛,不再為生死所拘,自在逍遙,無往不利了。我們修道見性,有三種不同情況:   一、參禪念佛幾十年。   二、修心中心法三年。   三、直指你當下見性。   三種荐得的本性都一樣,但力用卻不同。第一種力量最大,第三種力量最小。第三種得來容易,未曾費力,不知道珍重保護,常常輕忽,守不住而流浪。更或以為平常,未發神通,而懷疑。他不知道這平常心三﹁一念不生、了了分明的靈知﹂就是佛,總在神通上追究。殊不知,神通是枝末,悟道是根本。根本既得,只綿密掃蕩習氣,神通不求而自得。所以當面錯過:這種人,就像前面說的紈子弟,浪蕩公子,祖上留下的基業,得來容易,不知護守,輕易地給糟蹋了。又像﹃法華經﹄裏所說的呆公子,不知自身的尊貴,而流落街頭乞討,豈不冤屈!第一種,參禪念佛,得來不易,歷盡艱辛,幾經生死,經過幾十年的持續磨練,才得見性,所以力量大,遇事不惑,透得過一切順逆境,不為生死所染。 明眼衲僧莫輕忽。   明眼衲僧,是指徹悟本來的人。徹悟本來,就能洞察一切,不為所拘,這叫﹁頂門具眼﹂。徹悟本來,就會善觀機緣,以非常的手段啟發學人,這叫﹁肘後有符﹂。就算你是頂門具眼、肘後有符的明眼衲僧,到了﹁日面佛,月面佛,五帝三皇是何物﹂這裏,也不可輕輕放過︵輕忽就是輕輕放過︶,大須仔細!﹁明眼衲僧莫輕忽﹂是雪竇頌的最後一句,他為什麼這樣說呢?若不仔細,豈不成了﹁遠錄公第二﹂,所謂﹁顢頇佛性、籠統真如﹂,怎能敵得生死?!當遠錄公說完見性的境界,﹁覿面相呈﹂時,剖侍者講的﹁金翅鳥王當宇宙,個中誰是出頭人﹂,旨在啟發遠錄公不能著在﹁乾坤震,覿面相呈﹂的光影裏。遠錄公說﹁忽遇出頭,又作麼生?﹂竟是抱著光影不放。﹁似捉鳩君不信,髑髏前驗始知真。﹂指出生死事大,又加一重鉗錘。﹁恁麼則屈節當胸、退身三步。﹂遠錄公不得不放下光影︵應在前句放下,至此已遲八刻︶,卻又落在概念裏。這真是:落進落退,難脫滯礙,放下光影,撿起布袋,有心可心,仍是捏怪,生死門頭,豈能自在!正當﹁日面佛,月面佛﹂、﹁五帝三皇是何物﹂之時,確是﹁輕忽﹂不得的。所以說:﹁須是仔細始得﹂。珍重!   第四則 德山挾複問答   我們已經講過三則公案了。可以看出,悟道的大祖師胸懷坦蕩,赤裸裸,淨洒洒,更無一絲一毫的罣礙。好比雲散長空,青天澈露,光明無量,照十方國。正當此時,古往今來、上下十方,任君縱橫,時時處處平等無礙,豈有好與壞、是與非、有與無、對與錯之隔?倘稍涉趣向,略有取捨,便成滯礙。所以說﹁青天白日,不可更指東劃西﹂,此謂之﹁把定﹂。   禪者會面,語默相對,覿面相呈,作家相見,當此時節,逢此因緣,豈能亂打機鋒,胡說八道!必是函︵盒子︶蓋︵盒蓋子︶相投,應機酬唱。或擎拳豎拂,或戲笑呵罵,或語或默,或動或靜,自有其落處。如箭鋒相拄,恰到好處。所以說﹁時節因緣,亦須應病與藥﹂,此謂之﹁放行﹂。   所謂﹁官不容針﹂者,乃﹁把定﹂也,豈容你指東劃西,自討沒趣;所謂﹁私通車馬﹂,大須﹁放行﹂,不然失卻一隻眼也。那麼,放行怎麼放?把定怎麼把?何處應放行?何時須把定?放行好,還是把定好?請看﹃碧巖錄﹄第四則﹁德山挾複問答﹂: 德山到山,挾複子於法堂上,從東過西,從西過東,顧視云:﹁無!無!﹂便出。︵雪竇著語云:勘破了也。︶   ﹁德山棒,臨濟喝﹂譽滿禪林,德山、臨濟兩大禪德,是禪宗裏棒喝交馳的兩位大祖師。德山宣鑒禪師,俗姓周,二十歲出家,精究律藏,於性相諸經,貫通旨趣。他原在四川講﹃金剛經﹄,時稱﹁周金剛﹂,著書註解﹃金剛經﹄,書名﹃青龍疏鈔﹄。他聽說南方禪宗倡導﹁見性成佛﹂,頓悟本來,當下是佛。他以為是﹁魔說﹂。依教下的理論,須要千劫學佛的威儀,萬劫學佛的細行,然後成佛。他南方魔子,竟敢說即心是佛!於是他便發奮,擔著﹃青龍疏鈔﹄,直往南方,去破這些魔子。走到澧洲這個地方,見一位老婆婆在路邊賣油。油是當時的一種食品,類似於現在糯米做的湯團。他走得肚子餓了,便放下擔子,要買油作點心吃。老婆婆問他挑的是什麼,他說是﹃青龍疏鈔﹄,解釋﹃金剛經﹄的。老婆婆說:﹁我有一個問題,你若答得出來,我就布施油給你作點心;若答不出來,就請你到別處去買。﹂德山說:﹁可以,你問吧。﹂老婆婆說:﹁﹃金剛經﹄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上座您要點哪個心呢?﹂德山善於講﹃金剛經﹄,原以為自己通達經中奧義,沒有什麼問題能難得住他,誰知到這裏卻被一個老婆婆問倒了。他乾瞪眼答不出話來,老婆婆就指示他去參問附近的龍潭崇信禪師。   德山到了龍潭禪師那裏,一進門就說:﹁早就嚮往龍潭,誰知到了龍潭,潭也不見,龍也不現。﹂龍潭和尚從屏風後走出來,說:﹁你已經親自到了龍潭了。﹂諸位,﹁潭也不見,龍也不現﹂怎麼會是﹁親到龍潭﹂呢?這就是接引他。﹃金剛經﹄云:﹁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假如見潭、見龍,那就著相了。不見潭、不見龍,正好離相而見本性。再者,我們的佛性本來就是離相的啊,﹁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龍潭禪師是一語雙關!但周金剛當時心粗,沒有當下契入,只是依禮貌頂禮而退。到了晚上,德山入室參問,他善講﹃金剛經﹄,講了很多﹃金剛經﹄的義理,龍潭禪師只是唯唯噢噢應付。天已經很晚了,龍潭和尚說:﹁夜已深,你下去休息吧。﹂德山就道個珍重,揭簾而出。他一看外面很黑,伸手不見五指,便又退回,說:﹁外面黑。﹂龍潭禪師就捲了個紙捲當蠟燭,點著了遞給德山。德山剛接到手裏,龍潭禪師卻﹁撲﹂地一下把火吹滅了。德山豁然大悟,立即向龍潭禪師禮拜。﹁吹燭﹂怎麼就能悟道?這裏面有什麼道理?若諸位在這裏透不過,回去好好參一參。龍潭和尚說:﹁你見了個什麼,便禮拜?﹂德山回答說:﹁從今以後,我再不懷疑天下老和尚說的話!﹂   第二天,龍潭禪師上堂云:﹁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自老婆婆始,早已兩棒三棒了也!︶。他時異日,向孤峰頂上,立吾道去在。﹂德山把﹃青龍疏鈔﹄堆在法堂前,舉著火炬說:﹁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從這種詞語裏,可以看出德山禪師的文彩,那﹃青龍疏鈔﹄一定寫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太虛、巨壑︵大海︶比喻佛性,玄辯就是玄妙的思辯,樞機比喻聰明智慧。窮盡了玄妙的思辯,也只像一根毫毛放在太空裏;竭盡了世間的聰明才智,只好比一滴水投入大海。佛性就是如此廣大無邊。德山禪師竟把他瀝盡心血寫成的﹃青龍疏鈔﹄付之一炬。﹁吹燭悟道﹂之後,德山禪師聽說山的道風很高,座下有一千五百人,便要﹁作家相見﹂,來參山。   山靈佑禪師,是仰宗的創始人,乃百丈禪師的法子,馬祖禪師的法孫。百丈禪師座下有一司馬頭陀,善觀地理,他告訴百丈禪師,湖南境內有一山,名曰大,風水很好,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識所居之處。當時,靈佑禪師在百丈那裏作典座,百丈禪師就遣典座去住大山。山山勢險峻,渺無人跡,靈佑禪師與猿為伍,採橡栗充飢,一住就是六七年,卻無人上山。靈佑禪師想:我住這裏,本是為了利益學人,今無人往來,何必在這兒作自了漢?便離開草庵,準備下山到別處去。走到山口,看見許多狼蟲虎豹攔住去路,靈佑禪師說:﹁你們不用攔我。我若與此山有緣,你們就各自散去;我若無緣,你們不用動,我向前走,任你們吃。﹂話剛說完,狼蟲虎豹就四散而去,山禪師便又回庵。又過了不到一年,懶安上座領了十多位僧人,從百丈禪師那裏來,輔助山禪師。此後山下居民逐漸知道了,就幫著修建寺院。學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不但地方官支持,就連宰相裴休也曾上山問法,很快就成了一千五百眾的大道場。   德山到了山,挾複子於法堂上。複子是僧人行腳用的包裹,挾複子就是拿著包裹。他連包裹也不解開,背著包裹就上法堂了。從東過西,從西過東。他來回走動,要做什麼?禪者風範,一舉一動都在說法,不一定非要說話才是說法。顧視云:﹁無!無!﹂顧視就是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沒有!沒有!你們法堂上什麼都沒有,就連我走來走去都沒有,他這是表示徹底悟道了。說完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法堂而去。雪竇禪師在這裏著語﹁勘破了也﹂,勘破就是看透了你的行藏。諸位,是德山看透山,是山看透德山,還是雪竇看透了他們倆?你們說說看,你們能不能也看透雪竇?凡是下語,都有尾巴,雪竇在這裏已是草叢裏露身了也!真見道人,一法不立、一絲不掛、赤裸裸、淨洒洒,方與自性相應。你若是有個﹁看透﹂在,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山禪師是大手筆宗師,坐著不動,也不管他,看他有什麼伎倆!這就是﹁官不容針﹂之處,在這裏有一點點伎倆,就是﹁半青半黃﹂,有一點東西也不徹。法戰的第一個回合,德山吃了個敗仗。 德山至門首,卻云:﹁也不得草草。﹂便具威儀,再入相見。山坐次,德山提起坐具云:﹁和尚。﹂山擬取拂子,德山便喝,拂袖而出。︵雪竇著語云:勘破了也。︶德山背卻法堂,著草鞋便行。   德山走到門口,卻說:﹁也不得草草。﹂不能這樣馬馬虎虎,吃了敗仗就走啊,他還要回去翻翻本。具威儀就是具有行為規範,要有禮貌啊。山是一山的祖師,客人來了,要向祖師磕頭禮拜的。坐具,是僧人專用的、有一定規格的方布。打坐時鋪著,禮拜時作拜墊。山在法堂上坐著,德山按規矩禮拜完了,提起坐具,說:﹁和尚。﹂德山要用語言挑動山,使山有所舉動,他要引人下水。山就要去拿拂子,拂子就是拂塵,要拿拂塵打他。你來翻本,用語言挑逗,要引人下水,就該吃打。德山便喝,德山好快啊!你想拿拂塵打我,我先喝你,不等你打,拂袖而出。喝也有喝的道理:你還有這個在呀!還要拿拂子啊!這就是主人和客人的轉換。作家相見,應機轉換,不然就死在邊上了。雪竇禪師在這裏又著語﹁勘破了也﹂,諸位,這又是誰勘破誰呢?德山背對著法堂,穿上草鞋就走了。法戰的第二個回合,德山討到了便宜。山落敗了麼?山是大作家,他自有出身之路。 山至晚問首座:﹁適來新到在什麼處?﹂首座云:﹁當時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也。﹂山云:﹁此子已後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呵佛罵祖去在。﹂︵雪竇著語云:雪上加霜!︶   山並不忙,緩緩地到了晚上才問首座:﹁剛才新來的那個人在什麼地方啊?﹂首座說:﹁當時就背對著法堂,穿上草鞋走了。﹂山說:﹁這個人以後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呵佛罵祖去在。﹂山話裏有刺:你見我取拂塵,急忙就喝;討了便宜,匆匆就走啊,狐狸尾巴早露出來了。這就像﹁靈龜曳尾﹂,掃去了足跡,又留下掃跡。山禪師是大作家,不慌不忙地到了晚上,抓住這狐狸尾巴輕輕一提,就打完了這場法戰的第三個回合,圓了這個公案。以後德山禪師手提大棒,孤峰据坐,呵佛罵祖,打風打雨,也沒有跳出山禪師這句不疾不徐的話。所以雪竇在此著語:﹁雪上加霜。﹂   下面是雪竇禪師為這則公案寫的頌: 一勘破,二勘破,雪上加霜曾險墮。   這則公案可分三段:一勘破、二勘破、雪上加霜。   ﹁一勘破﹂,是指德山無風三尺浪、平地起骨堆,要與山﹁作家相見﹂,挑起一場法戰,交流交流心得。怎奈山禪師穩坐釣魚台,不為他所動,德山不得不敗陣而歸。當年南泉山下有一庵主,別人告訴他:﹁近日南泉和尚在山上聚眾說法,你怎麼不去拜見他啊?﹂庵主說:﹁別說是南泉和尚,就是千佛出世,我也不去。﹂看來他已經很有把握了,能不為一切境界所動。南泉禪師聽到了這件事,就派他的弟子趙州禪師去勘一勘真假。趙州見了庵主便禮拜,庵主看也不看。趙州又從東過西、從西過東︵頗似德山︶,庵主還是看也不看。趙州沒辦法了,把門上的簾子拽下來,說:﹁草賊大敗!﹂意思是說:你打了敗仗,你不敢講話。庵主還是不理他。趙州徹底沒轍,只好狼狽而去︵這與德山的第一個回合大敗而歸,何其相似︶。趙州敗陣回山,將此事告訴南泉,南泉說:﹁我從來疑著這漢。﹂他要親自去勘一勘︵也要翻本︶。第二天,南泉禪師帶著沙彌,提了一壺茶,拿了三隻碗,來到庵裏,往地上一放,便說:﹁昨日的,昨日的。﹂庵主說:﹁昨日的,是什麼?﹂︵庵主上鉤了也。這與德山挑逗山取拂塵,又何其相似︶南泉拍了拍沙彌的背,說:﹁賺我來,賺我來。﹂拂袖便回。   ﹁二勘破﹂,是指德山不甘落敗,還要回去翻本,禮拜了,叫一聲﹁和尚﹂,挑逗山拿拂子打他,仗著年輕,眼明嘴快,腳也利索,喝一聲便走,討得了便宜,勝了第二個回合。得意不可再往,便背向法堂,穿上草鞋,匆匆下山去了。好險哪!要不是眼明、嘴快、腳也快,拂子就打在身上了。這就是雪竇頌裏的﹁曾險墮﹂。雪竇禪師是三段一氣頌來,把﹁曾險墮﹂放在句後,既脈絡清楚,念起來又朗朗上口。可見雪竇禪師不但見地透徹,而且文才不俗。   ﹁雪上加霜﹂,是指山禪師極其穩健,不慌不忙,賊過後再張弓,也能準準中的。緩緩地到了晚上才問首座,穩穩地對著大眾評論德山。要不是他一千五百人的善知識,怎能有如此手段?山禪師豈是泛泛,他創立了仰宗,是大手筆的開宗祖師。德山禪師能從這裏討得便宜,已經是很難得了。 飛騎將軍入虜庭,再得完全能幾個?   飛騎將軍,是指漢武帝時代的﹁飛將軍李廣﹂。李廣武藝高強,勇猛善戰,尤精騎射。有一次,他帶著人馬巡邏,巡到山麓,遙望有一隻猛虎在草叢中蹲著。他急忙張弓搭箭,向老虎射去。他有百步穿楊的絕技,箭不虛發,當然射中。誰知走近草叢,仔細一瞧,並不是虎,而是一塊大石頭。箭透石中,羽露石外,用手拔箭,竟拔不出來。李廣頗覺奇怪,再射這塊石頭,一點也射不進去了。心力不可思議,就像鳩摩羅什舉鼎一樣。鳩摩羅什小的時候,跟他母親去寺裏拜佛,看見一個大鐵鼎,他過去一舉就舉起來了。舉過後,他覺得奇怪,心想:我小小年紀,怎麼能舉起這麼重的鐵鼎呢?再舉,就舉不動了。心一起分別,力量就不足了。若沒有這分別心,神通就發現了,舉鼎射石,都不在話下,!一箭就能射進石頭裏去。   虜庭,是指匈奴的地盤。入虜庭,就是深入到匈奴的占領區。有一次,李廣奉命出雁門關抵抗匈奴。匈奴的首領單于,設計層層埋伏,李廣寡不敵眾,竟被生擒活捉。李廣假裝傷重而死,他們把李廣放在兩匹馬之間的網兜裏。李廣偷眼看見旁邊有一個匈奴兵騎著一匹好馬,就突然騰身跳上那馬,將匈奴兵推落馬下,並奪了他的弓箭,快馬加鞭,向南回奔。匈奴追趕,李廣箭不虛發,射退追騎,竟然脫身逃回。能有幾個武將有這等死裏逃生的本領啊?所以說:﹁再得完全能幾個?﹂   ﹁飛騎將軍入虜庭,再得完全能幾個?﹂是比喻德山禪師,不甘法戰落敗,再回去相見,仗著手眼靈活,討得了便宜。就像飛將軍李廣死裏逃生一樣。 急走過,不放過,孤峰頂上草裏坐。咄!   急走過,是說德山禪師討了便宜之後,著草鞋便行,急急地下山去了。不放過,是說山禪師不放過他,緩緩地到晚上才評論他:﹁此子以後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呵佛罵祖去在。﹂說他以後會﹁孤峰頂上草裏坐﹂。為什麼說﹁草裏坐﹂呢?這叫﹁落草為人﹂,開堂說法、接引大眾、弘法利生,就是落草。本來任何事情都沒有,你還要﹁早上堂、晚入室﹂啊。早上上堂,是對大眾普講,普遍性的開示;晚上入室,因每個人的情況都有不同,晚上個別引導。晚入室又叫﹁請益﹂,去請師父開示,可使自己進步。接引大眾總要講話,這樣講、那樣講,說來說去都是白說。但有言說,都無實義,真實意義不在言處,真實的佛性是無話可說、意想不到的。指東劃西地說啊、說啊,豈不就是﹁落草﹂麼!   咄!本來海清河晏、世界清平,你在那裏指東劃西、說三道四幹什麼!   雪竇禪師所寫的頌就講到這裏,下面是圜悟勤禪師對該頌的評唱: 雪竇頌一百則公案,一則則焚香拈出,所以大行於世。   雪竇禪師為﹃頌古百則﹄寫頌,把緊要的地方,把公案的隱晦處,嘔心瀝血,剖析出來。用自己的心得,引導大眾,所以說﹁一則則焚香拈出﹂。就像供養佛一樣,供養大眾。因此大行於世,廣為流傳。那時﹃頌古百則﹄風靡禪林,禪宗學子紛紛學習、研究。但宋神宗卻不許入藏,不允許把﹃頌古百則﹄收進大藏經。他以為﹁五帝三皇是何物﹂︵見前則公案﹁日面佛月面佛﹂︶這句話﹁諷國﹂,諷刺國家,不把國家的皇帝放在眼裏。他不是修行人,太自私了。但他卻擋不住﹃頌古百則﹄大行於世。 他更會文章,透得公案,盤得熟,方可下筆。何故如此?龍蛇易辨,衲子難瞞。   雪竇重顯禪師不但文化水平很高、文章寫得很好,而且見地透徹、透得過公案。能夠左盤右旋、左繞右彎,用畫龍點睛之筆,將不落語言、不犯思惟之處,和盤托出。他自己反覆推敲,到非常熟練的時候,才下筆寫頌。為什麼這樣呢?因為﹁龍蛇易辨,衲子難瞞﹂哪。龍,比喻開悟的人;蛇,比喻未悟的人。開悟不開悟倒容易辨別,但要寫頌,必用語言文字,而佛性卻是不落語言、非關文字的。用﹁有言﹂烘托出﹁無言﹂,談何容易!弄得不好,自己也落進去了,怎麼能瞞得過開悟了的明眼衲僧呢?就像舞動太阿寶劍一樣,不但要舞得圓團靈妙,還要絕不傷鋒犯手才行。 雪竇參透這公案,于節角聱訛處,著三句語,撮來頌出。雪上加霜,幾乎險墮。   雪竇禪師參透了﹁德山挾複問答﹂,在這公案的轉折處,著了三句語。節角聱訛處,就是公案裏錯綜複雜的轉折處。三句語,就是兩句﹁勘破了也﹂,一句﹁雪上加霜﹂。撮來頌出,就是三句語連起來,一氣成頌:﹁一勘破,二勘破,雪上加霜曾險墮。﹂ 只如德山似什麼?一似李廣天性善射,天子封為飛騎將軍。深入虜庭,被單于生獲。廣時傷病。置廣兩馬間,絡而盛臥。廣遂詐死,睨其傍有一胡兒騎善馬,廣騰身上馬,推墮胡兒,奪其弓矢,鞭馬南馳,彎弓射退追騎,以故得脫。這漢有這般手段,死中得活。雪竇引在頌中,用比德山再入相見,依舊被他跳得出去。看他古人,見到、說到、行到、用到,不妨英靈。有殺人不眨眼的手腳,方可立地成佛;有立地成佛的人,自然殺人不眨眼。方有自由自在分。   殺人不眨眼,就是要殺死諸位的妄情,殺死諸位的意識卜度,殺死諸位的取捨之心。把這些殺盡,妄心死透,再活轉來,就救了你的法身慧命。當年雲門禪師參訪睦州禪師,睦州一見他來,就把門關上。雲門在外面敲門,睦州問:﹁作什麼?﹂雲門說:﹁己事未明,乞師指示。﹂睦州開門一見,便又立即關上。一連三天都是這樣。第三天,雲門等他剛一開門,就跳了進去。睦州還是不放過雲門,一把揪住:﹁快說!快說!﹂雲門擬議︵擬議就是考慮考慮怎麼說︶,睦州一下子把他推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擠傷了雲門一隻腳。雲門痛極了,一時妄念頓空,竟於此時豁然大悟。這殺人不眨眼的手段就如此厲害。現在的人,說他說得重一點,他就不滿意了,怎能與道相應呢?若也能像古人那樣誠心誠意地用功,今生成道有什麼難處?我們若是真肯用功,吃得菜根香、穿得布衣暖就行了,不必欲望太高。若忙忙碌碌,向外求取,死期到來,什麼也帶不走,那就叫﹁弄精魂﹂,是造生死之業啊。奉勸諸位,自己本來是佛,時時觀照,不要著相,心、境都不可得,靈光獨耀,迥脫根塵,才能逍遙自在厲﹁方有自由自在分﹂。 如今人有的問著,頭上一似衲僧氣概,輕輕拶著,便腰作段、股作截,七支八離,渾無些子相續處。所以古人道:﹁相續也大難。﹂看他德山、山如此,豈是滅滅挈挈的見解?再得完全能幾個!   如今的人啊︵宋朝時︶,你問到他,開頭還有點衲僧氣概,像是個開悟的人。再往下接著問,逼得稍稍一緊︵輕輕拶著︶,就腰一段、股一截,七零八碎,不成人樣了。宋朝的時候尚有這樣的人,現在如何呢?這叫做﹁蝦蟆禪,只跳得一跳。﹂所以古人說:﹁相續也大難。﹂能夠不被語言卡住,就像水上葫蘆,按著便轉,並且恰如其分,這就叫﹁相續﹂。能夠如此,談何容易!現在舉一則古人的公案,看看古人相續:   梁山緣觀禪師座下,有個園頭,是管菜園子的,種菜供大家吃。他是個開悟的人。有一天,有個僧人去挑逗他,要他露個消息。說他:﹁你怎麼不去問堂頭和尚?問一、二則話,結結緣嘛。﹂園頭說:﹁除非我不去問,我要去問,須教堂頭和尚下禪床立地在!﹂第二天,梁山禪師上堂,園頭站出來問:﹁家賊難防時如何?﹂就是說,妄念紛飛,不可收拾的時候,怎麼對付?梁山說:﹁識得不為冤。﹂意思是,你既已知道妄念紛飛,不必睬它,任它自生自滅,不跟它跑。跟它跑是流浪,壓制它是﹁搬石頭壓草﹂,都不行。跟它跑、壓制它,都是用的冤枉功夫,認識清楚,不跟它跑,就不冤枉了。園頭說:﹁識得後如何?﹂認識清楚了,怎麼處理這妄念啊?梁山說:﹁貶向無生國裏!﹂本來無生,有就是沒有,不睬它就是了,久久妄念自然不起,這就是貶向無生國裏。園頭說:﹁莫是他安身立命處麼?﹂意思是,妄念不起就是安身立命處嗎?這樣就究竟了嗎?梁山說:﹁死水不藏龍。﹂意思是,死住於念頭不起的境界,是走了錯路。死定就像一潭死水那樣,不藏龍有沒有什麼用處。園頭說:﹁如何是活水裏龍?﹂梁山說:﹁興波不作浪。﹂什麼事都可以做,就是﹁興波﹂。但毫無罣礙,一點也不往心裏掛,做了就等於沒有做,這就是﹁不作浪﹂。園頭接著說:﹁忽然傾湫倒岳時如何?﹂傾湫倒岳,把山岳都沖倒了,好大的波浪啊!就是說忽然大發脾氣,怎麼樣啊?梁山果然從法座上走下來,一把抓住園頭,說:﹁闍黎!莫教濕著老僧袈裟角。﹂發脾氣只是﹁菩薩心腸羅剎面﹂,嚇嚇對方,教育他人而已,毫無瞋怒之心。看似傾湫倒岳之勢,還不曾弄濕袈裟角呢!看他古人一問一答,相續得恰如其分,如箭鋒相拄。若非見地透徹,焉能如是? ﹁急走過﹂﹁德山喝,便出去,一似李廣被捉後設計,一箭射殺一個番將,得出虜庭相似。雪竇頌到此,大有功夫。德山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道得便宜。殊不知,這老漢依舊不放他出頭在。雪竇道﹁不放過﹂德山至晚間問首座:﹁適來新到在什麼處?﹂首座云:﹁當時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也。﹂山云:﹁此子他日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呵佛罵祖去在。﹂幾曾是放過來?不妨奇特!到這裏,雪竇為什麼道﹁孤峰頂上草裏坐﹂?又下一喝,且道落在什麼處?更參三十年!咄!   ﹁咄!﹂就是雪竇禪師在頌後的一喝,這一喝落在什麼處啊?圜悟勤禪師評唱完畢,我也該講完這則公案了。圜悟勤禪師不是真的讓你再去參三十年,參一參﹁咄!﹂落在何處。這是一句激勵的話,激勵你要見當下便見,不要拖泥帶水。諸位還見麼?︵震威一喝︶參!   第七十五則 烏臼消得恁麼   我們先講圜悟勤祖師在這則公案前的垂示: 靈鋒寶劍,常露現前,亦能殺人,亦能活人。   ﹁靈鋒寶劍﹂,比喻佛性及其妙用。臨濟禪師說:﹁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探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這裏的靈鋒寶劍,就是金剛王寶劍。金剛異常堅固,能損壞所有的物體,而不被一切物體所損壞。金剛王是金剛中之王,更是堅固無比。可想而知,這樣的寶劍是何等地鋒利,故稱﹁靈鋒﹂。比喻悟道的大祖師睿智無邊,能仗此慧劍,斬斷一切妄想執著。不但斬斷了自己的妄想執著,而且有開示學人的善巧方便,也能斬斷學人的妄想執著。   ﹁常露現前﹂。常就是不間斷。香林澄遠禪師說:﹁老僧四十年才打成一片。﹂﹁打成一片﹂就是沒有間斷,四十年才得到這個﹁常﹂,可見古人用功多麼有恒心。現在的人大多缺乏恒心,不能幾十年如一日地念茲在茲,所以修行者多,成道者少。有的人說:﹁現在是末法時代,沒有人能成道了。﹂他不知道正法、末法只在人心。你有恒心,不怕艱難困苦,就是正法。你沒有恒心,朝三暮四,知難而退,那就是末法了。並不是現在連一個人也不能成道。無佛時代,沒有佛法的教化,尚有﹁獨覺﹂出世。何況現在是有佛時代,還有佛法在啊!你只要有恒心,不怕艱難困苦,或念佛、或參禪、或修密,幾十年如一日,還怕不能成道嗎?一定也會﹁靈鋒寶劍,常露現前﹂的。   靈鋒寶劍靈我們的佛性,常在當人面門放光,無有隱藏。一切行為舉止、謦欬掉臂,無不是它的妙用,無不是它的顯現。所以說:常露現前!   ﹁亦能殺人,亦能活人。﹂殺人,就是殺掉自己和學人的妄想執著,殺掉自己和學人對境生心的夙習。殺掉這些,佛性就會朗然現前。佛性原是天然本具,不從外得,但因對境生心、妄執妄取,因妄而造業,因業而受報,從而生生不息,六道輪回,頭出頭沒,無有出期。殺掉妄執妄取的習氣,佛性本自現成。此即﹁殺人刀﹂也。初除妄執,一念空靈,心平如鏡,百骸調適,此時極易著於此境。若死住於此,即是﹁死水不藏龍﹂,就不能起無邊的妙用了,故而此時就須﹁活人﹂。活人,就是激勵住於死定的學人活躍起來,去掉顛倒妄執。妄念息處,菩提現前。起一切妙用而無取捨,即是一尊大好活佛。此即﹁活人劍﹂也。   這一段話是說,只要我們心空無住、不變隨緣、隨緣不變,信手拈來皆是妙用。既能除去妄想執著︵殺人︶,又能發起種種妙用利益群生,同時可以為他人作榜樣,引人入道︵活人︶。殺人時絕不會﹁傷鋒犯手﹂、藕斷絲連,活人時絕不會落入﹁窠窟﹂、漫扯葛藤。何以如此瀟洒自在、縱奪裕如?﹁靈鋒寶劍,常露現前﹂故也。 在彼在此,同得同失。   善知識與學人覿面相呈,若俱是明眼人,必是彼此一如。儘管機鋒轉移,乃至賓主互換,也都是﹁轉轆轆的﹂,像水上葫蘆,按著便轉,不會死在句下,這便是﹁同得﹂。本公案中的烏臼和尚與定州來僧就是這樣,這是臨濟禪師所講的﹁主看主﹂。若是﹁賓看主﹂、﹁主看賓﹂、乃至﹁賓看賓﹂,就不是這樣。賓看主,是明眼學人遇上了瞎眼﹁善知識﹂;主看賓,是學人有落處,雖經善知識點撥,還抵死不肯放;賓看賓者,兩個俱是瞎漢。慢說賓看賓是﹁同失﹂,就連賓看主、主看賓也是﹁同失﹂若二者共同失去禪宗的宗旨。何以如此?﹁為非器眾生說甚深法,是菩薩謬﹂。他不是能契入甚深佛法的根性,你出於菩薩的悲心,硬是為他說甚深的佛法,直指他見性。他不能契入,你即使渾身落草,又有何用?牛須吃草,也要牠自己吃才可以。按牛頭吃草,豈不是錯誤麼?所以說:是菩薩謬!下面舉一則﹁主看賓﹂的公案:   有一僧問百丈禪師:﹁抱璞投師,請師一鑒。﹂璞是玉石,剔除石質,便成為價值連城的美玉,他用璞來比喻佛性。這僧有悟處,他是來求印證的。百丈禪師說:﹁昨夜南山虎咬大蟲。﹂諸位聽過﹁丙丁童子來求火﹂的公案麼?丙丁本來屬火,卻又來求火,比喻你本來是佛,卻又來求佛。但這要契在實處,事事無礙,才叫﹁腳跟點地﹂。若契不到實處,只是理解,死在句下,也沒有什麼用處。我們在這兒不能扯得太遠,再去講﹁丙丁童子來求火﹂的公案。你只要知道,老虎就是大蟲,﹁虎咬大蟲﹂與﹁丙丁童子來求火﹂是同一種意蘊就行了。這僧來求印證,求者是誰?印證何物?所以百丈禪師用﹁虎咬大蟲﹂作喻。這僧說:﹁不謬真詮。為什麼不垂方便?﹂這話前半句還不錯,卻拖了後半句一條尾巴,那就面目全非了。既然不謬真詮,還要再垂什麼方便?百丈禪師答他:﹁掩耳盜鈴漢!﹂我用﹁虎咬大蟲﹂作喻,已經鑒定了你所抱之璞,你若真的已至不疑之地,這不是已經印證過了嗎!﹁不謬真詮﹂答得也不錯,若﹁再垂方便﹂,說你明心見性、說你開悟,豈不是頭上安頭嗎?真到不疑之地,明即是心、見即是性,何用再說明心見性;覓﹁迷﹂尚不可得,哪裏還有﹁悟﹂的概念呢?這僧不是沒有悟處,而是落入概念,不能透徹,還要祖師再垂方便肯他。他不能自肯,還要祖師﹁鑒﹂他這﹁璞﹂,要祖師肯,這豈不是自己騙自己麼?多麼像掩耳盜鈴啊!所以百丈禪師答他:﹁掩耳盜鈴漢!﹂這僧到此仍不惺惺,卻說:﹁不遇中郎鑒,還同野舍薪。﹂中郎就是醫生,能鑒別出藥草和柴草的不同。他的意思是,若百丈禪師不﹁垂方便﹂肯他,那他這﹁璞﹂還是和野外破房子裏的柴草相同,沒有什麼價值。百丈禪師便打。百丈禪師是大手筆的宗師,棒下無生忍,要打掉他的概念,救他讓他透徹。這僧挨了棒,大聲叫道:﹁蒼天!蒼天!﹂卻也頗似棒下已經透徹的樣子。百丈禪師說:﹁得與麼多口。﹂這是說,我打你是因為你多嘴,一句﹁不謬真詮﹂已夠,還要我﹁再垂方便﹂,還要再引我也多嘴從而渾身落草啊!這僧若在此時將他的粘著抖擻乾淨,便可赤裸裸、淨洒洒,瀟洒自在去。誰知他還是死抱著見性、印證等觀念不放,反而說:﹁罕遇知音!﹂拂袖便行。他走後,百丈禪師說:﹁百丈今日輸卻一半。﹂兩個人,一人一半。這僧落入概念而不自知,打也沒有打醒,輸了一半;百丈禪師善巧點撥,不惜行棒,卻未奏效,輸了另一半。儘管百丈禪師道眼通明,也被這僧帶累得輸卻一半,這豈不是﹁同失﹂麼!   ﹁在彼在此,同得同失﹂的另一個意思是:兩個明眼人機鋒相見,得者同得︵拓出無住的真如︶、失者同失︵打失有住的葛藤︶。儘管機鋒轉移、賓主互換,二者仍是渾然一體、無二無別。他們你來我往、有張有馳,契無言之妙旨於戲笑怒罵之際,顯無相之本體於擎拳豎拂之間,無彼無此、無得無失,活潑潑地烘托出無罣無礙、自在瀟洒的靈明之心。這豈是﹁掩耳盜鈴漢﹂所能夢見的麼? 若要提持,一任提持;若要平展,一任平展。   提,是高提祖印;持,是把持要津。提持,就是﹁官不容針﹂: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有言說,都無實義。所謂﹁一翳在目,空華亂墜﹂,猶如﹁蚊子上鐵牛﹂,無你下口處!到這裏還要辨什麼迷悟、分什麼賓主?此時﹁不落賓主﹂。   平,是平直;展是舒展。平展就不像提持那樣陡峭:無言時不妨有言,以有言契無言也;無相處不礙有相,以有相顯無相也。這就是﹁私通車馬﹂。所謂﹁平常心是道,直心是道場﹂。橫說豎說,猶如峰迴路轉;交相輝映,頗似帝網寶珠。故曰﹁回互﹂。豈可拘泥於一言一句、一時一處、一人一物耶?此時﹁不拘回互﹂。   徹悟本來的人,以本份事相見。如果要﹁提持﹂,任憑他們怎樣提持,也不會落入﹁有宗可宗﹂;如果要﹁平展﹂,任憑他們怎樣平展,也不會失去宗旨。此即是﹁若要提持,一任提持;若要平展,一任平展﹂,因他們﹁不落賓主、不拘回互﹂故也。 且道不落賓主、不拘回互時如何?試舉看:   那麼,不落賓主、不拘回互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呢?現舉出一則公案來看一看。下面就是﹁烏臼消得恁麼﹂這則公案: 僧從定州和尚會裏,來到烏臼。   定州和尚是神秀大師的徒孫。這僧從定州和尚會裏來,他是定州和尚的弟子。我們前面講過馬大師的﹁日面佛、月面佛﹂公案,馬大師是六祖的徒孫。烏臼和尚是馬大師的弟子。神秀大師和六祖大師都是五祖弘忍大師的弟子。依禪宗的法脈傳承,這定州來僧和烏臼和尚是輩份相當的。諸位都讀過﹃六祖壇經﹄,當年五祖要傳法,令弟子們各作一個偈子,若誰的偈子語意冥符禪宗的宗旨,就付法傳衣給他,為第六代祖。神秀的偈子是:﹁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明悟本來、觀照保任,漸修的次第宛然可見。六祖惠能大師針對此偈而作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法不立、當下即是,頓悟的透脫已顯端倪。初祖達摩大師渡海西來,所傳的就是頓悟的﹁祖師禪﹂,不須漸修。所以,儘管神秀當時在五祖會下作首座,能代五祖為眾講法,五祖也不把衣法傳給他,而是傳給當時尚未剃度、在眾中很無地位的惠能。六祖惠能大師得法以後,回至嶺南,在獵人隊中韜光養晦十五年之久,才出世說法,傳頓悟法門,世稱南宗,謂之﹁南頓﹂。神秀大師法席極盛於一時,世稱北宗,謂之﹁北漸﹂。後來,北宗迅速衰落,禪宗就幾乎全是南宗的傳承了。然而,神秀所傳的也是禪宗法脈,北宗也出人才,本公案中的定州來僧就是北宗所出的人才。只有頓悟沒有漸修也不行啊,頓悟才登初地,還須上上升進,二地、三地師師直至十地滿心。何止悟前的念佛、參禪、修密等等修行是漸修,悟後真修不也是漸修嗎?所以有人說,神秀大師是雙眼明亮,六祖大師是摩醯首羅一隻眼。 烏臼問:﹁定州法道何似這裏?﹂僧云:﹁不別。﹂   烏臼和尚問這僧,定州和尚說什麼法?和這裏是不是一樣?這僧回答:﹁不別。﹂和這裏沒有區別。定州和尚也是禪宗傳人啊,禪宗的宗旨沒有什麼差別。乍聽起來,這答語很好,其實已經有落處了烏還有一個﹁不別﹂在!   再舉一則類似的公案:雪峰義存禪師,為道辛勤,曾三上投子、九到洞山,得法於德山宣鑒,後在鰲山成道,是一千五百人的大善知識。禪宗﹁一花開五葉﹂,共有五宗。他的後代子孫就創立了雲門、法眼兩宗。雪峰禪師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禪宗大祖師。有一次,他問來僧:﹁甚處來?﹂來僧答:﹁近離浙中。﹂雪峰禪師接著就問:﹁船來?陸來?﹂你是坐船從水路來的呢,還是走道從旱路來的?來僧答:﹁二途俱不涉。﹂這兩條路與我都沒關係。看來這僧卻識得機鋒,不是個﹁實頭人﹂。雪峰禪師說:﹁爭得到這裏?﹂那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來僧說:﹁有什麼隔礙?﹂還有什麼間隔、什麼分別嗎?這與本公案中定州來僧的﹁不別﹂何其相似。雪峰禪師便打,這僧挨了打,跑掉了。十年後這僧又來了,雪峰禪師還是問他:﹁甚處來?﹂他答:﹁湖南。﹂雪峰禪師接著問:﹁湖南與這裏,相去多少?﹂他答:﹁不隔。﹂這與十年前的問答同一個意蘊。雪峰禪師豎起拂子,問:﹁還隔這個麼?﹂這一問是什麼意思呢?禪宗的宗旨,赤裸裸、淨洒洒,一法不立。因為學人不知不覺地就落入光影、落入概念之中,一有落處就有隔礙、就有分別了。所以說:﹁掛得一絲,不名解脫﹂。這是考他是否還有落處。這僧答:﹁若隔,即不到也。﹂若有隔礙,我就不會來到這裏了。這明明是在強調無隔礙,不知不覺地落到﹁不隔﹂裏去了。雪峰禪師又打,他又跑掉了。這僧後來也坐了道場,見人就罵雪峰禪師。他的一個同參為此登門專訪,問他:﹁雪峰有何言句?便如是罵他。﹂這僧便把上述﹁不隔﹂的公案舉出。同參狠狠地批評了這僧一頓,並點破了﹁不隔﹂的落處。這僧以後常常悲痛流淚,常在半夜向著雪峰道場的方向燒香禮拜懺悔。   近代有一位無窮禪師,是鎮江金山寺掛牌開悟的和尚,曾在四川成都閉﹁生死關﹂。有人舉上述﹁不隔﹂公案問無窮禪師:這僧過︵過就是過錯︶在什麼處?無窮禪師答:﹁過在不隔!﹂還有個﹁不隔﹂在,就是還有東西沒銷乾淨啊!你若肯了他這個不隔,就是﹁賓看賓﹂。明眼祖師正是在此時行棒行喝。他若真徹,必有轉身處︵就像本公案中的定州來僧︶;他若不徹,必死於棒下︵就像﹁不隔﹂公案裏的那僧︶。這時行棒行喝是極妙的手段,一下子就檢驗出真假來了。   再講一則發生在漢陽對岸的古公案,問:﹁古鏡未磨時如何?﹂意思是,沒有開悟以前是什麼樣的境界?其實,若真的了徹,便沒有迷和悟、悟前和悟後等種種隔礙、種種分別。應該是橫亙十方、豎窮三際,不別不隔,渾然一體。答:﹁此去漢陽不遠。﹂這個答語不徹。雖然不遠,也還有一江之隔,這﹁一江﹂卻是﹁天塹﹂哪!被人稱之為﹁機鋒﹂的禪宗語錄,是活潑潑的佛性現量,絲毫也不粘滯於古人的窠臼,當下就截斷學人的思維葛藤,引導學人契入佛性。﹁不隔﹂公案裏的那僧是粘滯于﹁不隔﹂,去問無窮禪師的人是粘滯於公案。無窮禪師答﹁過在不隔﹂,若問者靈利,當下便可透了這個公案。進而,如何使問者頓契自己的佛性呢?有人將無窮禪師答﹁過在不隔﹂的公案舉問師公大愚阿闍黎,愚公改答:﹁過在一問!﹂直下截斷問者的思維葛藤。若能在愚公語下透得出,不妨是﹁英靈的漢﹂,從此﹁天塹變通途﹂;若透不出,即使以後坐得道場,也只能是﹁魔魅好人家男女﹂。不別、不隔,要真的無分別、無隔礙才行。還有迷和悟、悟前和悟後等等差別,早已﹁隔﹂了也。 臼云:﹁若不別,更轉彼中去。﹂便打。僧云:﹁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   定州來僧答了﹁不別﹂,烏臼和尚說:如果沒有區別,你就不必到我這裏來,那就還回原來的地方去。說完舉棒就打。烏臼和尚正是在關鍵時行棒,若非這僧就很難轉身了。這僧卻是個明眼人,他自有轉身處。他說:﹁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祖師手裏的棒不是輕易用的,要長眼睛看清對方啊,不能馬馬虎虎、舉棒就打。言外之意:我是開悟的人,你怎麼能輕易地舉棒就打呢?不能瞎打人啊。 臼云:﹁今日打著一個也。﹂又打三下。僧便出去。   烏臼和尚說:我今天正好打著了一個。說完又打了三下。你不是說﹁不得草草打人﹂麼,我今天打你並非草草,正好打準了。烏臼和尚這是﹁一向行令﹂,所謂﹁千里萬里一條鐵﹂。你說打你不能瞎打,你是個有道的人啊!有道還是有東西在,我今天就是要把你這個有道打掉。﹁金翅鳥王當宇宙,個中誰是出頭人!﹂這裏是觸犯不得的。   我們在講﹁日面佛,月面佛﹂公案時提到過這句話,這是興陽剖侍者對遠錄公所講的。那是遠錄公年輕時的事,後來遠錄公的成就很高,是位很了不起的一代大宗師。遠錄公就是浮山法遠禪師,深達臨濟、曹洞兩宗的宗旨,嗣法臨濟宗的葉縣歸省禪師,在曹洞宗大陽警玄︵明安︶禪師座下盤桓多年。明安禪師有兩個異常透脫的弟子,一個是興陽清剖︵即剖侍者︶,一個是福嚴審承。可惜他們兩個都是英年早逝,以致明安禪師晚年說:﹁興洞上一宗,非遠即覺也。﹂遠,就是浮山法遠;覺,就是琅琊慧覺。琅琊禪師是汾陽善昭的嗣法弟子,也是臨濟宗人,也曾在明安禪師座下盤桓,深達曹洞宗的宗旨。明安禪師八十歲那年,感嘆無人可繼曹洞宗的法席,便將傳法的信物托付給法遠禪師,請他幫助物色一個合格的曹洞宗繼承人。明安禪師圓寂後,又過了好多年,法遠禪師發現了一個能夠深契曹洞宗旨的合格人才,他就是投子義青。浮山法遠禪師是禪宗的碩德,享譽禪林的﹁九帶﹂,就是浮山所作。我們在這裏不能扯得太遠,但由於前面講﹁日面佛,月面佛﹂時提到過遠錄公年輕時的一則公案,所以在這裏重提,以便使諸位對他有個全面的了解。就像趙州禪師,人稱﹁古佛﹂,是禪宗史、乃至佛教史上著名的碩德。然而,在他早年跟南泉禪師學道時,也勘山下的庵主不得。能從﹁一向行令﹂的機鋒下透出,確實不是易事。   本公案中的定州來僧,在烏臼和尚一向行令的時候,並不像遠錄公年輕時那樣講:﹁忽遇出頭,又作麼生?﹂這僧至此便走出去,這正是明眼人的作略,走出去是表示﹁放過﹂。你以為我落在開悟、成道等概念裏,你要﹁一向行令﹂啊,我已知道你是明眼祖師了,我若再糾纏︵就像﹁百丈輸卻一半﹂公案裏那個僧人那樣糾纏︶,不正是被你言中了麼?這時走出去﹁放過﹂,正當其時。這個公案到這裏也可以圓滿結束,可是烏臼和尚卻還是不放過他。為什麼呢?因為這僧好像是在﹁撐門拄戶﹂,他是不是仍堅持開悟、成道等概念呢,並沒有檢驗出來,還要再檢驗檢驗他。若他仍落在概念裏,就是沒有﹁落在實處﹂。﹃金剛經﹄云:﹁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諸位,執著﹁我、人、眾生、壽者﹂還會是阿羅漢嗎?阿羅漢不起那樣的念頭,不作是念。不作開悟、成道之念,才是﹁落在實處﹂。 臼云:﹁屈棒元來有人吃在。﹂僧轉身云:﹁爭奈杓柄在和尚手裏。﹂   烏臼和尚還要再檢驗檢驗他,便說:﹁原來冤枉棒也有人吃啊!﹂只有懵懵懂懂的漢才吃屈棒,挨了棒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僧若沒有下文,就說明他不是明眼人。他若有下文,也就把他引回來了。這僧善能轉身吐氣,也不與烏臼和尚爭論,只是輕輕地轉身說:﹁爭奈杓柄在和尚手裏。﹂因為你是這裏的祖師,縱奪、殺活的權柄在你手裏,所以任你擺布啊。言外之意:若我們倆換換位置,你也不得不吃屈棒。 臼云:﹁汝若要,山僧回與汝。﹂僧近前奪臼手中棒,打臼三下。   烏臼和尚是﹁大作家﹂,敢向虎口裏橫身,敢於橫身讓他咬,便說:﹁你如果想要杓柄,我就把這根棒回送給你。﹂你不是說因為杓柄在我手裏,你才不得不吃屈棒麼。那好,我就把杓柄送給你,看你如何處置。這僧倒也不客氣,你送給我,我也善用。便奪過烏臼手中的棒,打了烏臼三下。這叫﹁賓主互換﹂,本來烏臼和尚是主、定州來僧是賓,現在來僧是主、烏臼是賓了。若不是烏臼和尚這樣的大作家,也不敢輕易地把棒送給客人。若不是定州來僧這樣的明眼人,也不敢貿然地奪棒打山主。 臼云:﹁屈棒!屈棒!﹂僧云:﹁有人吃在。﹂   烏臼和尚挨了棒,便說:﹁屈棒!屈棒!﹂你這是棒頭無眼瞎打人,你行棒行的是屈棒。定州來僧說:﹁有人吃在。﹂你說屈棒,就有落處,有落處就該吃棒。打你打得正好,並不冤枉。 臼云:﹁草草打著個漢。﹂僧便禮拜。   烏臼和尚說:﹁草草打著個漢。﹂今天碰上了一個漢子,打中了一個明眼人。這是說烏臼打來僧打中了,還是來僧打烏臼打中了呢?無論誰打中誰,都是烏臼和尚自己讚揚自己。我若無眼,豈能打中你這個明眼人麼?你若是個懵懂漢,我縱然道眼通明,也是﹁雙失﹂。幸好你不是懵懂漢,敢於奪棒打我,你也是打中了一個明眼人。   定州來僧的禮拜卻並非﹁平展﹂、並非﹁放過﹂,這一招最毒,所謂﹁陷虎之機﹂者是也。你是個能打中明眼人的大善知識啊,這就有落處了,你露出這麼明顯的破綻,我正好在這癢處撓一撓:你是善知識,我向你禮拜了。這時烏臼和尚若﹁据坐﹂之穩穩地坐著受禮,那就被這僧頂死了。不要忘了現在杓柄在這僧手裏。 臼云:﹁和尚卻恁麼去也。﹂僧大笑而出。   烏臼和尚自有轉身之處,卻稱這僧為﹁和尚﹂。在叢林裏,和尚這個稱呼不是隨便誰都能承當的,只有主持道場的大祖師才擔當得起。你向我禮拜,想藉機頂死我啊,我能識破你的機鋒。現在杓柄還在你手裏,你卻向我禮拜,就恁麼去了麼?   定州來僧大笑而出,這才是﹁平展﹂、才是﹁放過﹂。你的機鋒我知道,我的機鋒你也知道,這多麼好笑啊!這個道場是你的,正應該你坐,你當之無愧。現在我把杓柄還給你,我還是出去的好。大笑而出放正好圓了這個公案。 臼云:﹁消得恁麼!消得恁麼!﹂   ﹃證道歌﹄云:﹁四事供養敢辭勞,萬兩黃金亦消得﹂。消得,就是消受得了。若消受得了,﹁了則業障本來空﹂;若消受不了,﹁未了應須還宿債﹂!大祖師可不是輕易能打的,若﹁消不得﹂,打大祖師罪過彌天!現舉一則﹁消不得﹂的公案:   慈照蘊聰禪師,得法於首山省念,是臨濟宗的碩德。在他住持襄州的石門道場時,襄州太守為泄私憤,把他抓去鞭打、羞辱了一番。放出後,眾僧出寺迎接,在路上相遇。首座趕向前,問訊說:﹁太守無辜屈辱和尚如此打打﹂慈照禪師以手指地,說:﹁平地起骨堆!﹂意思是:本來沒事,是他故意找。誰知隨禪師所指之處,平地竟湧起一堆土。太守聽到了平地湧土之事,心驚肉跳,但卻不知懺悔,竟派人把那堆土鏟平。鏟平後不久,土又湧出,與未鏟前一樣。後來,太守全家都在襄州慘死,這樣的報應也不過才是﹁華報﹂,死後的﹁果報﹂慘不忍言也!   烏臼和尚稱讚定州來僧﹁消得恁麼﹂,不僅僅是稱讚這僧,同時也是自讚:我若不是能看清對方,豈敢輕易地就把杓柄與他。縱觀坐道場的大善知識,有幾個敢像我這樣在虎口裏橫身讓他咬!這則公案就到這裏。下面是雪竇禪師為這則公案寫的頌: 呼即易、遣即難,互換機鋒仔細看。   有人善於弄蛇,吹一種叫做﹁瓢子﹂的東西,發出特殊的聲音,就把蛇呼來了。呼來容易,要把它們遣走,可就難了。必須是行家裏手,具有遣蛇的手段,才能把它們遣走。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我這次來溫州,在船上遇到一個人,他說他爸爸也是個修道的。我問他:﹁你爸爸修什麼道?﹂他說:﹁畫一道靈符,請什麼神,什麼神就到。﹂︵原來是個外道︶有一次請來一個孫悟空,有人從門口經過,不由自主地進來就翻跟頭,一直翻,翻個不停。這樣不行啊,把孫悟空送走吧,卻又送不走。他爸爸嚇壞了,從那以後沒敢再請。後來,他爸爸的師父說:請來辦完事情就要送走,把孫悟空的師父請來,孫悟空就走了。孫悟空的師父是須菩提,畫一道須菩提的靈符,一燒就能送走孫悟空。諸位,這些都是精靈鬼妖,假托孫悟空、須菩提之名,卻也是﹁呼即易、遣即難﹂啊。佛菩薩的名號,它們也敢假冒。不能相信它們。   ﹁呼即易、遣即難﹂,是比喻將棒給他容易,想奪回杓柄、把他遣走,可就難了。   ﹁互換機鋒仔細看﹂。互換機鋒,就是﹁賓主互換﹂的機鋒。你看他們倆:一下子烏臼是主、來僧是賓;一下子來僧是主、烏臼是賓。個個都是轉轆轆的,如水上葫蘆,按著便轉。﹁仔細看﹂,我們要看仔細喲!我們要看一看他們是如何起用的,從這裏學習學習,以免以後被問倒。比如,賣油的婆子問德山︵見第四則﹁德山挾複問答﹂︶:﹁金剛經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上座欲點哪個心?﹂該怎麼答呀?你們說說看。︵有人答道:不知。︶不知?不知就不能吃點心!老婆婆已經講了:﹁爾若答得,布施油作點心;若答不得,別處買去。﹂若答﹁不知﹂,還不如直接到別處去買。答語應該﹁函蓋相投﹂,就像盒子和盒蓋子,扣上恰好。若驢頭不對馬嘴,就是﹁函蓋不投﹂。既然三心均不可得,自當一體同觀。當婆子問﹁欲點哪個心﹂時,可以輕輕地答她:﹁你知我也知,不能告訴他人知。﹂此後,婆子不能說她不知。她若說不知,即刻給她一句:﹁將謂將謂!原來原來!﹂她也不能說知,般若無知故。婆子要布施,德山是受施者。受施者若靈利,布施者始終是賓。證到自性之後,機鋒對答只是妙用,就看你是否機靈了。有人問你,你想一想再答就不行。如果心裏真是空蕩蕩的、真的沒有東西,答語即口就來,用不著思考。當然,起用也有一個學習、鍛煉的過程。我們面前的這個﹁互換機鋒﹂的公案,諸位要﹁仔細看﹂了。 劫石固來猶可壞,滄溟深處立須乾。   什麼叫﹁劫石﹂啊?劫,是佛教裏的時間單位。一劫是多長時間?可以用這塊﹁劫石﹂來計算。劫石是一塊異常堅固的石頭,厚度一由旬︵一由旬等於四十里︶,長和寬都是八萬四千由旬,這比我們的地球大多了。每隔五百年,有天人下來,用他們的衣袖在劫石上拂一下,直到把這塊堅固的大石拂盡,磨得沒有了。天人的衣服很輕柔,重量只有六銖。二十四銖等於一兩,四件天衣才有一兩重。用這麼輕柔的衣袖,五百年才拂一次,將一塊比地球大得多的劫石磨光,所須時間之長還能想像得出麼?這麼長的時間就是一劫,謂之﹁輕衣拂石劫﹂。   ﹁劫石固來猶可壞﹂,劫石雖然堅固,還是可以被輕柔的六銖天衣磨光,還是會壞掉。但烏臼和尚與定州來僧﹁賓主互換﹂的機鋒,你卻無論如何無法摧壞,千古萬古也不能窮盡。機就是佛性,鋒就是妙用,這是佛性的大機大用,怎麼會損壞呢?﹁滄溟深處立須乾﹂。滄溟,就是茫茫的大海。洪波浩渺,白浪滔天,滄滄茫茫,渺渺溟溟,無邊無際,遼闊彌遠。尋常人到了這裏,就要被淹沒掉。但是烏臼和尚與定州來僧,如果到這大海裏站立,海水也須乾涸。這是用劫石和大海作比喻,讚嘆兩人﹁賓主互換﹂的機鋒。這一句明顯是﹁褒﹂,下面一句看來是﹁貶﹂,但骨子裏更是進一步讚嘆:烏臼老和定州僧真是一代精英、傑出的高僧。 烏臼老,烏臼老,幾何般?與他杓柄太無端!   烏臼老、烏臼老啊!你這是從何說起呢?你有多大的本領啊?你怎麼敢把杓柄給與他人呢!你這樣做太輕率、太不對、太無端了。這根柱杖子,三世諸佛也用,歷代祖師也用。用它來打掉學人的執著、粘滯,使學人荐取自家本來面目。你怎麼能把這個輕易給人呢!幸虧定州來僧曉得﹁平展﹂,只輕輕地打了你三下。   縱或遇到一個魯莽的漢子,虛空裏揣骨、平地上起雷,把柱杖子交到他手,他跟你胡攪蠻纏,烏臼老也能輕易地轉危為安、化險為夷,以作家自有出身之路故。   一般說來,當然不能輕易把柱杖子交付他人。然而,我們做事情要看對象,要看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是法器,就交付;不是法器,就不交付。烏臼和尚道眼通明,看準了對方,大膽地把杓柄與他,才演出了這場千古絕唱。如果當交付而不交付,縮手縮腳,這公案的後半段就沒有了。﹁呼即易、遣即難,互換機鋒仔細看。﹂雪竇禪師不就是從這裏看出精彩來的嗎?﹁劫石固來猶可壞,滄溟深處立須乾﹂!   第七十六則 丹霞問僧具眼   鄧州丹霞天然禪師,是唐代著名的大禪德。他出生於哪年、俗家姓什麼,燈錄中缺乏記載,所以圜悟勤祖師說他﹁不知何許人﹂。丹霞禪師年輕時是學儒的,飽讀五經四書,通達孔孟之道。有一天,他要去京城長安參加科舉考試,在路途中的旅店裏做了一個夢,夢見房間裏充滿白光。他找了一個﹁占者﹂︵也就是算命先生︶給他解這﹁白光滿室﹂之夢預兆著什麼吉凶禍福。占者告訴他,這是﹁解空之祥﹂。祥,就是吉祥。這個夢是好夢,是吉兆。什麼吉兆啊?﹁解空﹂的吉兆。解空,就是能夠悟解、能夠透徹佛門的大乘空義。這無異告訴他,如果他修學佛法,一定能得大成就。他聽了之後,正好遇到一個﹁禪者﹂︵也就是佛教的禪宗學人︶。禪者問他:﹁仁者何往?﹂您這是要到什麼地方去呀?他答:﹁選官去。﹂去參加科舉考試,考中了就可以應選補缺而做官。禪者說:﹁選官何如選佛!﹂做官怎麼能比得上做佛呢?做官只是一時的功名顯赫,只是過眼雲煙,不能長存於世。修道成佛則能夠亙今古而常存、歷滄桑而不變。做官必須是為了治理好國家、為了百姓的安寧幸福、為了國富民強竭盡才智,才算得上是個好官。雖然如此,也不能利益多少人,不能夠給大家帶來多大的利益。這與修道成佛對眾生的利益,是遠不能相比的。一旦修行成佛,就能救度無量無邊的眾生,並且﹁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讓他們都能徹底解脫、永離生死苦海。所以﹁選官何如選佛﹂呢?做官需要﹁選﹂,學佛也需要﹁選﹂,都需要挑選、選擇,優中選優。佛教的修行道場就是選佛場,﹁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看誰用功精進不懈,看誰能修得心空無住,誰就能應選而做佛,誰就能開悟成道,這是要選一選的。所以,大家修法須勇猛精進,不可懈怠。假如求得了修行方法,就那麼遊遊泛泛、懶懶散散的,今天修修、明天停停,這樣怎麼能成道呢?道場是選佛場,你不用功,就要落選。要努力上進,真正證到心空無住,才堪中選。   丹霞在旅店裏忽夢白光滿室,聽了占者﹁解空之祥﹂的解釋,又受了禪者﹁選官何如選佛﹂之激勵,非常感動,當下便決定拋棄仕途,學佛修道。他問禪者:﹁選佛當往何所?﹂要學佛修道應當往什麼地方去啊?禪者說:﹁今江西馬大師出世,是選佛之場,仁者可往。﹂現今馬祖大師出世,在江西說法度眾。馬大師是當今的大禪德,他的道場就是選佛場,你可以到他那裏去。丹霞毫不猶豫,便直奔江西,趕往馬大師的道場。他見到馬大師,卻不說話,而是用兩手托著頭腳,讓馬大師看。頭是古代男子用的一種頭巾,頭腳就是頭包在頭上的折角處。一般人初來乍到,總要先介紹自己是誰,從什麼地方來,來幹什麼。丹霞就不這樣,才見馬大師,就以兩手托頭腳,已顯露出﹁以無言顯有言﹂凌厲直捷的禪風。縱觀丹霞的學道因緣,那﹁白光滿室﹂之夢、那占者、禪者之遇,固然可以說是佛菩薩點化他。而他一點就醒、一撥便轉,毅然拋棄仕途,那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的風格,豈不是再來人的作略麼!   馬大師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兩手托頭腳的年輕人,看出他與石頭禪師對機,便對他說:﹁吾非汝師。南岳石頭處去。﹂六祖以後,禪宗分燈,輾轉相傳,是從青原行思、南岳懷讓這兩支傳承延續下來的。行思禪師、懷讓禪師都是六祖的弟子。石頭希遷禪師嗣法青原行思,馬祖道一禪師嗣法南岳懷讓。石頭禪師機鋒峻拔,往往使人摸不著邊際,而馬大師的禪風則比較平緩。悟道各有各的機緣,適合峻拔的便以峻拔的手段接引,適合平緩的便以平緩的手段接引。丹霞與石頭對機,而大名鼎鼎的龐蘊居士卻與馬大師對機。龐居士一開始是跟石頭學禪,他問石頭禪師:﹁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一切事物都是法,一切事物都有相。不與這些有相的東西為伴侶,即是超越萬法。這是什麼人的境界呢?這一問相當高深,夠絕對的。石頭禪師聽到他這麼問,就用手捂住他的嘴。這說不出話的是誰?!有語言就有思惟,落入語言、落入思惟就不是了。龐居士經石頭禪師一捂,豁然有省,但還不徹。後來,龐居士又去參問馬大師,還是那個問題︵若徹就不須再問了︶﹁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馬大師說:﹁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西江是江西省的一條大河。等你一口能把西江水吸乾的時候,我才告訴你。你若不能一口吸盡西江水,我就不告訴你。這是不落語言的啊,一說出來,就不是了。龐居士言下大悟,立時了徹,頓領玄旨。悟後再起妙用,那就不只是一口吸盡西江水了,﹁滄溟深處立須乾﹂啊!   神跡卓著的五台隱峰禪師,俗姓鄧,燈錄上稱他鄧隱峰,是馬祖的弟子。他早年跟馬祖學禪的時候,也想去參問石頭。馬祖告訴他:﹁石頭路滑!﹂石頭禪師機鋒峻拔,你未必能摸得著邊際,會滑倒你的。鄧隱峰說:﹁竿木隨身,逢場作戲。﹂他還滿不在乎。來到石頭那裏,他繞著石頭的禪座轉了一圈,頓了頓手裏的錫杖,問石頭:﹁是何宗旨?﹂石頭說:﹁蒼天!蒼天!﹂鄧隱峰摸不著頭腦,跑回來問馬祖。馬祖說:﹁汝更去問,待他有答,汝便噓兩聲。﹂鄧隱峰又跑到石頭那裏,跟前次一樣,轉一圈,頓頓錫杖﹁是何宗旨?﹂石頭禪師這次不答蒼天,搶先向他噓了兩聲。鄧隱峰不能再噓了,又跑回來問馬祖。馬祖說:﹁向汝道,石頭路滑!﹂我早就告訴過你,石頭路滑,他比你先下手,他的機鋒急得很,你未必能對機。鄧隱峰與石頭不對機,而丹霞卻正好與石頭對機。所以馬祖不贊同鄧隱峰參問石頭,卻指示丹霞到石頭禪師那裏去。馬大師堪稱善觀機緣啊!   丹霞到了石頭禪師那裏,還是以兩手托頭腳。石頭禪師說:﹁著槽廠去。﹂當年六祖初見五祖,五祖也是說﹁著槽廠去﹂,於是六祖便到後院破柴踏碓。丹霞聽石頭禪師這麼講,便行禮致謝,從此隨大眾過起了農禪生活。就這樣住了三年,丹霞悟道了。有一天,石頭禪師對大家說:﹁來日鏟佛殿前草。﹂第二天,大眾都找出鍬、鋤等工具,準備鏟草。只有丹霞禪師與眾不同,他端來一盆水,洗淨了頭,來到石頭禪師面前跪下了。原來﹁鏟殿前草﹂是指剃去頭髮啊,要給他們剃度。丹霞識得石頭禪師的機鋒。石頭禪師見他這樣,笑逐顏開,便給他剃髮,度他為僧。隨後又為他說戒,丹霞﹁掩耳而出﹂,他捂著耳朵不聽,出門跑了。這是什麼意思啊?丹霞機鋒峻峭,壁立千仞,當初以兩手托頭腳已顯端倪。此時若說﹁我無貪瞋痴,何用戒定慧!﹂那便成了說教,不是禪機了。丹霞禪師掩耳而出,正是禪師的作略,省卻多少言語,正是無言勝有言。諸位,我們各人問問自己:還有貪瞋痴在嗎?若說有,性本不垢不淨,何來貪瞋痴?若說無,佛又為何教修戒定慧呢?請在這裏下一語。︵良久︶,若忽有人喝一聲、掩耳而出,吾則哈哈一笑、下座。   丹霞這一跑,又跑到江西馬大師那裏。他也不先去參拜馬祖,就跑到僧堂裏。僧堂供有聖僧│羅漢僧的塑像,丹霞騎在聖僧像的脖子上,坐在那裏。眾僧都大吃一驚,這人怎麼這樣不知禮節、怎麼敢在聖僧頭上坐啊?便急急忙忙地去向馬祖報告。馬祖過來一看,說:﹁我子天然。﹂這是我的孩子,是禪宗的子孫,佛性天真、自然合道。丹霞連忙跳下來向馬大師禮拜,說:﹁謝師賜法號。﹂謝謝師父賜給我名字,﹁天然﹂就是我的法名,於是他就叫﹁天然﹂了。丹霞天然禪師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以上我們介紹了本公案之主│丹霞天然禪師,下面講解這則公案: 丹霞問僧:﹁甚處來?﹂僧云:﹁山下來。﹂   有一位僧人來參丹霞,丹霞禪師問他:﹁你從什麼地方來?﹂乍一聽,這問話稀鬆平常,是從溫州來,還是從涼州來,從什麼地方來啊?其實,禪宗祖師接引學人,句句不離佛性根本義,這是問他生從何來、死往何去,問的是這個來處。這僧的回答也頗似個明眼人,他不說來的地名,是沙馬界、還是五馬河。而回答:﹁從山下來。﹂這答語還像回事,好像是個﹁作家﹂,好像是要﹁驗主﹂,檢驗一下主家是否道眼通明。若主家道眼不明,還真是難以抵對。然而,丹霞是極其透徹的大祖師,自有出眾的手段,不會被他問倒。丹霞一聽,你不通來處,好像是個﹁作家﹂。我再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明眼人。丹霞要再辨一辨來僧的真假。 霞云:﹁吃飯了也未?﹂僧云:﹁吃飯了。﹂   丹霞問來僧:﹁吃過飯了沒有?﹂來僧說:﹁吃過飯了。﹂壞了!麒麟皮下露出了馬腳,這僧原來是個懵懂漢。但是,也不能說定,有的人就敢於故意賣個破綻,敢於橫身虎口讓對方咬。對方若咬不住,就不是明眼人。雪峰禪師就善用這種手段。雪峰座下有一僧,去參問靈雲禪師,問靈雲:﹁佛未出世時如何?﹂靈雲舉起拂子。又問:﹁出世後如何?﹂靈雲還是舉起拂子。佛為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為使眾生開、示、悟、入佛的知見,也就是為了使大家明心見性,明悟自心本具的真如佛性。﹁佛未出世﹂是指尚未明心見性,﹁佛出世後﹂是指明心見性之後。靈雲答這兩問都舉起拂子,乾淨剿絕,以示﹁悟﹂與﹁不悟﹂不二,烘托出天真佛性在悟不增、在迷不減。掃掉了明心見性、開悟、成道等等概念上的粘著,一法不立、一絲不掛。只有如此透徹,才算得上真正明心見性。這僧卻不能當下契入,無疑是粘滯在開悟、成道等概念裏,不能透脫。他又跑回來了,又回到雪峰這裏。雪峰說:﹁返太速乎?﹂你回來得也太快了!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呀?這僧說:﹁某甲到彼,問佛法不契,乃回。﹂雪峰問他:﹁汝問什麼事?﹂這僧便將靈雲怎麼怎麼舉拂子的事說了一遍。雪峰明白了這僧的落處,對他說:﹁汝問,我為汝道。﹂僧便問:﹁佛未出世時如何?﹂雪峰舉起拂子。僧又問:﹁出世後如何?﹂雪峰放下拂子。有人說,雪峰答得好,舉起拂子表示執著事物不放,放下拂子表示一切都能放下。這理論聽來也不錯,卻和這僧犯的是同一種毛病。什麼叫﹁放下﹂?沒有東西可放,才是真正的放下,才算透脫。還有東西可放,分明沒有透脫,不算真正放下!雪峰一舉一放,正撓到這僧的癢處,這僧若能當下悟去,若能像玄沙那樣說一句﹁老和尚腳跟未點地在﹂,便可瀟洒自在去也!   雪峰曾示眾云:﹁世界闊一尺,古鏡闊一尺;世界闊一丈,古鏡闊一丈。﹂玄沙指著火爐問雪峰:﹁火爐闊多少?﹂雪峰答:﹁如古鏡闊。﹂玄沙說:﹁老和尚腳跟未點地在!﹂   ﹁世界闊一尺,古鏡闊一尺;世界闊一丈,古鏡闊一丈。﹂雪峰是用古鏡比喻天真佛性。佛性與世界本來不二。﹃心經﹄在講了﹁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之後,恐學人將色、空看作﹁不異︵相同︶﹂的二物,緊接著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直指不二。這裏的世界、古鏡也是此義,世界就是古鏡、古鏡就是世界。玄沙問﹁火爐闊多少﹂是﹁驗主問﹂,看你是不是會落在古鏡邊,或者落在世界邊。一落兩邊,便非不二。雪峰不懼落古鏡邊,逕答﹁如古鏡闊﹂。雪峰是一千五百人的大善知識。禪宗一花開五葉,共分五宗,他座下就出了雲門、法眼兩宗。他豈不知落在古鏡邊麼?雪峰自有深意。雪峰的弘法手段與其師兄巖頭不同。巖頭善用惡辣鉗錘,天下人摸索不著,誰也咬他不住,其師德山也不奈他何。雪峰卻是不懼渾身落草,敢於橫身讓學人咬嚼。敢咬者、能咬住者,方堪傳授。所以巖頭說:﹁雪峰雖與我同條生,不與我同條死﹂。意思是:雖然同在德山門下打開本來︵同條生。言體︶,啟用的手段卻不同︵不同條死。言相、用︶。雪峰不懼落古鏡邊,是故意賣個破綻。你問﹁火爐闊多少﹂,可能是驗主問,也可能是懵懂問。我故意落古鏡邊,看你能否檢點得出。若檢點得出,正合我意;若檢點不出,那就該吃棒了。玄沙檢點得出,一句﹁腳跟不點地﹂咬個正著,不愧為雪峰的高徒也。   雪峰舉拂子、放拂子,故意落在兩邊,也是考驗這僧,看他是否檢點得出。可惜這僧檢點不出,還以為雪峰答得對,便禮拜。雪峰便打,打你這個糊塗人!我原是將錯示你,你卻檢點不出。這僧挨了打,也沒有弄明白,後來又去問玄沙。玄沙說:﹁汝欲會麼?我與汝說個喻:如人賣一片園,東西南北一時結契了也,中心樹子猶屬我在。﹂玄沙很會打比方:東西南北一時結契,比喻其他一切都能放下;中心樹子猶屬我在,比喻卻放不下開悟、成道等概念。這能算真的放下嗎?放不下就不算開悟成道。無修才是真修,無得才是真得,無證才是真證!   丹霞問:﹁吃飯了也未?﹂僧答:﹁吃飯了。﹂這僧是懵懂漢呢,還是明眼人故意賣破綻?丹霞當然不會輕輕放過他。請看下文: 霞云:﹁將飯來與汝吃的人,還具眼麼?﹂僧無語。   拿飯來給你吃的那個人,長了眼睛沒有?供養明眼人吃飯才好,像你這樣的懵懂漢,什麼都不明白。供養你吃飯︵即與你說法︶,豈不是瞎了眼麼?僧無語│這僧無話可說了。唉!真是個懵懂漢。圜悟勤祖師在此著語云:﹁果然走不得。這僧若是作家,向他道:與和尚眼一般!﹂無語就不行了,就﹁走不得﹂了。這僧如果是明眼人,待丹霞問﹁將飯來與汝吃的人,還具眼麼?﹂逕答他:不但具眼,而且跟你的眼一般無二!看你丹霞如何應付?儘管丹霞也不會就此罷休,那就會演出一幕堪為後人作標榜的千古絕唱。這僧卻是眼眨眨地﹁無語﹂,不是個明眼人啊。   有人說:布施乃六度之首,將飯與人吃正是行布施,還有具眼、不具眼的分別麼?那好,大家來看看﹃佛說四十二章經﹄是怎麼講的吧。該經第十一章云: 佛言:飯惡人百,不如飯一善人。飯善人千,不如飯一持五戒者。飯五戒者萬,不如飯一須陀洹。飯百萬須陀洹,不如飯一斯陀含。飯千萬斯陀含,不如飯一阿那含。飯一億阿那含,不如飯一阿羅漢。飯十億阿羅漢,不如飯一辟支佛。飯百億辟支佛,不如飯一三世諸佛。飯千億三世諸佛,不如飯一無念、無住、無修、無證之者。   ﹃四十二章經﹄最早傳入中國,有人說它是小乘經典。上段經文中,在辟支佛與三世諸佛之間,果然沒有列入大乘菩薩。然而,不管是羊車、鹿車、牛車,最後都是大白牛車。無論是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終歸是一佛乘啊。﹁飯惡人百﹂,就是將飯來與一百個惡人吃百百。這段經文很容易懂,不用再作解釋。那﹁無念、無住、無修、無證之者﹂,分明已透出大乘一實相印。實相無相,無相而無不相。   下面接著看公案: 長慶問保福:﹁將飯與人吃,報恩有分。為什麼不具眼?﹂   長慶、保福、玄沙、雲門等禪德,都是雪峰義存禪師的高足弟子。長慶即長慶慧禪師,保福即保福從展禪師,他們兩個同在雪峰會下,很是相契,經常在一塊討論古人的公案。有一天,他們討論起﹁丹霞問僧具眼﹂這則公案來了。長慶問保福:﹁將飯與人吃,報恩有分。為什麼不具眼?﹂教下有言:﹁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這四重恩就有一重是﹁報三寶恩﹂。三寶者,佛、法、僧也。供養僧不就是報恩嗎?供養就是﹁四事供養﹂。哪四事?飲食、衣服、臥具、醫藥。將飯與人吃│供養出家人飲食,不正是報三寶恩嗎?所以說﹁報恩有分﹂,那為什麼說不具眼呢?   長慶並不是不知道為什麼不具眼,才問保福的。討論古人的公案並不是就事論事,評價古人的是非長短。而是藉公案為由,端正自己和他人的見地,以當下啟開般若正眼。長慶這樣問保福,是藉﹁丹霞問僧具眼﹂這則公案為話頭,檢驗保福的見地,看一看保福是不是時時不離自性。趙州禪師曾說:﹁老僧行腳時,除二時粥飯是雜用心處,此外更無別用心處。若不如是,大遠在!﹂時時處處都不﹁雜用心﹂,即時時處處都不離自性。如此綿密保任,長養聖胎,自得法身正住。然後法身向上,起無量無邊妙用,於本來無法處開演八萬四千法門,於本無眾生處救度無量無邊眾生。   在趙州禪師一百多歲的時候,燕王、趙王並駕來到趙州道場,趙州禪師端坐不起。燕王突然問道:﹁人王尊耶?法王尊耶?﹂本來燕王是領兵來攻打趙王的,要搶趙王的地盤。有善觀氣象者上奏燕王:﹁趙州有聖人所居,戰必不勝。﹂於是,燕、趙二王化干戈為玉帛,在筵會上見面。燕王問趙王:﹁趙之金地,上士何人?﹂在你所轄的這塊寶貴如金的土地上,哪一位是修行成就的大菩薩啊?趙王說:﹁有講﹃華嚴經﹄大師,節行孤邈。若歲大旱,咸命往台山祈禱。大師未回,甘澤如瀉。﹂燕王說:﹁恐未盡善。﹂趙王又說:﹁此去一百二十里,有趙州觀音院,有禪師年臘高邈、道眼明白。﹂燕王說:﹁此可應兆乎!﹂燕王卻是有眼,不重祈雨靈驗,卻重道眼明白。他和趙王來到趙州道場,見禪師端坐不起,突發﹁人王尊耶?法王尊耶?﹂一問。這是﹁驗主問﹂,要檢驗一下趙州禪師是不是真的道眼明白。趙州禪師說:﹁若在人王,人王中尊;若在法王,法王中尊。﹂這一答語活托托地顯示出真如佛性│無相的法身,趙州禪師將佛性和盤托出。佛性在人王邊是最最尊貴的,在法王邊也是最最尊貴的,乃至﹁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燕王深為嘆服。從此二王均拜趙州禪師為師,執弟子禮。   其實長慶知道,若落在供養、報恩等概念裏,不能﹁三輪體空﹂,充其量也只能是換取人天福報的善行。縱能感得﹁百鳥銜花、白猿獻果﹂,也未必就是道眼明白。他卻故意問保福,目的是檢驗保福是不是會走作,腳跟是不是點地。 福云:﹁施者、受者,二俱瞎漢!﹂   長慶用供養、報恩等概念來套保福,保福卻自有出身之路。快哉保福,﹁施者、受者,二俱瞎漢!﹂這一答乾脆俐落。施者就是﹁將飯與人吃﹂的人,受者就是﹁吃飯了﹂這個僧人。受者是個懵懂漢,竟眼眨眨地無語;施者卻看不出他道眼不明,還供飯給他吃。他們兩個都是瞎漢。要供養就供養明眼人。供養一個﹁漆桶﹂,有什麼用處?昔有婆子,搭了一個庵子,供養一位僧人在庵子裏面修行達二十年之久,常教二八妙齡女子給他送飯︵將飯與人吃,報恩有分乎?︶。有一天,婆子交待送飯的女子,送去飯之後,抱住這個僧人,問他:﹁正恁麼時如何?﹂看他說什麼。﹁恁麼﹂這個詞久已傳播叢林,﹁正恁麼時﹂就是佛性朗然現前之時。婆子是要考驗一下這位僧人是否腳跟點地,是否還會走作,是否能透得過女色現前之境。送飯女子依令而行,這個僧人說:﹁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二八女子抱定,好像一段枯木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絲毫也生不起欲火,就像三九嚴寒的冬天一樣沒有暖氣。這僧能﹁坐懷不亂﹂,堪稱人格高尚,但修行路卻走錯了。他道眼不明,修的是死定。﹁正恁麼時﹂真如佛性朗照,怎麼會是﹁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呢?再說,﹁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只是他自己的境界,他只管自己,面對眼前這位如此舉動的女子,卻不予點化,令她清醒,心裏何曾有眾生來?   小乘聖者,舊業已消、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住涅城而不受後有;   大乘菩薩,深信不疑、切願不退、力行不息,涉生死海以廣度眾生。   在大乘菩薩眼裏,聲聞、緣覺也是俗人,﹃楞嚴經﹄更將其列入五十種﹁陰魔﹂之中。所以,當送飯女子回來告訴婆子之後,婆子罵這僧:﹁我二十年只供養得個俗漢!﹂立即就把這僧趕走,並將庵子燒掉了。這位婆子卻是不瞎。 長慶云:﹁盡其機來,還成瞎否?﹂   盡其機來,就是盡機起用,所謂﹁大機大用﹂者是也。大機就是佛性,大用就是佛性的妙用。丹霞說:﹁將飯來與汝吃的人,還具眼麼?﹂圜悟祖師在此著語云:﹁雖然是倚勢欺人,也是據款結案。﹂這僧若是個明眼人,就會抓住丹霞的﹁倚勢欺人﹂,給丹霞一拶。誰知他不是明眼人,竟然﹁無語﹂,所以丹霞就算是﹁据款結案﹂了。圜悟祖師在﹁無語﹂下著語:﹁果然走不得。這僧若是作家,向他道:與和尚眼一般!﹂這僧若能如此,便是﹁盡其機﹂。長慶的意思是:若這僧不是﹁無語﹂,而是盡了佛性的大機大用,還能說是﹁瞎漢﹂嗎?   禪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赤裸裸、淨洒洒,一法不立,豈能立得﹁盡機﹂?長慶不知不覺落到﹁盡機﹂裏去了。教下的供養、報恩等概念他能看清、能空卻,宗下的盡機、具眼等葛藤他卻看不清、空不掉了。所以,圜悟祖師在此著語云:﹁識甚好惡?猶自未肯!討什麼碗?﹂並評論說:﹁當時若是山僧,等他道﹃盡其機來,還成瞎否?﹄只向他道:瞎!﹂若見地不徹,落在有無、是非、對錯、盡機不盡機、具眼不具眼等概念裏,不能超越,便大違﹁不二﹂,那就是粘滯,就是﹁猶自未肯﹂。若﹁掛得一絲﹂而未肯,不知不覺地就會討個﹁碗﹂端端。所以圜悟勤祖師直呼其瞎!   我們下面看看保福是怎麼答的。 福云:﹁道我瞎得麼!﹂   保福的意思是:不是向你說過﹁施者受者,二俱瞎漢﹂了麼!我恁麼具眼,識得這些概念當體即空。我已經﹁盡其機﹂了,你當然不應該說我瞎。像圜悟那樣答一個﹁瞎﹂字多麼有力,且餘味無窮。保福的答語就太軟弱無力了。說話有得當、有不得當,他這一軟弱,就不得當了。他是落入﹁不成瞎﹂而不自知,他的意思是:我已經﹁盡機﹂,而﹁不成瞎﹂了。圜悟勤祖師在此著語云:﹁兩個俱是草裏漢,龍頭蛇尾!。。。一等是作家,為什麼前不搆村、後不搆店?﹂長慶落入﹁盡機﹂,保福落入﹁不成瞎﹂,都已渾身落草,所以圜悟說他們都是﹁草裏漢﹂。他們兩個兩問兩答,前一問一答很好,後一問一答卻落草了。這豈不是﹁龍頭蛇尾﹂嗎?然而,他們兩個都是雪峰的高足弟子,都是﹁作家﹂,都是明眼人啊!為什麼到這裏問也背離佛性、答也背離佛性│﹁前不搆村、後不搆店﹂呢?悟後起用,句句不能背離佛性根本義,但這大多須要一個鍛煉的過程,像丹霞那樣﹁一下子到位﹂並不多見。長慶和保福常常討論古人公案,就是在鍛煉自己啊。然而,一有走作,就會被明眼人抓住,雪竇禪師就是抓住他們﹁盡機不成瞎﹂來頌這個公案的。下面就是雪竇禪師寫的頌: 盡機不成瞎,按牛頭吃草!   這僧眼眨眨地﹁無語﹂,說明他未曾荐取活潑自然的天真佛性,他當然是﹁瞎漢﹂。你能代替他﹁盡機﹂麼?牛不吃草,強按牛頭有什麼用?強按牛頭,不能代替牛自己吃草。這僧是﹁瞎漢﹂,由你來﹁盡機﹂,也不能說是﹁不成瞎﹂。   圜悟祖師對這句頌詞評唱說: 長慶云﹁盡其機來,還成瞎否﹂,保福云﹁道我瞎得麼﹂,一似按牛頭吃草。須是等他自吃始得,那裏按他頭教吃!雪竇恁麼頌,自然見得丹霞意。   如何是丹霞意?可分三段來講:   第一、問僧﹁甚處來﹂。這是問他﹁生從何來﹂,要驗一驗他的來處。答這一問,可用﹁正是﹂、﹁不可總沒來處也﹂、﹁要知來處也不難﹂。這三句答語,意思都一樣,都是將天真佛性和盤托出。此三句就是圜悟祖師在此句下的著語。若這樣答,意思已非常明確,丹霞禪師也就不用再檢驗他了。這僧卻答﹁山下來﹂,這就不大明確了,可能是瞞天過海,也可能是懵懂不會。所以圜悟祖師在此著語云:﹁著草鞋入爾肚裏過也。只是不會。﹂此著語道出了瞞天過海和懵懂不會兩種可能。若此僧是瞞天過海、暗藏機鋒,那就是﹁著草鞋入爾肚裏過﹂。若此僧是個懵懂漢,那就是﹁不會﹂。只因這僧經不起後來的檢驗,所以判他﹁只是不會﹂。圜悟祖師接著著語:﹁言中有響,諳含來。知他是黃是綠。﹂黃喻成熟,綠喻不成熟。此僧若成熟,一句﹁山下來﹂便是﹁言中有響﹂,暗暗地隱含著﹁生從何來﹂的來處,並且帶著引丹霞上當的釣鉤。若不成熟,便是被丹霞勘破了。因為這僧後來﹁無語﹂,所以圜悟祖師說﹁知他是黃是綠﹂。   第二、丹霞進一步問﹁吃飯了也未﹂。這是進一步勘驗他。這僧若伶俐,便不會上當。可惜他是懵懂漢,這一問便是當頭澆來的惡水了。圜悟祖師在此著語云:﹁第一勺惡水澆!何必?﹂然後自答:﹁定盤星。要知端的。﹂丹霞禪師何必這樣問呢?這正是丹霞的穩健、細密之處,這是定盤星啊,要靠它檢驗來僧,以知來僧究竟如何。這僧卻答﹁吃飯了﹂,這就上當了。不過,這也說不定,如果他是故意賣個破綻,要反過來釣丹霞的話,也可以這樣答。可惜他後來卻眼眨眨地﹁無語﹂,果然是個懵懂漢。所以圜悟祖師在此著語云:﹁果然撞著個露柱。卻被旁人穿卻鼻孔。原來是個無孔鐵錘。﹂露柱是頂梁的木樁子,無孔鐵錘│不開竅。這無疑是判這僧不具眼。   第三、丹霞說:﹁將飯來與汝吃的人還具眼麼。﹂這是丹霞澆來的第二勺惡水。若來僧是個明眼人,前兩問兩答仍可如上,到這裏就抓住了丹霞的把柄│你還有﹁具眼﹂在,這分明是沒有掃除﹁悟﹂跡!所以,圜悟祖師在﹁雖然是倚勢欺人,也是據款結案﹂之後接著著語:﹁當時好掀倒禪床!無端作什麼?﹂如果這僧當時真的掀倒禪床,丹霞也不會就此罷休,他可能拈拄杖便打。明眼人也不會怕他的拄杖,便會順手接住。然後兩人就會像臨濟、麻谷那樣﹁相捉入方丈﹂。不僅兩人當時便會心地哈哈大笑,也為後人留下一段頗具啟迪意義的千古絕唱。可惜這僧﹁無語﹂,罵他﹁不具眼﹂,冤枉乎!   ﹁恁麼頌,自然見得丹霞意﹂,丹霞機鋒峻峭,丹霞意不是那麼容易見的。圜悟祖師﹁見得丹霞意﹂之語,是對雪竇禪師的極高評價。   下面接著看雪竇頌: 四七二三諸祖師,寶器持來成過咎。   ﹁四七﹂二十八,是指從第一代祖師迦葉尊者到第二十八代祖師達摩尊者,這是釋迦牟尼佛在西天的二十八代一脈真傳。﹁二三﹂得六,是指從初祖達摩大師到六祖慧能大師,這是佛法在東土的六代正法眼藏。四七二三諸祖師,泛指佛教正宗│禪宗的歷代明眼大祖師。   寶器,是指﹁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法寶,這是無上的頓悟法門。過咎,就是錯誤。佛祖遞代相傳,傳來頓悟之寶器,為什麼反倒成了過咎呢?我們來看看圜悟祖師對這句頌詞的評唱: 不唯只帶累長慶,乃至西天二十八祖、此土六祖,一時埋沒。釋迦老子四十九年說一大藏教,末後唯傳這個寶器。永嘉道:﹁不是標形虛事褫,如來寶杖親蹤跡。﹂若作保福見解,寶器持來,都成過咎。   長慶云:﹁盡其機來,還成瞎否?﹂保福若用一個﹁瞎﹂字作答,乾淨剿絕。一法不立,這才是真正的自肯。烘托得長慶的問話也並不落入﹁盡機﹂,而成為檢驗對方之語。保福竟答:﹁道我瞎得麼?﹂渾身落草,落入﹁不成瞎﹂,帶累得長慶也落入﹁盡機﹂。這不僅僅只帶累長慶一人,就連西天二十八代祖師、東土六代祖師,統統都給埋沒掉了,因為這無上大法是他們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釋迦世尊應化人間,傳佛心印。說法四十九年、談經三百餘會,橫說豎說葛藤說,都是烘雲托月,都沒有說到這摩尼寶珠本身。最後靈山一會,世尊拈花、迦葉微笑,才傳下來這﹁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摩尼寶珠。寶珠在什麼地方?告訴你:就在這裏!他們代代相傳,持來寶器,反倒成了過咎,都是因為後代子孫不肖,這怎不令人痛心疾首!圜悟祖師著語云:﹁盡大地人換手捶胸。還我拄杖來!帶累山僧也出頭不得。﹂   諸位,如果我們表現不好,就會帶累先祖。我們是釋迦佛的子孫,必須﹁行也端、語也端﹂,我們的言語、行為非常重要。我們應該時時處處正直無私,說話句句不離佛性根本義,做事無為而無不為,胸懷坦蕩,光明正大,真實而不虛偽,這樣人家就不會誹謗我們了。不但不會帶累先祖,而且能使先祖傳下來的無上大法發揚光大。現在有些人自命為佛教徒,榜樣做得不好,以致招引來這樣一句不好聽的話:﹁要找黑心人,吃素道裏尋。﹂罪過,罪過!帶累佛祖啊! 過咎深,無處尋,天上人間同陸沉!   過咎若淺,也許有救。如果過咎甚深,那就不得了了,那還往哪裏尋找佛性啊!慢說不能荐取佛性、不能解脫,就連人天福報也給埋沒掉了找天上人間同陸沉!然而,若論稱揚祖師大事,人天福報也是過咎。   如何才能無過?請看圜悟祖師的評唱: 這個與爾說不得,但去靜坐,向他句中點檢看。既是過咎深,因什麼卻無處尋?此非小過也,將祖師大事,一齊於陸地上平沉卻。   何止是埋沒了人天福報,連同祖師大事,也﹁一齊於陸地上平沉卻﹂了。這樣的過咎還算淺麼!故云:﹁此非小過也﹂。然而,既然是﹁過咎深﹂,為什麼還說﹁無處尋﹂呢?這不單單是說無處尋找佛性,你向什麼處尋找﹁過咎﹂呢?所以,﹁這個與爾說不得,但去靜坐,向他句中點檢看。﹂我們就來看看圜悟祖師是如何向句中點檢的。他在﹁過咎深﹂下著語:﹁可殺深!天下衲僧跳不出。﹂緊接著筆鋒一轉,反問:﹁且道深多少?﹂諸位,我們在這裏能否也翻身一轉,從﹁跳不出﹂處跳出來呢?如若不然,那就接著往下看。圜悟祖師在﹁無處尋﹂下著語:﹁在爾腳跟下!摸索不著。﹂這是點撥當機學人:在腳跟下的是什麼?既然在腳跟下,為什麼摸索不著?如果剛才你能翻身跳出,這兩個問題根本不是問題。若跳不出,那就肯定是死在句下了。所以,圜悟祖師又在﹁天上人間同陸沉﹂下著語:﹁天下衲僧一坑埋卻!還有活的人麼?﹂圜悟祖師婆心太切,至此仍不肯休去,還要再次點撥:﹁放過一著。蒼天蒼天!﹂祖師說什麼,學人粘著什麼,那是學人對境粘心的習氣太深了。你能﹁放過一著﹂,從腳跟下、從切近處荐取麼?若能荐取,蒼天蒼天,原來如此!若不能荐取,蒼天蒼天,可憐可憐!   ﹃證道歌﹄云:﹁在欲行禪知見力,火中生蓮終不壞。勇施犯重悟無生,早時成佛於今在。獅子吼,無畏說,深嗟懵懂頑皮靼。祗知犯重障菩提,不見如來開秘訣。有二比丘犯淫殺,波離螢光增罪結。維摩大士頓除疑,猶如赫日消霜雪。﹂至此,諸位能夠放過一著、翻身跳出、荐取不疑麼?!   ︵良久。拍案一下︶蒼天!蒼天!       禪海微瀾 載於﹃禪﹄刊一九九三年第三期至一九九五年第三期 高峰‧主人公在什麼處?   高峰妙禪師初參斷橋倫和尚,令參﹁生從何來,死從何去﹂話。即日夜不懈,不眠不休。後參雪巖欽和尚,欽問︰﹁阿誰與你拖個死屍來?﹂師未及答話,即被打出。如是不知經過幾多次,師非但毫無怨忿之意,卻更虔誠參叩。︵這在今人不用說經過多次棒打,即稍為語重一點,即心懷不滿,把腳底板給你看了。於此可見古人用功多麼懇切誠篤!這樣精誠專一的用功,哪得不開悟、證道?!吾等後輩小子對之能不慚惶愧汗而奮起精進乎?︶   師於參話次,偶於夢中憶斷橋倫室中所舉﹁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話,疑情頓發,三晝夜目不交睫。︵參禪貴起疑情,疑情一發,籠罩全身,凝作一團,好消息即將至矣。︶   一日適逢達摩祖師忌辰,隨眾往詣三塔諷經,偶抬頭,睹壁間五祖演和尚︵臨濟宗楊歧會一支白雲端和尚嗣,圜悟勤和尚之師。︶遺像讚云︰﹁百年三萬六千朝,反復原來是這漢。﹂驀然省悟,打破拖死屍話頭。   悟後,詣南明,再謁欽和尚。欽一見便問︰﹁阿誰與你拖個死屍到這裏來?﹂師便喝!︵悟後氣概便不凡。︶欽拈棒,︵再勘過。︶師把住云︰﹁今日打我不得。﹂︵的是可兒。︶欽曰︰﹁為什麼打不得?﹂︵蒼天蒼天,放過一著。︶師拂袖便出。︵賴有這一著。︶   翌日,欽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天下慈父心。︶師曰︰﹁狗舔熱油鐺。﹂︵也知你欲進不能,欲退不得。︶欽曰︰﹁那裏學這虛頭來?﹂︵你問阿誰?由和尚鈍置來。︶師云︰﹁正要和尚疑著。﹂︵得理不讓人。︶欽休去。︵奈何伊不得,只索飲氣吞聲。︶自是機鋒不讓。︵天上天下,唯吾獨尊。︶   一日,欽作尋常問話云︰﹁日間浩浩時還作得主麼?﹂︵垂釣千尺意在金鱗;好肉上挖瘡作麼?︶師曰︰﹁作得主。﹂︵將謂將謂,原來原來。果然失卻定盤星。︶欽進問云︰﹁睡夢中作得主麼?﹂︵雪上加霜,再犯不容!︶師答云︰﹁作得主。﹂︵猶自不惺惺,腳根下泥深多少!︶欽更問云︰﹁正睡著時,無夢無想,無見無聞,主人公正在什麼處?﹂︵請問和尚。不妨更加一槌!豈在別處。︶師無語。︵古佛過去久矣;早納敗闕了也。︶欽囑曰︰﹁從今日始,也不要你學佛學法,也不要你窮古窮今,但只飢來吃飯,睏來眠,才眠覺來,卻抖擻精神,問我這一覺主人公在什麼處安身立命?﹂︵莫瞞人家男女好;﹁活﹂馬權作﹁死﹂馬醫。︶   師乃奮志參究。自誓︰拼一生做個粥飯僧,決要這著子明白。︵不愧鬚眉,好男兒豈甘與草木同腐!︶一日午睡,同宿友僧莽撞,推師枕落地,撲通一聲,師乃大徹。︵已遲八刻!這僧莫非大悲菩薩現身麼?︶︵註︰括號內係本文作者的著語。︶   我們讀了這則公案,除了由衷的崇敬讚仰高峰祖師精誠不懈的參究精神與深徹的悟境外,同時也獲得了下述的珍貴啟示︰   第一、如果我們真要超輪回,了生死,參禪必須放捨一切,死心塌地抱定一則無義味話頭,朝於斯,夕於斯,流離於斯,顛沛於斯,孜孜兀兀地日夜參究,方能打開本來,親證實相。絕不是懂得一些文字義理,會打兩句機鋒,下得幾句轉語或舞文弄墨地寫得幾首偈頌,就作為開悟的;更不是在色身強健,生活優裕時,過得輕鬆愉快,安祥自在,即是開悟。   第二、參禪必須起疑情。以疑情生起,方能遮斷妄念,蘊集爆發力。一旦時節因緣到來,如火藥碰到火星,頓時爆炸,當下打開玄關、識鎖,親見本真。否則,妄念不斷,無力爆發,徒喪光陰。故古德云︰﹁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非虛語也。   第三、說得口頭禪與舞文弄墨的禪客,雖然一時看起來也不無禪味,但這只是暫時的假相,他們心中並非清空廓徹,眼前總有個物在;即使勉強靜心打坐,心中也隱隱地有個物在,光明始終不得透脫,如何能消融身、心、世界,而親證本來!既未親證本來,又如何能息卻猿心意馬而得泰然大定?所以一旦逆境來臨,平時說的那種安祥愉悅的心情,便不知飛向何處去了。   這種人不要說於睡夢中作不得主,便是於白天尋常日用中也作不得主;不要說於較難覺察的順境中不能做到泰然不動,無有絲毫移易;即是較易知曉的逆境來時,也不能不隨境流轉而忿怒怨懣。尤其當病魔來侵時,更是無法抵禦而痛苦呻吟,萬般無奈。   大慧杲禪師呵斥此等禪客如藥水汞,遇火即飛,不得真實受用,又如何能了生死、出輪回?故告誡我等後輩參禪務必真參實究,不可在言句義理邊討消息也。   第四、高峰禪師的前兩答﹁作得主﹂確是好功夫。是我輩後學做功夫的典範與榜樣。我們學佛修道,就是為了在生死岸頭做得主,不為業障所牽累而沉淪苦海。要做到這一點,就須於生時首先在白天日常動用中作得主,不為順逆境緣所遷移,不為喜怒哀樂之妄情轉換,而後方能於睡夢中作得主。假如這一點也做不到,還說什麼了生死呢?因為生死的根源,就是妄念不息,隨境攀緣呀!   就現階段的用功人說來,白天能作主、不為境緣所牽已是不易,何況更須於睡夢中作得主呢?睡夢是半昏迷,死時四大分散是大昏迷。假如半昏迷作不得主,大昏迷如何能作主而了生死呢?所以修心了道,出生死輪回,必先於睡夢中作得主。但是任你慷慨豪放、意氣風發之士,白天縱能於順逆境緣上既無牽掛也無瞋愛,但於睡夢中往往情不自禁地為夢魔所攝而隨之流轉。今高峰禪師能於睡夢中作得主,不為夢魔所牽,這是何等定功!不經出幾番大汗的苦苦參究,何能致此?!修心人功夫做到這步田地,確是不易!我等如何能不欽仰讚嘆!   反觀現在做功夫的人,大都不肯腳踏實地地孜孜參究,而是避重就輕地在文字義理上作道理會,或是向他人口邊討消息。領會得一些相似的道理後,便舞文弄墨地寫文章,作偈頌,下轉語,以為徹悟證道了。其實這只是食他人的殘羹餿飯,非干己事,於生死岸頭絲毫作不得主。出言吐語,寫文作頌,要從自己胸襟中流露出來,方能蓋天蓋地。   有些人做功夫時,偶爾得了一點定境,例如︰色身長大、飛空,呼吸中斷,進入胎息狀態,或是發了某種神通,便認為已經證道成聖了。其實這僅是禪定中顯現的一些幻境,離證道還遠在。在禪定中任何境界都不能著,一著便停滯不前,尤其是發了某些神通,更不能沾沾自喜,以為有得;一有得意,非但不能證道,入魔大有份在!﹃楞嚴經﹄說的五十種陰魔,就是說這種虛幻過程,是障道的陰魔,修道人千萬不能著,以免誤入歧途而墮魔道。   有些狂妄人引用﹃心經﹄與﹃金剛經﹄的話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境相既皆虛幻不實、不可得,那麼管它順、逆、美、惡,我只無心應之,不為所牽即得,何用參禪、念佛?假如有禪可參、有佛可念,豈不妄上加妄?這些話語,看來未嘗不是,但是一旦碰到逆境或遭一場意外事故,便雞飛蛋打一場空了。   也有些人誤以為一悟便了,初破本參,便以為到家,不再勤於觀照,歷境練心,以致習氣依舊,狂妄傲慢,不得真實受用。到頭來,落得個悟後迷,仍隨生死流浪,寧不冤苦?   更有些人誤聽人言,以神通來驗證開悟與否。當功夫得力,恰到好處,忽然身心世界化空、粉碎而靈明不昧,了了分明時,因不見神通玄妙,不知這是什麼而誤以為不是自己本命元辰,匆匆滑過,豈不可惜!?自己既錯過了這千鈞一發之機,貽誤了本身,又以此來否定他人,此誠自作孽不可活者也。古德嘗嘆息云︰﹁只為親切甚,轉令荐得遲!﹂良可慨也。   今天我們把這則公案錄供大家參考,就是希望大家從中吸取教訓,知所改進,努力向上,真實證取,以免虛度光陰,錯過一生。   我們在學習、讚仰了公案中主人公的為道精誠和深厚的功力後,還要進一步將公案的精微處與為道的關鍵來和大家探討一下,俾大家深明宗下的的旨,直下窮源,不為半途的功夫所誤,方不負古人的深心。   高峰祖師的前二答︰﹁作得主﹂確是好功夫,非一般禪和子所能企及。但就宗下﹁頓悟﹂的立場細詳起來,不免遜色,茲將其幽微處略述如下︰   禪宗是直下見性頓悟成佛的,不是次第漸修的法門。古德嘗云︰﹁等妙二覺猶是它提草鞋漢。﹂等妙二覺也不屑一顧,遑論等妙二覺以下呢?所以宗下不許有個中間過程,不能夾雜一點功夫痕跡。   禪│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是一絲不掛,一塵不染,淨裸裸、赤洒洒的。既無相對的客觀物境,也無主觀能見能聞的人,更有誰來作誰的主呢?雪巖欽和尚在前二問﹁誰與你拖死屍來?﹂與﹁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勘不破高峰後,故作尋常說話以釣高峰,看他是否已經剿絕至無功用地。哪知高峰腳根未穩,一釣即上,答云︰﹁作得主。﹂這不是有落處、有相對的主客了嗎?這和淨裸裸的禪就不相應了。這答話在宗下說來是﹁傷鋒犯手,不剿絕﹂。這樣就捆了自己的手腳。迨至第二次答作得主,更把自己渾身捆了個結實,動彈不得了。到第三次問︰﹁無夢無想,無見無聞時,主人公在什麼處?﹂就只好咽氣吞聲,死於句下了。   等到後來時機成熟,枕子落地,徹底打脫,始如夢方醒,主人公原來不在別處。舉凡山河大地,草木叢林,無不是主人公之顯現;鳥語花香,鶯歌燕舞,無不是主人公之妙用!有什麼主不主,更有什麼作不作?前所答者,豈不狼藉不堪?!   最後,就雪巖之問另作三答,以饗同參,並藉作與高峰禪師相見之禮︰   一、問︰白天作得主麼?   答︰飢來吃飯睏來睡。   二、問︰睡夢中作得主麼?   答︰朝陽升起月含山。   三、問︰無夢無想,無見無聞時,主人公在什麼處?   答︰太虛飲光消契闊;風搖淺碧柳絲輕。   開示悟入佛知見   世尊悲愍眾生本具如來智慧德相而不自知,迷於聲色,沉淪六道,出苦無期,乃降生於世,現身說法,以覺醒眾生迷夢,證此寂滅一心,出離苦海,而登覺岸。   但因眾生煩惱垢重,不敢頓示此靈妙一心。始於阿含會上且說人天十善,免墮三途。及後說無常、空苦、無我、四諦及十二因緣之法,令眾生權出三界,勉離生死。次說般若,以顯真空妙有,而破二乘偏空之執。   四十年後,佛將涅槃,方於法華會上,純談實相,直示一心,以顯平等佛性,三乘同歸,五性齊入,凡有心者皆可成佛。至此方盡世尊本懷,度生原意。   蓋此心體,本自靈明,廓徹周遍,靈融湛寂,如如無拘,凡聖一際,生佛等同。然迷之則生死無端,悟之則輪回頓息。要在忘言以神會,絕慮而心通。故參禪行人貴起疑情,藉以隔斷迷情妄念而打開本來,親證自性也。   但參禪下手時,須先端正修因│以何為修,以何為歸。方針既明,宗旨既定,而後可以空其所得。蓋禪之一詞,係禪那之簡稱,其意為靜慮或思惟修,因行人心情不同,要求各別,修證亦各異。據圭峰宗密禪師﹃禪原序﹄云︰﹁禪門有淺有深,階級殊等,依其修因證果之不同,約可分為五類︰   一、帶異計,欣上厭下而修者,是外道禪。   二、正信因果,亦以欣厭心而修者,是凡夫禪。   三、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是小乘禪。   四、悟我法俱空所顯真理而修者,是大乘禪︵以上四類皆有四色四空之異︶。   五、若頓悟自心本來清淨,元無煩惱,無漏智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畢竟無異。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禪。亦名一行三昧,亦名真如三昧,此是一切三昧根本,若能念念修習,自然漸得百千三昧,達摩門下輾轉相傳者,是此禪也。﹂   由此看來,禪宗所傳之禪既為第五種,那麼,禪宗行人在未參話頭前,應先開佛知見,明白自己本具如來智慧與佛無異,而後抱定一則話頭,孜孜兀兀地參究,更由明眼宗師的善巧提示,方能打開本來,悟入佛知見。   ﹃法華經﹄所尊貴的就是毫無隱秘地直示我們︰一切眾生本具與佛同樣靈明、微妙、圓滿、廓徹的寂滅心體。以之修行,無不成就。故而該經最關緊要的精髓,即在開示悟入佛知見。歷代宗師為敦促學人用功,誘導行人省悟,輔助後人升進計,對此用功關鍵,皆各有微妙而明徹的宣揚、評唱,這在禪錄中實不少見。   清末,南京赤山發祖係當代臨濟宗大德,道風遠播,龍象咸歸,一時知名之士,如月霞、楚泉等均慕名聚集會下隨師參究。一日,師上堂示眾云︰﹁選佛場開英才現,各自道出真見來。這裏是選佛場,鍛煉龍象的,不是叫你們來吃閑飯、睡覺、打盹的。今天我要考考你們,看那個是個中豪傑,宗門英才。法華寶經全經的要旨在開示悟入佛知見,其中奧意,歷代祖師皆各出手眼,有層層入勝的開示與宣揚,確是如華似錦,美不勝收。大家讀了,無不敬仰讚嘆,獲益匪淺。但那是各位祖師的,不是你們自己的。拾人家的唾餘,住在文字、語句上,於悟道無益。今天我要你們各自從自己胸襟中流露出的說來,看誰具有真知灼見。﹂   發祖道罷,從簽筒中抽出一枝標有名字的竹簽點名云︰﹁楚泉︵揚州高旻寺來果和尚的法祖︶,你先來說。開,怎麼開?﹂泉無語。祖責云︰﹁你在這裏多日做什麼的?!這樣參禪,簡直是鬧兒戲,唐喪光陰,如何有出頭之日?跪下參!﹂   祖命維那焚香,打止靜板,囑大家一起參,並說要個別考問的。   一枝香一會兒點完了,維那打板開靜。祖追問楚泉云︰﹁怎麼開?﹂泉仍不能答。祖嘆云︰﹁如是參禪,何時能了!﹂繼令跪參。   二枝香過,泉仍無語。祖不罷休,責云︰﹁今天開不出,就叫你跪死在這裏!﹂逼令繼續跪參。可憐楚泉心急如焚,跪在那裏腳膝又痛,黃豆般大的汗珠,不斷地往下滴。看看第三枝香燒完,維那舉板打開靜,篤篤一響,楚泉忽然猛省,高聲道云︰﹁有了有了,開出來了。﹂祖問云︰﹁怎麼開?﹂泉應聲云︰﹁開出本有。﹂祖逐一繼問云︰﹁示?﹂泉云︰﹁示出本無。﹂﹁悟什麼?﹂﹁悟無有無。﹂﹁怎麼入?﹂﹁入出無礙。﹂祖聞後,讚云︰﹁好!這卷子交得爽麗,不逼你們,不肯用功。終日悠悠散散的,如何能了!今日不枉你跪了三枝香。﹂   祖於高興之餘,繼點月霞︵月霞係常州天寧寺冶開大禪德的法子︶云︰﹁月霞,你試道看,怎麼開示悟入?﹂霞不假思索,應聲云︰﹁我藉楚兄的四句答話用一用。﹂祖云︰﹁怎麼借用?﹂霞云︰﹁開出本有是理法界,示出本無是事法界,悟無有無乃理事無礙法界,入出無礙係事事無礙法界。﹂祖大聲讚云︰﹁好!比楚泉尤較些子。這裏不枉是選佛場,今天一下子選出了兩尊佛。﹂   正是,﹁不是一番寒澈骨,怎得梅花撲鼻香!﹂前賢不畏艱辛地用功,所以才有成就,我們也不可辜負自己,殷勤參究,精進不懈,方可不讓古人專美於前。今試就﹁開示悟入﹂四字,換為首尾各賦一頌,以饗讀者,不知尚符佛祖之意,勉為交卷否?   ︵一︶ ︵二︶ 開出無形面, 要盡心花開, 示作十界身, 方明無情示, 悟在迷未了, 本來不迷悟, 入魔亦無礙! 識智何出入!   物我不二   僧問大隨禪師︵山靈佑禪師法嗣︶︰﹁大千壞時,法身壞不壞?﹂隨曰︰﹁法身也壞。﹂此語疑煞天下人。但投子青禪師聞之,便裝香作禮,稱大隨乃古佛出世。   法身真如妙體乃不生不滅,不來不去,不動不搖,不變不易,亙古常青之妙體,如何隨大千世間壞時而毀滅?此語與佛所說大相徑庭,莫非錯下名言,淆惑世人,要落金剛地獄麼?但如真錯了,投子青是大禪德,為什麼要裝香作禮,讚他是古佛再世呢?   原來所謂世間者,不論什麼事物,都是我們廣大眾生的佛性|法身|所變化顯現,離開法身,什麼也沒有。﹃法華經﹄說︰﹁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就是說世間的一切事物無一不是依法身顯現而建立的。以﹁是法﹂就是不論什麼事物,而﹁法位﹂就是一真法界,也就是說世間相就是法身,法身就是世間相。   我們知道,理以事顯,事以理成,理和事是分不開的。理事既無可分,故經云︰﹁性相不二、心境一體。﹂既然心我法身常住不壞,那麼世間相也就自然常住了。   從世間相的表面上看,似乎是滄海桑田,瞬息萬變不久長的,但事物的本體實無壞滅,不過在這邊壞了,到那邊又生了,搬了一個場而已。蘇東坡先生在﹃前赤壁賦﹄中說︰﹁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他假水和月說明萬物的假相在變化而實體未嘗變易。同時又進一步說明心情不豁達執假相的人看世間是滄海桑田,瞬息萬變的,而開朗明智之士識得事物與眾生一致的真體,就知道天地間的一切一切皆是長住不變的了。   肇法師在﹃物不遷論﹄中也舉數例詳論了事物毫無變遷的真理,就不一一例舉,請諸仁自己去檢閱吧。   事物之所以不變遷,不消滅,究其實際,就在顯現、建立這些事物的根本|法身|是法爾不生不滅,亙古常存的。   今僧問︰﹁大千壞時法身也壞了嗎?﹂大千若真個壞了,法身豈不也壞了嗎?問話之僧因不明物我不二之理而有此問。大隨乃大手筆宗師,不和你說長道短,大談佛理,只順其語脈上下搭,叫你知痛覺癢,於心念不行處,驀然回首,瞥見本性。乃隨聲答曰︰﹁法身也壞。﹂這一答大有雷霆萬鈞之重,因盡人皆知法身是不生不滅、不變不易的,怎麼說法身也壞呢?難道是醉漢說胡話嗎?但大隨是當代大德呀,怎麼如是說呢?這一突如其來的雷震,就將學人平時義解、妄想全盤震落。在這急如閃電的一念不生的剎那,這僧如皮下有血,即將於斯得個消息去歸家穩坐。   禪師家答話有正說,有直指,有旁敲,有反激等等不同的手法。其目的不外使來問者於言下知機,語端省悟。故皆就來者之機,施以適宜的指示或惡辣的鉗錘,以剿絕學人粘縛而親證本來,此即宗下所謂大機大用也。   如嚴陽尊者參趙州問︰﹁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曰︰﹁放下著。﹂尊者曰︰﹁既是一物不將來,放下個什麼?﹂州曰︰﹁放不下,擔起去。﹂尊者言下大悟。   這﹁擔起去﹂一語常常使人發生爭論。有人說擔起去是反激法,你不知過錯,放不下就讓你挑著走,從而使你反省,沒東西不用挑,挑著走還是有東西,逼你認識放不下的東西,放下而開悟;有的說擔起去是呵斥句。你問一物不將來時如何?你心中明明有一個﹁一物不將來﹂在,這等於心中還有個﹁空﹂在,有個空,還是有住,應該放下,空也不住才是。你強調﹁放下個什麼?﹂不認賬,就澆你一盆惡水,呵斥你,擔起去!這等於雲際參南泉,雖累經開示而不開悟,南泉呵斥曰﹁去!你不會我話﹂一樣,叫他言下知痛,回頭自荐也。更有人說︰這是直指法。本性空靈,一絲不掛,一塵不染,這一物不將來正是本性顯現時。這個心無可心,放無可放的正是當人安身立命處,故叫他擔起去,也就是囑咐他當仁不讓,當下承當也。所以嚴陽尊者當下大悟。這三種說法各說各有理,各不相讓,各有千秋。真是一點水墨三處成龍。但依拙見,反激也好,呵斥也好,直指也好,會得的自可橫弄豎拈皆成妙諦,但如認著個﹁一物不將來﹂,有個空境在,則失之遠矣。   大隨答此僧之問,欲其在已明白的常理上反省其未明之事理。因學佛者,人人都知道佛說法身常住不壞,今聞﹁法身也壞﹂之說與佛相違,何能接受?這就逼令其生疑。在他欲進不能,欲罷不得之際,驀然冷灰爆豆,猛省盡十方世界是自己全身,盡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大千原於法身共一體,從不相離,大千若壞,法身豈不也壞!但法身是亙古常存永不敗壞的,那麼,大千也不壞了,使此僧從反面證得真理。一言之下使人悟得法華真諦,大隨真是獅子兒,接人之手段微妙如此,真令人景仰讚嘆之至。   古德頌法華世間相常住云︰ ﹁世間相常住,黃啼綠樹;真個可憐生,動著便飛去!﹂   我們的法身就是這麼瑰麗瀟洒,是無物不具,無所不知的。但這無盡的艷麗的風光是無法將它描繪出來的。正如禪師家所說﹁好個風流畫不成!﹂今這位大禪德僅淡淡地用了﹁黃啼綠樹﹂就將這一派無盡風流的美麗春光全盤勾勒出來,真不愧是畫龍點睛之筆。   我們用功修法識得這無限美好風光,初見本性後務須善於保任。時時處處觀照,外不為事境所牽,內不被見聞覺知所染,時時空淨無住。萬萬不可輕狂,以為到家了事。須知初見本性只如初生嬰兒,不能自立起用,須在境上磨練,勤除舊習,保養聖胎,迨其成長方能起用。否則,狂妄放縱,即將夭折於襁褓中。所以此頌於﹁黃啼綠樹﹂後接下來就說︰﹁真個可憐生,動著便飛去。﹂你不妥善保護,狂妄亂動,雖然已初見本性也將落個悟後迷。   有人問,學佛者於修法外是否還須習氣功以補助之?我曾賦一頌。其中也曾談到悟後保任的問題,今錄之如下︰ 心地法門誕生王,豈假氣功助鋒芒! 心外取法求有得,徒自辛勞落空亡。 根塵脫處自性現,綿密保任莫輕忘; 立定腳跟毋偏頗,一無所求道真常。   大隨禪師答此僧問是令其反躬自窮而悟物我不二之理,大師若不徹悟性相一體焉能順其語脈下搭,輕令此僧言下知歸。故投子裝香作禮而稱其為古佛再世也。   禪師家如功夫未到物我不二之地,出言吐語難免不鬧笑話。   茲舉一例︰   昔禪者馮濟川見明月庵壁間畫一髑髏,乃於旁題一頌云︰ ﹁屍在這裏,其人何在?乃知一靈,不居皮袋。﹂   觀其頌彼只悟常理色身不是真我,性靈乃真我。性靈是常住不滅,可以離開肉體自由來去,不為肉體所拘的。所以說︰﹁乃知一靈,不居皮袋。﹂尚未悟物我不二,性相一體之秘。大慧杲禪師來庵,見之不肯,另作一頌云︰ ﹁即此形骸,即是其人;一靈皮袋,皮袋一靈。﹂   真悟道人,深知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無自他之分,物我之隔。故宗下常言﹁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即此意也。   同樣一個案例,在悟道人指授下,風光即迥不相同。昔裴休相國隨侍黃檗禪師次,見壁間達摩大師像問禪師曰︰﹁像在這裏,人今何在?﹂師召裴休曰︰﹁裴休。﹂休應諾。師曰︰﹁不在別處。﹂休當下有省。在明眼大師指授下悟來多少慶快!此參禪所以貴有明師指授也。   從此可知悟道就是悟物我不二。如果尚存向外馳求之意,希望有得之心,常在揣摩法身如何才是,擬度報身、化身如何獲得,那就還在弄影,未曾真悟本來,不名道人。不見臨濟祖師道︰你一念清淨心光是你屋裏法身佛;一念無分別心光是你屋裏報身佛;一念無差別心光是你屋裏化身佛。在教家論此三身為極則,在山僧見處則不然,此三種身是名言,亦是三種依明,都是光影。大德,你且認取弄影的﹁人﹂是諸佛之本源。識得此人,一切處是你歸捨處。可見三身人人本具,清淨無染就是法身;光明朗照就是報身;事物變現無著就是化身。不須擬摸求取,只於識得本有後,息妄除習,念念不忘此真人便是佛祖。   憨山大師云︰﹁般若所以收功之速者,以人人本具此心光也。﹂圭峰大師云︰﹁真理可以頓達,惟多生積習難以卒除,長須覺察,損之又損,方能圓證。﹂可見悟道不難,難在悟後不忘保任耳。今人聰明有餘,老實不足。嘗見已悟本有之人,以習氣重故,往往為境所奪,隨妄念流浪而不知止,以致功夫不能上進,落得個半青半黃或者悟後迷的下場,誠可哀也。其未悟者固無論矣,已悟之人不知念念歸真,嚴密保護,任其流浪沉淪,不亦冤乎?!   吾人苟能於悟後念念不忘照顧此無位真人,如﹃彌陀經﹄所說專心致志念佛一樣,若一日,若二日乃至七日念念相續不忘地保護本真,則智慧日生。何況一年二年,必然打成一片。   綜上所述,我們只要不畏艱難,不怕路遙,端正觀念,精進修習,識得此離念的靈知便是我人的本來面目,然後嚴加保護,在事境上不懈地鍛煉,勤除妄習,則會萬物歸自己,親證物我不二的圓滿聖果,絕非難事。諺云︰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既然不論什麼難事,只要肯攀登的有心人皆能成辦,那麼,彼丈夫,我亦丈夫;彼能成,我亦能成,何畏患之有哉?請與諸仁共勉。   眼處聞聲始得知   洞山良价祖師於悟得無情說法後作頌云︰﹁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聲始得知。﹂這是他明悟了無說之說的微妙,豁開了正眼,流露出來的慶快心聲。原本斯道是無言可說、無話可表的無限風流奇特的韻事,一落言詮,便成窠臼,而非本來面目了。所以古德嘗說︰﹁若問此事,父母所生口,終不向你道。﹂或云︰﹁欲會斯道,須向﹃言語道斷,心行路絕﹄處荐。﹂或又云︰﹁向上一著,千聖不傳。﹂等等。總之,斯道是不可言傳,只可意會的至理。   究實講來,非但出世悟道之大事無可言傳,即世俗之事往往到了微妙處亦莫可言宣,只可心領神會。﹁此時無聲勝有聲﹂即是描繪此種微妙境界。   說法、開示,只好旁敲側擊,烘雲托月,略示端倪,無法將真心全盤描繪出來給人看。因此物無可比擬,說似一物即不中,無法開口。不然,怎麼說﹁向上一著,千聖不傳﹂呢?難道學佛修道也保守秘密,像世人的祖傳秘方一樣,秘不傳人,任其淹滅嗎?假如真這樣,釋迦文佛也無須從兜率下生,現身說法了。但到這關鍵時刻,要接引人又無可言表。怎麼辦呢?祖師們有一著絕妙的活,拂袖歸方丈,微露一線風光,以讓心有靈犀一點通的英俊漢子從這裏悟去。   這無聲之說確實勝似有聲,昔傅大士為梁武帝講﹃金剛經﹄,升座後,以戒尺揮案一下,便下座歸方丈。寶誌公在側云︰﹁大士講經竟。﹂請看,多少神俊利落!這金剛般若豈是言語講得清的。又如須菩提洞中宴坐,釋提桓因雨花供養,須菩提問︰﹁阿誰為我雨花?﹂帝釋云︰﹁我敬尊者善說般若,故雨花為供。﹂須菩提云︰﹁我未嘗說法。﹂帝釋云︰﹁你無說,我無聞,斯真般若精髓。﹂可見無說無聞乃正說正聞也。   學者讀了﹁眼處聞聲始得知﹂這首頌,往往誤會以為要能眼處聞聲,須發神通始得。就像現在做氣功的人,有特異功能,耳朵能看字,眼睛能聞聲一樣,六根能互用了,才能聽見無情說的法。殊不知無情說法是無說而說,不是有個微細的聲音,等你不用耳朵聽,用眼睛也能聞時,才能聽見的。   這無情說法是觸景生慧,心領神會,無聞而聞的一種心開意解的微妙神境。正不須等你發了神通才能聽見它的法音。   比如我們早上看見開得無比艷麗的鮮花,到晚上萎謝了,就明白人事的無常;看見月亮時圓時缺而月體實無盈虧,就反省人身與萬物,假相雖有生滅、消失,而本體實無來去、增損;又比如世俗間的﹁楚潤而雨,月暈而風﹂見微知著的經驗之談,又何嘗要發神通而後才能知道呢?   但從另一方面看來,我們能觸景生情,舉一反三未嘗不是神通妙用,因為我們一舉手、一投足,乃至穿衣吃飯,屎放尿,無一不是當人本性的神用。離開本性,這個世界就毫無生氣,什麼亦動不了。所以龐居士說︰﹁神通與妙用,運水與搬柴。﹂這不是一切舉措與諸思想言論俱是神通妙用的明確寫照嗎?   由此看來,所謂神通就是神用無阻,不住著在物境上,為事物遮隔阻斷,而隨緣應用無礙。這是人人本具的功德,是極稀鬆平常的事,沒有什麼希奇神妙,不必大驚小怪,更不消執著追求。   當然,我們經過勤苦鍛煉,除盡物欲的蓋障,是可以發揮超常的神用的,能聽到常人聽不到的微細聲音。如達摩大師聞蟻行如雷鳴;道信禪師度牛頭融時,雖然睡得鼾聲如雷,卻聽見懶融禪師身上的二個白虱打架,一個跌在地上跌斷了腿呼痛,而不倒單未睡覺的懶融卻無聞。這種神通看來希奇,確實引人神往,但這是人人本具的功能,不是從外追求得來的。我們只要息妄歸真,於識得本性後加以綿密保任,不隨念走,不跟境流,漏盡煩惱,恢復本性光明,即能六通齊發。若未悟本真,向外求取,徒勞神思,決不可得。即或得之,著相住境,皆是蘊魔,非但不能成聖,著魔倒有份在。   仰山禪師云︰﹁我今分明向汝說,切莫湊泊,但向自己性海如實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聖末邊事,如今只要識心達性,但得其本,不愁其末,他時日後自具足在。若未得本,總將情學他,向外馳求,亦不能得,得亦不真。﹂這話說得真是對,為道者金玉良言。   嘗見某些自以為得神通者,不經多時,所謂神通不知到哪裏去了,能看見的看不見了,能聽見或先知的也聽不見或不知道了。有的因用某種起用的密法求得來的神通,因心未空故,乍見某種恐怖形相嚇得魂不附體而發了精神病。有的因先知某種劫難將發生而身心不安,精神不寧生了大病,並於臨命終時什麼亦不知不曉,糊裏糊塗地隨業流向惡道去了。更有的因鬼、神、或精靈附體,發了些所謂的神通,給人家治病、看風水、算命什麼的,不多時便精神錯亂嗚呼哀哉了。   我說這些話不是嚇唬大家,實因見得多了,不忍讓後進者步入歧途,修道不成,反貽禍患,所以大聲疾呼,希望大家真誠修道,勿求神通。要發神通,須於明心見性後,更在日用中精勤磨煉,將妄習消盡,先證漏盡通,然後啟發五神通。那才是真正證得的本性本具的神通;那才是永遠不會消亡亙古常存不變的神通。這是﹃大日經﹄說的修行正路,學者千萬不要滑口讀過。   在修行途中除了上述的不能著神通以求外,還有許多常見的誤解,今擇其要略述於後︰ 一、重奇特玄妙不重正知見。   時人學佛往往只循顛倒見,不重正知見,所以成就者少。大慧杲禪師云︰﹁學人如問︰﹃如何是佛?﹄答他︰﹃即心即佛。﹄卻以為尋常,不予重視。及至問︰﹃如何是佛?﹄云︰﹃燈籠緣壁上天台。﹄便道是﹃奇特﹄。豈不是循顛倒?﹂於此可見古人已啟重奇特玄妙之端,難怪近時人更倍加趨重玄妙。你如叫他端坐參禪或念佛,他便以為枯燥無味,無甚玄妙而不修;如教他修個天眼通或他心通等法,則欣然從命,樂於接受。殊不知這只是引人入歧途而不能了生死的幻術依通,習之唐喪光陰,毫無實益,弄得不好還要造業受報。但時人趨之若鶩,惟恐不得其傳。此所以步入歧途而不自知,視尋常正知見如糞土,塞自悟門而不得入佛知見之大病也。 二、著死空,以為空而不動是道,不識這鎮日起作用的是真性。   不用功的人勿論。真肯用功者往往著空相,以為空而不動是道而不知斯道重在識得本來,不著相,不為境轉而能活潑潑地起用方得真實受用。   如雲際參南泉問︰﹁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如何是如來藏?﹂泉曰︰﹁與汝往來者是。﹂︵意即妄念來去不停之處也︶際曰︰﹁不往來者如何?﹂︵意指空而不動也︶泉曰︰﹁亦是。﹂際進問曰︰﹁如何是珠?﹂︵此問是正著︶泉召曰︰﹁雲際。﹂際應諾︵急須在此處著眼,這應諾的是誰?︶,而不識︵可惜許,這漢竟懵然錯過︶。泉呵曰︰﹁去!汝不會我語!﹂   由此可見,只住空而不識本來者只是金而非寶珠。欲得真實受用,須於識得本來後綿密保任,除盡舊習,方能漸臻玄奧。常住空中只能煉成土木金石般的死水一潭,是病非道。故真明心見性者絕不常住死空也。 三、一念不生常默在定。   一般人總以為明心見性的人是時時一念不生地住在默然空中的,否則,即不名開悟。其實發明心性即為大總持,能起一切妙用而無所不具。若一念不生的守住空境,不能活潑潑見之於用,即死在空相上,非但不能得真實受用,也無從徹見全身。   昔有一會和尚曾參南泉來,有僧問︰﹁和尚見南泉後如何?﹂會默然。僧又進問云︰﹁和尚未見南泉前怎麼生?﹂會曰︰﹁不可更別有也。﹂觀此語會和尚著在默然空裏。所以玄沙和尚說他︰﹁百尺竿頭坐的人,雖然得入未為真,百尺竿頭更進步,十方世界現全身。﹂斯道須淨裸裸、赤洒洒;縱橫自在、與奪無拘;一絲不掛、一塵不染;定亦得、動亦得;行住坐臥無可無不可,方是真悟。 四、背誦佛經積累功德以求開悟。   有很多學佛者因見佛說誦經功德不可思議,乃著功德相以多誦為貴而不參究其中奧意。以為誦得愈多功德愈大乃至能倒背順背,功德愈不可思議,這樣積累功德即可開悟。殊不知這樣誦而不知其意,只如鸚鵡學舌,何能打開心扉,親見佛性?   大愚芝和尚聞有僧日誦﹃金剛經﹄百部,乃令侍者請至問曰︰﹁聞你日誦﹃金剛經﹄百部否?﹂僧云︰﹁是。﹂芝曰︰﹁汝可曾參經意?﹂僧云︰﹁不曾。﹂芝曰︰﹁汝但日誦一部,參究佛意,若一句下悟去,如飲海水一滴,便知百川之味。﹂僧如教。一日誦至﹁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處,驀然有省。可見誦經須參究佛意方有入處。只貪功德,多多益善,只植善因,種福田而無真實成佛之功德也。 五、貴機鋒敏捷不重真實所履。   時人都以為開悟人一定機鋒敏捷,若應機稍遲,定未悟道。其實這和開悟後未發神通須待除習一樣,不是衡量道人悟與未悟的一定標準。如寶峰元首座,有道之士也,答話機鋒遲鈍。洪覺範號為﹁元五斗﹂。蓋開口答話,須待炊得五斗米熟,方答得一轉語。   大慧杲云︰﹁修道者不必有機鋒方為開悟。昔雲蓋智和尚道眼明白。因太守入山憩談空亭,問︰﹃如何是空亭?﹄智云︰﹃只是個談空亭。﹄太守不喜,另舉問本禪師。本云︰﹃只將亭說法,何用口談空。﹄太守乃喜,遷本住雲蓋。若論道,以本較智,則大遠在,乃知真實事不可以機鋒取。﹂可見說得口滑者未必皆真悟道人也。   總之,吾人修道貴見地純正,死心塌地真實參究。不可稍存僥倖之心,走捷徑而誤入旁門,搞神通而錯投魔道;更不可誤聽匪言惑亂本性,塞自悟門而唐喪光陰,錯過一生。   關於無情說法,固須眼處聞聲始得知,即宗下大德無聲之直指,學人也未嘗不須眼處聞聲也。例如︰天龍豎指,俱胝會得一指頭禪;龍潭吹燭,德山省悟;鳥窠吹毛,侍者得旨。這豈不與因無情無聲之說而省悟無二無別麼?蓋所謂有情無情與有聲無聲者乃吾人之妄情分別也。吾人因無明故,執取色身四大為我,遺棄其餘為器世間,判為無情。殊不知這山河大地,草木叢林無一非我。苟功夫得力,妄情消融,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齊消殞,則真心無所不遍,哪裏還有有情無情之分與有聲無聲之別?就世俗講,吾人一旦捨報,離開色體,這色殼豈不也和木石一樣變成無情了嗎?所以我們只要不妄執分別,有情無情就融為一體;有聲無聲化作一團,無彼此之分了。經云︰﹁有情無情同圓種智。﹂即此之謂也。有情無情和有聲無聲既無分,也就不存在眼聞耳聞之別了。這一點會通了,眼處聞聲,毫無神奇可言,正不須發神通而後得知也。   說到神通,耳處聞聲也未嘗不是神通,因耳朵能聞聲全是真心的作用,離開真心什麼也聽不見。現代科學家也明白了一點不是耳朵所聞的道理。他們說,眼睛不能見,耳朵不能聞,我們之所以能見、能聞,全是大腦的作用。大腦一有病,眼就不能見,耳就不能聞了。他們把能見能聞的功能歸之於大腦已較常人進了一步,但還不完全正確。因為大腦神經只如電網,要起作用還需通電,電不通,電網雖密布也不起作用,這電就是我們的真心呀!所以我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莫不是真心的妙用。我們整天在妙用之中而不自知,反向別處另求妙用,豈不愚癡之甚!?宗下大德嘗云︰﹁坐在飯籮邊,餓煞人無數。﹂良可慨也。   再進一步說,假如在問法聞法的緊要關頭,心有所住,智有所隔,雖經明眼宗師親切指示,何能抓住這稍縱即逝的剎那而默契妙語,明見本性?故此耳聞雖非神通而又非不神通;非不神通而又不著神通,斯真正神通也。但因此種真正神通皆人人能辦到的,大家反倒以為稀鬆平常不以為奇了。至若非一般人所能者,以少見多怪故,視為神奇,執為神通。其實也是人人皆具的,只以妄情所隔,五欲所蓋,不能顯發而已。我們苟能如上所說,通身放下,在行住坐臥處時時回光返照,一念薰修,則破生死情關,放大光明,現大神通非難事也。正是︰ 無情說法無可議, 眼處聞聲亦非奇, 穿衣吃飯尋常事, 皆我神用莫狐疑, 無說有聞皆不著, 隨緣任運自得宜。   直指與參話頭   達摩西來傳佛心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未閱有參話頭之說。蓋禪乃涅槃妙心,正法眼藏,係人人本具的天真佛性,不因修得,不用求成。只因迷於聲色,忘失本真,造業受報方才沉淪六道。苟能醒悟一切聲色貨利皆如空花水月,無可追求,毅然放捨,毫無粘著,則不須修法,當下即可回復本真而歸家穩坐。因之,從上諸祖皆直接指示學人,令於言下悟去,不用鈍置學人繞路參話頭,唐喪光陰。   如問︰﹁如何是佛?﹂則答曰︰﹁即心是佛。﹂或問︰﹁清談對面,非佛而何?﹂或曰︰﹁我與汝道,恐汝不信。﹂俟學人誠惶誠恐地道︰﹁和尚誠語,學人焉敢不信!﹂則答曰︰﹁即汝便是。﹂更或召喚學人,俟伊應諾,則指示曰︰﹁即此是,別無他物。﹂或反下一問︰﹁是什麼?﹂使學人反省而悟。   宗門諸祖上自釋迦文佛拈花,迦葉微笑印心,開斯雄邁古今獨樹一幟的教外別傳宗派後,下至唐宋以前的列聖先賢所有開示學人的語句、偈頌,莫不赤裸裸地直示學人以真心,從不教人做參話頭功夫。如寶誌公道︰﹁斯道本來現成,不用求,不用學,無你用心處,只當下一息便是。﹂又於﹃十二時歌﹄中末二句道︰﹁未了之人聽一言,只這如今誰動口?!﹂說得多少親切明白。   善慧大士曰︰﹁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物主,不逐四時凋。﹂另又直指云︰﹁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似。欲識佛去處,只這語聲是。﹂大士﹃心王銘﹄,更是千古箴銘,其中道︰﹁決定是有,不見其形;身內居停,面門出入,應物隨形,非去來今。﹂說得多少坦率、真切、痛快,大士真可謂老婆心切矣。   南岳慧思曰︰﹁道源不遠,性海非遙;但向己求,莫從他覓,覓即不得,得亦不真。﹂又曰︰﹁頓悟心源開寶藏,隱顯通靈現真相;縱令逼塞滿虛空,看時不見微塵相;可笑物兮無比況,口吐明珠光晃晃。﹂又曰︰﹁天不能蓋地不載,無去無來無障礙,無長無短無青黃,不在中間及內外,超群出眾太虛玄,指物傳心人不會。﹂古人直指傳心,可謂婆心切矣,而人不會,良可哀也。   布袋和尚云︰﹁只個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靈物;縱橫妙用可憐生,一切不如心真實。﹂又曰︰﹁吾有一軀佛,世人皆不識。不塑亦不裝,不雕亦不刻。無一滴灰泥,無一點彩色。人畫畫不成,賊偷偷不得。體相本自然,清淨非拂拭。雖然是一軀,分身千百億。﹂此諺說得如此爽快明白,使人一見了然無疑,還用參什麼話頭呢?   祖師禪就這麼直截了當,使人於言下大悟去,不用迂迴曲折地繞路做功夫。但這直下開示人見性,無修無證亦無得的法門,不僅禪宗如此,即密宗的高深密法│阿底約嘎,也不例外。他們開示學人︰﹁應知佛與傳承諸上師及我心無別﹂;﹁見、定、行一切行持皆攝於心﹂;﹁一切染淨諸法統統在現前離垢、空明、豁朗的內證智│本覺或本性中完全具矣﹂;﹁不須用界智為入門而勤修,只悟此當前種種顯現皆我真心所化之相,無取無求,即超越勤修與因果﹂。這種種開示與禪師的說法無二無別,也是教人當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但他們不能一下手就習此法,須從四加行修起,慢慢地進入生起次第,修有相密,再漸漸地過渡到圓滿次第,將有相化空,才能緩緩地與此法相應。其間不知要耽擱多少歲月,哪能和禪宗一樣底直截了當,痛快徑捷?!所以在一切修行的法門中,以禪宗為最簡便、最迅速、最圓頓的法門。吾人得之,真不知從何世修來這麼大的福根!   但到唐宋以後,人心漸劣,根性漸薄,不珍視直指之真理至言而崇尚玄奇之悄語僻詞,以為純正之語無甚奇特,不予謹奉遵守,以之綿密保任,長養聖胎從而圓證菩提正果,反致因鄙視而流落六道無有出期。就如紈子弟以祖傳家業非由自己艱苦經營得來,不知珍惜,揮霍無度,最終淪為餓殍一樣。祖師們於哀愍之餘,乃隨機一變直指為參話頭。將一則無義味、無理路的說話置於學人心頭,如吞栗棘蓬相似,令其吐不出,咽不下,欲進不得,欲罷不能地生起大疑情。經一番苦參精研,於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時,忽然碰著磕著,如於十字街頭覿見親阿爹相似,親證本來。方知佛本現成,勤苦追求,皆是騎驢覓驢,白費辛苦,曷勝冤屈!然非經此一番艱辛參究,本真何由得見?祖師用心亦良苦矣。   參話頭固須起大疑情,方能隔斷妄想、妄念,打破無明,從而親見本真。否則,即不起作用,參到驢年,亦無由開悟。此所謂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也。但伶俐漢,實不須費多少手腳,吃多少辛苦,用若干年來參究。只於祖師們一句無理路話頭劈面摔來而自己無理可申,無言可答,無心可心時,回光一瞥︰這諸念皆空,而有一明明不空者知諸念之空,這是什麼?即可以大悟矣。   祖師們的無義味無理路話頭,不是硬要你答出個道理來,而是要你於無言可說,一念不生時反省這﹁不會﹂的是誰?如問師︰﹁如何是佛?﹂答曰︰﹁東山水上行。﹂或曰︰﹁燈籠緣壁上天台。﹂使你摸不著頭腦,逼你言語道斷,心行路絕,你此時雖然無念可生,但非如木石無知,只於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回光一瞥︰﹁這是阿誰?﹂則參禪事畢矣。   不能於斯悟者,參話頭起疑情,經多年的苦心孤詣,確能大徹大悟。但這還要明眼師家適當的鉗槌鍛煉,相機隨宜的提示和關鍵時刻恰到好處的點撥方能圓成。如一個人閉門造車般的盲參瞎練,就很難開悟了。如果疑情提不起,而在念話頭,那就更無望了。   降及近代,參禪同仁大都起不起疑情。如參﹁念佛是誰﹂,他們不在﹁誰﹂上著力參究,而在口裏念﹁念佛是誰﹂,這就失卻﹁參﹂的作用了,以致雖經多年用功而不能開悟。今日禪宗之所以衰微若此者,不皆由人才寥落,缺少真悟之士傳承弘揚,淪為﹁法卷傳法﹂之故歟?   念﹁念佛是誰?﹂還不如念阿彌陀佛。因為念阿彌陀佛,有佛力加持,將來可藉以往生西方淨土;念﹁念佛是誰﹂,既不能起疑情而開悟,也不得佛力加持而生西,除種一點善因外,恐怕別無收獲了。   現代參禪同仁既不能起疑情,又因工作關係,無法花二、三十年的時間來辛勤參究,倒不如仿效古法直接指示學人見性的方法,為來參者開發自性。讓他們悟後綿密保任,勤除習氣,以臻圓滿,而造就廣大人才,振興聖教,或較為得計。   講到直指學人見性,定會遭到諸方的反對和責難。他們因久習於參話頭見性,總以為不經自己刻苦參究而悟得的,不是見性。所謂﹁從門入者不是家珍﹂,從書上看來的,或經他人指授的都無用,一定要自己真參實究打開來的,方是真悟,方才得力。話是不錯,確實須自己做功夫,做到妄念消融,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齊消殞,方為親證。但是現階段的禪和子疑情起不起,話頭參來無用,打不開本來,見不著本性,才不得已為相應時節因緣而改古法為今用啊!   講到佛性、真心,其實以直示而一念回光荐得者,與苦參數十年荐得者,乃至與修心中心密法,以佛力加持而荐得者,卒無二樣。不過其中力用略有不同而已。一念回光荐得者力最薄,遇事不得力,常為事境所牽,作不得主;苦參數十年荐得者力最勝,以多走冤枉路故,腳勁充厚,遇事能運用自如,無有走著。但力薄者只要不得少為足,時時提高警惕,在行住坐臥處,日常動用中,精勤鍛煉,將曠劫多生的執著妄習漸漸除盡,也能上上升進而臻於圓滿成就,此本是古德指授教化後人之軌範。   關於參話頭,古德也並非沒有微詞。如廣慧璉禪師上堂示眾云︰﹁佛法本來無事,從上諸聖盡是捏怪,說些微妙的奇言奧語,惑亂人心;後來教參話頭,更是強生枝節,壓良為賤,埋沒兒孫。更有雲門、趙州、德山等輩死不惺惺,一生受屈。老僧這裏即不然,即或釋迦老子出來,也貶向他方世界,教他絕路去。何以故,免得喪我兒孫。老僧與麼道,你等諸人作麼生會?若於這裏會者,豈不慶快!教你脫卻衣衫,作個瀟洒地衲僧在;若不會,來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風卒未休。﹂   這則說話,說得多少透徹、剿絕,那裏有我們商量用心處?!我們大家只要安分守己,隨緣就活,不妄自舉心動念,節外生枝地亂起知解│要脫離生死,修行悟道,要成佛具智慧辯才、神通,要建立佛國淨土這這當下即是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不用費什麼手腳即便恢復天真佛性,歸家穩坐,樂享太平。   於此可見,明心見性不是非參話頭不可的。即在唐宋時,諸大祖師也多有精要的直示。茲略舉數例如下︰   永明壽禪師云︰﹁自古佛祖心心相授,並無一法與人。只教你執定金剛王寶劍,斬斷一切所知、所見、所聞、所覺、所悟,只剩這赤條條、光裸裸,一塵不染,一絲不掛的,便大事了畢。﹂並作偈云︰﹁化人問幻士,空谷答泉聲;欲會吾宗旨,泥牛水上行。﹂   真淨文云︰﹁佛法至妙無二,但如實知自心,則究竟本來成佛。﹂有頌云︰佛性天真事,誰云別有師?穿衣吃飯處,謦欬掉臂時,惟吾自心用,何嘗動所思,眾生皆平等,日用自多疑。又云︰不擬心思量,一一天真,一一明妙,所以迷自心而眾生,悟自心即成佛。   佛果云︰﹁但只退步,愈退愈明,愈不會愈有力量;異念才起,擬心才生,即猛然割斷,令不相續,則智慧洞然,步步踏實地,自然得大解脫。﹂   雲門云︰﹁你諸人無端走來這裏覓什麼?老僧只管吃飯屎,別解作什麼?!﹂又云︰﹁學者不信自心,不悟自心,不得自心明妙受用,不得自心安樂解脫。心外妄有禪道,安立奇特,妄生取捨,縱修行,落外道、二乘、禪寂、斷見境界。﹂   大慧杲云︰﹁至理忘言,時人不悉,強習他法,以為功能,不知自性是個微妙大解脫門,具足一切妙用,從古至今,無少欠缺。猶如日輪,遠近斯照,雖及眾色,不與一切和合,靈燭妙明,非假鍛煉。為不了故,取於物象,但如捏目,妄起空華,枉自疲勞,若能返照,無第二人,舉措施為,無非實相。人每言自根鈍,試返照,看能知鈍者,還鈍也無?﹂又示汪彥章云︰﹁若自生退屈,謂根性陋劣,更求入頭處,正是含元殿裏問長安在甚處耳。正提撕時是阿誰?能知根性陋劣底又是阿誰?求入頭處底又是阿誰?妙喜不避口業,分明為居士道破,只是個汪彥章,更無二個;只有一個汪彥章,更那裏得個提撕底,知根性陋劣底,求入頭處底來?當知皆汪彥章影子,並不干他汪彥章事。若是真個汪彥章,根性必不陋劣,必不求入頭處,但信得自家主人不及,並不消得許多勞攘。﹂﹁妙喜者已是老婆心切,更須下個註腳︰人位即是汪彥章,信位即是知根性陋劣求入頭處底。若於正提撕話頭時,返思能提撕底,還是汪彥章否?到這裏間不容髮,若佇思停機,則被影子惑矣。﹂   諸如此類的坦率真誠、悲心為人,使人當下見性的直指明示,翻閱禪錄,真是指不勝屈。一方面固是諸大祖師老婆心切,毫無保留地欲人同出苦海,共證真常;另一方面也可於此看出悟心證道不是非參話頭不可。我們只須於師家明示下,豁然省悟,深信不疑這能起功用的就是我人自己的本來面目,沒有什麼玄妙奇特,只要於行住坐臥間綿密保任,與自己的著相妄習作鬥爭,漸漸底將它除淨,即能臻於玄奧。   如或疑此直指明示的方法,學人悟來恐不得力,也可另換手法。就學人來問時,用一句無理路的答話過去,逼得他無言可答,無理可申時,指他回光一瞥而親證本來。如問︰﹁如何是佛?﹂答曰︰﹁面向西看東。﹂學人聞後因無理可循,必然一呆,不知所措,即追問︰﹁這無言可對的是誰?﹂他必更不會。再追問︰﹁這眼目空動,欲言不得,欲罷不能的還是你自家的本來面目否?﹂學人於此必然有省,如再不會,可更進一步指示︰﹁欲親見佛性,會取這﹃不會的﹄,別無其他!﹂我想,經這一番詳示,再不會,恐怕就不是吾道中人了。   這直指見性成道法門是一超直入的雄偉心法,他是誕生王子,不假外在功勛,所以不用習禪定和一切有相修法,誕生王子必定接位稱王;一切有為禪定修法,功夫再好,只是立功受獎的外圍大臣,永遠不得為王。所以六祖說︰﹁只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我們能確認這無知的靈知就是我們的真心、佛性,毫不懷疑,真是了不起的大事因緣,沒有福德的人是擔當不起的!   但是話要說回來,確認這尊貴無比的佛性後,不能荒唐放逸,以為到家無事。須嚴加保護,妥善長養,使其內不隨妄念流浪,外不為物境牽流,日就月將,漸臻圓滿,才得真實受用。否則,狂妄無羈,任其走著,則一無是處。非但生死依舊,而且未得為得,也將沉淪惡趣,可不慎哉!   講到保任,原非難事。只是平日動蕩慣了,易被妄念和物境牽流而忘卻保任,往往隨妄念流浪了好多轉,跟物境遷流了許多時,才猛然省悟,所以功夫不能成片。這保任功夫的難,就難在時時不忘記。古德云︰﹁不怕念起,只怕覺遲。﹂絕非虛語。我們倘能提高警惕,集中心力觀牢心念起處,不隨之流轉;任何事物當前皆不粘染,不消三五年,即能打成一片。   復次,﹁保任﹂功夫是由淺入深的兩部功夫,不是一回事。﹁保﹂者,保護也;﹁任﹂者,放任也。做功夫先從保護下手,如嬰兒降生後,須妥善保養,以免夭折一樣。等有為的保護功夫做到圓滿,在日常動用中毫無走著時,才能進入﹁任﹂字功夫。任其自由行動,要坐便坐,要行便行,毫無拘束,方能進入無為正位。更向上,渾化其無為之跡,無所謂無為不無為,鎮日如癡如呆,飢來吃飯,睏來打眠,方得真實受用。但如因做﹁保﹂字功夫時,用功過切,看得過緊,時間長了,呆如木雞,死而不化,則又非是。故做功夫有三難︰一是認識本來,立穩腳跟,無所狐疑難;二是認識本來後,綿密保任不忘難;三是不死保護,活潑放任難。過此三者,則天上天下唯爾獨尊矣!   或問︰﹁大慧杲禪師斥諸方靜坐觀心為默照邪禪。今子教人於直指見性後,綿密觀照,保護真心,豈不落入默照邪禪之列?﹂答曰︰大慧斥諸方為默照邪禪者,以諸方不知有或不識本性不只在那裏空坐,徒勞無益,更有落入死水、無記之虞,所以斥為邪禪。今我們大家先識本性,而後加以綿密保護,不是空保;是有主、知妙有的保,猶如有了孩子後加以養育的保,不是沒有孩子的空保。這和大慧斥責的邪禪截然不同,不可混為一談。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在修法的途程上如此重要,就更突出了直指的重要性和關鍵性。   直指見性既如此重要,諸大祖師能為學人開發自性,令其當下悟者,而免迂迴曲折地多走彎路,真是功德太大了。禪門五宗的諸大祖師能為學人暢曉無疑地直示真心的,代不乏人,但其中說得最直接痛快,令人聞後即能悟道的莫過臨濟祖師。他非但把如何是當人的佛性及這性在什麼處說得一清二楚,而且把悟後如何做保任功夫以及功夫向上升進的歷程,也用﹁三玄三要﹂毫無保留地表泄出來。不似他宗把說到嘴邊的關鍵話又咽了回去,使人反而生疑,摸不著頭腦,這大概就是今日他宗皆絕響,唯臨濟尚能延續的原因吧。   臨濟祖師開示學人說︰我與諸佛不別者,乃認得這說法之人,聽法之人,他是無依的人,他是諸佛之母,諸佛皆從此出。又云︰豎起眉毛,挺起脊樑,露出巍巍堂堂這說法之人、聽法之人,便是活佛活祖。又云︰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出入人之面門。又云︰欲識此無位真人麼?即今說法、聽法者是。又云︰人要求真正見解,不要求殊勝,殊勝自至。何以謂之真正見解?你四大色身不解說法聽法,脾胃肝膽不解說法聽法,虛空、物境不解說法聽法,是什麼解說法聽法?是你目前歷歷的勿一個形段孤明,是這個解說法聽法,若如是見,便得與佛祖不別。又云︰你欲識佛祖麼?只你能聽法的便是,如信不及而向外求,設求得者,皆是文字名相,終不得他活佛活祖之意。又云︰約山僧見處與世尊不別,每日多般用處欠少什麼?六道神光未曾間息,若能如是見得即是一生無事人。又云︰你欲得生死去住自由,即今識取聽法的人,無形無相,無住處,活潑潑地應萬般設施用處,只是無處所,覓著轉遠,求之轉乖,號為秘密。   臨濟祖師見得真,說得苦,將﹁說法、聽法﹂的人反覆叮嚀囑咐學人的話,多不勝舉。總是要人當下信得及,識得透,才能了畢大事。我們後輩學子果能於斯識得本性的端倪,毫不懷疑地於行住坐臥中加以綿密保任,消盡妄習,圓證菩提,方不辜負臨濟公赤誠為人的本懷。   至於﹁三玄三要﹂更是臨濟公心詣。因他用心細密,親歷過來,說得清楚透徹。他說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須具三玄,一玄門須具三要。這三玄三要,我們要細細參透,方知由初悟,漸臻圓滿的玄奧。但歷來諸方對這三玄三要究竟是哪三玄哪三要呢?各執一詞,爭論不息,相持不下。如古塔主、洪覺範、張無盡等,有的說是藉此為塗毒鼓聲,一死便休;有的說是截斷眾流,壁立萬仞,偷心全死而悟本來;有的說似清涼寂滅幢等。惟古塔主獨排眾議,謂臨濟公既說三玄,應還他三玄,怎可以一語而概之。乃採集言句表彰三玄,但於中又遺漏幾要,不無支離破碎之感。在此眾論紛紜,莫衷一是之際,汾陽昭禪師乃以一偈而概之曰︰﹁三玄三要事難分,得意忘言道易親;一句明明該萬象,重陽九月菊花新。﹂他是臨濟公第五代孫,他說難分,誰敢再分。以是三玄三要之詣,塵封高閣,決無有再提起者。迨至清初天童密雲悟禪師的法嗣三峰禪師出世,進問乃師本宗初祖三玄三要的的旨,悟師以汾陽昭偈答之,三峰不肯,請師清楚明晰地指出三玄是哪三玄?而且一玄有三要,三玄就應有九要,九要又是哪九要?不可籠統顢頇地說一句事難分而作罷。因此引起師弟不睦,更因此爭論。清雍正帝目為犯上,阻止三峰語錄流通,焚毀其書,致今日無從查閱此公如何申述三玄三要之玄旨,誠為莫大的憾事!於茲無可奈何之際,謹就諸先賢關於三玄三要之論述,擇其適合為近代人用功之軌範者略錄之於後︰   臨濟公說﹁一句中具三玄﹂。在要弄清三玄之前,先要明白這一句是哪一句,不明白這一句又何從透三玄呢?原來這一句就是上面說的﹁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即今說法、聽法者是﹂。這一句最關緊要,是三玄三要的總綱。明白這一句,識得本來面目,才可往下談玄要│用功的過程。否則,如紙上談兵,空說無益。   所謂說法聽法的無位真人,即本來本真,不因造作,不用修成而無依倚的本色道人也。我們現在能說法聽法的不是四大色體,乃各人目前歷歷孤明而無形相的﹁靈明妙覺﹂。我們會得這個﹁妙覺﹂,只為初悟,習氣未除,自救不了,需要歷境練心,上上升進方能與佛祖把手共行。所以臨濟公把這段歷進的途程分為三玄三要。   從這句說法聽法的無位真人上因各人的根基和所悟的深淺不同,分為三玄。是哪三玄呢?第一是體中玄,第二意中玄,第三是句中玄。蓋從悟得的妙體上發而為之的大意,由意產生妙用拈出而為言句。臨濟公於每一玄,各有一句說話,今為讀者易於明了契入起見,將三句提示,顛倒過來,由淺入深的從第三句中玄開始分段略說如後︰ 一、句中玄︰﹁看取棚頭弄傀儡,抽牽全藉裏頭人。﹂   這句話就是說我們看木偶戲,木頭人會動,全靠人在裏面抽線。教我們由此明白我們之所以能言能行全是佛性的作用,離開佛性,這個色體就如木頭一樣,不能動彈,藉此提示而明悟本來。但這只是初悟,執著習氣猶在,故此時自救不了。但在悟後,只要不放逸,不得少為足,精勤綿密地做保任功夫,即能除盡習氣而了斷生死。故這裏就功夫上進的程序分為三要︰   初要:初悟時脫離諸相,識得本真,是為句中玄初段。   中要:既識本真,習氣猶在,即當綿密保護,不可稍懈。   上要:以自己保自己,則有想象光影,思欲離之,但功力不夠,猶不能忘。此時任你保護嚴密,但有相而不能忘,所以臨濟公說自救不了。 二、意中玄︰﹁妙解豈容無著問,漚和爭負截流機!﹂   斯道妙理難解至於不可以言解,斯真妙矣。既妙至無可言解,則起念來問者,豈不錯乎?即善問如無著菩薩者,至此亦無能措詞。蓋無為法門,其初已悟截流之機斯即識得本來│入於正位,則群流即妄想妄皆斷。漚和者乃水中之泡一起一滅和而成塊也,任你百千萬億有言說的問答漚塊,怎能負擔得起截斷眾流的大機大用?意思是任你百千問答,終歸有解,豈能如無解之妙解,一齊放下,無問無答當下即截斷眾流,而端坐證無為。這裏就功夫進度也分三要︰   初要:接句中玄上要,因保任功夫綿密,能離卻想象光影,然猶有離在意中。   中要:功夫更加綿密,忘卻﹁離﹂字,遂入無為正位。身心輕安,受用無比。其始也返照之意多;今也變返照而為寂照,端拱無為,一無事道人而已。   上要:此時無所謂功夫,無功之功,其功甚大,即無為亦渾化其跡,無所謂無為矣。此時不求神通變化,而神通自來!到此地位已明兩玄六要,可以教化人天,故臨濟公云︰此句荐得可以為人天師。 三、體中玄︰﹁三要印開朱點窄,未容擬議主賓分。﹂   此三要不是上面說的初、中、上三要,而是身、口、意三要。上面說的三要乃返本還原,自家大事了畢者;此三要乃印開心地此朱點朱發百千萬陀羅尼,建立化門,起度生之妙用者。為度生故,身則外現威儀;口則隨機對答;意則智悲雙運。以此為印,開發心地,廣大無邊,凡一切料簡、與奪、權實、照用、賓主,不必擬議而自然歷歷分明。︵試問︰東西兩堂二僧同時出來下喝一聲,還分得出誰是主誰是賓否?︶這裏也分三要︰   初要:功夫妙到極處,則妙不能久炫其妙而返淡,此淡乃功夫妙到盡極處,返而為淡,不是未曾歷過意中之玄要而妄言淡者。淡如水,水無味,同愚人一樣,無識無知,穿衣吃飯而已。   中要:我們本體本來如此,今復如此,並無增加。斯理實非妙字能盡,惟淡字好,但大家一入淡則覺孤寂而飛走去,惟智者能安而樂之。淡雖無味,然無味中有一至味在。原來不是色、不是空、不是一、不是萬、不是凡、不是聖、不是境、不是物、不是有為、不是無為、不是亦不是,於行住坐臥,動靜酬酢往來之中而歷歷孤明,如朗月當頭,推之不去,攬之不來,總無絲毫接續斷滅,影響之相。   上要:至此難於開口措詞,世尊見文殊、迦葉白椎竟便下座,古來諸禪德至此便拂衣歸方丈。惟曹山禪師有一句話可用來明此上要。僧問曹山︰﹁朗月當頭時如何?﹂山曰︰﹁猶是階下漢。﹂僧曰︰﹁請師接上階。﹂山曰︰﹁月落時相見。﹂諸位讀者,月落後莫非即漆黑一團,不見光明了麼?非也,這是功夫到究竟處,渾化相忘,毫無痕跡,猶如吾人在空氣中而忘其為空氣也。此時如有人進問一句︰﹁月落後作麼生相見?﹂我即向他禮拜了退。   可見我們做功夫到究竟地,一點影響也沒有,假如還執著神通變化,則失之遠矣!所以臨濟公說,到此地位可以為佛祖之師。   這臨濟公直指人見性成道的三玄三要心法,自從汾陽昭說﹁事難分﹂後,後人大都不敢再分三玄三要的內容究竟是什麼玄要?只顢頇籠統地說一聲﹁泥彈子﹂或﹁喝﹂一聲而掩飾過去。講到喝,如真透過三玄三要達到究竟地,這喝非但當得起三玄三要的最高點這﹁三要印開朱點窄﹂,即三世諸佛也為之喝退;如只籠統顢頇地﹁喝﹂,則張三李四哪個不會喝,這喝值得什麼狗屎橛!   棒喝在禪宗的作用頗為廣博而微妙,德山棒、臨濟喝是響徹古今的宗門風範。不知有多少豪邁英俊之士於斯豁開正眼而歸家穩坐,可見其作用之微妙,有非言語所能表達者。茲舉一則﹁喝﹂的公案供養大眾,以略窺其微妙︰   宋徽宗時,當朝太尉請諸山長老來家開無遮大會,當時禪宗的大德圜悟勤也在座,徽宗皇帝也著便衣來會隨喜。會間有華嚴座主提問道︰﹁在我們教下講來要成佛須經三大阿僧劫,而禪宗則說一棒一喝即能證道,這和佛所說大相徑庭,不能使人無疑。今宗下大德在此,如一喝能透得賢首五教,則能使大家信服,棒喝確有此功效;如透不過五教,則所謂棒喝能使人成道者,便同魔說。敬請宗下大德來開示愚蒙。﹂   時圜悟以目視淨因成禪師,成會意,乃對大眾曰︰此問題很簡單,不值前輩長老解答,由我少長老來試答。要透五教,先將五教的教義立明,以免下喝時混淆不清︰   一、小乘教︰小乘著有,以有法可修,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證為義。   二、大乘始教︰乃真空絕相之理法界,以一法不立,一塵不染為尚。   三、大乘終教︰以非空非有為義,空有雙非,乃空有皆不住之事法界。   四、大乘頓教︰以即空即有為義,空不礙有,有不礙空,乃空有雙運之理事無礙法界。   五、大乘圓教︰以非空而非有,非有而非空,圓融無礙為旨,乃佛祖心髓之事事無礙法界。   成舉罷問座主︰﹁五教之義旨是否如此?﹂主曰﹕﹁如是如是﹂。成乃大喝一聲,問眾曰﹕﹁還聽見否?﹂眾曰﹕﹁聽見了﹂。成曰﹕﹁那末是﹃有﹄了,可透小乘教﹂。歷久聲消,成問眾曰﹕﹁還聽見否?﹂眾曰﹕﹁聽不見了﹂。成曰﹕﹁那麼是﹃空﹄了,能透大乘始教。﹂成進云﹕﹁現在無聲,剛剛有聲,是非空;剛才雖有而現在則無,是非有,這非有非空能透大乘終教了。再則,現在說空,因剛剛有才說空,如剛剛無有,現在無從說空。那麼,說空之時有在空;例此,因空才說有,如無空說什麼有?故說有之時空在有,這是相對相成的,這就是即空即有,即有即空,透得過大乘頓教了。再說大乘圓教非有而非空,非空而非有者,我一喝不作一喝用,做一切事毫無去留、粘染。終日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終日著衣,未嘗掛著一根絲;不動身心而日應萬緣,端拱無為而妙用恒沙;說無之時,周遍沙界,說有之時,纖毫不立。諸子百家,百工技藝,莫不如此,此大乘圓教圓融無礙之旨也﹂。大眾聞後,莫不信服讚嘆,徽宗在座也點頭不止。   這則公案啟示我們,舉凡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莫不是真心的妙用,只要我們於識得它後,不忘保任,時時處處在事境上磨練,將舊習除盡,即能起大機大用,圓證菩提,正不必參無義味的話頭也。但如習氣深厚,執著堅固的人,雖能識得這說法、聽法的人,但因定力不夠,看不見妄念起處,無從著手保護;於物境當前時,更無力轉換,就可擇一與自己習性相應的法門,如數息、念佛、參話頭或修心中心法等,加上打坐,增加定力,庶幾可於行住坐臥處不忘保任,而於最後圓成徹證之功矣。   大機大用   學佛原為得真實受用,瀟洒自在,起大機大用,利益群倫。不是為了求神通玄妙,炫耀自己;更不是死坐在黑山背後,常住滅盡定中如木石一般不動的。   講到大機大用,人們往往要想到神通玄妙上去而不知大機大用就在尋常。這非但現在的初心佛子不知,即昔鳥窠禪師的侍者亦不明此機用,而怨禪師不為開示法要,擬辭別他往,對禪師說﹕﹁往不蒙和尚慈悲開示法要,今擬告辭他往。﹂禪師曰﹕﹁我要吃茶,你拿茶來我飲;我要吃飯,你拿飯來我吃,這不是佛法麼?﹂侍者恍然有省﹁原來這飲茶、吃飯與拿茶、取飯的就是我人佛性的機用。可見,要會佛法的大機大用即在這極尋常的應酬、談笑中。我要茶,你拿茶來,這是大機;你拿茶來,我接而飲之,這是大用。同樣,你拿飯來,我接而食之,與其它的一切日用都是大機大用。所謂真實佛法,即在尋常日用中。假使我要茶,你拿飯來,我要飯,你拿茶來,這就亂了套,非但不是大機大用的佛法,連世法亦不如了。   馬祖大師在禪林中是最為人稱道大機大用的大宗師,試看他與百丈師徒間的機用接引便可略見一斑。一日,百丈隨侍馬祖遊山次,祖見一群大雁飛來,舉手指問百丈曰:﹁這是什麼?﹂丈舉首一看,答曰:﹁大雁。﹂︵可惜許,當面錯過︶,祖見其見指不見月,著在境上,待大雁飛過,更問曰:﹁甚處去也?﹂丈舉首不見大雁,乃曰:﹁飛過去也。﹂︵猶自不惺惺︶。祖見丈一味著境粘心,不會其機,錯認定盤星,不識其用,乃更施妙手,扭捏其鼻孔進問曰:﹁又道飛過去也。﹂丈負痛出聲:﹁方悟祖之機用。﹂原來祖指東而問西,是教其識得這舉手指物的是誰,而就路還家,非祖連大雁亦不識也。更於負痛處逼問:飛過去了沒有。乃知這知痛知癢的本性不動不搖、不來不去、沒有過去未來的,因而於痛下有悟。   丈一日侍馬祖立次,祖目視床角上掛的拂子,丈問曰:﹁即此用離此用。﹂蓋丈於初悟後已會當即則即,當離則離,以此探問於祖。看他古人一動一靜,偶然觸目聞聲處,皆會之於道,所以進步神速。我們如果亦這樣朝於斯、夕於斯,流離於斯,顛沛於斯,孜孜兀兀用功觀照,豈不亦進步迅速?只可惜時下的佛子懶散散的,不痛切用功,鎮日忙在搞神通、弄玄妙上,不在心地上用功,因而唐喪了光陰,耽擱了前程,豈不可惜!祖見丈順其語脈有落處,不了結,乃針對曰:﹁汝爾後怎樣開口說法接引後人?﹂丈乃取下床角拂子,舉示祖︵不妨是天然妙手,不說而說妙示,但有落處了也︶。祖見其仍隨語脈轉,著在即上,乃用百丈之槍刺他曰:﹁即此用離此用,﹂丈更將拂子掛床角上。在一般人看來,這一著妙到顛毫,掛去拂子,一切無著,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當無語可說了。殊不知未脫馬祖語脈,又著在離上了。祖乃震威大喝一聲,丈當下一驚,耳聾三日。   諸位讀者,百丈耳聾三日,是被馬祖真個震聾了三日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嗎?風聲鳥語即不聞,雞鳴犬吠亦不聽,逢人說語只見嘴動不聞其聲了嗎?不是的。他是於這一喝下,剿絕了即離之見,淨裸裸、赤洒洒,內不為見聞覺知所牽,外不為一切色所染,又不落空,真實現成。可憐眾生,歷劫多生不曾見到的大寶藏一朝徹見,欲放不能,欲進不得,鎮日如癡如呆,落在裏面三日而後才放下。此回雖然徹悟,但還耳聾了三日,不無漸次之憾。汾州聞云:﹁悟即休,說什麼耳聾三日。﹂石門曰:﹁不經三日耳聾,怎麼能悟?﹂汾州聞云:﹁我與麼道,較他石門半月程。﹂信非虛語也。後黃檗來參馬祖,祖已遷化,丈乃將悟道因緣舉示黃檗,檗聞之即吐舌,並盛讚馬祖:﹁真乃大機大用!﹂丈聞後更徹,因深讚曰:﹁子甚有超師之見!﹂此百丈良心語也。   講到機用,舉凡一舉一動,莫不是大機大用,只隨順時節因緣,衷心毫無委曲,無所滯著即是。所謂縱橫自在、收放無拘。翠竹黃花皆是玄機,活殺與奪,莫非妙用。宗下大老證到最後,皆有此大機大用。如南泉斬貓,歸宗斬蛇。皆具活殺自在手段。但有人看到這些公案,往往透不過,心中不免起疑:斬貓殺蛇豈不犯了殺戒?大修行人怎會有此喪生害命的行徑?斷不是事實,恐怕只是寓言,用以表示殺卻心中之貪著、瞋恨、鬥毆等妄念而已。   大約是在一九五六年,有一位胡老大德在上海靜安寺為大家開講﹃指月錄﹄,講到這則南泉斬貓公案,就對大家說:﹁請不要做真實斬貓會,這只是寓言。如龐公云:護生須用殺,殺盡始安君。乃殺盡自己心中之貪、瞋、執著妄習也。﹂這話亦對,但要看用功人功夫到什麼程度,若果功深,到了活殺同時,殺就是活,活就是殺,非但活殺無所區分,而且毫無區分之跡,就不妨是事實了。當時座下有一位老參,不肯其說,起立云:﹁這只是你老的證境,可不是王老師的本懷,王老師無此殺活之見,雖斬猶活,不妨實有其事。﹂胡老不肯,倆下發生爭執,正於此相持不下時,不知哪位老參作貓叫一聲,眾聞然驚悟,爭執乃息。   關於這則斬貓公案,南泉之意原非要斬貓,只要兩序有人出來道得一句印心語以發明心地即得。奈無人會此意,道不得救貓之句,南泉一語既出,即隨手揮刀殺之。其時兩序或者並非無人,但要進一步看南泉作略,究竟如何?不肯出來道一句以救貓,亦未可知。待後來趙州回,南泉告以往事,趙州脫鞋頂頭而出,南泉讚曰:﹁子若在,即救得貓兒也。﹂   茲試將此密意略示於後:解此者,咸謂趙州識得殺貓者是誰,而示以脫鞋頂頭上者,亦誰也。其實古人作略,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有出處,非只說明頂鞋者是誰也。識得頂鞋者只是悟,要起大機大用才是末後。鞋是穿在腳上的,今以頂頭豈非倒行逆施?兩序為貓而起爭吵,固倒行矣。王老師為此而殺貓,知者固不論,不知者豈不要謗法而壞正法輪,亦逆施也。今頂鞋而出,非但將兩序僧眾打入其中,即王老師亦一網打盡。王老師固非弱者,趙州雖出,亦不放過他,說一句大似讚嘆語道:子若在即救貓兒。此語好似讚嘆,其實用意不善。如綿裏藏針捏不得,一捏即刺手。如山師徒遊山次,山坐石上,有一飛鳥銜一紅果供於石前,仰山云:﹁吾師威德,飛禽亦知供養。﹂山云:﹁子亦不得無份。﹂其中底蘊,諸仁者還識麼?   講到這裏,偶憶一則現代公案。抗戰時期,虛雲禪師隱居重慶,成都信眾擬親懿範,請南懷瑾的師父袁煥仙去請,袁至重慶與虛老相見,寒喧後乃致問云:﹁成都禪者有三種不同的看法:一、悟後須真修,二、一悟即休,不須再修,三、修即不修,不修即修。請問和尚這三種看法,哪一種最為正確?﹂此問看來平常,其實是宗下主驗賓之問,端將手銬腳鐐甩在你面前,看你是否上當,自己去套。虛雲是當代作家,不上其當,答云:﹁天下烏鴉一般黑。﹂以後二人即王顧左右而言他,不再交鋒了。   此事由袁老將始末情形致信與成都的賈題韜居士,當時大愚阿闍黎亦隱居成都,看了此信說:﹁袁老問得好,虛老亦答得妙,但下刃不緊,可惜許。﹂賈問云:﹁怎麼下刃不緊?﹂愚公云:﹁放過袁了也。﹂賈進問云:﹁怎麼答才不放過?﹂愚公云:﹁回答他:﹃你是哪一種?﹄﹂即用其人之槍還刺其人也。由此可見宗師的問答真非尋常,其中大有文章,非同兒戲。又如真淨文與佛印等禪師一次茶會,佛印到遲,真淨禪師問:﹁為何來遲?﹂印云:﹁為著草鞋在真淨肚裏過。﹂真淨禪師云:﹁被我吞了。﹂印云:﹁可你吐不出。﹂真淨禪師云:﹁吐不出,把你出。﹂宗師交鋒,不同凡響,全視機用功夫深淺而定進退也。   要啟發大機大用,先須識得本來面目,否則談不上大機大用。要識得本來面目,並非難事,因本性不在別處,充滿目前。惜人皆不識而錯過,都因這一﹁性﹂字,皆想到高深玄妙處去。哪知道目前能見能聞、能言能行的﹁這個﹂即本來人,若離此別尋,則愈尋愈遠,愈覓愈不見矣。當二人相對、四目相視,直指這能視的是誰?便可一超直入,毫無難處。真淨禪師有頌云:﹁人人有個天真佛,妙用縱橫總不知,今日分明齊指出,斬蛇舉拂更由誰?﹂這指示,多麼直截了當、坦率痛快,禪師家老婆心切毫無遮攔地將真心舉似學人,叫大家不用費什麼疑情,毫不吃力地當下悟去,從而開啟機用,多麼慶快!密宗亦不兩樣。密宗最高深的阿底約嘎心髓所說的法要完全與禪宗一致,亦是直下開示見宗,使學人當下識取靈妙真心,會取法、報、化三身的妙用。大圓滿擊椎三要說:﹁清淨無念了了分明是法身,光明朗照是報身,觀—切法相如幻如化,隨緣應用,毫無住著是化身。﹂這和臨濟祖師所說:一念清淨心光即法身佛,一念無分別心光即報身佛,一念無差別心光即化身佛。本性圓具三身,不須身外求取。如出一轍,所以有一位大寶法王說:﹁最上乘的密法即是禪,禪是最高深的密法。﹂確是真實不虛之說。可惜現在的佛子多不理解此理,妄自分別,修禪者視密為外道,修密者執神通而非禪,搞得冰炭不同爐,此皆不通各宗各派真髓之過也。   我們要啟大機大用,只要於識得本來後,綿密保護,在事境上精勤鍛煉之用,除去所有粘著、疑滯、貪瞋等妄習,運用純熟,自然融入大機大用之境。千萬勿被這﹁大﹂字嚇倒,想到高深玄妙中去。一切機用,盡在目前,只於臨機無滯、無疑即得,一落疑滯即飛去矣。   如百丈野狐公案。當僧問:﹁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否?﹂答他不落因果,原無甚過錯,乃自生疑而落狐狸身。可憐眾生,五百年後猶自不惺惺,幸得百丈慈悲為他釋疑道:﹁不昧因果。﹂方才將這一疑團放下,釋然而化。﹁不落﹂、﹁不昧﹂,相差一字,意境大有死活天淵之別,但在達人份上確無絲毫分別。以佛性天真,一絲不掛,一塵不染,一法不立,因因果果向甚處去著,死即無有,活從何來?其間還容是非、正誤否?這野狐能從不昧處悟去固幸甚,如能從不落處悟去,則海闊天空更勝一籌。臨化去,還要百丈做亡僧禮火化,更是粘著,而百丈亦俯從其請,亦不免混身落草,落在因果中矣。   我們做功夫於識得本來後,只時時注意保護本真而不忘,保到純熟處,亦不死保不放,而任其自然,極微細的妄念亦看得分明,不隨之流轉,最後即渾化相忘而起神通妙用,觀察群機,如觀掌紋,施以相應之妙用如探囊取物,正不必別求遠取,著力於斯而惶惶不可終日也。但此種功夫亦因人而異,有的現身即現前,有的須待脫卻這肉殼後方能現前。大家只要安心用功,去其妄習,不企求神通玄妙,將來一定能啟發神通,得大機大用,不然者將成道無望矣。       淨土指歸   關於佛法的修証。由於眾生同俱和佛一樣的無漏智性,本無差別;但因迷於事相,各各造業不同,迷惑的深淺也因之各別,向道的根器就有智、愚、慧、拙的分別。在這種不同的根基上,我佛慈悲,為了適應眾生,猶如醫生治病,應病與藥一樣,說了種種不同的大、小、方、圓、頓、漸諸法。無非讓眾生早日病癒回家,脫離苦海。其中並無深淺、高下的不同。後來的祖師因自己的修持與適應眾生的愛好,創立了種種不同的宗派。在佛法極盛的唐宋時代,我國佛法有十大宗。後來因時節因緣之不同,社會風俗之變遷,人民生活之艱辛,佛法漸漸衰頹,現僅存禪、淨、密三大宗。在此三大宗中,修證最迅速、便捷者莫過於禪宗。但末法時代眾生根器陋劣,障重慧淺,直指其見性既不投契,即或有點解悟,但未深信,站不穩腳根,又不能在事上磨練、保任、除習成道。至於參話頭,則疑情不起,妄想割不斷,根塵不易脫落,能所更不能雙亡,何能明心見性!因而宗下後繼乏人,大有消亡斷絕之劫,良可悲也!   密宗,我國原有之唐密,因後來歷代帝王之恐懼、反對,至明朝朱元璋時滅盡。現行之密宗,除西藏之密法外,即日本之東密。此法分九乘次第,高下、深淺完備,恰是末法時代修行之妙法,但儀軌繁瑣,初修都很執相,又不無接近鬼神教之嫌,不大適合國人愛簡捷便當之修法。而且有西藏言語之隔閡,因之密宗在漢地不大能廣弘。   此三宗在現階段說來最適合國人修持者莫過於淨土宗。淨土宗只一心專念彌陀聖號,別的什麼也不用修,真是最適合國人之契理契機之教。一句聖號看來簡單,含義實在深廣。它是在切近處下手∣在心中密密提持一句聖號,令人在不知不覺中將凡心轉成聖心,猶如人的頭髮與指甲不見其長而自然長出來一樣。因之它既包含三藏十二部經文之精義,也可統括一切宗派之力用,我們再不專心致志的念佛,修淨土,實在太可惜了!   但近來修淨土者對此宗之真理與修法大有錯會之處。將博大精深之淨宗,宣揚得猶如小乘之修法,說修此法到西方去享福,過好日子,免在娑婆受苦。這種說法使有識之大心修士不敢接近,避而遠之;無識者又怕西方難生,多錯誤地發願往生邊地疑城。將原本宏偉的淨宗弄得面目全非,使人不知何去何從,真是罪莫大焉!   上面說過,淨宗一句彌陀聖號可以賅盡三藏十二部之教義,攝盡一切宗派之行法。但弘教者未將真理說清道明,才弄得大家疑是疑非,因而淨宗近來也一蹶不振。這全由於弘教者自己未真明白教義與修法,只是以訛傳訛,焉能不將淨宗弄得面目全非   茲為便於大家修行,掃清淨宗修行之障礙,重振淨宗雄風起見,不惜口業,將大家易於誤會之處,一一簡便說明於後。  (甲、關于經文方面: 一、彌陀經文之﹁彼佛光明無量,照十方國,無所障礙﹂   ﹁彼佛﹂二字毋庸猜疑當然是指阿彌陀佛。但廣義說來,並非單指阿彌陀佛,是指一切眾生之佛性。因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眾生之本覺妙體與佛同體不二,所謂在聖不增,在凡不減,我們只要勤於修法,將一切惡習∣無明銷盡,恢復本來面目,無人不和阿彌陀佛一樣,光明無量,照十方國土無障礙。這樣講可使大家增進信心,勇於用功,更不會懷疑能否往生西方。 二、若今生,若已生、若當生   說法者均將﹁若當生﹂說成將來修法成就,可以往生西方。其實不然,中國字一字多解,用處不同,解釋也不同。這﹁當﹂字固然可作將來講,但在這裡不作將來講。因淨宗是圓賅八教的大宗,不是小乘,應該作﹁當下﹂,即現前講。就是說修念佛法門既可以今生修成往生,也可以當下不動腳步而生到西方。因心即土,土即心。只要你心清淨一物不沾,煩惱銷盡當下便是西方,不用死後往生。所以淨宗大德說要確保能生西方,要現在能生西才行。六祖大師在壇經中說可將西方移在諸仁面前,即此之謂也。 三、飯食經行   說法者將此句利益大眾的大乘經文,誤解為小乘法的自利文;他們說在西方吃飽飯後沒有事,經行經行,散散步,消消食。這真是笑談,錯會到極點。這句經文﹁飯食﹂二字應圈聲讀,﹁飯﹂應讀﹁返﹂,﹁食﹂應讀﹁伺﹂。即在西方聽佛菩薩說法,吃飽法食,修成大道後即應經行十方,教化眾生。如烏鴉之反哺,反過來給眾生吃法食。所以說淨土宗是大乘,不是只顧自己,在西方吃飽飯經行、遊樂而已。 四、花開見佛悟無生   一般都說坐在蓮池裡的蓮花中,下品下生的人須等待十二大劫,蓮花才能開敷,才能出來見佛。這種說法從字面看來確是不錯,因經文的含意卻不是這樣。而是說下品下生的人相牢固,心花一時不能開,須待十二大劫的一番刻苦用功,漸漸地將執著妄習銷盡,心花才能開敷而親見自己的佛性,不是十二大劫後才能拜見阿彌陀佛。假如是十二大劫後才能見佛,那麼在佛來接引往生西方時不是已經見佛了嗎?何須再等十二大劫呢更進一步說這﹁花開見佛﹂不是生到西方後才能蓮花開敷見佛,而是說我們現在用功念佛,念到妄念斷處,佛號銷殞,能所雙亡時心花自然開敷,親見自己的佛性。如禪宗自證佛性一樣,所以說淨即禪也。 五、關於十二大劫花開   講經者都講成下品下生的人須悶坐在蓮花胎胞裡十二大劫,蓮花方始開敷,才得走出來。不知這十二大劫的蓮花胎胞是指邊地疑城的胎獄,不是指下品下生的西方凡聖同居土。只要你生到西方凡聖同居土,縱是下品下生也是行動自由,而不是關在蓮花胎獄裡。之所以悶在蓮花胎獄裡者,皆因生時未獲真信、切願,只是半信半疑,所以生到邊地疑城;否則,絕對不會生到邊地疑城去,更不會悶在蓮花胎獄中;當然,不是往生西方的人均須經過邊地疑城。至於十二大劫,更無一定時間。你用功精勤,時間即短,否則時間即長,一念可超百萬劫,何況十二大劫,一剎那即過去。 六、臨命終時,彼佛現前   大家都說﹁臨命終時﹂即死期來時,阿彌陀佛即自然現前了,這句話也不確當。因淨宗修法如真一心專持名號,即能當下見佛,毋須等到死時。這見﹁佛﹂的佛字既是指阿彌陀佛,也是指自性佛。這﹁臨命終時﹂四字不是只指死期來時,而是說當你念佛念到妄念銷融,生死命根斷絕時,佛一定現前。我們要了生死,先須知道生死之由來,如斷水者先知其源一樣。不然胡亂瞎搞一番,非但不能見功,還要闖禍。要知我們之所以有生死,就是有妄念,假使不迷於外相,妄念不動,不造業,則根本沒有生死。因為我們的佛性本來沒有生死,皆因迷諸外相,不守自性,無明妄動,才造業受報,枉受生死輪回之苦的。我們用功念佛念到根塵脫落,能所雙亡即是生死命根斷絕之時,也即是臨命終時,所以說﹁臨命終時﹂不是等死期來到時,而是說用功用得綿密,久久功純,到一心不亂時,佛性自然現前。 七、讀誦大乘   佛說要上品往生須讀誦大乘經文。但現在竟有人主張,修淨宗只須讀彌陀經和無量壽經,其他經文一概不要讀,否則亂了套,不能生西方。這不是明明和佛作對,淆惑信眾嗎佛說讀誦大乘是教人豁開正眼,開拓智慧。真正知道往生西方的真理,一切不,上生才得上品。西方淨土雖是佛歷劫修行所感的果報土,但也不離佛性的妙用,不可認為實有而生住心。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即教我們認清此理,得真實受用。否則,執為實有,心中不空即生障礙,何能上品往生我們試看淨宗大德說的話,即知端的。生則生矣,去則未也;去則去矣,生則未也。可見本性空淨,一切皆無,所有色相皆是空幻。我們只隨緣應用,不去執著,則一切無礙,才得瀟灑自如。否則,即被纏縛,何能上品往生。   乙、關於用功的誤導: 一、念佛不消一心不亂   佛說念佛須專心致志,若一日、若二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亂,彼佛現前。   現在的導師說念佛不要一心不亂,只要散心念佛,即能生西,這真是害人。散心念佛果真能生西,那佛為什麼教人念佛須一心不亂呢?大勢至菩薩為什麼教人念佛要﹁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呢?這﹁都攝六根﹂就是教人攝心在佛,不可動一毫妄念呀。﹁淨念相繼﹂更難,這就是禪宗的悟後保任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現在就不多談了。憨山大師說得更清楚:﹁口念彌陀心散亂,喉嚨喊破亦徒然。﹂又說,念佛須極力追頂,如推重車上山,不可稍懈。根據佛、菩薩、祖師們的教導,可見現在導師的教導乃是誤導,不可聽信。 二、不消念佛,只要相信有西方極樂世界,也能生西   這比前說更為害人。淨土宗的高妙就在信、願、行三字。如真深信、切願生西,為什麼不行?且知淨宗是寓高深之理於平易踐履之中,於真實行處而暗合道妙。如光是口說不行,能成功嗎?切實的行才表示你有深信切願,不行,所謂願從何表示?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今一步不行,如何能到達目的地教人省其行∣不消念佛,正是毀滅淨土宗也,安可信哉? 三、往生西方很難,還是發願往生邊地疑城為好   這種見解更害人。往生西方是佛發願接引眾生旨的。你只要真心嚮往,願去彼土,正是與佛的大願吻合,如磁吸鐵,毫無難處。況且極樂世界雖是佛因地修行的果報土,但也不離自性。我等眾生的自性與佛無殊,既是自性土,我等眾生也有份,只要心地清淨,往生即是回自己的家,又有什麼難處那些往生邊地疑城的人,上面已述,皆因信不真、願不切所致,不是佛不准他們往生,派他們坐胎獄裡的。我們明白了這點,對往生西方就毫無疑懼而欣嚮往生了。   綜上所述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實無難處,只要我們真信切願,忠實履行,無有不能往生的。尤其是下品下生,只要我們真切地認清這娑婆世界是苦難的世界,一切色相皆是幻影,無有真實,不可得、不可求,從而一切放下,毫無一塵沾染牽掛心中,放教空蕩蕩地,臨終自然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至於要求上品上生,那就要進一步認識,縱是西方寶土也非真實,只不過是渡人的舟筏,一時的妙用,究竟也不可得。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西方既有種種妙相,可見也是虛妄的了。但相雖虛妄而妙用不無,也不是斷滅空,故往生有九品之別,那就看行人修功的深淺、悟道之高下而定了。心經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一如,既不空,也不有。妙有如如,即果地佛矣。 四、誤解三: ︵一︶修來世   西方淨土難生,念佛只有修修來世享福,不受貧窮苦難。這個誤解在一般念佛人中普遍流傳,害得修淨土人太失信心,只想來世做人享福而喪失了往生西方成道了生死的慧命,真是冤者枉也。上面說過生西方上品上生是不易,但下品下生沒什麼困難,只要你真心相信,切願往生,一心嚮往往生西方的好處,放下娑婆世界的一切事物、人情,真是萬修萬人去,沒有一個流落下來的。所以我今天特別提出這個問題,勸大家清醒,不要聽人瞎說而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二︶怕念多   初心人念佛妄念不可能立刻停息,總是念起念落,紛飛不息。但念佛者往往誤會自己根基不好,不堪修道,或者以為念佛反而妄念多,不如不念;因而不修,斷送了自己的慧命,真太可惜。不知念佛時,知道自己妄念在動正是好事,因為在不念佛忙亂時,心念亂動一點看不見。現在因為念佛,心比較靜了才能看見妄念在動。這猶如從縫隙間照進的陽光中能看見屋內的灰塵一樣;又如混水沈澱下來,上面的水清時,才能看見下面的沙泥一樣。所以這是始覺慧光,得空的前兆,是大好的事,不須害怕念多,只要耐心地念下去,妄念就漸漸地由多而少、而沒有了。 ︵三︶怕落空   念佛人因誠心專念佛號,念到妄念消停,佛號念不出來時,即生恐懼,以為離開了佛落空了,馬上提起佛號重新再念,殊不知此時正是心佛道交打成一片,淨土現前時。因無人指點,不在此時猛著精彩,抓住良機,認清本來面目而錯失念佛三昧,斷送了將來上品往生的良機,真是可惜。 五、修法當中的兩條歧路:   念佛修道有二條歧路不可不知,一是昏沈入睡,二是落入無記。   初心念佛總是妄念紛飛,名為掉舉。漸漸功深定下來了,又易昏沈入睡。昏沈入睡往往易和入定混淆,使人搞不清楚,因為初入定者免不了有些若昏若睡的現相,不知者以為這是入睡了趕快警醒,因而破壞了定境,深為可惜。現在把定和睡辨別一下,免犯錯誤。初入定者雖有些若昏若睡,但身體不倒,手印不散,佛號不斷,此時應靜靜地保持不動。睡則身體倒,手印散,佛號斷,此時應警覺,睜開雙目,高聲念佛,驅散睡魔,再慢慢攝心入定。   落入無記。一心念佛,毫無所求的人不易落入無記。有些人念佛,壓念不起,求迅速入定,往往易落無記。記謂無記,即沈空滯寂,毫無知覺,這與三昧大有區別。得念佛三昧,雖妄念銷融,身心世界化空,但不是毫無知覺,而是了了靈知不昧,不可混為一談,我們修念佛三昧應該知其所別。 六、世法與佛法不二   用功人還常易犯的毛病就是不知世法也就是佛法,佛法就是世法,而常常厭離工作,祈入深山修空或整日坐在座上不動。殊不知這樣坐下去,只是枯木禪,不得活用,將來頂多證得羅漢果,弄得不好,還易落入無記,成為死水,不能成佛也,不能往生西方。因此我們用功念佛,須知一切世法均是佛法,盡管盡力去做不要執著,就是佛法。淘米燒飯、洗衣漿裳就是念佛;工作寫文、設計構思無非念佛。這樣作事,念佛兩不誤,既不會引起別人的誤解,說佛法是消極離世的,也不會墮入沈空滯寂的死水而落入土、木、金、石的誤區死果。 七、追求三昧與不消三昧   念佛人常常有要三昧與不要三昧之爭。要者極力追求,因而為致入魔;不要者往往易流入散心念佛,因妄念紛飛而不得生西。因此我們念佛只用一種平常心專一精切念去,不管它是否得三昧,起先雖有些妄念起伏,但久久功深,不求三昧,三昧自然現前。相反,不用功追求三昧,非但不得三昧還要墜入歧途。 八、關於十念法   十念法確是淨土法門中之異方便,面面俱到地照顧每個淨土行者,從此也顯見佛和祖師們的用心良苦。對於學佛忙碌的人,無暇念佛修道,特開出十念法,僅在每晨面對佛像焚香,禮拜後念十口氣佛,即算修完早課。於是大家都按此法修習,念十口氣就算完畢。殊不知此十念法是為忙碌的人無暇用功打坐專念而置,用短時間,以十念來攝心,使妄念不生而清淨本心的妙法。當心清淨下來後,即在行、住、坐、臥中,念茲在茲地保持此清淨心,而不是十念後,即可任意亂想或胡作非為的。所以在面對佛十念後,還須在四威儀中綿綿不斷地念佛,千萬不要以為十念即算完事。 九、只要稍事念佛即可生西   因為菩薩的慈悲和修法的簡便,往往使人誤會生西方只要馬馬虎虎念幾聲佛即可以了,不知生西是怎麼生法,也不知佛來接引是怎麼接法。永明壽禪師在宗鏡錄裡告訴我們:佛來接引,實無來去。所謂接引,猶如天上的月亮,月亮不動,而千江萬水月影一時齊現,你向東走,你向西走,月亮看起來也跟著你向東向西,其實月亮也無向東向西。佛來接應也是這樣,只要你心清淨,即在你心中現起佛相:心不淨,猶如一盆污水不能現月影一樣,就不見佛來接,不能生西了。於此可知,能否生西,全靠心地清淨,絕不是佛跑到我們跟前來,拉我們生到西方去。所以生西的不是我們這個臭皮囊,而是我們的清淨心。因此要能生西必須用佛號把我們的污穢心∣貪、瞋、痴洗刷清淨了才行。而不是馬馬虎虎念幾聲佛即可以的。 十、關於帶業往生與消業往生   念佛修道原來是消除業障而成道,說不上什麼帶業,觀無量壽經云:下品人念佛能消六十億八十億劫生死重罪,可見念佛是消業成道的最好法門,我們只要誠心敬意的念佛,所有業障皆能消除,不用擔心業障深重而西方難生。   但是現在為什麼又有人大談帶業往生呢?因為我們多生歷劫積累的貪、瞋、痴、慢、疑種種罪業,不是一下子能消光的,益大師說:我們修道念佛所消之罪業只如指上土,未消的業障如大地土,因此之故我們念佛未消的罪業還很深厚,不是這一生能消光的,臨命終時往生西方,就不免帶著這未消完的罪業而往生了。   淨宗有這殊勝往生因緣,又引起學人的誤會,以為可以帶業往生不妨於修法時際為貪心所驅使造點惡業,又有人以為能帶業往生,念佛不須全心全意的專心念佛,只馬馬虎虎念幾句佛即可以了,所以又創出散心念佛,帶業往生的念佛的謬論,更有人因此進一步發揮出生西,既然這麼容易,只要我們願意去西方,不念佛也可以往生,把淨土宗,搞得支離破碎,害得後進者無所適從而不能生西,這真太可惜,要知道生西雖是他力修行,靠佛接引,但只有他力毫無自力︵念佛力︶是不行的。古德說:念佛生西如蠅附驥尾,不自用力,抓緊馬尾是生不上的,何能不專心致志的念佛大勢至菩薩教我們念佛都攝六根,淨念相繼,怎麼能夠不專心念佛或不念佛而生西呢?   這些謬論,實在不可聽便,帶業往生只能帶未消完的餘業,千萬不可邊念佛修行,邊造業害人,那是絕對生不了西方的。 十一、關於念佛修行定中所現的境界問題   我們初念佛時,免不了雜念紛飛,漸漸心淨了,會現出種種不同的境界,有的人見佛現前或見光耀眼,或見西方勝境,大家皆以為這是瑞相是念佛得力所致,互相讚嘆,執著不放。殊不知這一切境相,皆是幻相,而非真實;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所有境相,不管是聖是凡,是淨是穢,皆是偽相,絕非真實,不可執著,無知執為真實,即有著魔之虞。上海有二位居士,一位在三樓陽台,念佛見佛來迎,即踴身跳下,結果跌死。另一位見荷花池中現西方聖境,也跳進池中而淹死。這都是不知是幻,執為真實而召致的誤果,所以我們學佛須知定中所現境界皆是幻現,千萬不可執實,以免深陷誤區而不能成道。   但念佛人於臨終時,只一心念佛,毫無追求,自然感得聖境現前,於彈指頃,即得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奉勸諸君真正認識西方極樂世界,乘阿彌陀佛的大願方便往生,透出六道,實乃佛法最方便、最簡易、最迅捷之道。但須認真修行,切莫聽信讒言,不切實用功而散心念佛,希冀帶業往生,更不要不念佛用一種無功行的虛信假願而求往生,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我曾見很多念佛不痛切、和某些主張散心念佛帶業往生、或不消念佛即能往生的人,到命終時那份欲生不能,欲死不得的痛苦情形,實在令人警心。故於此不惜口業,嚕嚕嗦嗦地說了一套,是否有當?因事關佛教的命脈和後學的慧命,茲事體大,不容誤解,尚望海內諸大善知識不吝教誨,指正錯誤,感德實無涯也。          談談往生西方的關鍵問題 連載於﹃法音﹄一九九三年第三、四期   近來在淨土同仁間,醞釀著一場﹁往生西方,是否需一心不亂﹂的爭論。試把他們爭論的焦點歸納起來,有以下三種不同的意見︰   一.但具信願,散心念佛,亦能往生。 二.散心念佛,只能培植善根,要得確保生西,除信願之外,尚須懇切行持,一心不亂。   三.只要依靠彌陀願力,帶業亦能往生,何須一心不亂。   這三種互異的意見,第三種說得最容易,簡直不用修,單靠彌陀願力就能往生。第二種較難,需一心不亂,始能往生。第一種較易,只要有信願,散心念佛亦能生西。各說各有理,相持不下,竟使後進者莫衷一是,無所適從,不知究竟應如何修習,方合道妙。   ﹁如何才真能往生淨土?﹂是淨土宗的一個重大而關鍵的問題,不把它搞清楚、弄正確,對淨土宗的修士來說,確實有害。因淨土法門是號稱異方便,橫超三界,往生淨土,超生脫死,圓證菩提的。若對修法尚未搞清楚,如何能不走錯路而迷失方向?更何能穩穩當當,順順利利地達到往生西方的目的?但如果是嘴裏說說往生西方,而實際卻做不到,則宗旨全失,便毫無意義了!   然則,如何才能確實往生淨土,是否必須一心不亂呢?這確是一個值得探究的重大問題。所以不容緘默,聽任自然,傷害後進,因而不揣鄙陋,亦來參加這個大是大非的問題的討論。今略抒管見,尚希海內豪賢有以指正。   茲為易於得出明確的答案,將上述三種意見,分作三個問題來一一詳加討論,以資弄清如何才能往生淨土與要不要一心不亂的問題。 一、﹁但具信願,散心念佛,亦能往生﹂的探討   首先,我覺得這種見解的提法,含義似乎不清。所謂﹁散心﹂不知果何所指?是指初心學人,一時心不能淨,不要妄冀速效,須假持名之功,掃蕩妄念,而漸臻一心呢?︵如蓮池大師、印光大師等所說,多生妄動積習,非暫時念佛所能掃淨。猶如久病之人,非一、二劑藥能以治療。故念佛須具一片長遠之心,密密穩穩,不懈念去,久久功深,定能見效,而臻一心之境。︶還是說我們現在發心念佛,求生西方,亦不妨與無明業習牽合糾纏,將娑婆境緣,粘著於心,似膠如漆,等到老死,自然會往生西方的呢?   假使他們的用意屬於前者,這是鼓勵後學,莫畏艱難,不要怕散心作祟,只要樹雄心,立壯志,努力上進,定獲一心,決定往生。那麼我們應舉雙手贊成!反是,如果用意屬於後者,我們就覺得非常遺憾!因這是毒害後進的砒鴆,萬萬要不得!我們要生淨土,而這心裏總是戀著娑婆的妻財子祿,古人謂之抱樁搖櫓,行動尚且不能,又如何能與彌陀感應道交,打成一片,往生西方淨土呢?   玉琳國師云︰﹁大凡修持,須量己量法,直心直行,誠若能厭惡三界,堅志往生,則專依阿彌陀經,靠定聖號,都攝六根,淨念相繼,所謂執持名號,一心不亂,決定往生。此先自利而後利人之所為也。若於現前富貴功名,未能忘情,男女飲食之欲,未知深厭,則與往生法門未易深信。既信矣,身修淨土,而心戀娑婆,果何益乎?﹂憨山祖師云︰﹁口念彌陀心散亂,喉嚨喊破亦徒然。﹂這不是明明說散心念佛徒勞無功嗎?難道這些大祖師,教理不及你們透徹,說的話不真實嗎?或者有人說這是禪宗祖師的話,與淨土宗稍有不同。那麼不妨再舉蓮池大師的﹃普勸念佛之三﹄的一段文章來作佐證。   大師說︰﹁或問,今見世人,念佛者多,生西者少,何也?︵足見生西者不是多數。︶此有三故︰一者,口雖念佛,心中不善,以此不得往生。奉勸世人,既是念佛,便須依佛所說,要積德修福,要孝順父母,要忠事君王,要弟兄相愛,夫妻相敬,要至誠信實,要柔和忍耐,要公平正直,要陰騭方便,要慈悲一切。不殺害生命,不凌辱下人,不欺壓小民,但有不好心起,著力念佛,定要念退這不好心,如是才是念佛的人,定得往生成佛。二者,口雖念佛,心中胡思亂想,以此不得往生。︵注意!注意!︶奉勸世人,念佛之時,按定心猿意馬,字字分明,心心觀照。如親在西方,面對彌陀,不敢散亂,如此才是念佛的人,才能往生西方。︵下略︶﹂   這段文字,如此明確。我想大家看了,再不會猶疑莫決,更不至再有爭論,說散心念佛亦能生西的了。   還有﹃淨土十要﹄中的徹悟禪師語錄,有﹁真為生死,發菩提心,以深信願,持佛名號,以攝心專注,為下手方便,以一心不亂為歸宿,以往生瑞相為驗證﹂的淨土修持旨要,這不亦是淨宗祖師不提倡散心念佛嗎?   但是,散心念佛不能往生,其故何在?我們要進一步把它搞清楚。否則,人云亦云,囫圇吞棗,莫明其所以然,終成迷障。用起功來,亦必疲軟無力,不能克敵致果,安望生西成道!今不厭其詳,再行研討如下︰   如眾所周知,一切眾生,皆本具如來智慧德相。本來是佛,本不生滅。只因無始無明妄動,認假作真,起惑造業,隨業受報,才於無生死中枉受生死輪回之苦。今欲往生西方,了脫生死,如不將這當下起惑造業的一念妄心,用念佛的功夫將它念退,把妄心轉換成佛心如即全佛是心、全心是佛,而一任妄心顛倒攀緣,執著妄動,如何不為業境所牽纏而沉淪於六道?又如何能於臨命終時,打退這業識幻影而往生西方?經云︰﹁欲淨其土,先淨其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故欲生西方淨土,必須先放下一切,一心念佛,淨其心地而後可。經云︰﹁一切唯心造。﹂心若散亂穢染,與淨域絕不相應,到頭來只能生在穢土,此無可奈何之事也。   或曰︰往生西方,全憑他力或阿彌陀佛的慈悲接引力,不是修其它法門,靠自力成道。答曰︰他力不離自力,離開自力,絕無他力!此理在世間法上,如國與國之間、人與人之間,乃至無情草木叢林之間,自己無生存能力,完全靠他人他物得生存者絕無是處,此種例證多不勝舉。出世間法更不例外,如阿難與佛同時發心,因修持不力,於佛圓寂後方始證道,離成佛還不知多遠!羅羅因父是佛,自不修持,為佛所呵等,在在說明自不努力,完全依靠他力,任何事都不能成辦的。至於說阿彌陀佛的宏願接引,乃感應道交,於行人心淨,淨業成熟時,現於其前,不是跑到行人面前來拉到西方去!這點請諸位淨業行人千萬別錯會!只看經文上都是﹁佛與聖眾現在其前﹂,而非佛﹁來﹂其前,即是明證。﹁來﹂與﹁現﹂一字之差,含義大相徑庭,豈可混為一談!關於此點永明禪師與印光大師皆有確切說明︰﹁念佛一心不亂,感應道交,彼佛現前猶如水淨月現。如水混濁,月雖在天而影不彰。念佛人心猶水也,佛猶月也,心水混濁,佛月不能現前。﹂可見他力之外,還須自力,沒有自力,他力也無著處!所以淨土法門,是自他二力合修的,單靠他力,沒有自力,結果莫不慘遭敗績!不然者,為什麼印光大師教我們念佛要﹁以深信願,持佛名號﹂,要﹁如救頭燃﹂呢?   現時有些淨土行人因不明此理,用功不力,臨命終時,不見佛現,慌了手腳,以為佛法不靈而誤解佛是虛願,殊不知自己心水不淨,佛親現其前,亦不自見。猶如生盲,以未見日,而詬日不臨其前,不也冤乎?!這都是因地不正,貪圖便宜,上了一般盲師的當,以為散心念佛,只要依靠彌陀願力,即可往生。哪知結果非但不能往生,還落個謗佛毀法大罪,來生還得受重苦報,豈不是太冤枉了嗎?   或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為什麼益大師在﹃持名念佛歷九品四土說﹄的一文中說﹁欲決定得生極樂世界,又莫如以信為先導,願為後鞭。信得真,願得切,雖散心念佛,亦必得生!信不真,願不猛,雖一心不亂,亦不得生﹂呢?為什麼又在後面說﹁深信切願念佛,而念佛時心多散亂者,即是下品下生或或﹂呢?這不是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散心念佛亦能往生西方嗎?   我們現在只要求能下品下生,甚或生在邊地疑城,於願已足,因為得生淨土,即獲不退,正不必要求中上品生,徒招艱辛!所以現在只須散心念佛,悠悠散散,逍遙放蕩,樂得快活,臨終又能下品往生極樂,最後同樣成佛,又何樂而不為呢?為什麼定要銷盡妄情,滅卻貪染,孜孜兀兀執持一句佛號,枯寂無味,而自討苦吃呢?   答曰︰益大師的話,大須仔細,請勿滑口讀過,不注意全文,而只在﹁散心念佛﹂四字上著眼。以為大師提倡散心念佛,有懶可偷,有便宜可得,正中下懷,而樂得在娑婆鬼混一下,等臨命終還有西方可生,大樂可享,多少舒服。哪知如意算盤打錯,等到臨命終時,只見生前黑業牽纏,哪見佛來授手!雖悔恨交加,已是噬臍莫及了!   現在把這段文字和大家詳細分析研究一下︰   第一.深信切願念佛,雖散心亦必往生,而信願不真切,雖一心不亂,亦不得往生者,為料簡一般以持彌陀聖號為入定的助力,而不思往生極樂者第即無信願者說。因明朝末年,很多禪宗學者,常藉持名以入定,故益大師有﹁任你念佛功深到風吹不入、雨打不濕地步,但無信願,決不能往生﹂之說。   第二.在散心念佛上冠以﹁信得真,願得切﹂六字,才能往生,而非單說散心念佛,即能往生。這裏面大有文章,請勿輕易滑過。請問,如何方為信得真?又如何方為願得切?為了增強說服力故,請看諸位大祖師對於﹁信真、願切﹂的解釋與描繪吧。   一.關於信的解說︰第一要信得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我們是未成之佛,彌陀是已成之佛,覺性無二。次要信得我們是理性佛、名字佛,彌陀是究竟佛。性雖無二,位乃天淵,若不專念彼佛,求生彼國,必至隨業流轉,受無量苦。次要信得我們雖業障深重,久居苦域,是彌陀心內之眾生;彌陀雖萬德莊嚴,在十萬億佛剎之外,是我們心內之佛。既然心性無二,自然感應道交,我們之苦切必能感佛之慈悲,必能應如磁石吸鐵,無可疑者。所謂﹁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一一子若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歷生,不相違遠。若眾生心︵注意﹁心﹂字︶,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楞嚴經﹄︶。又曰︰須歷始終而不改,遇利害而不變,方為真信。真信有三︰一信彌陀攝受念佛眾生,往生西方,絕對不虛。二信執持彌陀名號,由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亂︵請注意︶,即得往生。我當依教奉行。三信大勢至菩薩及蓮宗諸祖所傳念佛法門,絕無虛假之語。我當依之勇猛精進,修成三昧。又吾人念佛之心,由慧入定,照而常寂,是信本有之佛;因定發慧,寂而常照,是信本有之法;定慧雙融,寂照不二,是信本有之僧。又云︰信者,非單信西方之莊嚴佛土,即算發信心也,必同時深信自性即是彌陀,本可一樣成佛。人皆可以為堯舜,一切眾生皆可成佛,只是迷悟之別。西方依正莊嚴之佛土是事淨土,我之自性清淨是理淨土。心遍一切處,皆是西方,十方與西方不異。非徒信娑婆苦而西方樂,與夫極樂確有也。   二.釋願︰第一要於一切時中︵注意,要於一切時中,不是不如意事時如此,歡樂之時又如彼。︶厭惡娑婆生死煩惱之苦,欣慕極樂菩提之樂,力求往生。次要發願遵照佛祖所傳淨土法門,勇猛精修,淨除習染,使身心清泰,現生極樂。次要立志成無上覺,圓滿菩提,供養諸佛。次發廣大心普度眾生,眾生界不空,誓不成佛。次要隨有所作,若善若惡,善則回向求生;惡則懺願求生,更無二志。又云︰念佛之心,欲得一心不亂︵但不可作意求,求則反遠矣︶是謂淨願;不生西方誓不休息,是謂常願;成無上覺,廣度眾生,是謂大願。是是如是發心,方名真信切願。   諸位同仁,請問我們果具如上信願,娑婆世界的飲食男女、妻財子祿、以及名譽地位等等,還會擺在心上盤算不休而放不下嗎?這一切空花水月般的境緣,既放得下,又有什麼妄想縈懷惑亂我們呢?既無妄想惑亂,則念佛時,就會如上文蓮池大師所說,如親對彌陀,恭敬至誠懇切之不暇,還會有什麼妄念在亂動呢?這不是不期一心而得一心了嗎?!所以益大師說︰﹁信得真,願得切,雖散心念佛,亦必往生也。﹂   諸位要注意這﹁雖﹂字,就是說︰果真信願切,如救頭燃時,不怕你不一心,當此時也,要你顛倒妄想亦不可得,所以下個﹁雖﹂字。同時,這亦是針對下文無信願念佛者的功夫雖好,不能往生的相對說法。所以說了句﹁有信願的人,雖散心念佛亦能生西﹂,諸位千萬莫錯會,以為我們只要懶懶散散地、馬馬虎虎地口裏念念西方彌陀,心裏想想娑婆財色,就可以輕而易舉、隨心所欲地往生西方去了。   復次,所謂有﹁深信切願念佛,心多散亂者,即是下品下生﹂者,乃行人習障深重,今雖具深心切願,而妄想習氣一時不能淨除。即貪戀世間的粗妄想雖已斷除,而微細的習氣妄想,仍時來侵犯。古德所謂︰﹁風停浪猶湧,理現念猶侵。﹂此種妄念雖屬微細,但由於佛外有念,不得不謂之﹁散心﹂。雖屬散心,以微細故,念來即覺,而不顛倒攀緣,故只要將佛念一提,妄念即當下銷殞,復歸清淨。此種隨來隨照、隨照隨消的功夫,圭峰禪師謂之﹁妄念若起,都不隨之,縱有中陰,業不能繫。﹂因業不能繫故,所以能發願往生。反之,若是貪戀娑婆、妄念顛倒、攀緣不息的人亦想援例往生,那真是白日做夢了。   但是,話須說回來,倘使生性豪放,於世緣不甚戀著或平時雖不信佛,亦不謗佛,未能一心念佛的人,如到臨命終時聽善知識開示,頓時悔悟,徹底放下,一心稱名,求生西方,也能十念甚或一念而往生。但此等頓根人,千萬人中難得一二,以臨終一念,端賴平時鍛煉。如平時不善用功,而能於臨終一念轉機作主者,真比航空獎券中頭彩還難,誠不可以為訓也。   對於散心念佛能否往生西方的問題,已講了許多,現為易於明了起見,簡作小結如下︰   一、若貪戀娑婆之心未泯,愛根未斷,情見未除,僅以顛倒妄想的攀緣之心來念佛,雖具些微信願,但以不深切故,只種善根遠因,不能往生,有待來生努力,方能如願。   二、臨終一念幡然改途,雖亦有往生之望,但以太險,機會極微,千萬人中,難得一人,故亦不敢引以為訓。︵要知臨終十念往生的人,著重在於生前未聞佛法,直至死相現前,聽善知識開示,徹底悔悟,通身放下,故能十念相應。此等利根人,若早聞佛法十年,則早十年成就;早聞二十年,則早二十年成就。若我等早聞佛法,卻生偷心,不能放下世情,妄冀十念往生,即此已是二心,何能相應?︶ 二、﹁要不要一心不亂﹂的探討   第一個問題搞清楚後,第二個問題也就不難迎刃而解了。因為一心不亂是散心的相對詞,散心既然要不得,那麼一定要一心不亂也就不言而喻了。但真理愈辯愈明,而且事關重大,我們還是不厭其詳地來討論一下吧!   所謂﹁一心不亂﹂,不是哪一位祖師創造或規定的,乃是釋迦文佛金口親宣,煌煌載於小本﹃彌陀經﹄上的明文。佛說要一心不亂,哪位祖師敢說不要!更何況我們這輩下愚,膽敢說個不要嗎?佛是正知,我們要修行成道,不聽佛語,更聽何言?但為什麼要一心不亂,其理何在?我們在討論第一個問題時已略有說明,現在讓我們再來詳細討論一下。   釋迦文佛說欲生淨土,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而最能體現這三者多少的莫過於念佛功行的深淺。故念佛須一心不亂,方能具足善根、福德、因緣而生淨土。   據說小本﹃彌陀經﹄是羅什大師意譯的,他根據梵文原意,參合了中國語文的表達法,用了﹁一心不亂﹂四個字。而玄奘法師根據法相﹁唯心所現,唯識所變﹂的原理,說念佛要﹁繫念不亂﹂,轉變妄識,淨業成熟,方能生西︵大意如此,經文已難具記︶。兩師譯本,文字雖略有不同,而含義一致,都是教念佛行人一切放下,虔心念佛,斬斷愛根,心佛道交打成一片,方能往生西方。   關於﹁一心不亂﹂的見解,諸大祖師有各種不同的說法,把他們歸納起來,不外以下幾個方面︰   ︵一︶一心不亂,就是無心可亂,到了心意識完全消殞,真妄不立、能所雙亡的境界。換句話說,就是到了宗下﹁地一聲,桶底脫落﹂的開悟時節。此時心即是土,土即是心;心外無土,土外無心;心、佛、眾生完全打成一片了。   ︵二︶一心不亂,有深有淺,有理一心與事一心之別。事一心者︰密密持名,使心中佛號歷歷分明,穿衣吃飯、行住坐臥,一句洪名綿密不斷,就如呼吸相似,既不散亂,亦不沉沒,如是持名,謂之事一心︵即攝心歸一︶。   若理一心,直能體究萬法皆如,無有二相。所謂生佛不二,自他不二,因果不二,依正不二,淨穢不二,苦樂不二,欣厭不二,取捨不二,菩提煩惱不二,生死涅槃不二。是諸二法,皆同一相,一道清平,不用勉強差排。但自如實體究,體究至極,與自本心,忽然契合,方知著衣吃飯,總是三昧,嬉笑怒罵,無非佛事,一心亂心總成戲論,二六時中,毫髮許異相不可得。西方即在當下,十方不異西方,無生即生,生即無生。是名理一心。   ︵三︶無論理一心或事一心,皆是薄地凡夫邊事,凡有心者,皆可修學,不可高推聖境,甘處下劣,認為這不是自己分內事!須知一切唯心造,欲生淨土,必先淨心,心若不淨,淨土難生。心若清淨,自得一心不亂,決定往生淨土!   由此看來﹁一心不亂﹂原是為了心明水淨,俾佛現前,接引往生的,並不是好高騖遠。其中尤以事一心,是念佛人必須具備的功行,不是什麼高不可攀的事,不用怕它,只要我們懂得訣竅,精勤做去,決定可以成功。就是諸仁認為至高無上的理一心、見性境界,也不是絕對做不到的。因一切眾生本具這不生不滅、清淨無染的佛性,既非從外求來,亦非因修而得。舉凡山河大地,草木叢林,男女老少,飲食起居,乃至一切聲、一切色、一切心、一切法,無一不是性的顯現,無一不是性的作用。只要我們識得它,認清了性就是相體,相就是性用,於見色聞聲時,不為聲色所轉,即能透過色相見性。換句話說,只要我們在日常動用中,隨緣應用,不為事物的假相所迷惑,粘著於心,動搖於中,所謂寂寂惺惺,惺惺寂寂,轉一切物,不為物轉,使一切時,不為時轉,即是見性。這樣看來,理一心的高超境界,是我們的本能,決不是不能做到的。我們如能證到理一心,心中清淨無染,自與西方淨土相應,而且佛佛本同一體,故能與彌陀打成一片,因之,就能上品往生淨土了。   或曰︰說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答曰︰只要我們認清宗旨後,下定決心,與妄習作鬥爭,靠定一句佛號作武器,妄習才動,方粘物境,即便高舉洪名把它打退。如斯舉之又舉,打之又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還怕不能成辦嗎?況且就根器好的人來說,不須頻頻提撕,才聞舉著,即便歸家穩坐了。   或曰︰那是禪宗境界,與淨土行人無關。曰︰不要低看淨土,淨土本來就是禪,禪就是淨土,淨土是至圓至廣、至高至上的,不是個低下法門。所謂禪是淨土之禪,淨土是禪之淨土,禪淨是不分家的。可惜晚近的淨土行人自甘劣小,認為得生邊地於願已足,不精修持名念佛,只敷敷衍衍地上上早晚殿就算完事,將個大好淨土法門,弄得不像樣子。他們不知近代淨宗大德印光大師亦曾幾次閉關專修念佛,證得念佛三昧,其描繪該三昧的文章,完全與禪宗一致,並有﹁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的法語。請想,這法門是不是高,要不要一心念佛精修不懈?   為了免卻紛爭起見,暫且避開這些高深的理論不談,留待以後在專論淨土時,再和大家研究。現在且來談談事一心。   我們在討論第一個問題時已經說過︰往生西方要心水明淨,佛與聖眾才能現前;心水不淨,佛雖在前,猶如生盲,不能見日。所以要生西方,心非清淨不可。又說,真信切願,就自然放得下娑婆我這穢醜苦惱的世界,斬得斷愛根情見,在猛利的執持名號下,自能不期然而然地到達一心不亂的境界。又說,縱或根器稍差、妄習較重的同仁,即使在粗妄已斷、細妄仍來侵犯的情況下,只要高提佛念,照破妄念,不隨伊流浪去,往生西方還是有望。   以上這些說話,就是事一心不亂的定義和要不要它的註腳。因為我們對娑婆世界的事事物物,斬得斷,放得下,不為一切情愛粘縛紛擾,在內心深處才能綿綿密密,蘊育著一句聖號不散而不沉,微細妄習來侵擾時,也不至為它所動搖,因而才能聖號歷歷分明,相續不斷。同時因為用功得力之故,心更澄淨,更能放下世緣,念佛愈加虔誠,定力亦愈益深邃。如是相因相成地一心專念,才能心澄水明,聖境現前而往生西方啊!   真想生西方的人,我想恐怕沒有一個敢說,也沒有一個肯說這樣的一心不亂是不需要的吧!翻遍了列祖語錄,也沒有一個人說不要一心不亂。相反的,他們都頌揚一心不亂,鼓勵學人證到一心不亂,告誡後進不可漠視一心不亂︵蓮池大師﹃竹窗隨筆﹄中有專文︶。以下再列舉數例︰   截流大師在﹃起精進七期示眾﹄裏說︰﹁未到一心不亂田地,正所謂少善根福德因緣,安望往生彼國?!﹂   印光大師在﹃與陳錫周居士書﹄中說︰﹁散心念佛,難得往生,﹃一心念佛﹄,決定往生。﹂又在書一十三中說︰﹁念佛一法乃至簡至易,至廣至大之法。必須懇切至誠之極,方能感應道交,即生親獲實益。若懶惰懈怠,毫無敬畏,只種遠因。而褻慢之罪,有不堪設想者,縱令得生人天,斷難高預海會印印﹂懶惰懈怠是散心還是一心?這就等於說,散心念佛是不能生西的了。   蓮池大師﹃答孫廣諒居士書﹄中說︰﹁用功莫若一心念佛,念極而悟,悟而無論。縱不大悟,而離此娑婆生彼淨土,即是出世。消滅雜念,純一正念,即是真諦。今亦不管出不出,真不真,但功夫做到﹁一心﹂,自然了當矣。﹂又﹃答蘇州袁心遠居士書﹄中說︰﹁今唯當專誠念佛,久久念至﹃一心不亂﹄必得開悟。就令不開悟,而一生念力,臨終自知,死去必生淨土。﹂   這些例子,多不勝舉。可見一心不亂,對於往生西方的重要,實無可非議。恐怕只有那些心裏亦有些想往生西方,但同時又戀著娑婆,放不下嬌妻愛子,捨不得榮華富貴的庸俗念佛人和一些怕吃苦的懶漢,才自出心裁而自圓其說地編造出一套背經離教的謬論,來愚弄婦孺,說什麼﹁不須一心不亂,散心念佛亦能往生西方的﹂。哪知你圖一時說得口快,害了自家不要緊,害了別人,你就下地獄如箭射在!!!   或曰︰要一心不亂,才能往生,則生西的人太少了。答曰︰按上述事一心的標準來說,要求並不高,不是做不到的。只要行者肯犧牲眼下的享受,放卻身邊的粘纏,再加用點苦功,密密持名於心,人人皆可以證成,往生西方,有何難處?至於單就生西的人數多寡來說,自古以來,生西的人數似不很多,原因就在這些錯誤謬論或﹁一心不亂太難,不需要;散心念佛就能生西了﹂﹁在害人,使行者貪念世福,不肯用功,以致生西者少。請看上面所舉蓮池大師﹃普勸念佛之三﹄,開始就不勝嘆息地說︰﹁今見世人念佛者多,生西者少,何也?﹂接下來又深為惋惜地歸咎其原因說︰﹁口雖念佛,心裏胡思亂想,以是不得生西!﹂這是多深的遺憾!多硬的鐵證啊!   諸位同仁,須知求生西方是一件了生脫死的大事,不是逞人我、爭是非、鬧意氣的。需要平心靜氣地想一想︰我這樣散心念佛,在日常動用中,尤其在得失、順逆、悲喜關頭,做得主嗎?能不為境界所牽移而佛念當前嗎?更進一步自問,夜眠睡夢中,做得了主嗎?在歡笑驚怖時,能不為夢境所動而佛念現前嗎?假如這些都做不得主,那麼,等臘月卅日到來,妻子繞榻,疾病昏迷,風刀解體,痛苦迫切,再加上生前經過的事件,與死後未了的牽纏,一一都湧上心來,又怎能做得主而念佛求生西方呢?須知白天能做得主了,於夢中則一半主也做不得;夢中能做得主了,死時一半主也做不得!因為夢中是半昏迷而死時是大昏迷呀!假如因為用功不力而臨終不能往生,那麼﹁不須一心不亂,散心念佛即能往生﹂之談,豈不成為空頭支票而自貽伊戚嗎?這不是我故作驚人之筆來嚇唬你們,也不是我好高騖遠來苛求你們,要你們這樣那樣,不然就不能生西。實在因為要真能往生西方,決不是專門依賴彌陀願力接引而自己不加努力,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往生去的啊!眼見時下一般修淨土者,都貪著便宜,不肯用功。結果,不是懷念世緣,便是留戀家財;不是落得個病苦難當,便是昏迷不醒。所謂往生西方者,不知到什麼地方流浪生死去了。所以才甘冒不韙,敢向諸仁進貢逆耳之言,這實在為良心所驅使,不得不大膽呈辭,力挽時弊啊! 三、﹁單靠彌陀願力帶業往生﹂的探討   關於﹁帶業往生﹂一語,佛經內並無明文,這是祖師們融攝經論的含義發揮出來的。它的實際用意是︰薄地凡夫,業障積習深重,非一生一世修行所能除盡。即使已大徹大悟,最後一分無明仍未破滅,因為到了等覺菩薩位,還有一分無明未盡。誰又能一生修證到等覺位呢?這未盡的無明就是惑業。所謂﹁帶業往生﹂,即是帶這﹁業﹂往生。念佛行人,即使證到理一心,似也不能超過等覺菩薩,所以還不免有無明在,故欲往生,還須﹁帶業往生﹂。決不是說念佛修行人,修行時也可以幹點壞事,損人利己,將來可以帶業往生的。   或曰︰印光大師說,五逆十惡人,平時不知修行,但也未曾謗佛,臨終得善知識為之開導,發願念佛,求生西方,也得帶業往生。這不是明明告訴我們現在幹點壞事,將來也可以帶業往生嗎?答曰︰請注意,此等大惡人,臨終得遇善知識,又能正念分明,放捨身心,不顧病苦,一心念佛,求生西方,是何等力量?!又是何等善根、福德、因緣呵!是不是一般常人所能企及?我親見很多念佛多年的人,臨終為病苦所惱,不能念佛,甚至不願聆聞佛聲;或想念親人,不願憶佛念佛;或昏迷不醒,不能念佛聞佛。而此等大惡人反能臨終承教,徹底放下,正念分明,一心念佛,打退陰境,往生西方,是何等力量所使然?豈佛親於彼而疏於此,厚於前而薄於後?這其間實大有因緣在!蓋有一般修行人前生不明心要,只務得定,竭力克制妄心,不許伊動,如搬石壓草,石去而草復生,不成究竟。故當命終後轉身再來時,習氣妄動,尤甚於前,而成惡逆,迨一聞開示,觸動前因,故又能立刻放下,專心一意念佛,求生淨土,非偶然也;或逆行菩薩,示跡現生,為度生故,污其外形,以掩行藏,非一般常人所可投機取巧,依模學樣,援例往生的。   或曰︰禪宗大德直證佛地,所謂等妙二覺,猶是他提草鞋漢,總該沒有最後一分無明了。那麼,此等人生西,不須帶業往生了嗎?曰︰禪宗所證是理即佛,所證理性與佛無二無別,但就事說來,尚未證到果佛地位,因此並不能與釋迦、彌陀等量齊觀。不見帝問玄沙︰﹁宗下見性成佛,是否已到果佛地位?﹂沙曰︰﹁只是因地佛,並非果地佛。﹂所以開悟見性,一般只登初地,相當於見道位,尚待向上修證,分破無明,圓證法身。所以說宗下見性後,即直登無修、無得、無證位,實大錯誤,因尚有一個如喪考妣在也,如何不須帶業往生?!   復次,所謂無修、無得、無證位者,是理邊事,同時也是到家人語。因一切眾生本來是佛,何待修證?但當無明業習未了,貪著猶在,尚於惡道中頭出頭沒的時候,又非不眾生!既有業習,就有幻受,既有幻受,也就不無幻修、幻得、幻證了。所以這句無修、無得、無證的話,也是真實到家人語。因在凡不減,在聖不增,在染無失,在淨無得故也。今若尚在路途上,就說無修、無得、無證,豈不言之過早!   或曰︰末等於初,生死就是涅槃,路途就是家舍,雖然了生死,就在六道中。答曰︰一切不二是真理,但須證到這種地步始得。假如現在還有苦樂在、怖畏在,還有氣惱、患得患失在等等,那麼路途不是家舍,生死也不等於涅槃。因為諸蘊未破,幻受猶在。在人道中,還有苦樂之見,何況餘道!試看調達在地獄,如享三禪之樂,相去奚啻天壤!所以修心人大須仔細,切莫空說大話,莽莽蕩蕩招殃禍!   復次,真正證到無修、無得、無證的人,也不說個無修、無得、無證。一說無修、無得、無證,豈不正坐在有修、有得、有證裏嗎?   但是禪宗行人,開悟大有深淺,不可一概而論。有的直下到底,積習無明,一時齊破,即﹃楞嚴經﹄所謂﹁理屬頓悟,乘悟並銷﹂也。這種人即無修、無得、無證者,但此種大根人,究屬少數,不可多得。有的雖已見性,積習尚存,須用綿密保任功夫,漸除習氣,分破無明,而圓證法身。此種保任功夫,即無修之修。因為他們既不用什麼法門來修習,也不冀有所得與所成,平時只用個凜覺功夫,隨有念起,一覺即空,空亦不住,任運騰騰,自在受用。到後亦無覺不覺、空不空、自在不自在,鎮日如癡如呆,無得無失,才是到家了手時節。此等功夫,即﹃楞嚴經﹄所謂﹁事則漸修,因次第盡﹂者是。現在修行人中,大都屬於這種﹁頓悟漸修﹂者。   好了,這裏不是談禪,離題太遠,尚待以後再說吧。現在還是把話題拉轉來,談談帶業往生吧!說到﹁帶業往生﹂,遺憾的是,時下各宗同仁往往把這句話的含義擴大而搞錯了。有些人以為這是佛、菩薩的慈悲寬大,只要每日供佛、念佛或參禪、持咒,雖然犯點罪,做點壞事,無關緊要,佛、菩薩照樣會原諒寬恕他們的。淨宗有阿彌陀佛接引他們生西;他宗則有相關的佛、菩薩佑護他們超脫輪回。以是,他們竟無顧忌地一面修行、念佛,一面又幹些壞事,把整個佛教塗污得不像樣子,以致世俗毀謗說︰﹁要看黑心人,吃素道裏尋!﹂﹁口念彌陀、釋迦,心裏貪盜欺詐!﹂聽之能不令人痛心?!   試問懷這種心念的淨土行人,心裏淨不淨,能不能與淨土相應?又能不能與彌陀感應道交、打成一片呢?但是有些瞎漢,還要嘴硬,說不要緊,有阿彌陀佛做怙依,雖然做了些壞事,但到臨終,佛還是會憐憫我們,寬恕我們,來接引我們生西的!哈哈!假使這樣阿彌陀佛還來接引你們生西的話,倒變成鼓勵你們在世間作惡了,有這種道理嗎?假使真有其事,那佛還講什麼因果報應?!又為什麼要勸人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呢?或曰︰五逆十惡人,不是重罪犯嗎?他們怎能臨終十念生西呢?曰︰請勿錯會,他們不是於信佛後又做五逆十惡的事,以前不明因果,無心誤犯,故能一信佛後,幡然悔悟,徹底懺悔,消除心業,往生西方。相反,已信佛的人再犯罪,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外加用功不力,念佛疲軟,業不能懺,如何能往生呢?   我想當這些人在假充嘴硬說不要緊時,心裏亦未嘗不寒慄。因為人人都有天良,做了壞事,必受良心譴責,而深自痛苦驚怖。這些人,縱然一時為利欲薰蔽而隱昧良心不知羞怖,但到了臨終最後一剎那,所做惡事就隱藏不住,一一顯現眼前,深受良心責備而痛苦萬分。那種天良苛責的痛苦,勝過一切嚴刑酷罰,所謂泰山壓頂,大火焚身,風刀解體,苦不堪言!以致痛哭嚎叫,息促神迷,茫茫蕩蕩地跟著業境流浪惡道去了!到那時還能嘴硬說我有彌陀接引嗎?   諸位道友,﹁帶業往生﹂這句話千萬不要搞錯。不能認為一面念佛,一面做點壞事不要緊,這是絕對要不得的。因為六道輪回,全憑善惡業所支配,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現在要進一步求生淨土,了脫生死,心地不善良,人道的資格還不夠,如何能生西天呢?所以益大師描述的﹁真信﹂說︰真信除信自、信他外,還要信因果與理事!這就是教我們心要清淨、要善良,才能得萬德莊嚴的福果諸淨土!   另外,如上文所引,蓮池大師在三種不能往生淨土的人裏,把心地不善良的人,列為第一種。可見心地善良,是第一先決條件了。我們如有過錯,請迅速從今日起在佛前痛切地懺悔,永不再犯,還要力行眾善,以救前愆,生西始可有望。如專門依靠佛力接引,幹壞事而想帶業往生,那真是西行卻向東了。   再者,關於他力接引的問題,在第一節裏已略有說明,現在因談到本題,須再詳細討論一下︰   首先,我們從生西的三資糧來看,信願行三,如鼎三足,既然不可缺一,那麼信願之外,行亦就非常重要了。行既非常重要,足見生西也非專賴他力。單獨依靠彌陀的願力的人,假如可以單靠彌陀,那麼要﹁行﹂做什麼?既要﹁行﹂,那就他力之外,尤需自力了。   或許有些貪便宜、怕用功的人要說,益大師說︰﹁得生與否,全由信願之有無;品位高下,全由持名之深淺。﹂由此看來,行或持名只不過是品位高下之依據,而生西方,全憑信願,就是專賴佛力。我們現在只要能生西,品位高下在所不顧,甚至生於邊地,也於願已足,因為﹁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我們能生到西方就行了。   殊不知大師此語,乃對偶句,不可分割開來,斷章取義。他上面說個信願,接下來就說個行,意思就是以信願來導行,由行而圓成信願。也就是說,要生西方,須以信願為先導,無信願不能往生,同時這亦是對只有行而無信願之人說的︵我們在第一節裏說過,明朝很多禪宗行人,假借念佛為入定的方便,是只有行而無信願的︶。但是生西方,有九品高下之不同,而這高下不同的往生品位,就全須由持名的功夫深淺來決定了。這豈不是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往生西方,品位高的,固然要較深的念佛功夫,就是品位低下的,也要有較淺的念佛功夫,才能往生。而不是單獨依靠佛的力量,由佛來決定的!這樣理解,方符益大師的真意,也才和其他佛祖的教示相契。   假如不須行,單靠信願就能往生,那為什麼佛在﹃阿彌陀經﹄中囑咐我們要執持名號?又為什麼在﹃十六觀經﹄裏教我們要修種種觀行呢?師乃一代教祖,豈能違背佛意,別出心裁地以無稽之談來迷誤後人?又豈可說師之主見高過於佛呢?   再看印光大師﹃與陳錫周居士書﹄中說︰﹁以信願為先導,念佛為行證。信願行三,乃念佛法門宗要。有行無信願,不能往生,有信願無行,亦不能往生。信願行三,具足無缺,決定往生。﹂可見信願行為生西三要,如鼎三足,缺一不可。師與印師,皆蓮宗法祖,由上而下,血脈相承,絕不會前者誤引後者,也不至後者反對前者。由此可見那些說只要有信願而不須行的,乃是一般瞎漢偷懶之遁詞也。   而且,就一般常理來說,既有信願,為何不行?不行,又怎能表示有信願在?更何能圓滿成就信願?是以信願是行之先導,而行則是信願之歸寄!無信願不足以啟行,無行也不足以圓滿信願!彼此相因相成,三者不可缺一,可見信願行之行,是多麼重要呵!   既然行和信願一樣重要,那麼行就須像個樣子才對!決不可馬馬虎虎地口中念念佛號,心裏念著娑婆,敷衍了事算數。因為那樣行,等於不行。口中念佛而心不轉,妄念既不能斷,妄心亦不能轉,妄習更不能除,行來行去,還在老地方,未曾前進一步,徒然自欺欺人而已!有何益處?我們要行,就要遵照佛祖遺訓,如救頭燃,至誠懇切地把一句佛號蘊育在心中,念念不忘;要如推重車上山般,極力追頂,一步不可放緩,六字洪名,一字接一字,一句接一句,字字句句,歷歷分明在心裏過;要戰戰兢兢地把一句萬德洪名,當作金剛王寶劍來與我們的妄念、愛根、情見作鬥爭;更要二六時中,都攝六根,淨念相繼。我們果能如是著力用功,既勿求旦夕速效,亦勿妄冀心外有佛來迎,動諸魔事,則一定能從初心念佛散亂紛擾的情況下,漸漸上路,消除妄念,而臻一心不亂。由此看來,所謂一心不亂者,有什麼高不可攀而害怕萬分?有什麼目的不能達到而紛爭一場呢?   心有所畏,一定行之不力,行如不力,任何事都不能成功,所以信心堅固為第一要著。事在人為,只要先把道理弄清楚,竅門找到,然後一往直前,決不退縮,辦任何事情都無不成之理!   再說他力修行,絕不是一點力氣都不要花,完完全全依靠在別人身上可以成功的。古人有蚊蠅附驥尾之喻,但也要蚊蠅先飛到馬尾上,還要用力抓住才行,絕不是一點力氣也不用的。是以完全依賴佛力能生西方,絕無是處,只有自他合力,方能成辦。再就自他來說,原本不二,因妄心分別故,始有自他。蓋從本說來,心佛眾生,本係一體,如一室千燈,光光無別,因無明故,妄認前影。遂執為我,因我而有他,是非遂生。今若一句佛號得力,當下一念妄心銷處,自既不立,他從何來?!故自他本係一體,說什麼自力他力!說有自力他力者,正是不識自他也,嗟乎!   復次,就一般通途所說的﹁他力﹂來說,有佛出世,教你們念佛法門,不是他力嗎?用功時有一句萬德洪名,與你作為依持,同時因持名故,彌陀因心之莊嚴與果地之智光加被與你,不是他力嗎?臨命終時,因感應道交故,佛現心中︵這就是接引︶,又有西方極樂世界作為依止,不更是他力嗎?有這樣多他力為增上緣,已占盡了便宜,還覺不夠,更想一點力也不花,由佛把你拉上天,有這種道理嗎?假如有的,則我們也不是今天才信佛、念佛,應該早就往生西方成佛了,為何還流浪到今天,在這裏受苦呢?或曰,信佛雖不止一世,可能宿世修習他宗未曾念佛,故未往生,因淨土是萬修萬人去的呀!若果如是,為什麼自古以來就有﹁念佛者多,生西者少﹂之嘆呢?又難道彌陀能拉我們去,釋迦不能拉我們去嗎?十方諸佛都願度盡眾生的,如果能拉的話,一佛出世,就該把眾生度盡了!可見得仗佛力來拉你,沒有這回事。古德有云︰﹁把臂牽他行不得,直須自肯始相應。﹂須知佛力無邊,眾生業力也是無邊的呀!印光大師是最讚嘆仗佛慈力接引生西的,但也說念佛要懇切至誠,方能高預海會,這﹁懇切至誠﹂,難道不需要下一番苦功夫嗎?   更進一步說,有自力的人,不求他力,而他力自來。相反,竭力希求他力,毫無自力的人,絕對得不著他力,縱有他力,亦無能為力。因為用功人真能至誠懇切,精進不懈,無形中感諸佛菩薩加被攝護,及至功夫得力,妄念打脫,與佛心心相印,自他一體,生佛不二,更得十方諸佛護念,垂手摩頂授記。而懶散不肯用功,或用功不力的人,因自己心裏穢垢,與清淨佛光不相連接,所見所接,均係黑業一團,故佛雖現前,垂手接引,卻猶如生盲不能見日。所以我們在第一節裏說︰﹁自力就是他力,他力就是自力,有自力方有他力,無自力即無他力。﹂請同道深思。   其實淨土宗就是禪宗,禪宗即是淨土宗,二宗並無兩樣,不要妄分自力他力。但禪宗須是大根上智人方能參透玄機,識得即相即性,即心即佛,時時處處不為物轉,而自在轉物。而淨土宗則不一定要研討這些玄理,只要把一句彌陀聖號,安頓在行人心上,密密提持,毋令間斷,自然於不知不覺中將散亂妄心,漸漸轉換成清淨佛心,從而證成佛道。猶如人身上毛髮指爪,雖然人眼不見其長,卻自然地密密滋長。念佛的妙處,就是在行人的生死根株上︵妄念上︶作切近的轉換,使人念佛、念法、念僧,自然不去念貪、念瞋、念癡,潛移默化地扭轉人的妄心,無形中把行人從生死中拉出來。它不用研討玄理,而自然暗合道妙,只要一心持名念佛,自然成無上道,所以淨土念佛是三根普攝的廣大法門。這真是釋迦老子從大悲心中流露出來的善巧方便之智用!   當你由於拳拳服膺、密密提持而親見彌陀真性時,方知自力他力由來不二,眾生佛陀,本自一體,回顧昔日之紛爭辯論,猶如夢中說夢,寧不愧汗!   拉拉扯扯地說來很長,還要提醒大家一聲,修淨土不只是念佛名字一法,舉凡觀心、持咒、誦經、行善等等,皆如念佛一樣,可以回向西方求生淨土。一心不亂,是淨土法門的關鍵問題,我們只要放下一切,抓緊佛號,密密綿綿念去,自能安安穩穩地到達目的地。   討論至此將告結束,忽有一位慈心菩薩出來說︰﹁你這廝嚕嚕嗦嗦妄開大口,不怕冒瀆諸方引起群忿嗎?﹂曰︰﹁不見祖師道︰佛法無人情,依法不依人!﹂又不見黃面瞿曇云︰﹁說法四十九年,未曾說著一字!﹂則小子雖以虛空為紙,大海為硯池,須彌為墨,寫滿宇宙,又何曾寫著一字,更何以冒瀆諸方!正是︰   寫滿宇宙利生情,筆劃未開字未形。   有法可說事邊倒,無法可說萬里雲。   可憐一般探玄客,夢中佛事論不停。   一心不亂非難事,念念彌陀字字明。   哈哈!你道說了也未?珍重!珍重!                               消業往生與帶業往生 載於﹃廣化文選﹄   近來差不多在全國各地,圍繞著關於淨土宗的異方便在﹁帶業往生﹂展開了熱烈的爭論。一方說:要真能往生,須將妄業消去;另一方則說:不需要,可以帶業往生。雙方各說各有理,互不相融。   持﹁消業往生﹂論的人說:﹁帶業往生﹂是害人的謬論。它非但毀滅了淨宗行人臨終往生的願望;也傷害了整個淨土宗的嚴淨、肅穆的形象。因為﹁業﹂本身就是污染、是障礙。與淨土既不相應,而且是障道之因,何能帶著它往生西方佛土?所以佛、菩薩從未在各種經論上說過﹁帶業往生﹂的這一非常錯誤的說法。   主張﹁帶業往生﹂論的人則說:﹁帶業往生﹂一詞雖不是佛、菩薩直接說的,但在經論中,不無這種含意。比如﹃那先比丘經﹄云:﹁如持大石置於船上,藉船力故,石不沉沒。若無其船,小石亦沒。﹂石喻世人所造的﹁業﹂,船喻佛力。這不是很明顯的說藉佛力故,可以帶業往生嗎?所以我們淨宗行人,只要信堅願切,一心念佛,不用消什麼業,臨終決定往生。那種消業往生的論調是魔說,不可信賴,要將它徹底打倒、消滅。   這兩種論點各執一詞,相持不下。搞得佛教界內沸沸騰騰,莫衷一是,使後學者無所遵循,不知如何修持方合道妙。因之要請諸方大德,各抒己見,熱烈討論一下,得出個正確結論,掃清疑雲,以正視聽,而免後學步入歧途。   要評判這一問題的孰是孰非,先要將這二種論點的由來搞搞清楚,然後經過比較討論,就不難看出它們的矛盾所在,從而歸納出正確的結論。   按這兩種論點之所以各執己見,互相水火者,不外以下數因:   甲、持﹁消業往生﹂論者   一、見近時的淨宗行人不肯老實念佛,只悠悠泛泛地隨眾做做早晚課,像小學生交課卷似的,做完了課誦,就算念佛事畢了。不再用功念佛,來改造自己執著、貪戀的妄習,轉換自己的妄想、妄念,以消滅自己的心垢,而往往把將來往生淨土的責任,單單推卸在阿彌陀佛身上。如若臨終不見佛、菩薩來接引,生不到西方,誤認為那是佛、菩薩的責任。因此蓮池大師曾有﹁念佛者多,生西者少﹂的感嘆。這都是念佛行人心不專切,只圖便當,而貽誤了自己。所以要大敲警鐘,提倡﹁消業往生﹂來警醒昏夢迷茫的念佛群眾。   二、現時很多念佛的人,誤解了﹁帶業往生﹂的含義。以為我們只要有信有願而且早晚也做課誦,縱或做了些不甚好的事也無妨礙,橫豎可以帶業往生嘛!   筆者在沈家門見有很多人在晒魚蝦,問他們說:﹁你們舟山一帶不是大多數人都信佛嗎?﹂他們說:﹁是呀!我們都是佛教徒。﹂我不禁疑惑地問道:﹁那麼,你們為什麼還要殺生呢?﹂他們說:﹁我們是帶業往生呀!﹂   他們把﹁帶業往生﹂一詞作如是見解,豈不毀壞了淨宗的聖潔形象?   三、為了澄清淨宗近來的腐朽污染的不良之風,以振興佛教,所以要高唱﹁消業往生﹂,以振聾發聵,而期淨宗行人真正能往生西方,而不是空喊口號,以免淨宗的旨被湮滅而漸趨消亡。   乙、主張﹁帶業往生﹂論者   一、怕人有畏難情緒,不敢信入修持,而毀傷了淨宗,斷送了眾生的慧命。   二、誤解了﹁消業往生﹂的難度,不知怎樣才算消業,才得往生。一般以為要將無明除盡,業盡情空,方始為消業。這豈不太難,能有多少人做得到?所以要堅決反對。   三、未真正了解﹁帶業往生﹂內含的精義。只知帶業便當,而不知所帶的是何業,更不了解心心念佛時,正是在最切近處消除自己的心業,為將來往生的正因。   從上述二種觀點看來,不論是﹁消業往生﹂論者還是﹁帶業往生﹂論者,都是從善良的心意出發,都是為了保護淨宗行人確實能往生西方,以免貽誤失敗。既然大目的完全一樣,並無水火不能相容之處,就不難從中合其同、融其異而求得一致的結論了。   欲得到一致的結論,應先從﹁業﹂字上來探討論證,因這二個論點的中心問題都是﹁業﹂。那麼﹁業﹂究竟是什麼呢?﹃起信論﹄說:﹁無明為因生三細。﹂這三細相的第一相就是﹁業相﹂。什麼是﹁業相﹂呢?原來我人從無始以來真如不守自性,迷於無明,不覺而心動,這就是﹁業﹂。所以﹁業﹂是﹁動作﹂義,在經中稱為﹁惑業﹂。所謂相者,因心動迷本圓明,將本有無相之真如,變起虛空四大之妄相,即法相宗所說的相分;將本有之智光,變為能見之妄見,是為見分。一切眾生世界有相之萬法,皆依此見、相二分之所建立。此見、相二分亦即﹃起信論﹄三細相的第二﹁能見相﹂和第三﹁境界相﹂。   從是可知,業就是造作。而眾生迷悟有別,造的業就不同,所感的果報也各別。凡夫所造的為有漏業,感三界六道分段生死之報;二乘所造的為無漏業,感方便有餘土之果報;菩薩所作的為非有漏非無漏業,感實報莊嚴土之果報。   凡夫癡迷過甚,執幻境為實有,迷假相而為真。為滿足一己的私欲,不惜廣造惡業,故生死不了,輪回不息。今欲往生淨土,橫超三界,若不將這生死根本凡迷相而妄動的業迷消去,如何得遂初心,真正達到往生淨土的願望。   或曰:﹁往生淨土,是憑阿彌陀佛偉大宏深的慈悲願力接引,何須消業才得往生?﹂答曰:﹁惑業不淨,勢必迷戀著娑婆世界上的一切假相,佛雖來接引,但因心迷染業而不見佛,錯失往生的良機。﹂永明壽禪師云:﹁佛如天上之月,影現千江萬水,但污水不見。念佛人心不明淨,猶如污水不能現月而不見佛。﹂臨終不見佛,如何能往生?   有好多念佛人,或因貪念著金銀財寶而落為守財鬼;或因迷戀妻子兒女而墮為看家鬼;或貪戀色身及迷於墳墓陪葬的美好莊嚴而淪為守屍鬼等等。古德說:﹁抱樁搖櫓,無有是處!﹂這就是說,如我們欲生西方,但又迷戀著娑婆世界不放,就如抱著岸上的木樁去搖櫓,再用多大的力,船也不能前進,西方如何得生?   這樣說來,生西豈不很難嗎?不!一點也不難!不見佛說:﹁念一句彌陀聖號,能消八十億劫生死重罪!﹂我們現在天天念佛,時時念佛,不是只念一句佛,還怕什麼業不能消、罪不能除呢?所以消業往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我們看破這娑婆世界的一切聲、色、貨、利、妻、財、子、祿,皆如夢、幻、泡、影,不可得而不去追求、貪戀它,反過來,全心全意地用﹁心念耳聞﹂的念佛法來勤勤懇懇地著力念佛,再大的業也不難消亡於無所有之鄉了。   或問:﹁為什麼這樣容易呢?﹂因為業從心生,非從別來。如今我們心心不異,念念在佛。佛就是心,心就是佛;全心是佛,全佛是心,還有業的立腳處嗎?   再說,當我們臨終往生的剎那,只見阿彌陀佛與諸聖眾前來接引,其他一無所見,還有什麼業不業?這不就是以我們平時念佛的功夫將業消去了嗎?不也就是佛、菩薩的慈悲攝受力使我們把業消除了嗎?   這樣一說,﹁消業往生﹂論似乎站住腳了,那麼,﹁帶業往生﹂論豈不謬誤了嗎?不,﹁帶業往生﹂也無錯誤,因我們之所以能夠往生,全靠念佛功夫純熟,不再繫戀娑婆所致。這在術語中稱作﹁淨業成熟﹂。這﹁淨業﹂,雖非染業,不也是業嗎?帶它往生,難道不是﹁帶業往生﹂嗎?   下品往生人,心未空淨,還著相,還有處所,有生在,所以只能往生凡聖同居土,這﹁凡﹂字正指帶業之眾生也。若是上品,生即無生,無生即生;一方即是十方,十方即是一方;淨穢不別,東西不分;心空意淨,而不見空淨,絕學無為而莫知無為,也就無所謂帶業不帶業了,不帶業不就是業消除了嗎?   或許有人說,淨業成熟稱為帶業往生似乎有些勉強。那麼,讓我們再來進一步討論一般人所謂的帶業往生的染業。我等眾生從無始曠劫以來,迷而不覺,執相習深,積垢厚重。今雖經勤苦用功念佛,有所覺悟,曉了世、出世法皆不可得,業障、罪衍更如空花水月,根本無有。理雖深悟,但舊習卒難頓除,還須久久掃蕩打磨,方始漸臻上乘,絕非一下子即能將無明習障徹底消盡的。   在禪宗,開悟的人謂登初地,為見道位;在相宗為通達位,後面還有從二地至十地之修道位,與十地以上至佛果的究竟位。這須行者努力用功將無明習障一分分的除去,方能一位位地升將上去。誰能一生成辦,消盡無明,頓證佛果呢?   經中說等覺菩薩尚有最後一分無明未盡。這未盡的一分無明,不就是業嗎?等覺菩薩尚有業在,又誰能一生證到等覺菩薩呢?帶著未盡的餘業往生不正是帶業往生嗎?   所以說,帶業往生並沒有錯,只不過不要把它的含意搞錯了,誤認為念佛也可以做點壞事,橫豎可以帶業往生就是了。   綜上所述,我們念佛,正是在做消業的功夫。往生淨土,原是消了惑業而去的,而這業又是假佛慈力消除的,沒有什麼難處。正不必對﹁消業往生﹂這一論點恐懼而懷疑,更不用因疑懼而群情沸騰地急起反對。同時持﹁消業往生﹂論者,也用不著因佛經中無有﹁帶業往生﹂這一論據的金口親宣,而反對帶業往生,斥它是魔說,搞得大家不安,無所適從。   大家知道,時代不同,用以表達思想的語法和方式也不同,所用的詞彙當然也隨之有異。佛圓寂已二千多年,當時雖無﹁帶業往生﹂這一詞句,只要經文中含有這種意向就行了。因為帶業和消業從上面的論證看來表面似乎有異,而實質完全一樣,消業之中有帶業,帶業之中有消業,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沒有什麼矛盾,何必因一些小節而爭論不休呢?   另外,在這次爭論中,也有人主張帶業往生,只帶宿業,不帶現業的。當然,這一論點是從善意出發,恐人誤解於念佛修行後,仍做壞事,失去往生的機緣。但從立論的實質來看,意似欠妥。因為所謂宿業和現業,不外乎過去所造的和現在正造的業,或歷劫多生所造的業和現世此生所造的業二種意義。這從凡夫的妄念所顯示的三際佛過、現、未看來,似乎義正言順,但從真如實際來看,這過、現、未,根本不存在。﹃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就是說這三際心皆係妄念幻現,而實不可得。因所謂三際者,是以﹁現在﹂為立腳點來分過去和未來的。但﹁現在﹂無立腳處,才說現在,已成過去。試看鐘表上的秒針,剎那不停地轉動,何曾有﹁現在﹂在?現在既無立足處,又哪裏有過去和未來呢?所以﹃華嚴經﹄說:﹁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當下這一念心空,所謂過去和未來皆如空花幻滅,何處去覓三際?三際不可得,故不應說只帶宿業,不帶現業。   復次,上面說過,業是動作義。不僅是做了壞事才是業,做好事也是業。我人一生中不知造了多少業,而且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偶而做了些壞事,恐怕在所難免;有時存心做好事,反而害了人,變為壞事;或許做了壞事,自己一時還不知道。如說帶業往生,只帶宿業,不帶現業。那麼,這些人不論做好事的還是做壞事的,豈不是都不能往生了嗎?   假如真是這樣,為什麼﹃觀無量壽佛經﹄又說﹁縱是五逆十惡人,臨終遇善知識,為之開示,一心悔過,十念亦得往生﹂呢?   佛無虛語,經無妄言,這類五逆十惡人,臨終十念亦得往生,這不是證明帶著立論者所說的﹁現業﹂也能往生嗎?由此可知帶業往生是不分宿業和現業的。   再說﹁業﹂原是我們無明妄動所致,今一旦醒悟,以真智慧光一照,不論現業、宿業都一時消殞,所謂心空業亡,故五逆十惡人臨終十念可以往生。這猶如一間暗室,不論你關閉了多少年還是現在才封閉的,一旦門啟窗開或電燈打亮,黑暗馬上消滅,哪裏有現、宿之分?   說到這裏,或許有人要問,既然現業、宿業一下子能消去,為何上文又說帶有餘業往生呢?這一問問得好!業都消光了,還有什麼餘業可帶呢?須知房間的黑暗,雖一下被驅除去了,但因封閉年久,霉臭之氣一時尚不能盡除,須待久久通風和慢慢的掃刷、揩抹,才能漸漸恢復舊觀。這一時未除盡的霉臭之氣,猶如我們未盡的餘業,所以要帶之往生啊!   最後,我們把這些問題搞清楚了,還希望過去誤把早晚課誦認作念佛事畢的人,改正錯誤,除早晚課外,還要像參禪一樣的端坐念佛。古德教我們每天要念十萬佛號,就是希望我們心不放逸地將妄心轉換為佛心,作為將來真正往生之資糧。我們果能照辦,並且眾善奉行,諸惡不作,那決定是萬修萬人去,還有什麼疑慮恐懼呢?!祝大家安祥自在,上品往生安養!       ﹃解脫歌﹄淺釋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             大愚法師作的﹃解脫歌﹄,是步永嘉禪師﹃證道歌﹄原韻附和的一首歌。大愚法師平生著錄很少,除了﹃解脫歌﹄外,就是臨隱居之時不辭而別留下了一首告別詩。﹃解脫歌﹄很珍貴,把我們修法怎樣用功,怎樣證道都說得很清楚,對我們修道很有幫助。   ﹁永嘉大師﹃證道歌﹄調古神清,有足多者﹂,永嘉禪師的﹃證道歌﹄大家可能都已讀過,非常好,把整個禪宗的奧義都描繪在裏面了,含義豐富,調高和寡。﹁而宏德上人註釋亦有獨到之處﹂,有一位宏德上人恐怕有人看後不能理解,就為﹃證道歌﹄作了註解,將其中奧義發揮出來,很有獨到之處。﹁今熔於一爐,間參我見,作﹃解脫歌﹄。﹂這首﹃解脫歌﹄裏不光有上兩位大德的高見,還有我們大愚師公自己的體悟理解,所以意義更為豐富,對我們修道的幫助也更大。   覺後樂,樂如何?聽我教唱解脫歌,   平時我們的言行,處處著相都是作夢,夢時以為樣樣都是真的,及至一醒什麼都沒有,一點痕跡都不留。我們念佛、參禪、修道開悟之後,就和睡醒一樣,明白一切皆空,無可求、無可得,而放捨一切,瀟洒自在,安樂無窮。所以修道要明心見性,見到本性就覺悟到一切都是性空緣起︰所有事物都是因緣所生,沒有自性,皆是幻影;而我們的本性是妙有真空的實體,是生起一切事物的根本,一切事物都是它隨緣顯現變化的。知道了這個道理,就明白世間諸相都是虛幻,無可執取,不再執著,而瀟洒自在了。這覺後快樂是怎樣的呢?且聽我唱來。   不讓古人風調高,我今何妨拈句和。   不僅永嘉禪師可以悟道,我們大家也都能見性悟道,因大家也都具如來佛性。悟道後怎麼樣呢?不妨把悟的情形寫出來,與永嘉大師作的﹃證道歌﹄唱和一下,給大家看看。本來悟道是﹁妙高峰頂,斷絕言思,無話可說﹂,因為我們的佛性是絕對真空、沒有相,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比擬,無話可說,一落言詮,就不是了。這叫﹁向上一著,千聖不傳﹂,任何佛也沒有辦法描繪出來,說與你聽。但為了方便眾人,提攜後進,又何妨從無說當中說幾句話,旁敲側擊地描繪一下悟後風光,引導大家入門哩。所以不說之外不妨有說,把所悟的真心、所得的快樂告訴大家。   本無妄,亦無真,原來二法空無性,   佛性是非真非假、不來不去、不動不搖、不垢不淨的無相實性。它是一絲不掛、一塵不染、淨裸裸的言思不能到的妙體,上面不能加一點讚美或是詆毀的東西。   但我們日常生活卻都沉浸在分別法中,認為有真有假,有生有滅,乃至有無等等的不同。而不知這些都是相對的無自性的分別妄想。一切事物本身並無真假、是非、長短、美醜之別,都是我們的妄心在妄起分別。適合自己的就是真、善、美,不適合自己的是假、惡、醜。比如西方極樂世界與娑婆世界本身並無真假之分。但有人妄起分別,說西方極樂世界是真,娑婆世界是假。這話粗聽起來似乎有理。因西方是佛土,而我們這裏是凡土。但細細想來,又覺不對,因二土皆有相。﹃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娑婆是妄,則西方亦妄,所謂一假一切假!反是,二土皆從一真法界中流出,西方是真,則娑婆亦真,一真一切真故也。可見真妄本無,皆吾人妄心分別,自造煩惱而已。   因之,我們修法學道須一切放下,不要在名相上妄起分別,只專心致志地用功,不論修什麼法門,皆易成就。否則,計著名相,妄生分別,即難達目的了。   學佛的目的是要得真實受用,除盡一切煩惱。若一天到晚與貪瞋癡慢疑打交道,分真分妄,就煩惱無窮,難以成道了。   復次,須知我們的法身是妙有真空,不是頑空,更不是斷滅空,它能起無窮妙用,產生萬法,無所不具,無所不能。一切事物都是它變化顯現的假象,無可追逐取,只隨緣起用,有的不要廢除,沒有的不要強求,即妙用無礙了。   無性無相不著空,即是如來真實性。   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要停留在任何事情上面攀緣不息,而致煩惱不斷,須事來就應,事過即止,心中不留絲毫痕跡,則方與修法相應。一切相都是緣會、虛而不實、無有自性的假相,切勿受騙而戀著不捨,蒙蔽了自性光明。所謂相者,空也。猶如空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若誤以為是真實,竭力追逐,就不無煩惱了。因為人的欲望無窮,而所作事不可能有求必應。當求不到時,煩惱就不期然而然地來臨了。所以修法第一須知諸法皆是無自性的假相不去追求。﹁不著空﹂就是諸法雖無自性,但假相不無,不是空無所有的頑空,而是不可得不可取的空幻相。我們修法既不可執有,也不可偏空,廢棄一切事物而落於空亡,成為土、木、金、石,死水一潭,就不對了。就像希臘的大哲學家蘇格拉底功夫做到極處,也知道這個世界一切都虛假不實,都不可得,但他偏空了,一切東西都不要了,都廢棄了,連睡覺也睡在馬路邊的陰溝筒子裏。這樣偏空也不對。我們須知相雖是假的,不可執著,但還是有用的,比如衣服可以禦寒暖,房子可以避風雨,我們只隨緣應用,既不執有也不著空,空有兩面都不立,當中自然也沒有了,這無所立就是中道義。我們明白了這一點,既不著空也不著有,而應緣接物,妙用無窮,盡我們的力量去做有益群眾的事,方符圓融無礙的大乘佛教的真義。有人批評佛教偏空了,那是他們理解錯了。佛教說的空不是空無所有的空,而是凡所有相都是不可得、求不到的空,並不是沒有相,沒有世界。就像西方極樂世界,不是很美好嗎?有人不理解這個意思,就認為佛教有矛盾,﹃金剛經﹄說空,一點也沒有;﹃彌陀經﹄說有,金沙布地,四寶圍繞,七寶蓮池,八功德水,樣樣都有。他不知道佛說的空是圓融無礙的空而不空、不空而空的妙有真空。講真空者,是說我們的本體眾佛性,是無相可見的。但是它能現起諸相,起諸妙用,所以不是頑空;說妙有者,諸相雖有,但非實有,都是隨緣起用的假相。就像鏡中所現影子,可見而不可得。在世間再慘淡經營,爾虞我詐,求得大量財寶,最後仍兩手空空而去,什麼也帶不走,而造的業卻帶著走了。這造業受報也是非空非有,東西帶不走,是空起非有;業不掉,帶走了,就是有非非空。所以我們修法須兩邊都不住著,才符合親證大道的真實義。證到非空非有、即空即有的妙性,﹁即是如來真實性﹂了。一切眾生皆有此妙性,可憐我們不知道,追逐外境,貪得無厭,迷了自己,枉受生死輪回之苦。因而佛出世,喚醒我們,不要再作夢了。一切相都是我們心裏的影子。既不能執有,也不可因諸相緣起無自性而偏空。大家如能醒悟,在日常生活中圓融無礙地起諸妙用,就自然入佛,親證如來真實妙性了。   見實相,諸法空,剎那頓悟萬法同。   ﹁實相﹂是指永遠不壞的真實相,也是相對虛幻的假相而說的。真實相是沒有相的。親證無相的實相就是悟道。世間一切有相之相都是假的,都是要壞的,都是生住異滅,都是不久長的。我們的佛性永遠不壞,亙古亙今長存,它是無相之相。欲見到這實相,須下功夫參禪、念佛、或是持咒,修到一心不亂,無心可心時,打開本來,見到本性,那就是親證無相之相的實相而開悟了。見到實相,一切皆空,千差萬別的諸相皆化為烏有,所以諸法就一樣了。諸法範圍很大,非但佛法,世間法,連我們的思想和一切事物,都叫法。這些千差萬別的諸法都一樣,都無有自性,都是幻影,都是空的。見性開悟,明白了這一切,就不再執著假相而和宇宙化為一體了。再則,諸相都是我們一真法界的顯現,方法同源。所以禪師說﹁地獄天宮無異同﹂。三十三天與十八層地獄沒有同與不同。萬法唯識、三界唯心,離開佛性,什麼也沒有。所謂﹁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歸還此法界﹂。是故性即是相,相即是性。悟得此理,即彈指深入不二門了,做功夫千萬別分門別類,計較短長。   一旦風光藏不住,赤裸裸的覿面逢。   我們悟道後,快樂無窮,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心顯現的幻影,不再去追求。以前著相被捆皆是自尋煩惱,現在一切放捨,身心空朗,輕安寧喜,瀟洒自在,動靜安祥,豈不喜不自勝,快樂無涯!此情此景確是無法形容,故謂﹁好個風流畫不成﹂!此種瀟洒風光,遍虛空,滿法界,光明大放,朗照大千,如何能藏得住呢?   ﹁赤裸裸的覿面逢﹂,做功夫做到妄念斷處,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齊化空,真性瞥而現前,此時如十字街頭覿面相逢親阿爹,個中況味實非筆墨所能形容。親證本性後,見一切事物都是我們的自性,沒有你我他的分別,﹃金剛經﹄說﹁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即是此理。   決定說,佛心印,有人不肯如實信,   佛說法,有權說,有實說;有了義經,有不了義經;有小乘,有大乘。是對不同根基人講的不同法。如果都講真理,說實話,恐怕有人就不會相信了。為什麼呢?佛說﹃法華經﹄,有五千證羅漢果的比丘退席了。他們不相信一切眾生都有智慧,都有佛性。就像現在我對你們講,你們一念斷處、了了分明的靈知就是你們的真如實性,你們肯相信嗎?恐怕不會。為什麼呢?因為你們認為假如這個靈知就是我的真如實性,我就見性悟道了,該發神通了。但是現在未發神通呀!不發神通就不是了,所以你們不相信。殊不知悟道與發通有先後,不是初悟就發通的,因為多生歷劫的習氣重,須於悟後歷境勤除,將舊習除光才能發通。而且所謂神通,現在穿衣吃飯就是神通。因為這一切動作,皆是佛性的妙用。離開佛性,這身體就不能動彈,所以盡是神用。﹁決定說,佛心印﹂,是直接指示你們見佛性的心印,印就是指佛的心與我們的心相印,一模一樣,各人的心印都是一樣。可憐眾生愚癡,障重,不肯相信,所以讓大家念佛。其實你真的相信這靈知之心就是佛,一切放捨,就不必念佛,我本來是佛,不垢不淨、無取無捨,還念什麼佛?!但眾生不肯相信,釋迦佛只好想個辦法,兜個圈子,叫我們念佛。念到根塵脫落,能所雙亡,親見到佛的心印確是真實之佛,才能信受無疑。   直截根源當下了,摘葉尋枝漸教人。   了生死就比如伐一棵樹,要從根上下刀。樹根斬斷後,當時樹的枝葉可能還是綠綠的,但不多久就會枯死了。我們修大乘法,就須從根上修,而不可從枝葉上修。如我們心中心法,是直接從第八識上修,在根上下刀,使第八識翻身,親證本源。而念佛法門則是從第六識上修,因而有些區別。如果一步步去枝摘葉,而未斷根,樹仍不會死,有時反而長得更好。所以修大法,也要從根上下刀。但各人根機不同,有的須用漸次法,一步步來,慢慢引他入佛;有的則須指示他當下見性。根基之所以不同,是因各人過去世所造業不同和親近佛的善根深淺不同而有差異。但我們修佛法要修大乘佛法,因大乘法方符佛的本懷。心地法門是佛法的根本法門。一切宗派修法容有不同,但皆離不開心法。離心說法,皆同魔說。觀今學人,多惑於神通,蔑視心法,往往步入歧途而不知,實大憾事!須知修道是修心,經云﹁是心是佛,是心作佛﹂,不是神通作佛,但能抓住根本,在心地上用功,除盡妄習,不愁不發神通。反是,求神通、著神通,非但不能成佛,成魔倒有份在!希望大家三復斯言!   幾回生,幾回死,亙古亙今長如此,   這不是指我們在六道輪回中死了又生,生了又死,而是說我們修佛法時有﹁大悟十八九,小悟無其數﹂的歷程。我們修法時,往往一下子似乎明悟自性了,心死不著相了,但死得不夠,不透徹,對境後又生起心來了,又動搖了。所以大悟有十八、九次之多,不是一下子就歸家穩坐的。像高峰禪師的師父雪巖欽祖師也是這樣,幾次悟道後,在事境中又動搖了。直至最後徹底桶底脫落,才究竟。修佛法並非能一悟就了的,若能如此,那是大菩薩再來。因此﹃楞嚴經﹄說了二種法門,一種是頓悟頓證,就是﹁理屬頓悟,乘悟並銷﹂,乘開悟的一剎那,所有過去的一切習氣都消光了,沒有了。但這種人少,所以接下來又說﹁事則漸除,因次第盡﹂,要於悟後在事上鍛煉,將深厚的習氣漸漸一步步地除盡。這是對廣大一般群眾的根機而言。所以有﹁幾回生,幾回死﹂,悟了一回,不透徹,在事上還動搖,再深入地做功夫,再進一步,直至徹悟。我們打開本來、親見自性,只到初地,還須向上歷階升進︰二地、三地、一直到十地,上面更有等覺、妙覺、圓覺位,要層層歷過,才能成佛。修法有三種說法︰一種是頓悟,一悟就了;一種是悟後真修,慢慢了習氣;還有一種是﹁修就是不修,不修就是修﹂。其實這三種就是一種,我們悟道後明白世上一切都是假的,都不可得,大家原本是佛,有什麼可修?所以山禪師說除習氣就是修。不要講修不修,修與不修都是兩頭話。中峰祖師說,假如悟道後還有習氣,這人就沒有悟道。這是因為那時有人根本沒有悟道,看了兩本書,懂了一些道理,聽了幾句似是而非的禪語,就自以為悟道了。遇到境上過不去,就以習氣作擋箭牌,故不許。並不是不允許悟後還有習氣在。這種歷程從古至今都是如此,所以說﹁亙古亙今長如此﹂。   神頭鬼面有多般,返本還元沒些子。   現在各種功,各種道,五花八門多得很,這都不是真正的佛法。真正的佛法是什麼都沒有,只教人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真正認識本性,就歸家穩坐、返本還元了。現在的外道邪法皆是以神通來誘惑人,引人入歧途。如果我們著在神通上就是大錯誤,非但不能成佛,還要成魔。真正的佛法是破人迷夢,清淨無為,什麼都不住,瀟洒自在,安樂無比。縱或發了神通也絲毫無著。像臨濟祖師悟道時說︰﹁原來黃檗佛法無多子。﹂人人本來是佛,回頭即是。尋常得很,沒有什麼玄奇奧妙!現在人心浮躁,根淺障重,都迷於神通而不自信。比如我上面說過你們一念斷處、了了分明的靈知就是當人的本來面目。你們肯承當嗎?能站穩腳跟不懷疑嗎?我看不太可能。因為你們認為有東西可見,有神通可得,才為見性。不要弄錯,佛性一點東西都沒有。它是淨裸裸、赤洒洒、一絲不掛、一法不立、一塵不染的。但是注意,一點沒有不是斷滅空,而是不著相。功夫進入無為地,就光明大放,五通齊發,但是縱然光明大放,朗照十方,六通齊發也不可著光明神通之見,方能上上升進,直到究竟地。真到家人是絲毫無住無著的,所謂末後等於始初,路途即是家舍,家舍即是路途。如有生死可了,有佛可成,還是大夢未醒!   習顯教,修密宗,方便門異歸元同。   ﹁習顯教﹂,就是用顯教的法門做功夫,比如修淨土宗,念佛誦經等,以之息妄歸真,徹證真心,往生淨土。顯教有道理可講,有法可修,有可供研究探討的原理。﹁修密宗﹂是講實修,不再講道理了,用三密加持的方法,切實修行,是打開秘密寶藏的密行。但在未進入實修前,仍須研習經文,習得三乘大教精深後,方可進入實修實證。雖然看起來修法不同,但這只是適應眾生根性的方便之門,不是實法。經云︰﹁方便多門,歸元無二﹂,﹁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到家是一樣的,不必在宗派上立異見,分別什麼顯宗、密宗了。   自從踏遍涅槃路,了知生死本來空。   我們修道須證到涅槃果。涅槃就是不生不滅,寂滅為樂,不再生死輪回了。涅槃有四種不同,所以稱踏遍涅槃路。第一種是自性涅槃,就是我們佛性本來不生不滅。第二種有餘涅槃,羅漢、辟支佛,人我空了,但法我不空,生死輪回中不來了,但還有尾巴滅法我沒了,變異生死沒有了。第三種無餘涅槃,人我空,法我空,全都真正空淨了,一點尾巴都沒有了,分段、變異二死皆了無餘存了。第四種無所住處涅槃,真正的空不是住在那裏不動,真正的了生死就在生死當中,可以牛胎馬腹裏走,地獄中跑,無處不可去,無一定住處。任在六道中來回,沒有來回出沒之見,就像安住在界外淨土,未曾動過一樣。﹁了知生死本來空﹂,到那時才知道,是生死者,本不可得。佛性本自長存,要死也死不了,哪裏還有什麼生死在!   行也空,坐也空,語默動靜無不空。   真正的空不是坐在那裏不動、什麼東西都沒有叫空,而是儘管做事情但心無所住。假如做事情就忘記所以,跟著境界跑了,那就不是空。所以真正成道人行住坐臥一如,沒有不空時,說與不說,動與不動都一樣。念佛法門中,大勢至菩薩教導我們要﹁淨念相繼﹂,就是要做到這個地步。所以淨土宗是個高深的大法,發揮起來與禪宗完全一樣,不是淺淺可解的。我們修法時要時時注意,﹁語默動靜無不空﹂,不要著相。要做到這一點,在悟前是難以做到的,但要知道這樣錘煉,勉力去做,在行、住、坐、臥時不忘觀照,不跟念走,不隨境遷。如能做到,即容易開悟。開悟後,再歷境練心,綿密保任,即能語、默、動、靜打成一片矣。   縱將白刃臨頭顱,猶如利劍斬春風。   功夫做到家,縱然有刀架在頭上也不怕。為什麼?因為我不死嘛。壞只壞身體,一個色殼子,法身是不壞的。二祖神光大師悟道之後,達摩祖師告訴他︰﹁你還有一個命債要還,但為正法不受誹謗故,可以不還。﹂真成大道的人就是這樣,要還就還,不還就不還。為什麼?因為心空淨了,一法不立,有什麼債可還?就像收音機不開時,外面雖有電波,但它不會響。所以雖然有債,但心不動,猶如收音機未開,債主尋不到你,可以不還。但心不空就不行。所以南泉祖師說︰﹁王老師修行不得力,被鬼神覷見。﹂這是南泉自責做功夫不得力,起心動念了,被鬼神看見了。注意!不起心動念並不是指念頭不起,而是說念起不著、無住叫無念,否則不起念頭怎麼做事?無念是不著相,不停留。念念不停留叫無念。停留在上面就是妄念。所以無念之念是正念。二祖心真空了,等把法傳下去給三祖,就去還債了。大富翁還你一點小債,如九牛一毛,不在乎。被殺前他說︰﹁將頭臨白刃,猶似斬春風。﹂我們修佛法就是要有這種大丈夫氣概,才能滿佛行願。修佛法要膽大氣壯,豪放慷慨,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放捨不粘,什麼都不怕,本無生死。但膽大並不是王大膽,什麼壞事都去幹而不怕,那就糟了。   頓覺了,妙心源,無明殼裂總一般。   剎那間覺悟了︰我能說、你們能聽的就是心源、佛性。毫不懷疑,見性就在當下!這是一等好漢!到別處去尋就不是了,尋也尋不到,一尋就動念了,一動念就被妄念遮掉,反而不見了。所以禪宗要棒喝交馳,﹁啪﹂地打你一下、喝你一聲,讓你一驚、一呆,喝斷你的妄念妄想。那時一個念頭不起,但不是如木、石一般無知覺,而是了了分明的,這了了分明的是誰?當下回光一瞥,即親見真心本性。所以禪宗接人就是這麼利索、這麼快。但中、下根人就無法接受了。﹁無明殼裂總一般﹂,無明殼子就是我們的色殼子,空就是要空掉我們這個色殼子。若非無明著相,父母同房時,你怎麼會跑進去呢?怎麼會有你呢?﹁殼裂﹂,不管修什麼法,修行到這個色殼子豁地爆開,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齊消殞,寂滅真性法爾現前,就都是一樣的了。還有,修法修到身心雖然化空,若還有空在,或有黑空洞,那是無始無明,須繼續前進,將此無始無明打破,始能見性。   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聖凡。   做夢時樣樣都有,但醒了之後一點痕跡也沒有。我們現在也正在做夢︰要修佛法、成聖,都是夢境。其實大家都是佛,沒有聖凡!因現在迷於外境,著相追求,造業受報,從無生死中枉受生死輪回之苦,所以才有造善業生天、作惡業下地獄的六道假相。苟能當下一覺,不為假相所迷,猶如大夢醒來一樣,哪有六道的影像?!所有山河大地、森羅萬象都是一真法界。一切眾生都具如來智性,四聖六凡都是分別妄心所造。不要以為只有睡著是做夢,醒來時著相也是做夢。現在我給大家說法,是夢中說夢話,有什麼佛法可得?   煩惱本,即菩提,罪福沒性何處覓。   能生煩惱的東西就是煩惱本。我們平常說﹁佛性﹂就是成佛的根本,﹁法性﹂就是成就一切事物的根本。這根本就是我們的覺性。沒有這本性就不能起一切作用。煩惱就像水的波浪,無水不成波浪,有水遇風才起波浪。今天我們會發火,就是我們的菩提本性在起妄用。所以菩提本性是煩惱的根本。經云﹁煩惱即菩提﹂,不是我們一天到晚煩惱就得了菩提的,而是指生起煩惱的根本就是佛性。去掉波浪水也沒有了,所以煩惱不要去除,只須息下來,就恢復菩提了。﹁罪福沒性何處覓﹂,罪福沒有自性,受罪享福都是我們妄心造成的。做善業,造福,受福報;做惡業,造罪,受罪報。自作自受,不是由誰主宰、指使的。所以罪福性空,唯由心造。老子云︰﹁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禍福無門,唯人自招,這都是自然而然的因果律,不用尋覓,也無處尋覓。我們只於一切時一切處都無住著,只隨緣任運地去做一切善事。但也不要有意去做好事,求福報,以免心不空而墮在福報上不能成大道。   無繩自縛解脫後,大搖大擺大休息。   我們做事,處處著相,求有所得,都是用繩子自己縛自己。假如你明白了一切名譽富貴、妻財子祿皆如空花水月之不可得,而一切放下,宛如大夢初醒一樣,原來自己沒有束縛,就當下解脫了。六祖大師說︰﹁前念迷即凡夫,後念覺即佛。﹂我們一著相,就被相捆住了。本來是清淨無染、什麼都沒有的,所有煩惱、業障都是自己著相造的,你不去著相造業,則罪也沒有,福也沒有。明白這一切就瀟洒自在、大搖大擺大休息了。真證道人是無處不可去的,牛胎馬腹走走也不可怕,地獄去去也無所謂,這都是我們的自性變化嘛!有什麼相可著?悟道實有深淺不同,像五百年野狐精的公案,就是破著相的例子。有人問他︰﹁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嗎?﹂他答曰︰﹁不落因果。﹂後來一想,佛說因果不空,我說不落因果不是錯了嗎?疑惑了,於是乎死後落了狐狸身。五百年修道,因它有善根,所以能化人身。百丈祖師說法時,他來聽法。說法之後大家都散了,百丈見他不走,就問他︰﹁你還有什麼問題嗎?﹂他說︰﹁我有個問題要請教,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嗎?﹂百丈答︰﹁不昧因果。﹂他聽了之後就豁然省悟,解脫了。然後求師說︰﹁明天山後大盤石上有一黑毛大狐狸,就是我,請你按亡僧之禮荼毗。﹂百丈答應了為他火化。其實不昧因果與不落因果相去幾微,只心空無住,即來去自由;即落狐身,亦無所謂。還要按亡僧之禮來荼毗,還有異類的分別見,實未真解脫,因為狐狸就是佛啊!有什麼兩樣?所以悟道有深淺不同。   莫攀緣,莫執著,隨緣隨份隨飲啄。   上面講證體,下面講啟用。我們眾生壞就壞在攀緣執著,由甲攀乙,由乙攀丙,一天到晚攀緣不息,妄念顛倒,執著在事相上放不下來,以致由本來的大好佛體淪為眾生。反過來,不攀緣,不執著,隨緣啟用就好了。﹁隨緣隨份隨飲啄﹂,﹁隨份﹂就是安分守己。各人地位不同,因為各人前世所造的因不同,所以今世感的果就不同。緣亦如此,有善緣、惡緣。所以不要向別人攀比,不要追逐。吃飯、穿衣、住房,一切豐儉隨緣過。前世因造的好,這世供應就厚,前世因造的差,這世果也就薄。所以要隨緣過。   不變隨緣行無礙,自在隨心大安樂。   ﹁不變隨緣﹂,就是儘管按照自己所感召的緣份去做,或是升官,或是下放,事業雖有變遷,而自性是始終不變的,也就是叫我們在修道中不要動搖。比如金子,可以打成各種首飾、用品,雖然形相變了,但體不變,還是金子。我們儘管去隨緣做,而體性是不變的。﹁行無礙﹂,即只要與大眾有益的事都去做,與大眾有害的事千萬不要去做。一切事都能做,但須無住。要做到能上能下而無動於衷,高人一品也沒什麼喜歡,降級了也沒什麼悲怨,只盡一己之力為大家做事,而無任何住著,就無礙了。﹁自在﹂,即無束縛,有束縛就不自在了。因為一切都是假的,無可追求,不患得患失,即自在了。﹁隨心﹂即隨心所欲,孔夫子﹁七十隨心所欲而不逾矩﹂,孔夫子也修道。儒教、道教是我國本有的大教。孔夫子七十歲證得大道,隨心所欲做事,都與大眾有益。不逾矩,就是不越範圍,超出範圍就不對了,壞事不能做。因不逾矩之故,得大安樂。我們做善事心裏都是很愉快的,做壞事都內疚,受良心責備。壞人做壞事,臨死時良心發現,自責難過,所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就是這個道理。我們做好事就心悅安樂,無愧於眾了。   但得本,莫愁末,妙用縱橫活潑潑。   本是什麼?就是我們的真心。一切事物無不從心生,修道成佛,也離不開這個心。所以修道從心地上修,方是成佛正因。反是,從色身、氣脈、神通上修,是外圍功勛位,無成佛之望。我們修法證到自己的本性,就為得本。相反,未證到本性,執著發神通,就要著魔。因為未得根本,也發不了神通,假使發了神通,那是外來的,不是真的。著在神通上,心不空淨,生死不了,還要著魔。神通是從心生起的妙用,那是枝末。我們的本性本來是有神通的。現在不能開發,是因為我們有執著、煩惱,顛倒妄想,蓋覆了本性光明之故。如把妄想、顛倒、執著去掉,自然就發揮了。所以要安心修法,把五欲煩惱去盡,先得道通,漏盡通。然後再發五神通,那才是真神通。外道也有天眼、天耳、神足、他心、宿命五種神通。但他沒有得漏盡通,所以外道生死不了,不能成佛。執著神用而不知自性是什麼,皆是外道。所以要發神通,須先得根本智根漏盡通,才是正道。得了漏盡通,不愁五神通不發現。   ﹁妙用縱橫活潑潑﹂,悟道之後,妙用無邊,絲毫無著,順逆無拘,縱橫自在。所以愚公說︰﹁一期從古棹,三界任橫眠。﹂真正證到本性後,欲界、色界、無色界隨你怎樣跑,可以橫下身子睡大覺。悟道是活潑潑的,不是死在那兒不動的。昨天在靈巖寺,有人問︰﹁無念是不是由兩分鐘、而五分鐘、十分鐘,最後加長到二十四個鐘頭都不動?﹂不是!悟道應該是活潑潑的,應緣接物,無所住著。無念者,不是一個念頭不起,而是念起不隨,事來不住。一點不動,那就成了死屍,還有什麼用?!   彈指敲開不二門,升堂直入如來屋。   悟道在剎那間,就在一念斷處,回光一瞥,識得它即大事了畢。快得猶如擊石火、閃電光。假如用心求見就不是了。這個妙體是想不到、求不到的。求本身就是妄念,就把自性遮蓋掉了。功夫用到得當處,忽然根塵脫落,親見本性,只在彈指之間。見到本性,一切疑慮皆冰消瓦解。原來朝思暮想的它就在眼前!﹁升堂直入如來屋﹂,這一剎那時間,徹見本性,就登堂入室了,就成佛了。不過這只是因地佛,不是果地佛,還要好好用功。因為根本智已得,後得智還未得,還要精勤磨練,消除習氣,廣度眾生,積累福德,方能證成智慧、福德雙圓的果地佛。   宗亦通,說亦通,團團杲日麗晴空,   宗者,中心也,見到本性叫宗。說者,教也,佛說的經叫教。通宗通教,就是通通都理解親證,圓融無礙了。宗師云︰﹁通宗不通教,猶如半邊竅;通教不通宗,猶如半肢風。﹂所以學佛要宗教都通。﹁團團杲日麗晴空﹂,就是說我們悟到根本時,就像圓圓的大太陽一樣,光芒萬丈,朗照一切處,無所不在。這不是說悟道時見到個大太陽,而是比方悟道後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妙用無邊。我們真正悟道時,除靈覺外什麼也沒有。但是經過鍛煉,習氣除了,就能光芒萬丈,朗照大千世界,與十方諸佛彼此交參無礙,親證華嚴境界了。但是這不能著相求。   百千三昧無量義,只在尋常日用中。   三昧有各式各樣,一行三昧、一相三昧、念佛三昧、般舟三昧三三,三昧的名字很多,妙義無窮。這無量妙義在何處?就在我們平平常常的日用當中。因為一切無量妙用都從我們的真心生起,離開真心,一切皆不可得。所以說一切妙義即在日常動用中。此時,有人問︰﹁如何是佛性?﹂師喝一口水道︰﹁會麼?﹂舉杯子的是誰?喝水的又是誰啊!從這裏會去,多少慶快!尋常事,時時刻刻告訴你佛性的妙義,所謂﹁風聲鳥語都是法性之宣流﹂,﹁舉手投足無非法身之顯露﹂!有情、無情時時都在說法,處處顯示妙義。所以在尋常日用當中,只要活潑潑地起用無住就是最高深的妙義,不要再去另尋玄妙。明白了這一點,我們現在能看、能說、能聽的這個能,就是我們的佛性,它時時刻刻都在我們面門放光,還尋個什麼哩!   覺心體,生佛同,有情無情共鼻孔。   ﹁覺心體﹂,能起知覺的這個體就是我們的根本、我們的佛性。﹁生佛同﹂,眾生和佛是一樣的,沒有區別。不是佛比我們多一分光明、神通,或是我們比佛少一分光明、神通。但為什麼現在我們與佛不同呢?因我們心體的光明被妄想執著遮住了,所以發不了大神用。把妄想執著拿掉,就一樣了。﹁有情無情共鼻孔﹂又如何解釋呢?我們人都是有情感、有知覺的,而無情,比如這張桌子,則是無知覺的,怎麼共鼻孔呢?因為世間諸相皆唯心所現,唯識所變,沒有一樣不是我們自己。不要以為我們有知覺、能動,而無情的物不能動,因而有所不同。其實我們一口氣不來時,八識離身,這身體就像這塊桌板一樣,也不能動彈了。現在我們被無明包裹,執身是我,所以只有這個身體在起作用。假如我們證道了,無明去盡,放開來,恢復原有的妙用,則一切處都是我們地水火風四大種性的變化顯現,就不再有有情無情之見了。所以無情有情共鼻孔,都一樣。   無縛無脫無遮障,迷時自礙悟自通。   本來生佛都一樣,瀟洒自在,無縛無脫。但眾生因迷於外相,執著不捨,為物所困,猶如春蠶作繭自縛,所以不得自由。我們本來可以不要這個身體,但父母同房時因愛心蠢動自己鑽進去了,所以被這色殼縛牢不得自由了。出生後,更著相,目迷五色,隨緣造業,以致縛上加縛,生死不了。苟能當下省悟,一切色相皆我真心佛性所顯現的影像,不可得、不可求,而徹底一放,則立地夢醒。一切眾生原本清淨無染,無縛無拘,何用解脫?!﹁無縛無脫無遮障,迷時自礙悟自通﹂,知道佛性是遍一切處,無所不在的,那就悟道了。迷時著相,自己妨礙自己,醒悟明白之後,通達一切皆真心幻影,不可得,就不再著相,從而現起神用,發起神通,證成大道了。   無形相,極靈妙,非親證知那能曉?   ﹁無形相﹂是描寫我們的本性、我們的法身,什麼形相也沒有。大家千萬不要著在相上求見性,它是清淨無染、無聲無色的靈知,是無相可見的。﹁極靈妙﹂,但能感知一切事,顯現一切相,起萬千變化。六祖悟道後云︰何期自性本來具足!何期自性能生萬法!有人說見性時看見一個大太陽、一輪新月亮、或一個佛,那不是見性!﹃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有相的東西都是假的。性是真體,無相可見。故經云﹁實相無相﹂。﹃楞嚴經﹄又云︰﹁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故有能見所見俱不是。﹁非親證知那能曉﹂,見性的景象是描寫不出的,因它無物可比,無話可說,無思想能到。自己不到那個境界,再說什麼也是模糊。所以宗下說︰﹁向上一著,千聖不傳。﹂其實一念斷處就是那個東西,它沒有景象,更沒有什麼神奇玄妙,它就是極平常的心啊!   鏡裏看影雖不難,水底捉月怎辦到!   世界上一切景象都是鏡子裏的影子。因為世相皆是真心變化顯現的。上面說了,離開真心,一物也無。真心是成就一切事物的根本,猶如鏡子;事物好比鏡影。影子雖看得見,但若去取,就如水中撈月,撈不著。   獅子吼,無畏說,百獸聞之皆咋舌,   佛說法就像獅子吼。獅子是百獸之王,它一吼,百獸都要垂首稱臣。﹁無畏說﹂者,即佛是真語者、如語者、實語者、不誑語者,不怕有人來辯駁,辯駁不倒的。因為佛說的是圓融無礙的真正妙理,不是那些有所住著的淺近小法,而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大法。因之任何人聽了只有讚嘆而不能妄置一詞。所以外道聽了佛說法之後,都不敢來辯論。縱然有些膽大妄為的外道來與佛辯論,最終也都失敗而歸。因為他們都是著相的,不是徹底大法。最後還是皈依了佛,垂首稱弟子。   香象奔波失卻威,天龍寂聽生欣悅。   眾象之王叫香象。香象渡河不用奔波,而是站在水裏就能截斷眾流。如果它為了逃避水流而奔波,那就失去威望了。這句話就表示我們的佛性是真理,是巍然不動的。波者,是說千變萬化的妄想顛倒,我們學佛法就要截斷千變萬化的妄想顛倒,就像香象渡河一樣,不奔波不不怕妄念起,而截斷激流。﹁天龍寂聽生欣悅﹂,天龍八部聽到佛說法都歡喜無量,無不讚嘆奉行,都來皈依佛,成為護法神。   另有人將香象比作羅漢,平時很自恃自己的心得,及聽到最上一乘法,則當下落敗,失卻威望。天龍比作登地的菩薩,以最上乘法印自己內證的境界,無比欣悅親切。說得也很好。但我以為要比還是將香象和天龍比作禪宗的大德,比較適合目下修道人的情況。一來禪宗素以龍象比作大善知識,二來現在邪法盛行,很多人棄正就邪,不妨說修正法的禪人不勝邪法的誘惑,因是奔波︵就邪︶而失去威;真正的大德而天龍則聞正法而欣悅,不為邪法所動。   獅子兒,眾隨後,三歲即能大哮吼。   大獅子的兒子是小獅子,雖然年紀輕,百獸也只能跟在後面,不敢超到它前面去。初悟道的人,尚未證到果地佛,就如同獅子兒,修外道的人,也不能越過初悟道的人。因為初悟道的人證到根本了,而那些外道沒證到根本,所以不行。﹁三歲即能大哮吼﹂,獅子兒雖然年紀輕,但已有獅子的根本性能,能像獅子王一樣大哮吼,懾服群獸。初悟道的人也一樣,因為他所悟到的理與果地佛所證到的理沒有兩樣,他說法就等於代表佛說法,不怕外道來騷擾辯論。   若是野逐法王,百千妖怪虛開口。   獅子象徵法王。野長得像獅子,似乎可以冒充獅子,但開口叫起來,沒有獅子威猛,就露了餡,不能懾服群獸了。現在很多什麼功、什麼道,都說自己是佛法,其實都是外道冒充佛法,都是﹁妖怪﹂,說出的法都是以神通誘惑人,引人入歧途的邪法,不是正法,沒有用處。   誰無念,誰無生,莫將鏡影認作真。   凡夫當然是有念頭、有生死的,那我們悟道之後呢?是不是一個念頭不生呢?這句話大家都以為,悟道之後當然是沒有念頭了,念頭不生了。那就錯了!無念不是一個念頭不生,而是生如不生叫無念,生而無住,不停留,是為不生。惠能大師不是說﹁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嘛。﹁不斷百思想﹂還是有思想啊,﹁對境心數起﹂還是要起念頭啊。所以我們要認識正路,不要認錯路,以為是沒有念頭,死在那裏不動。﹁誰無念,誰無生﹂,念頭一起知道了,不跟它走、不停留,就是無念;無生,生生不已無所住叫無生,不是斷絕種姓叫無生。   從前龐居士說︰﹁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合家團圓,共說無生話。﹂他一家四口,有老婆,一兒一女,兒子不結婚,女兒不出嫁,他們一家四口都證道了,很希有的。後來有個大和尚和了一個偈子︰﹁無男可婚,無女可嫁,大眾團圓,說甚無生話?﹂和尚無妻子兒女,所以無男可婚,無女可嫁,但是有大眾,廟中不只一個和尚,大家在一起和合修法,無話可說,又說什麼無生話啊!說得都很好。一個說無生話,一個說甚無生話?各施妙手,妙到毫巔。但是無生者,不是不生為無生,不妨生生為無生。我們也可以另作一偈︰﹁有男亦婚,有女亦嫁,子子復孫孫,是說無生話。﹂有兒子也可以結婚,有女兒也可以出嫁,兒子、女兒結婚了,兒子生孫子,孫子又生重孫子,子子孫孫,生生不已,而無動於衷,這就是無生!這是真心的無邊妙用,不是死在那兒不動為無生。生生不已是無生!這才顯示佛法圓融無礙。不要只看半邊,以為無生是大家都不能動,都不要結婚,結婚就犯錯誤了。不相干!可以結婚,但不要執著在男女色欲上。執著在男女之色上,那就錯誤了,生死無窮了。結婚後,養一個兒子,不再住著在色欲上,就沒事了。這是起妙用啊。並不是以死在那兒不動為無生。﹁莫將鏡影認作真﹂,這生生不已,子子孫孫都是鏡中影子,不要當作真的,著在相上,那就錯誤了。這件事真能做到也不容易,又要生,又要無生,不是悟後起大功用,休想做到。有的人硬壓著無生還好,一近女色不得了了,著在上面了,那就生死不了了。這就要特別注意。   若從斷滅為究竟,何異外道邪見人。   佛教是非空非有,亦空亦有,即空即有。不是斷滅空,一樣東西都沒有。斷滅空是邪見。我們要明白,空不是空無所有的空,而是不可得、取不到的空,也是隨緣顯相起用不住著的空。假如弄錯了,認為一切都沒有,這是斷滅見,就大錯了。持這見解的人是外道,認為生時是有,死時就沒有了,那是外道邪見。   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   我們學佛法,要有大丈夫氣概,慷慨豪放,才能與佛相應。不是小家子氣,這也捨不得放,那也捨不得丟,抓得很緊,佛法就難修了。一切事物都是假的,為什麼不放呢?﹁秉慧劍﹂者,開大智慧,識得一切皆假,以之斬斷一切煩惱。所有煩惱都是自己尋來的,著相來的。本來沒有,硬去著相追求,結果白費精力一場空。我們學佛法就是開智慧,知道一切都沒有,不去粘著,即自然斬斷一切煩惱。念佛門中一句﹁阿彌陀佛﹂聖號,就是金剛王寶劍,把所有東西都斬斷︰一切情、一切愛、一切執著都無處著腳,故能心空無住而生西方極樂世界。相反,戀著這娑婆世界,到臨命終時,絕計走不了,被情愛拉牢了,生不到西方。   ﹁大丈夫,秉慧劍﹂。這慧劍是什麼?是般若法,是世出世的大智慧。有了它,才能不沾染物欲,才能成道,才能圓證佛果。我們時時刻刻都要以智慧行事,不管修淨土,還是參禪、修密,都以開發般若為宗,把我們本有智慧發掘出來,才能成道。我們在未證道之前,就要利用﹁阿彌陀佛﹂或是密咒這把金剛王寶劍,把所有的執著都斬斷。這般若利鋒就好像無堅不摧、無物不毀的金剛大火焰一樣,能將一切頑固的舊習燒燬無遺。   非但能摧外道心,並且破除邪魔見。   般若智慧的妙用,非但能摧毀外道之心,就是邪魔之法也立不住腳。外道就是心外取法,不知自性是佛,以為心之外有東西。外道認為心之外有陽神,其實那是我們第七識變化而來的,不是真心。所以證到了般若大智慧,就明白一切東西都沒有,外道之心就摧毀了。像呂純陽祖師,原先修道教,後來見到黃龍祖師,認識了般若、金剛妙慧,他就皈依佛教了,外道也就摧毀了。邪魔比外道更差,外道還是心向正法,只是不知真心是佛、心外取法而已。邪魔之心就更不對了,說什麼沒有因果,沒有六道輪回,甚至於弄些障眼法、魔術,拉人下魔坑,弄些邪法來害人。現在末法時代,邪法叢生,五花八門,什麼會、什麼道的都是邪法。我們要修正法,即時時刻刻不離心地修法。﹁離心一字,便同魔說﹂,離開我們真心說法修法,那就不是佛法,佛法是教我們轉識成智,在心地上轉換。所以念佛在心上轉,把妄心轉成佛心。認識正法之後,那些邪魔法就立不住腳了。   震法雷,擊法鼓,海水奔騰須彌舞。   我們說正法,如同天上打雷,一切邪師都驚破了膽。尤其當我們打開本來、見到本性時,一切魔宮都震動了。不得了了,這個人成大道了。魔王、魔子、魔孫都團團轉,著急得無法生存了。我們用念佛功夫、參禪功夫或修密功夫,打開本來、見到本性之後,一切外道、魔法再不能欺瞞、引誘我們,都無立足之地了。﹁海水奔騰須彌舞﹂,因為我們修佛法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不是一樁小事,所以海水都因之湧起波浪,就連世界上最大的山樁須彌山也跳起了舞。我們真正見到大道時,海水枯乾,須彌倒塌,為什麼?因為一法不粘、一塵不染,就都沒有了。反過來,一切都是我們真心的妙用,一切事相都是法身之顯現,一切一切都是我們自己,離我們外沒有東西。我們打開本來見到本性時,為歡喜地,因法喜充滿之故,一切現象都變了,都變得喜笑顏開,歡樂融融。所以叫做﹁海水奔騰須彌舞﹂。   毛頭許裏乾坤定,大千沙界寸土無。   ﹁毛頭﹂就是指我們一根頭髮、一根汗毛那麼小,乾坤是指世界、宇宙那麼大。這句話是說︰整個世界這麼大,就在我們一﹁毛頭﹂裏。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的自性能大能小,我們的法身大而無外,小而無內。放之則彌六合,布滿乾坤;收之退藏於密,連﹁毛頭﹂都沒有。這是說我們佛性的妙用,瀟洒自在。一切都是自己,﹁毛頭﹂裏轉大法輪。大千世界就是佛的世界,每個佛的世界是三千大千世界。大千世界這麼大,何以一點泥土都沒有?因為心即是土,土即是心。宗師說︰﹁若人識得心,大地寸土無。﹂證到本性,一切都收歸自性了,心外哪裏還有土在?!所以修法到最後叫作﹁法界究竟﹂,什麼法也沒有,什麼神通都沒有,什麼佛也沒有了。有點滴所得,有些微存在,都不是最後了手時。沒有到究竟地步的時候,見光、見佛、發神通的都有,因未究竟,未免著相。這些人還喜歡到大眾面前去炫耀︰我有神通啊。其實這不是神通,這只是一點點妙用現前,或是鬼神附體。真正大神通是無所執著,瀟洒自在,一切漏盡,那才是大神通。   讓他謗,任他毀,把火燒天徒自累。   學佛法就要有容人之量。佛教法門很多,各各不同。在不認得彼此法門玄妙不同的時候,免不了要毀謗他人。比如修淨土宗的人常常毀謗密宗不好,其實他們自己離不開密法。他們除了念﹁阿彌陀佛﹂之外,還要念大悲咒、楞嚴咒、十小咒、往生咒等,這不是密法嗎?反過來卻說密法不好,這不是自己毀謗自己嗎?可憐他們於不知不覺中造了大罪業,自己還自鳴得意哩!從前弘一法師初出家,亦不知密法是怎麼回事,他也說過密宗五花八門、眼花撩亂,不好。後來他看了密宗教義,深深欽佩,密宗原來這麼完善、這麼圓滿,因而懺悔,作了一篇懺悔文,告誡後人不懂密宗就不要謗密法。不懂就是不懂,不要裝懂逞能,以免無知造罪。自己的好就說自己的好,不要說別人不好。各人修各人的法,隨他誹謗,不必疑懼,不必煩惱,只要自己修的是正法,他人無中生有的來毀謗,那只是﹁把火燒天徒自累﹂。這種人等於拿個火把來燒天,燒得著嗎?徒然自己勞累費神而已,有何用哉!   我聞恰是空中風,何礙甚深大三昧!   假使有人誹謗佛法,我們聽過之後,就像風吹過去一樣,不要理他。因為和他辯論之後,更會引起他的誹謗心理,當他自己慢慢省悟之後,他就會懊悔的。他所說的那些廢話、誹謗話,對於我們所修證的三昧是沒有傷害妨礙的。三昧即正定、正受,不受一切受為正受。任何事情都不接受,非但一切誹謗不接受、不動心,就是一切讚嘆褒獎也不動心,這才是真正的正定、正受。   一切聲,皆實相,惡音善語無二樣。   一切聲音都是塵,故善惡沒有二樣。我們所聽到的聲音,有的是讚揚、好聽的話,有的是難聽的誹謗的話,但惡語善言無二樣,都是聲塵、是客人,無足輕重。我們要認得這能說話的是誰?能聽到聲音的是誰?認得主人,才不枉用功。我們的聞性、我們的性能無好無壞,沒有斷續相。但凡夫都跟聲塵轉,他罵我,我就光火,他拍馬屁,我心裏就開心。這都是為聲塵所轉,為境所奪,上當了。我們要轉境,不為境轉。大家要知道,聲塵本身亦無好壞,是我們的妄心妄起分別,才產生好壞之見。舉個例子,一位蘇州客人罵一位東北老鄉﹁堂勿收﹂!這位老鄉不懂蘇州話,聽了還哈哈大笑。經別人告訴他︰這是罵你很毒的話,說你這人很壞,死在路上,善堂都不來給你收屍。老鄉聽了大怒,和蘇州人打了起來。可見這都是妄心作怪。所以我們修法要時時刻刻見性,不讓妄心抬頭,才能了生脫死,證成大道。   不因謗讚別冤親,方契本心平等相。   不要因為他稱讚我,或誹謗我,而分別這是我的親家,那是我的冤家。我們不要有冤親之分,要一視同仁,大家都是佛。這就是大丈夫氣概。不要有小女子氣概︰﹁這個人罵我,記住他,有機會報復他。﹂那就壞了,那就不能成佛了,成佛的心量要像虛空一樣廣大,能容納萬物。我們能夠不分別冤親,﹁方契本心平等相﹂。我們的心是平等的,為什麼?因為心無相,而且大家都是佛,所以都是平等的。但一有相,就不平等了,就有男相、女相,善相、惡相等等之分了。阿彌陀佛是平等平等又平等的,他不因為我們念佛就接引我們,不念佛,就不接引我們,有冤親之分。那是我們凡夫的猜度之心,不是佛的心。佛的心是平等的,非但你相信佛法、修佛法,他來救度你,就是你不相信佛法、不修佛法,他也興無緣大慈,照樣接引你。所以我們要用佛心來改造我們的妄心,不要憑我們的凡夫心來猜度佛的心。   讚無增,謗無減,空中鳥跡著雲天。   我們的佛性是不增不減的,不會因為他稱讚我,我的佛性就增加了;他誹謗我,我的佛性就減少了。縱然未悟道,處於凡夫地,也不減一分光明;即使證道了,也不增加一分光明。我們修法學道不要著相,稱讚也好,誹謗也好,聽過後就像鳥在空中飛過一樣,心中不著痕跡,這樣我們的心就平等了,易於成道了。   太虛飲光消契闊,幽谷回聲話晚煙。   這兩句用風景來形容我們的胸懷寬大,形容我們的自性就這樣美妙。﹁太虛飲光﹂,即一切光輝、一切景象無不包括在太虛空裏。﹁消契闊﹂,就是沒有什麼親疏之分。契者,契合也;闊者,疏遠也。這是說太虛空中不因為有種種不同景象而分親疏,也就是說我們不要分誰是親家誰是冤家,要平等平等又平等地對待一切人。他說我壞話,我們要細細思考一下,我是不是有這個過錯啊?如果有這個過錯,應當懺悔改過。假如沒有這個過錯,就勉勵自己將來不要犯這個過錯。所以大丈夫是聞過則喜,從無怨恨他人之心。不可因我沒有這個過錯,你誣蔑我、冤枉我,而懷恨在心。現在很多寺廟中的佛徒常相互不相容,都因著我見,沒有平等心,而起紛爭。其實同是為了學佛修道,大家要心懷坦蕩,不著一物,和氣相處。假如有什麼事情處理不當、意見不同,可以坐下來商量,照正確的方向去做。不要執著我見,以我為是,別人的都不是,互不相容而引起紛爭、從而破壞佛教。大家既然修佛法,就是佛的弟子,佛的兒子,都是一家人,怎麼還有怨親分別呢?須趕快改過。團結一致,才能振興聖教。﹁幽谷回聲﹂,就是深山幽谷中沒有人煙,空氣能照你說話的聲音原樣回過來,表示靜潔幽深、心空如洗的境界。﹁話晚煙﹂,就是我們到外面去玩,傍晚夕陽西下,看見四處的村莊燒晚飯的煙都冒起來,應該回家了。這句話是借風景來說我們修法要回老家︵法界家︶,不要因鬧意見而耽擱在半途上。回到老家,大家就沒有異議沒有矛盾了。這兩句話也是愚公用來敘述自己的心胸。愚公當時下山弘法,因大眾皆不知﹁心中心法﹂是何法門,無人向其受法,不能滿弘法之願,乃小施神通。因此引起太虛大師與印光大師的不滿,略有微言。但愚公為了弘法,忍辱負重,未作反應。後付法先師驤陸公,即行歸隱。歌中﹁太虛飲光消契闊﹂者,即謂和二師不存芥蒂也。歸隱時還有一種誤會,當時適值北洋軍閥內戰,逼愚公現神通為其打仗,愚公不允,化裝遁去。不知內情者,誤以為現通失靈而隱去,不亦冤乎!   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   ﹁默時說,說時默﹂,說的時候不著相,等於沒有說,而沒有說的時候就是說。為什麼呢?因為佛性無相,非言思所能及,無話可說,故有說有聞不是真說真聞,無說無聞才是真說真聞。而且一切法不是有聲音才是說法,做手勢也是說法,咳嗽一聲也是說法,打你一下,罵你一句也是說法。諺云︰﹁此時無聲勝有聲。﹂﹃彌陀經﹄云︰風聲鳥語都是法音之宣流。可見不一定說話才是說法。﹁大施門開無壅塞﹂,修佛法須一切施光,一絲不掛,一塵不染,留住一點也不行,有佛法在也不行,要連佛法都不可得才行,這叫﹁大施門開﹂。壅者,擁擠。塞者,堵住。所有的都施光了,還有什麼壅塞呢?四通八達,八面來風,毫無去留,胸懷坦蕩,才能證大道。所以修道就要大施門開,把所有的東西都施光、倒光,桶底脫落,才能容納萬物而圓證佛果。假如人家說句話,與你的意見不同,就覺刺耳,心裏不開心,那就不好了。   有人問我解何宗?我為摩訶般若客。   大愚師公傳的是心中心法,起初大家不知道這是什麼法?所以有人會問︰﹁你是什麼宗啊?是淨土,是禪宗,還是密宗?﹂其實什麼宗也沒有。佛法就是教人認識根本,莫執外相,恢復本來。佛在世時,也不分宗立派,就是對機說法,宗是後來才建立的。﹁我為摩訶般若客﹂,摩訶者,大也,般若意為智慧,只要你證到摩訶般若,一切宗都在裏面了,所以心中心法包括中國的十大宗,無有一宗不包括在內。比如法相宗,破相見性即是;華嚴宗,圓證十方,十方諸佛在我心中,我在十方諸佛心中,彼此交參無礙即得。所以一切宗都在裏面。   昔曾說,今懶說,山河大地廣長舌,   大愚師公從前也是時時說法,大江南北廣度眾生,後來把法交給徒弟王驤陸接著說。所以他作這首解脫歌時,不說法了。雖然是﹁今懶說﹂,但不是不說法,山河大地都在說法。無時無刻不在說法。所以有人看流水就開悟了。噢,原來水隨地形而流無有住著,又水儘管流,而未嘗流,還是川流不息的。也就是說修法隨緣起念,無住無滯即得;儘管生死變滅,自性不生不滅,亙古長存,山河大地與森羅萬象都是我們自性所顯現,離心無物。所以蘇東坡有詩云︰﹁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法性身。﹂良有以也。   或是或非人不識,逆行順行天莫測!   我們的妙用或是或非,就是有時順人情做,有時逆人情做。只要對人有益,不管自己的名譽。像濟公,就是鮮明的例子,他要遮蓋自己,不要被人看出是大菩薩。常常做些俗人看不順眼的事,他不沽名釣譽,不為自己的名聲著想,只要對眾生有益的事他就做。這種或是或非的力用,不但人不識,就是天道也不能測量,我們的妙用就是這樣的深邃。   常獨行,常獨步,腳底草鞋獰似虎,   修道人常常獨行獨步,獨往獨來,不和大眾一塊走,為什麼?因為陽春白雪,曲高和寡。﹁腳底草鞋獰似虎﹂,穿草鞋走路是出家和尚的本色。﹁獰似虎﹂,像老虎一樣威猛、威嚴,把一切豺、狼、狐、犬都嚇跑了,把一切一切邪魔、外道都懾服了。表示修道的人一切不著,毫無罣礙。大地平沉、虛空粉碎才是本色道人的無比力用。   舉趾粉碎金剛地,不覺踏斷來時路。   地像金剛不壞,但是舉趾也粉碎了,為什麼?因為大地平沉,虛空粉碎,都沒有了。那天我們遊山時說過︰﹁舉手寫出飛禽跡,下步踏斷流水聲。﹂鳥在空中飛,舉手就把鳥在空中的痕跡畫出來了,走一步路,把嘩嘩的流水也踏斷了。這是對證道人行徑的寫照。心不著相,一點都沒有,就證到這個境界。我們念佛念到這個地步,也是一樣。﹁不覺踏斷來時路﹂,來就是生來,去就是死去。生來死去這條路斷了,生死就斷絕了。生死是我們的妄想心。妄想,著相才有,悟道後就轉為妙用。所以思想不是沒有,還是有,只要不著相就是妙用,著相就是妄想,差一點也不行。所以要注意,悟道之後不是沒有思想,還是有,那時思想就是妙用,轉識成智了。凡夫著相、著有,這是妄想、生死的根本。悟道之後就斷了。   瘋顛漢,無字經,信口掉舌說不盡,   我現在就是在這兒瘋瘋傻傻地說話呀。我們的真心是無字經,真經是沒有字的。有字的經都是假經,因為有字的經都有話說,有話說就有說不到的地方。我們的本性是無法描繪,無法寫照的,說出來的話都不過是旁敲側擊,在邊上說說,說不到實體。所以真經是沒有字的。﹁信口掉舌說不盡﹂,一切了義不了義,一切世法、出世法,怎麼說都說不盡,為什麼?本沒有話說,說出來的,都不能盡其真實義。   海底金烏天上日,目中童子眼前人。   這是指示我們見性。﹁金烏﹂指太陽,﹁海底金烏﹂指太陽落山,落到海平面去了。升到天上就是太陽。﹁目中童子﹂,眼睛當中有個童子,即瞳仁,也就是你自己啊。這就是告訴我們,真性在什麼地方啊?就在眼面前,就是你能見能聞的那個東西,沒有這個東西就沒有瞳仁啊。所以時時刻刻見相,就要時時刻刻見性。   覺即了,不施功,物我俱亡心境空。   ﹁覺即了﹂,覺悟了,大地平沉,一切都沒有了。﹁不施功﹂,不用再做什麼功夫了。﹃圓覺經﹄云︰﹁知幻即離,不作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做功夫,只要知道一切皆幻,不去執著,則當下成道。所以我們說,道屬悟,不屬修。﹁物我俱亡心境空﹂,有我就有物,有物就有我,這是相對應的。我沒有,哪裏有物呢?物沒有,哪裏有我呢?所以心空就根塵脫落、物我俱亡,本性即現前了。我們念佛,念到能念佛的心,所念的佛號,一時脫落,就心境空亡,證見大道了。   菡枝枝撐夜月,木犀葉葉扇香風。   這句話是說無情說法。﹁菡﹂就是荷花,即佛性所表示的蓮花。荷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德,這表示我們雖在這個苦惱的世界、污染的世界,但真心是不污染的。﹁枝枝﹂,葉子尚未出水。﹁夜月﹂,月亮的光明要到夜裏才大放。就是說我們在未出塵勞時,真心也不污染,也是光明的。出塵勞之後,它就大放光明。一切眾生都有佛性,佛性在眾生身上並不少一分。﹁木犀葉葉扇香風﹂,木犀是桂花,瓣瓣都香,我們的真性就像桂花一樣,都會扇香風,都是妙用無窮,就是不認識,為境所迷,追逐外境,著相造業,苦惱萬分。所以要及早回頭,虔修佛法。   有等人,尋經論,終年求解不起行。   有些知識分子,曉得佛法的好處,所以研究經論。﹁經﹂是佛所教導我們修行的話,﹁論﹂是菩薩闡述的心得和理論。他們一天到晚只是研究名相,講道理而不修行。特別是有些法相宗人,專門研究佛學,不事修行,其實沒有用處。﹁知而不行,是謂不知。﹂這是王陽明說的顛撲不破的真理。   分別名相那知休,入海算沙徒自辛。   這是說那些知識分子在八萬四千法門上討論,分別無修無止,卻不去修行,這好比入海數沙子一樣無益。海中沙子多的不得了,數得清嗎?徒然自己辛苦勞碌,毫無用處。   佛當日,曾叮嚀,數他珍寶無己分。   佛在世時告訴我們,須自己努力用功,不要數別人的珍寶。就是說我們僅研讀經論,不依之修行,卻在那兒分別別人有沒有開悟,這對自己沒有用處。   從來蹬行不利,難免枉墮文字坑。   走路如果腳步不健,不勇往直前,在那兒兜圈子,這個法修修,那個法修修,走走又回來,徒費精力,沒有用處。﹁難免枉墮文字坑﹂是說如果徒事研究,吟詩作文而不切實修持,就要掉在文字坑裏面,把自己埋葬了。所以有些人非但自己不好好修行,而且做壞事,用考據學考據佛經,說﹃楞嚴經﹄、﹃大乘起信論﹄等是偽造的。墮在坑裏,坑害別人,自己還不知道,這未免太愚癡了。   亦愚癡,亦憨呆,海上蜃樓生實解。   這種人不是很愚癡嗎?數他人的珍寶,有什麼用處?海上蜃樓是太陽光照在海上的霧氣所顯現出來的假相,卻把它當真的了。   執指為月枉施功,根塵法中盲摩揣。   手指指向月亮,教他見月亮。結果他不見月亮,只見手指,那就錯誤了。著了文字相,而不見手所指之月手本性,於是在根塵法中盲摩揣。根塵,即心境,在思想與塵境上瞎猜,指鹿為馬地以光明或佛像等為本性。其實這不是言語所能及,思想所能到的,須真參實究才能證到。   心為根,境為塵,兩種猶如鏡上痕。   心是根,境界是塵勞,這兩種猶如我們法身鏡上的痕跡、灰塵,俱須掃除掉,要根塵脫落才能證道。我們修法就要做到根塵脫落,不然難見本性。   痕垢盡淨光始現,心境雙亡性乃真。   等到鏡子上的灰塵、齷齪都消光了,那光明就放出來了。這是說當我們修法得當,忽然根塵脫落,心光就顯現了。﹁心境雙亡﹂,持咒、念佛的妄心與所持之咒和所念佛號都脫落了,那就見到本性了。所以修法不要執著,認為有咒可持、有佛號可念而抓緊不放,須要念到能所雙亡,才能見真性。   非不非,是不是,毫厘差之千里失。   不要管是非得失,一切是非沒有定論。因為人的知見、愛好、性格的不同,和時間、地域的差異而生出或是或非的不同見解,所以沒有一定的是或非。﹁毫厘差之千里失﹂,出發點差一點,走下去就會相差很遠,毫厘之差,天地懸殊。所以我們修道要認識正路,在心地上修,不要在相上修,心地法門實誕生王子,如皇帝的太子,將來一定成佛。其他法門都是外圍功勛,頂多封王封侯,不能做皇帝,即不能成佛。不要執著神通,聽從邪法,要知道成道的正因,掌握原則而奮力前進。我們已經指了又指,千萬不要錯過。   是即龍女頓成佛,非則善星人身失。   這兒有兩個典故。一是﹁龍女頓成佛﹂,講的是修行的路走正確了,就能如龍女獻珠,馬上成佛。龍女獻珠是﹃華嚴經﹄上講的故事,成佛不難,只要我們通身放下,馬上即能成佛。﹁非則善星人身失﹂,這是第二個典故。意指本來蠻好的佛性,但是因地不正,走入歧途,結果人身也得不到,到畜生道裏去了。   種性邪,錯知解,不達如來本性懷。   ﹁種性﹂即人的根性,有許多種。有大乘見、二乘見、凡夫見、外道見、邪道見等等。如果種姓不正,再加知解錯誤,那就不能懂得如來真正的意思去修正法,證成廣度眾生的菩提大道了。   二乘苦行非究竟,外道煉身終必壞。   ﹁二乘苦行非究竟﹂,羅漢道、辟支佛道的修行非究竟。為什麼呢?因為法執未亡,變易生死未了,這叫有餘涅槃,不究竟。﹁外道煉身﹂,現在很多人練氣功,以為做氣功身體能永遠不壞、長生不老,這不可能。肉身色體就是活一千年也還是要死的,所以說﹁終必壞﹂。修道教的人也講究煉色身,名為性命雙修,其實這色身的命不可能長生不老,試看修道教的長老有幾個是色身長住的?不都是過去了嗎。按實講來,性即是命,命即是性,性實乃一切事物的根本,它是亙古亙今長存,永久不壞的,這才是長生不老。所以修佛法,明心見性,即得長生妙訣。   不思議,解脫力,恒沙大地載不起。   ﹁解脫﹂就是明白一切都不可得,不要去妄求而自己束縛自己,就自然得解脫。這種解脫之力大得想像不到,不可思議,連恒沙那麼多世界的大地都載不起來。為什麼?三世諸佛皆一口吞盡,何況區區世界!   摩訶般若波羅蜜,甚深般若波羅蜜。   這兩句是讚嘆般若波羅蜜的偉大。般若是大智慧,是慈航。波羅蜜是渡過生死苦海到彼岸。依般若之慈航才能渡過生死苦海而達彼岸,故般若是成功之母,是證道成佛之依恃,也是整個佛教的擎天柱。無般若則不能成事,無般若則無一切。偉矣哉,般若波羅蜜!因之,我們須時時刻刻毋忘般若波羅蜜,依靠它的力量,渡過重重魔障而達彼岸,亦幸甚矣。   圓頓教,沒人情,翻身踏倒涅槃城。   圓頓大教是不講人情世故的。因為法身無相,一絲不掛,一法不立,如有點滴存在就非是了。故大乘教是單刀直入,一切斬斷,沒人情。如講人情就不能剿絕一切,親見法身了。﹁翻身踏倒涅槃城﹂是指我們現在著相,為凡夫,如翻過身來不著相就成佛,到彼岸之上了。﹁踏倒涅槃城﹂,就是什麼地方也不住,涅槃亦不可得。   威音那畔至今日,好個風流畫不成!   威音王即指我們的法身。﹁威音﹂即大音希聲,無所不包。﹁那畔﹂就是指世界未形成之前,生起世界之後就變成這釁,就變成此岸了。所以我們要恢復我們的本性,就要到達威音王那畔,證到一切色、聲、香、味、觸、法都消殞的時節。我們由無明包裹,造生死業,淪落到今天,所幸知過,聞法修道了,就須兢兢業業精勤修習,以期恢復本性光明,渡過生死苦海,到達那畔,方不辜負此生。一旦打開本來,親見本性,就瀟洒自在、歡樂安祥無可比擬了,這種境界是沒有辦法描繪的。所謂﹁心行路絕,言語道斷﹂,只有自己證到那個地步才知道。   方便門,善巧開,火中生蓮終不壞。   我們修佛法都是方便門,本來沒有法,所以叫﹁法本法無法﹂,﹁善巧開﹂就是對機說法,這個宗開這個門,那個宗開那個門,但都是一個目的。淨土宗是開的一個善巧門,以念佛方法將凡心轉成佛心,往生淨土而成道。但假如我們念佛念得不得力,也可以修別的法以期速成,不是固執不變的。反之,修密法不成,也可修淨土。﹁火中生蓮終不壞﹂,火中生的蓮花,表示經得起考驗。我們這個娑婆世界是五濁惡世,非常煩惱,每個家庭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能在煩惱當中鍛煉得心空淨,不粘著,而證到本性,那力量就大得不得了。大慧杲禪師說,這種人比出家人修法力量大二十倍,可以永生永世不退轉,直至成果地佛而不壞。   勇施犯重悟無生,早已成佛無障礙。   ﹁勇施﹂,學佛要大智大勇,所以寺廟裏的大殿叫大雄寶殿。﹁犯重﹂,犯戒有輕有重。假使我們犯戒了,要有大勇之心,思過,懺悔,不再犯。這兒﹁重﹂有重︵音中︶、重︵音從︶兩種解釋。犯了之後再犯叫﹁犯重﹂。現在的人根基差,可能犯重,所以假如第二次再犯,要格外小心謹慎。不能光想︰﹁唉呀!我犯戒了,不得了了。﹂要勇於改掉,絕對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否則永世不得翻身。﹁悟無生﹂的悟字非常重要,你若悟了,那罪過就無足輕重了,因為悟後心空了,過去所犯的錯誤猶如夢中做的,現在醒了,並未做過,所以就了了。不悟,心空不了,這罪障就盯著你,所以了則空,不了則要還宿債。﹁早已成佛無障礙﹂,施光心空,無所住著,就成佛了。復次,古印度有一位比丘名勇施,因犯四種根本大戒,心不安,求懺悔除罪,後遇一尊者,教以推尋犯罪根源,最後發覺罪性本空,了不可得,而豁然大悟,見自本性,證成大道。   一切處,悉蘭若,無鬧無靜無牽掛。   ﹁蘭若﹂即寺院,是清靜場所,修道的勝地。一般修行人都希望得一個清淨場所修道,但如心不靜,縱然有清淨場所,也無助於事。因修道以心為主,如心靜,再鬧的地方也無礙於事。故說一切地方都是清靜場所也。我們初修法固然以清淨地方為宜,但如無適當處所,也不要去分這個地方吵鬧,那個地方清淨,還以心空為宜!不要粘著在吵鬧、清靜上面。   怡然幽居無遮殿,遊戲人間實瀟洒。   ﹁怡然﹂,就是心很安詳快樂,心空空地一樣東西都沒有。﹁無遮殿﹂,這個殿是沒有任何遮蓋的東西,就是我們的真心,不是另有什麼地方叫無遮殿。也就是說我們的真心本來不動,本來一法不立,本來清淨無染,不管外界怎麼吵鬧,跟我不相干,我自如遊戲人間,瀟洒自在,無所掛牽。   江月照,松風吹,更於何處覓作為。   ﹁江月照,松風吹﹂,這是以景寫心。一個清靜的夜晚,月在天上,照在江裏,江水很清,月影照在裏面很清爽。我們念佛持咒也是這樣,念到心如清水,佛就如月亮一樣照在心上。﹁松風吹﹂,風從松葉上吹過來很清香。譬喻心清淨了,隨你怎麼鬧,心都清淨無煩。到此時心空如洗,無修、無得、無證,還有什麼作為呢?所以我們念佛悟道、參禪悟道都一樣。   萬世古今如電拂,三千剎海一蘆葦。   世間過得很快,就像拂塵一掃,電光一閃那麼快就過去了。我們這個世界看起來已有幾億年了,但也不過像閃電一掃而已,所以無可粘著,任何世界都一樣不可得。三千大千世界,像塵塵剎剎的海一樣,雖多得不得了,也不過像一根蘆葦一樣不可得。   旃檀林,無雜樹,郁密幽深獅子住。   ﹁旃檀林﹂,就是檀香樹。﹁無雜樹﹂,就是說這裏一根雜草也沒有。就是說我們的心和一切大眾的心都是佛性,無有染雜,本來香潔,只須覺悟,不粘塵勞,即能恢復本性,安居於郁密幽深的旃檀林了。   境靜林間獨自遊,走獸飛禽皆遠去。   在這環境幽靜的大樹林中獨自來往。表示心空無住,不與萬物為侶而獨往獨來。因為絕對真心沒有相對的東西,故清淨無染,稱獨往獨來。有相對東西就有人我是非,不清淨了。但心真清淨了,即入鬧市,亦如幽林。﹁走獸飛禽皆遠去﹂,就是妄念顛倒和一切污染的東西都沒有了。   心境明,照無礙,廓然瑩徹周法界。   心中一切妄念都沒有了,它就朗照大千,無所障礙,像﹃彌陀經﹄上講的︰﹁彼佛光明無量,照十方國,無所障礙。﹂我們的性能也是如此。﹁廓然﹂,遼闊虛空,﹁瑩徹﹂是光亮無比,一點灰塵都沒有,﹁法界﹂,即十法界,四聖六凡,都朗照無遺。   萬象森羅隱現中,一顆圓明無內外。   ﹁萬象森羅隱現中﹂,就是現在的山河大地、飲食起居和千差萬別的事境在我們心中時隱時現,而絕對真心則圓照一切,無內無外。因任何事物都是它顯現變化的,而一切轉瞬都沒有,皆是虛幻,故圓照而無內外也。   日可冷,月可熱,邪見何能壞真說。   縱然太陽可以冷卻,月亮可以熱起來,但是邪見不能把真理毀壞掉。   無筋空力大無比,螳螂豈能拒車轍?   一點支撐的東西都沒有,即無筋。假如有支撐,那就有筋有骨了。無筋無骨,一點東西都沒有的空力是最大的。風的力量比水、火的力量都大。將來壞這四禪天,火燒初禪天,水淹二禪天,風吹三禪天。無筋空力,即我們的心力,比這力量更大。﹁螳螂豈能拒車轍﹂,螳螂的腿就像一把刀,但它能擋住車輪嗎?擋不住,車子一滾就把它壓死了。   如實唱,如實聽,未曾開口已和竟。   真正說是無說,真正聽是無聽,沒開口已講完了,現在說是多說了。   三世諸佛齊唱和,盡未來際無窮盡。   ﹃證道歌﹄是永嘉禪師作的,﹃解脫歌﹄是大愚師公依照永嘉禪師的原韻和唱的。盡未來際,三世諸佛唱和此歌無有窮盡。因此歌是心聲,心是亙古長存、無有盡時的,故歌亦長和唱無盡。又三世諸佛說即無說,無說即說,故風聲鳥語、山崩海嘯,無不是此歌之唱和。盡未來際,世界有窮,此歌亦無盡也!   歌畢不覺哈哈大笑,和者喝曰︰不怕開了口合不得嗎?諸人且道,這瘋漢哈哈大笑,畢竟作麼生?   我們大愚法師這麼哈哈大笑,大家說說看,究竟為什麼?   父母所生口,終不向你道!可憐生,直落得一場麼羅!       ﹃悟心銘﹄淺釋 原載於﹃禪﹄刊一九九○年第二期   心中心密法,係藉佛菩薩慈悲加被之力修行,故易於得定,打開本來,證悟真心。譬之旅行,自力修行者,全靠自己兩腳行走,修心密則如乘船、乘車,更或乘飛機,所以快速、穩當,有事半功倍之效。   先師驤陸公,為扶助心密行人更加快速地了悟真心、超凡入聖起見,著有﹃悟心銘﹄一首,共四十句,每句四字,共一百六十字,雖文短而字少,但義理豐富深長。整個成佛之真諦和修心要訣,均宣示無遺。誠可謂文約義豐,言簡意賅之精要著作,亦現代不可多得之悟心評唱!學者如於修法之餘,每天將其朗誦幾遍爛熟於胸中,久久自於境緣上一觸即發,由真實體中得大機大用。茲為幫助後進者了達其含蓄之玄旨,易於悟心起見,乃逐句淺釋,尚望學人珍重,勿輕視之!   ﹃悟心銘﹄全文   不是有心 不是無心 不是不見 不是不聞 了了覺知    不著見聞 蕩然無住 是名無心 心若無住 妄依何立    妄既不立 夙障自除 問心何來 因境而起 境亦不有    同屬幻影 妙用恒沙 盡是緣心 緣心息處 頓證無生    無生實相 非可眼見 杳杳冥冥 其中有精 證悟之者   名曰見性 是故無求 心自寧一 無心可惑 即是大定    得大定者 無動無靜 無得無失 無喜無瞋 本位不移   起應萬機 不變隨緣 即無生死 成佛要訣 如是而已   淺釋 ﹃悟心銘﹄開始即說︰﹁不是有心,不是無心。﹂   這二句把妙明真心之體和妙用和盤描繪出來。以妙明真心,既不屬有,亦不是無。你說它有,無相可見,無聲可聞;你說它無,語默動靜,行住坐臥,無一不是它在起作用。古德譬之﹁海中鹽味﹂,﹁色裏膠青﹂,雖不能目睹,而體實不無。釋迦文佛告訴我們,它是真空妙有,妙有真空的大寶藏。所謂真空者,別於頑空和斷滅空,以妙有故,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所謂妙有者,別於妄有或實有,以真空故,有而不有,不有而有也。   次就相用說來,也是非有非無,非無非有的。你說它無,形形色色歷然現前,而妙用恒沙;你說它有,一切色相,皆因緣所生,無有自體,所起事用,宛如水月空花,無可把持。   ﹃心經﹄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說色空不二,非有非無。以一切色相皆是真空妙體之所顯現,而真空妙體亦不能離開色相而顯其用,更非離色相而別有。譬如水起之波,水即是波,波即是水,離波即不可得水,離水亦不可得波。吾人用功,既不可執色相為實有而粘著不捨,更不能偏離色相,廢有而著空。故不論上座習定,下座起用,均須無所取捨,方契中道之理,走上真空妙有的大道。   學者修法,修至妄念消融時,則能念之心,所持之咒,一時脫落,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齊消殞,化為烏有。淨裸裸一絲不掛,赤洒洒一塵不染,但了了分明,非同木石。這一絲不掛一片虛明的是什麼?不是當人非有非無之妙明真心,歷歷現前,又是什麼?!當斯時也,色空不能到,有無不能及;說無之時,周遍法界,說有之時,纖毫不立;諸子百家,百工技藝,乃至諸佛淨土,恒沙眾生,無不融會於中矣。 第二句︰﹁不是不見,不是不聞。﹂   這教我們做功夫,不可死做,而要活潑潑地歷境練心;不要閉目不見,塞耳不聞,須要見無所見,聞無所聞,才能靈活妙用,證成大道。我常見一些錯用功者,閉著眼睛,不見事物,塞住耳朵,不聞音聲,以為這樣就能把心練空,成道了。殊不知縱然你閉目塞耳、心不接境時,可以做到心死不動,一旦開眼去塞,心對境時,妄心又不免隨著色聲轉動不停。以除境滅心,非真了故,何況在閉目塞耳時,內心未必不在暗暗蠢動哩!另外,閉目塞耳,更有一大過患,假如學者用閉塞的功夫,真正做到心死不動了,那又做到黑山背後死水中去了,非但不能成佛,且有淪為土木金石之虞。所以學者不可不慎!要真正做到心不為境轉,還靠在境界上鍛煉。宗下所謂︰﹁在地上跌倒,還在地上爬起!﹂離境趨空,終成泡影!   ﹃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色聲,皆因緣生,無有實體;任你美色當前,妙聲充耳,俱不過陽焰、空花、海市蜃樓,一時假現。認清此理,再經時日之推移,和千萬次境上的艱苦鍛煉,自然心寧神靜,遇境安然不動。洞山禪師﹃五位君臣頌﹄頌第四位﹁偏中至﹂修道位云︰﹁偏中至,二刃交鋒不須避,好手還如火中蓮,丈夫自有衝天志!﹂即教我們活潑用功,歷境練心,不須迴避見聞,以啟將來之大機大用也。 第三句︰﹁了了覺知,不著見聞!﹂   這是承上二句﹁不是不見,不是不聞﹂,而進一步申說應怎樣靈活地做功夫,方不致走入歧路。我人修行,是成活佛,所以不是死坐不動,沉空滯寂,坐在黑山背後,可以了道的。   雲門云︰﹁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明白暢曉地告訴我們,你要徹見真心嗎?就在你現前見色聞聲處。了悟這見色聞聲底是誰?離開這見色聞聲底,你就無處去尋覓它了;假使你著在見色聞聲上,又被聲色所迷,也見不著它了。這是何等靈活的功夫,豈是死坐不動,不見不聞可以見道的?又云︰﹁玄虛大道本無著,見色聞聲不用聾!﹂可見做功夫須活做不可死做;死做不但不能成道,還有流入魔外之虞。所以先師告訴我們,做功夫須在行住坐臥、動靜閑忙處活用,不可如木石無知,而要了了分明;雖了了分明而又不可著在聲色上!換句話說,就是要見無所見,聞無所聞,而不是不見不聞,這樣才得靈活妙用。即或在座上也要正念昭昭,了了分明而不可茫然無知,落入昏沉或無記。   永嘉大師云︰﹁惺惺寂寂是,惺惺狂想非;寂寂惺惺是,寂寂無記非。﹂即此﹁了了覺知,不著見聞﹂之註腳也。 第四句︰﹁蕩然無住,是名無心。﹂   我們平常認為無心,就是一念不生,而一念不生,就是壓念不起。所以大家都用死壓功夫,壓住念頭不讓它起來,以為一個念頭沒有就是好功夫,更以為一念不生的時間,由短而長,便是功夫的上上升進,殊不知這樣死做下去,非但不能成佛,成個土木金石倒有份在!因為佛是活潑潑的大覺者,恒沙妙用的偉丈夫,豈是如木石的死硬塊,毫無知覺的塑雕像。做功夫,不在多種多樣的差別境上鍛煉自己,心無所住,只是死壓心念不起,還能起什麼妙用?   不見六祖大師當年救臥輪公案?臥輪禪師初以為壓念不起是好功夫,故有頌云︰﹁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六祖一見,知走入死水歧途,故救之云︰﹁惠能無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臥輪知錯改正,方始入道。   是知無心,不是壓念不起,更不是無念之時,由短而長,方為增進,真正無心的功夫,是儘管應緣接物而心無所住;儘管日理萬機而意無所染。衷心猶如水上繪畫一樣,一筆起處,水面馬上會合,毫無痕跡,這才是無心的真好功夫。   ﹃金剛經﹄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個﹁應無所住﹂的﹁應﹂字,往往被人誤解作﹁應當﹂、﹁應該﹂的﹁應﹂字。其實不然,這個﹁應﹂字是﹁應緣接物﹂的﹁應﹂,是教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應付一切事件,接應所有人物,都要心無所住,蕩然無染。而不是只告訴我們在理地上應該或應當無所住著的。我們倘能應緣而無所住,則恒沙妙用的靈活真心自然無所遮蔽地時時現前了。   所以無念是活的,是應緣而無所住染;不是壓念不起,死在那裏不動。我們只要念起無住,不攀緣,不停留,隨用隨息,即是無念。僧問趙州︰﹁如何是無念?﹂州云︰﹁急水上打球子!﹂趙州後更反問投子︰﹁急水上打球子,意旨如何?﹂投子云︰﹁念念不停留!﹂可見念起無住即無念,而不是一念不生方為無念也。又懶融禪師﹃無心頌﹄云︰﹁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即正在用心時,亦不見有心起用,道盡無心的意旨和妙用矣。 第五句︰﹁心若無住,妄依何立?﹂   修道人個個討厭妄心,要消滅它,打倒它。殊不知妄本不有,只是思想作祟,一切外境宛如水月,皆非實有,眾生無知,誤認為有,執而不捨,乃成為妄。倘能當下一覺,照破幻境,妄即化為烏有。如人做夢,正在做夢時,也認為實有,及至醒來,痕跡也無。   良由真心如鏡光,一切色、聲、香、味、觸、法,皆如鏡中所現之影。凡夫愚昧無知,背鏡光而取影,造業受報,生死不了;二乘聖人,雖不著塵境,但又背鏡影而住光,以有所住,又成法妄,只了分段生死,不了變易生死;一乘學者,悟透佛法、世法,不即鏡影,亦不離鏡影。以一切影像皆是鏡光所成,鏡即是影,影即是鏡;離鏡無影,離影無鏡,既不可背鏡住影,亦無須離影求鏡。既深知影鏡皆無所住,當能心無愛憎之情,境無取捨之住。   故學者不必怕妄,但深契一乘玄旨,於境無取無捨,無喜無瞋,則妄自除矣。   復次,眾多學者,莫不以﹁無明﹂難破,甚有談虎色變之慨。其實,所謂﹁無明﹂者,亦非實有,不過是妄心作怪,粘著塵境,迷而不覺,假名而已。行者果能當下凜然一覺,則妄境破,無明自銷。譬如千年暗室一燈能明,無須歷時消除。故所謂無明者,妄心者,只是我人不覺之故,倘能時時觀照,處處凜覺,令心清空廓澈,無所住執,還愁什麼無明不破,妄心不息哩!? 第六句︰﹁妄既不立,夙障自除。﹂   良以心本通靈無礙,只以迷境著相而成障。所謂夙障者,即多生歷劫迷相造業而積累之妄習,迷障遮蔽本性之明,不得自在受用,而復痛苦、艱辛、煩惱無盡也。今既知一切事相本空,心不留礙,業且不有,虛妄之障,又將安寄?大梅禪師云︰﹁一切業障在達人份上,如熱湯消冰,光明去暗,無所駐足。﹂蓋所謂障者,亦是假名,無有實體。經云︰﹁罪從心生,還將心滅!﹂又云︰﹁心生則種種障生,心滅則種種障滅!﹂倘能直下無心則妄無立處,妄既不立,則夙障自除矣。   或謂﹁現業易消,定業難免;心業易除,身業難滅﹂,此亦不可一概而論。不見達摩大師囑二祖神光曰︰﹁子將有殺身之報,但為正法免遭毀謗故,此債可予免還。﹂又一古德中風嘴歪,侍者笑謂云︰﹁和尚終日訶佛罵祖,今日受報了。﹂古德云︰﹁爾隨侍我數十年,如此看我?須知一切業障在祖師身上,猶如空花水月,雖還報猶如不還報,而且要還即還,要不還即不還,你看我嘴歪不歪!﹂隨說隨用手一拍嘴巴,嘴即正了,並斥侍者云︰﹁爾等執相眾生,於本來空中作業障想,於無償還中作償還想,是以業障不了,受累無窮也。﹂由此可知一切業障繫於心,心果真空,無所謂障,更無所謂還不還。以無還無不還故,正不必執不還為不還,儘管還而猶不還也。僧問古德︰﹁如何是業障?﹂德云︰﹁本來空!﹂僧進問云︰﹁如何是本來空?﹂德云︰﹁業障!﹂本來空不是頑空或斷滅空,而是一切事物、業障的當體本來就是空無所有。故二祖神光大師,雖受初祖之囑,於傳法三祖後,仍去還殺身之債,而無難色,並於臨刑時高唱云︰﹁將頭臨白刃,猶如斬春風!﹂這是何等氣概,此真了的弘範也。 第七句︰﹁問心何來?因境而起。﹂   ﹁心本無生因境有!﹂這是毘舍浮佛的名言。我人之心浮即思想,本來沒有,因對境而生起影像,執著不捨,才生起妄想,這就是心。這個心是根即心、塵心境集合而生起的,所以叫作﹁集起為心﹂,它是六塵落謝的影子,純屬虛幻,無有實體。佛經中所說的﹁一切唯心造﹂和﹁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的﹁心﹂字就是指這個由客觀外境反映而生起的虛幻影像心。所以它也是外境,也是客體,而且也不離物質,不可把它看作主觀的心,當作主宰世界的真神而寶貝它。我們做功夫,既要不著森羅萬象的外境,更要把這幻影妄心銷盡。所謂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起銷殞,妙明真心,方才現前。反是,把這虛幻心當作主觀實體,真性就被掩沒不見了。因之,我們所說﹁一切唯心造﹂的﹁心﹂字,是把它視作被消滅的客觀對象來處理的,並非說它是萬物的主宰者,這要請廣大學佛者搞清楚,不要誤會才好! 第八句︰﹁境亦不有,同屬幻影!﹂   經云︰﹁心不自心,因境故心;境不自境,因心故境。﹂這就把心與境,境與心的相因相成的關係說得一清二楚。心既因境而有,境亦不能離心獨立,因境係因緣生,無有自體。比如鏡影,雖有萬別千差之相,如無鏡光,影不能現;境亦如是,無心境無成,即或有美景佳境,無心領受鑒賞,有亦同無。以境不自境,不自謂為美妙勝境也。心與境既相對而生,離一即無,則境與心,皆非真實,同屬虛幻之影明矣。或許有人要說,娑婆世界所有景物,皆我人共業所招的業果,假而非真,謂為幻影,可以說得;至於西方極樂世界,乃阿彌陀佛多生歷劫精勤修行,為廣大眾生造福,積累功德,緣熟果滿所感之真境,似不可謂為幻影。   關於這一點,確應好好討論一下。因為現在修淨土的人很多,如不把淨土真相搞清楚,不明白淨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修行起來不易得力,更談不到深證念佛三昧,上品往生了。   首先就相來說,娑婆是業障眾生造業所招的五濁惡果,而極樂是彌陀願滿德圓所感的清淨世界,故一是穢濁醜惡,一是美妙莊嚴,大有區別。但土從心生,離心無土,離土無心;心即土,土即心。故經云︰﹁欲淨其土,先淨其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是教我人識得淨土為何物,好下手用功證取,以免徒取外相,流入歧途。   既然土外無心,心外無土,心土不相分離,而一真法界既真心真又在聖不增,在凡不減,則極樂淨土係從淨妙真心中流出,而娑婆穢土離清淨佛性亦何可得?以是,極樂雖淨,娑婆雖穢,同是真心中顯現之影像,猶如鏡光中顯現之影,雖有形式之殊,淨穢之別,但皆如水中之月,了不可得,絕不可因極樂為淨月影而妄謂可得也。   次就真假來說,﹃金剛經﹄謂︰﹁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以相如上文所說皆鏡中之影了不可得,故假而非真,絕不因淨、穢、美、醜而分真假,所以極樂國土,雖盡善盡美,亦是虛妄之相。進一步來說,說真道假,皆是我等凡夫執相立名,妄加分別之過。以所謂真假,乃相對而有,離一即不可得,故皆假名。真假既相對而有,則說真之時,假即在其中矣;說假之時,真亦在其中矣。諺云︰﹁假作真時真亦假。﹂於無真假處妄作真假,寧非庸人自擾?   復次,鏡必顯影故,有真心不無假相,無相無從顯示真心,故﹃彌陀經﹄宣示極樂莊嚴;影不離鏡故,有假相不無真心,無真心無從成其假相,故﹃金剛經﹄顯示妙體,一法不立。性相既不相離,密切有如水之與波,故見相即見性,無有一物可當情,故謂全假即真;見性不廢相,圓成差別妙用,故謂全真即假。真假假真,全是我人妄心作祟,實則靈妙真心,一物不立,有何真假之可言哉?   故如說極樂世界是真,則娑婆世界亦真;如謂娑婆係假,則極樂亦假。故淨穢二土皆從一真法界中流出,絕不可因在纏凡夫,迷昧真心,造業受報,而否定其靈性,謂所現穢土業相,非從佛性真心中宣流也。   再說極樂世界,有四土九品之別。最下層凡聖同居土,雖有種種莊嚴妙相,但方便有餘土與實報莊嚴土,則土愈高而相愈清淡妙微,至最高常寂光淨土,則更淨妙微明而一相不立。雖一相不立,亦不出上述三土之外。故執相修行者,只得下品往生,空相見性者,始能往生上品。以是真修淨土者,既不執相,亦不廢相,只一切放下,端身正坐,誠心敬意,執持名號,以呼吸為數珠,晝夜六時,綿綿密密念去,久久不懈,自得念佛三昧。到那時,不等命終生西,已早預上品蓮位矣。 第九句︰﹁妙用恒沙,盡是緣心。﹂   上面說過,吾人做功夫,不可死壓念頭不起,將妄心滅盡;只可活轉,念起不睬,不令攀緣相續。原因就是將來要起大機大用,還要藉這妄心。這妄心如果壓死了,真心也就無從起妙用了。比如水因風起浪,浪若去盡,水也就沒有了。﹃圓覺經﹄於﹁居一切時,不起妄念﹂後接著就說︰﹁於諸妄心亦不息滅。﹂即教吾人用活功夫以啟將來般若妙用也。   我等凡夫的日常起居與一切創作、發明,無一不是這﹁妄心﹂的妙用。離開它,我們就像癡子、傻子一樣,不能成就什麼事業。在凡夫位,既是它在起作用;將來成賢成聖,所起廣大神用,也離不開它。不過在凡夫位,因有住著,稱作妄心、識神;在聖賢位,去盡粘縛,稱為般若、靈知罷了。   我嘗問人︰識神與真如相去多少?聞者大驚,謂真如與識神,一是真心,一是妄識,何可相提並論?並以玄沙禪師偈作佐證云︰﹁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余聞之,不覺哈哈大笑道︰﹁閣下識得﹃本來人﹄否?若不識,真如就變為識神;若識得,識神就是真如,何有二致?﹂上面說過,波本是水,水不離波;離波覓水,水從何得?而且水不起波瀾,只是死水,何能壯闊?真如不假識神,亦是癡兒,無從起用。玄沙一偈,不是說識神不好,問題癥結在識不識得本來人!若識得,則識神由主人指揮,成就一切波瀾壯闊的妙用;若識不得,則惡僕凌主,背叛作亂矣。 第十句︰﹁緣心息處,頓證無生!﹂   經云︰﹁息下狂心,即是菩提!﹂這個道理,就和我們上面所舉的影與鏡、水與波一樣,影與波俱不能離鏡與水,同樣,妄心也不離菩提正覺。以不離故,除去妄心,即無正覺。故修道人要親證不生不滅的真如實性,不可用什麼手段去除妄心,而只能用一個﹁息﹂字功夫,將這對境攀緣的妄心停息下來,就如波浪息處即是水一樣,妙明真心就豁然現前了。   學者果知一切外境,皆如陽焰、空花,無有實體,不去攀緣,不生妄念。則神寧智清,靈光獨耀,衷心明淨,如鏡照物,無取無捨,無愛無憎;雖了了分明而一念不生,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當下即親證無生實相矣。無須於息心之外更用何拙力也。   一切法門不管是念佛、持咒,還是參禪,俱不過是﹁息﹂字的工具和手段,教你由念佛,或是持咒、參禪,將狂心息下,從而打開本來,明見真心罷了。並非從念佛、持咒,或參禪中得個什麼奇特玄妙。古德云︰﹁佛法無你用心處!﹂又云︰﹁穿衣吃飯即是,舉心動念即乖!﹂以佛性眾生本具,非從外得,不用求,不用取,故無須用力也。相反,著力向外追求,從他討取,則愈求愈遠,越用力取越不得。是以佛法是最偉大的省力事業,非同世法須慘淡營謀、苦心籌措而後可得也。老子曰︰﹁為道日損!﹂學人果能將自己所會、所知、所有的一切一切統統放下,則狂心息處,頓證無生矣。諺云︰﹁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良有以也。 第十一、十二句︰﹁無生實相,非可眼見;杳杳冥冥,其中有精!﹂   這個不生不滅,不來不去,不增不減的真如妙性,是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的平等真實之相。﹃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有相之相,皆因緣所成,無有自體,故皆虛幻不實;真實之相,是無相的淨妙大相。大相無形故,眼不能見。但功夫做到桶底脫落,能所雙亡時,心地法眼,可以見道。但這個﹁見﹂,不是眼睛看見的﹁見﹂,而是見地、知見、體會、領悟之意。因為它雖杳杳冥冥,無相可見,無味可嗅,但非斷滅、頑空,而是有﹁真精﹂﹁妙體﹂的。這﹁真精妙體﹂,換句話說,就是﹁離念的靈知﹂。當你功夫做到根塵脫落,人法雙忘時,自然時到神知,一下子領悟,證驗這淨裸裸,赤洒洒,靈明真精,就是你本命元辰。   既證悟了妙性,回過頭來以影不離鏡故,則目所見、耳所聞、身所觸的萬象森羅,無一不是它既真精真的顯現,無一不是它的妙用,無一不是它的註腳。學人到此地步,則時時聞道,處處見性了。六祖云︰﹁真見性人,掄刀上陣,亦是見性!﹂大慧云︰﹁徹悟人,肉眼亦能見道!﹂性相不二的妙理,一語宣泄無遺! 第十三句︰﹁證悟之者,名曰見性。﹂   明心見性一詞,現代修道人都把它看作是高不可攀的聖賢邊事,非我等凡夫所可攀登、企及的。要了生死,只好念念阿彌陀佛,往生西方去吧,殊不知明心見性並非難事,更不是高不可攀的︵其中道理我在﹃略論明心見性﹄一文中敘述甚詳,現不復贅︶。我們只按上述方法,息下狂心,不著前境,亦不息滅正念,更不求奇特玄妙,則了了分明中,無一念可得;雖無一念可得,而了了分明,不落昏昧無記。此即上節所說之﹁杳杳冥冥,其中有精﹂之﹁真精﹂,亦即永嘉大師所謂﹁寂寂惺惺,惺惺寂寂﹂的大道。學者把握時機,當此分明而無念的一發千鈞之時,將其一把擒來,即謂之見性!若稍停機佇思,又被它影子所惑;若捨此而別求,或疑為另有玄妙,則杳不可得矣!   洞山禪師﹃五位君臣頌﹄,於見道位﹁偏中正﹂頌曰︰﹁偏中正,失曉老婆逢古鏡,分明覿面別無真,休更迷頭還認影!﹂即箴規我人於關鍵時刻,猛著精彩,心領神會,而勿錯過良機也。審如斯,明心見性,亦何難哉?   修道人於初見性後,並非即了,還須時時觀照,歷境練心,著力打磨,了除習氣,方能了生脫死。否則,見境生心,妄念動蕩不停,是謂悟後迷,生死依舊不了。故古德多於悟後作牧牛行,綿密保任,以臻圓熟,非一悟即可了手。雖間或也有頓悟、頓修、頓證者,無須做保任功夫,但畢竟為數不多,不可一概而論。洞山禪師於﹁偏中正﹂見道位後,更頌修道位﹁偏中至﹂,即教吾人於見道後,不可得少為足,更須歷境練心,除盡妄習,上上升進,以臻究竟也。關於此點,宗下有三關之說,即一、破本參明見真性,為破初關不截斷眾流;二、綿密保護,長養聖胎,於一切境緣上自在無礙,乃至不用保而毫無走著,是為破重關截涵蓋乾坤;三、放任皆是,能入佛,亦能入魔,所謂路途即家舍,家舍即路途,是為破末後牢關涵隨波逐流。 第十四句︰﹁是故無求,心自寧一。﹂   古德云︰﹁人到無求品自高!﹂人有所求,正是粘境著相的反映,心苟真空,不見一物,還求個什麼?或曰︰非求他物,乃求生西,成佛也。曰︰本來是佛,不用求,求則不見。上面說過,息下狂心,即是菩提,只須息,不用求。傅大士云︰﹁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它時時在你六根門頭放光,不缺分毫,還求個什麼?   至於說,求生西方,只須一心念佛,於念佛外,別無他心,所謂全佛是心,全心是佛,心佛道交,打成一片,則決定能生淨土。以彌陀乃當人自心之佛,淨土乃自心本具之極樂;念佛喚醒自心彌陀,往生自心本具之淨土,何用求為?念佛者,貴得一心,一心即無心,既然無心,還求個什麼?若著意念心外之佛,求生心外之土,則去道遠矣!復次,得念佛三昧者,不見有心、佛、眾生之別,東方、西方之異,雖生而無生,無生而無不生,又何用求往生哩!又求取若極,即無求取,是故從事求取者,求取至究竟,仍歸無求無取也。生西不離信願行,以行能攝信願故,能精進不懈,一心念佛,信願即在其中矣。   我人苟能真正做到無求、無得,則心不求寧而自寧,不欲一而自一。功夫做到這步田地,則歸家穩坐,絕學無為,安閑度日,逍遙自在矣。 第十五句︰﹁無心可惑,即是大定。﹂   關於得定,人皆以為有入定出定之別。坐在這裏,不動、不想、不吃、不尿,是入定;一有舉動、言說,便是出定。其實,這錯會了定的意義。因為坐在這裏不動,是死定,不是大定。大定是無出入的。它是對任何境而不惑,隨緣起用而無所住,不是死坐不動而有所入的。關於此理,儒家也曾描繪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糜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因為死坐不動,只是壓念不起,滅其受想不是真了,任你定得百萬劫,時劫一過,又復起念著相造業受報。故雖得四空定,生非想非非想天,依舊落輪回,生死不能了。這種死定,古德喻如搬石壓草,石去草又復生,故非究竟。南岳磨磚度馬祖,即救其出死定也。   修大乘佛法者,不取這種死定,以非究竟,不得真實受用故。昔梁武帝出獵,得一入定五百年之老古椎,甚為驚奇讚嘆,思欲與誌公禪師較短長,乃令眾宮女裸體與二公入浴。老古椎初尚能視聽自如,繼而閉目不能動,再後,不得不推開眾宮女,逃走去矣。反觀誌公,言笑自若,無動無驚,非活定力,曷克臻此!可見得定不在死坐不動,更不在死坐之時間長短,而須歷境練心,對境不惑,起大機用而無所受,方為真定也。   復次,關於定無出入之真理,﹃六祖壇經﹄智隍禪師入道因緣與宗下語錄女子入定公案,即是明證,學者毋庸置疑。 第十六至十八句︰﹁得大定者,無動無靜,無得無失,無喜無瞋,本位不移,起應萬機。﹂   上面說,得大定是心無所惑,而不是死坐不動,這裏進一步描繪一下對境不惑的行狀。修道人往往靜中能定,動中即不定;座上能定,下座即不定;也有人得時歡樂,失時憂惱;順心合意則喜,違己逆情則瞋。這種安住能不動,對境要生心,打作二橛的人,不為真定。真得大定的人,動靜一如,閑忙一致,於事既無成、敗、得、失之心,亦無愛、瞋、取、捨之意;於心既無喜、怒、哀、樂之情,更無見、聞、覺、知之染;心空如洗,活潑潑地任運隨緣,應機起用,絕不會在清淨山林中即定,到繁囂都市即亂;也不會遇事失照,而移易本位的。是以大定乃超越於事物之表,逍遙於情塵之外,不為任何事境所左右,得真實受用的,而不是披枷帶鎖捆住手腳,死在那裏不動的。   我們在日常動用中練得應物接緣而心無粘染,無所住著,就是不移本位。這個本位,就是一乘法界之位,也就是佛位。﹃法華經﹄說︰﹁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簡單地說,就是做一切事情,不作做事想;說一句話,不作說話想;顯現森羅萬象,也不作顯現想。這樣,儘管做而未曾做,儘管說而未曾說,儘管顯而未曾顯;但也不是不做、不說、不顯,就是本位不移,就是起應萬機,也就是世間相常住了。︵關於世間相常住之理,茲再略述一下︰一.一切事相皆從真心生,是謂住法位,真心常住,故事相亦常住。二.事相中有變遷,所謂滄海桑田,但相續不斷,並非斷滅。如水與月雖有流逝與盈虛,但卒無絕流與消長者。三.一切事相皆虛幻無生,故亦不滅。︶﹃華嚴經﹄云︰﹁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無邊剎海,自他不隔於毫端。﹂以時間、空間之相,皆因妄念生滅,分別而有。如一念不生,則豎超三際,橫遍十虛。任你過去極久遠之事,無不歷然現前。如智者大師誦﹃法華經﹄至﹁藥王品﹂,入法華三昧前方便,親證靈山一會,儼然未散,即世間相常住之鐵證也。 第十九句︰﹁不變隨緣,即無生死。﹂   眾所周知,學佛修道,就是為了了生死。但怎樣才能真正了脫生死呢?這個問題,恐怕不是每個學佛人都能知道的。以所謂生死者,有二種生死︰一是分段生死,一是變易生死。分段生死,是六道輪回,這較易理解。變易生死,是超六道輪回外的一重無形生死,乃修行不究竟之法障,故一般人較難知曉。現在約略解釋一下︰阿羅漢等小乘聖者雖斷見、思二惑,不受分段生死輪回之苦,但偏於空理,以為有法可修,有道可成,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證。拘泥於依所知障助緣所感之界外淨土,住在法上,不思變易其身、隨緣度生,所知愚惑未盡,是一重無生死之法執生死也。   要了這種生死,先須知曉修法只如服藥,不可執著不捨;次須明確生死涅槃等空花,無生死可了,無涅槃可證,一法不立,無智無得;而後更要了悟,起大機用,隨緣變化,廣度眾生而本位無所易,不是住在法上不動。一部﹃心經﹄就是叫我人先空凡夫根、塵、識之愚執,次空小乘聖人四諦、十二因緣之法執,後空菩薩之智執,起大機用,歸無所得,方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真正了生死者,以無法可得,隨緣不變故。儘管在六道中頭出頭沒,不見有生死、道別之異;儘管隨緣變化身形,度盡一切眾生,而本位不易,不見一眾生得度。昔有僧問大隨禪師︰﹁尊師圓寂後往生何所?﹂大隨云︰﹁我師東家作馬,西家作牛!﹂僧讚其徹悟了手,一法不立,隨緣向異類中行,而本體無絲毫移易也。   洞山禪師﹃五位君臣頌﹄末後頌﹁兼中到﹂云︰﹁不涉有無誰敢和,人人盡欲出常流,折合還歸炭裏坐!﹂即頌此最後一位,真了生死者以不了為真了,非離六道,安住淨土為真了也。所以說無餘涅槃者,無涅槃可證,無所住處之涅槃也。   不變隨緣,從體起用;隨緣不變,攝用歸體。體用如如,無住無染,無移無異,斯真了生死矣。 第二十句最後結束說︰﹁成佛要訣,如是而已。﹂   上面三十八句,把整個成佛奧秘和訣竅統統宣示無遺。或許有人說,這些說話,也稀鬆尋常,並不見有什麼奇特、玄妙。難道成佛是這麼不起眼的事?不是說成佛是法力無邊、神通廣大嗎?這裏並沒有說什麼神通玄妙呀!殊不知佛法原無奇特處,亦不可作道理會,切不可惹是生非,我人只心無所住隨緣度日,做一個無事道人即是。要成六通俱足的果地佛,須先於因地上明悟本性,於明見真性後,勤除習氣,分破無明,方能顯發神通。不是一下子即能證成三身俱足,六通齊發的果地佛的。   關於明悟本性,更有人以神通作準繩。以為發了神通,才為明心見性,否則,即不為見性。這都是凡夫執有、著神奇的惡習。執這種惡習的人,非但自誤,抑且誤人。因為所謂真性者,不在別處,即在當人六根門頭放光。宗下所謂﹁目中童子眼前人,海底金烏天上日﹂。自己不識,不知以之保養,長大成佛,反責識者為非,叫他不要承當,豈不可悲可笑?!   若就神通說來,我人一舉手、一投足、一言、一笑、一吐、一咳,無不是神通妙用。龐居士所謂︰﹁神通及妙用,運水與搬柴!﹂以這些舉措、言談、咳吐、造作,何一不是真心在起妙用?死人的手、足、口、舌會言笑、操作嗎?自己整天在神用中而不自知,反而向外別求神通,這不是宗下所謂﹁坐在飯桶邊,餓煞人無數﹂麼?   另外,執有神通,就是有法可得,也就是法執,將來非但不能成佛,成魔倒有份在!須知所謂神通者,乃真心妙用為神,無所住著、無所阻隔為通,而不可在神奇玄妙上會。一作神奇玄特想,即毒素入心,障自悟門,無成道份矣。   今之修道者,一百人即有五十雙迷著在神奇玄妙上,都忙著搞些障眼法,弄些小神通,而沾沾自喜,以為這是成道的象徵,殊不知這是弄精魂!即玄沙所呵的﹁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的識神用事,幾曾夢見佛法在!這些無知之徒,把畢生精力,枉費在無所謂的枝末上,而不務正修。一俟臘月三十日到來,所謂神通者,不知去向,又恁麼昏昏糊糊地向閻羅老子報到去了。而且因為在世炫奇稱能,著相造業故,還要受慘重的惡報!   這些蠢漢,自己不上正軌,不修根本大法,還要以神通來考驗、衡量他人。他哪裏知道,學佛是自修、自悟的,人家悟不悟,於你何事?人家悟了,你不能因之成道;人家不悟,對你亦無所損,何用你去考驗他?復次,你要衡量他人,須先有超人之見,你用神通來衡量人,自己已先落下風。因悟道根本在對境不惑,不在神通發不發。你若對境起惑,任你發什麼大神通,都無真實受用,都不能了生死。   根本未明的人遇事不能無染,任你修法而通,或依他根神鬼精靈神而通,以著境住相故,煩惱依舊,不得自在。相反對境不惑的人,心空如洗,毫無粘附,雖一時未通,無須多時,自然五通齊發。以對境能不惑,即是漏盡通,根本已固,不愁枝末不茂盛也。所以我們要常常自考自驗,對境是不是無動於衷?如一時尚未臻穩固,不無動搖,能從多動而少動、而不動,即是上上升進,即是成道的象徵。不可在神通上著眼,誤認發神通才是悟道,更不可以自己意境考驗他人,以免妄念叢生失自道心。同時,發了神通亦不要用,以無住無得故,不可向人示現也。   最後,還有一樁緊要事,學者不可不知。嘗有青年人,以為身心空閑,環境清幽,才能辦道,以是每每不抓緊時機,努力修持,而坐等良時、佳境到來。哪知凡夫障重事煩,所謂﹁驢事未去,馬事又來﹂,何時有清閑無事的時節?至於地方,更毋庸費心選擇,以學佛貴在心地上用功,不重山林死坐。上面說了很多,對境心無粘染,才是真功夫。要對境無染,不在塵境上練心,死坐在山林裏,怎麼可以練出不動心來?所以只須識得一切色、聲等塵境,俱是當人真心所現影像,如鏡光所現鏡影,不去取著;同時真心離塵境亦不可得,如鏡影即是鏡光,鏡光不離鏡影,故即亦無所捨。時時如此觀照歷練,心空意閑,任運自在,無求無得,即天真佛!還要等什麼佳境良辰到來哩。奉勸大眾,乘此年輕有為時,抓緊時機,努力奮鬥,切莫唐喪光陰,坐失良機,待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珍重!       法身、報身、化身         一九九○年十一月十二日講於杭州            何為法身、報身、化身?臨濟祖師說︰﹁一念清淨心光即法身佛,一念無分別心光即報身佛,一念無差別心光即化身佛。法報化三身,本性全具,不用向外別求。﹂所謂一念清淨心光,就是當我們不生一念時什麼念頭都沒有而了了分明非同木石的靈知。要有一個念頭存在,就不清淨。同樣,有一個佛念,有一個念咒的心,都非清靜。須當能念之心與所念之咒一時脫落,能所雙亡時,方是一念清淨心光,這就是法身。我們修法老是說明心見性,就是見這個本性。   一念無分別心光,就是報身佛。一念無差別心光,那就是化身佛。這分別心光和差別心光,分別在哪裏呢?分別、差別不是同樣的意義嗎?怎麼無分別心光就是報身佛,無差別心光就是化身佛呢?因為報身佛是光明身,一片光明,沒有其它色相,更何有差別的相?所以說一念無分別心光是報身佛。   要證果地報身佛,須悲智雙運、廣度眾生、積累功德才行。我們證到本性以後,大悲之心就油然而生了。我們覺悟了,曉得世界上的種種現象都是虛假不實的、幻化的,如水中月影一樣不可得,而不去造業,超脫了苦輪。可眾生不知道,業識茫茫地不斷造業受報,出苦無由。大悲心不禁油然而生,發起大願,廣度眾生。這個大悲是從大智生出來的,沒有智慧生不出大悲心;沒有大智也不能度眾生。因為要度眾生,須識眾生的根基,方能對機說法,所以度生要智悲雙運,不是懂得些理論即可成事的。功德圓滿了,感得的報身是果德大光明的報身。   如善財童子見到彌勒佛︵就是在我們要去的兜率內院,彌勒菩薩在那裏︶,彌勒佛對善財童子講︰你根本智得到了︵根本智就是證到的本性︶,但是差別智沒有得到。差別智是後得智,即在度生的過程中,將塵沙惑與微細無明消盡所得的大智慧。能隨眾生不同的根基、習氣,教以相應的佛法,度他出苦海。這個差別智你沒有,還要在世界上磨練,廣度眾生,方能圓滿差別智。度生功德圓滿,你就感得和我一樣的報身了。我彌勒佛得到這個紫金身,就是廣度眾生,突然之間就生出來的呀!   任何人證到的報身都是光明身,所以它是無分別的。化身則不然,化身是有相的,有相則有差別。如男女老少、草木魚蟲、日月天地,都有差別。既有差別,為什麼說一念無差別心光即化身佛呢?因為相雖有差別,而生起諸相的本體任法身是無差別的。一切眾生都是佛,因為都有佛性;一切世界景象都是我們的佛性所成所顯現的。無論什麼好的境界或壞的境界,既然都是佛性所成所顯現,那就平等無二了。故無論是我們五濁惡世,還是西方淨土,都是平等無別的。世間諸有俱由我們一念無差別心光所化,所以一切事物就是化身佛。差別者在相上是有不同的,但生起諸相的性體是平等的,故一念無差別心光是化身佛。把這道理搞通了,就不致懷疑同一意義的無分別心光和無差別心光怎麼既是報身又是化身了。   我們認識了一念清淨心光,毫不猜疑,就當下見性了。用不著到什麼地方去找,它就在你自己面門上放光芒嘛!一念清淨心光,就是根塵脫落,就是當我們修法時忽然能念之心與所持之咒一齊脫落,身心世界統統消融,但歇滅當中,不是斷滅,而是了了分明的靈知顯現。這靈知就是我們的本性,也就是法身、報身、化身。   至於要真正證到千百億化身,能分身十方世界,廣度千百億眾生,像封神榜那樣的變現,那就非證成圓覺大智不可。就是說最最微細的妄念,也除罄盡了才行。我們的妄心、妄念分粗的妄、細的妄、微細的妄、極微細的妄。極微細的叫微細流注,就像微細的水流,你看它不動,實際在運動!它下面動得太快太厲害,看起來反而不動了。把這個都截斷了,不動了,那就能證到百千萬億個化身,度千百億眾生,起大妙用了。   我們做功夫,就是要先斷人我見,次斷法我見。人我見,就是有人和我的區別。法我見,還有個法在。法我是什麼呢?像羅漢,他們知道肉身、色身是不可得的,世界是虛幻的,要離苦得樂應離開這個世界。但他們於中又生了一個法我。他們以為有法可修,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證。同時又以佛性的四大種性世地、水、火、風為我。我們的佛性本有七大種性,就是地、水、火、風、空、根、識,七大種性中以地、水、火、風最為主要。世界是地、水、火、風組成的,我們的身體也是地、水、火、風組成的。他們修道發悟不執著肉身,改執佛性中元素地地、水、火、風為我,以為這是真的,而肉身子是假的。殊不知佛性中的地、水、火、風四大種性只是佛性的部分元素而非全體,如我人之有眼、耳、鼻、舌,非整個人體。今誤認為我有個物在,故為法執,而不得究竟。所謂種性者,乃﹁種子﹂能生義。譬如稻種種下去能生出稻子來,麥種能生出麥子一樣。我們這個肉體既是四大種性生起的,世間的一切一切都離不開四大種性。羅漢和辟支佛經過佛法的洗煉,知道了由四大生起的色相都是假的,不可執取,但又誤認四大種性為實我,殊不知一有住執,即非真實,何況四大種性乃佛性部分元素,並非全體。所以他們未真見性,被佛呵為焦芽敗種。   我們用功既不能假執四大為我,也不能住在佛性上。一有所住,便落窠臼,所以真成佛者,連個佛影也無。假如你說﹁我成佛了﹂,那你未成佛,是成魔了。因為你還有個立腳點,胸中還有一個物,未曾空盡。我們的法身和虛空一樣,一絲不掛,一塵不染,既無時間相,亦無空間相。所以我們做功夫,須剿絕一切,絕對不能有絲毫住著。但要真做到人我消滅,須證到七地菩薩才行。   ﹁不動地前才捨藏﹂︵不動地就是第八地菩薩︶,﹁金剛道後異熟空﹂︵金剛道是第十地菩薩︶,到十地菩薩之後,法我才能取消。不然,還住在法我上。所以,常說﹁百尺竿頭住的人,雖然得入未為真。﹂就是坐在竿頭上還有個立腳點在。所以要﹁百尺竿頭更進步,十方世界現全身﹂。十方世界都是你的身,立腳點也拿掉,法我就取消了。到這地步後,你就是圓覺大智了,可化百千萬億化身。我們做功夫,就是這麼做的。   你們總問︰﹁我們到家還差多遠哪?﹂往前看,路途遙遠得很。你就想︰﹁哎喲,不得了,還相差很遠很遠哪!﹂就難免失去信心了。向後看,比比過去,看到自己進步了,心就安穩多了。所以,佛很慈悲,他說︰﹁你們眾生的氣魄不夠,膽量小,現一個化城讓你們住住,休息休息,沒到佛這個地步,先到西方極樂世界去安安身,歇歇腳,或到兜率天也好。﹂但大心菩薩說︰﹁我都不去!地獄不空,我誓不取佛位,我要度盡地獄眾生。﹂地獄並不可怕,你們證到時就不怕了。上面說一念無差別心光,地獄、天宮一般同,有什麼美好、醜惡、享樂、受苦的差別呢!?   ︵沈師傅插話說︰師父說法,你們以為只有我們人在聽?天神也在聽的。︶   那時我們師父在北京說法。有兩個不是人的徒弟,一個是狐狸,一個是蟒蛇。狐狸先來的,後又介紹蟒蛇來,來時是現人相的。他們說︰﹁我們都做好事,給人採藥、治病,從不作惡,想學佛法,修成正果。﹂他們對師兄弟們講︰﹁你們得了人身,不好好用功,太可惜了。我們為了得到人身,就要修很長時間,才能現人身,才能修佛法。﹂一天師父講法,讓他們坐到前面來,前面還有兩個位子。他們說︰﹁不好來啊!前面有天狐啊!︵天上的狐狸︶﹂他是地狐。後來,我們師父回南方來,他們送行,送到黃河邊說︰﹁我們不能過黃河,只能送到這裏為止,不能再送了,請師珍重!﹂這事你們聽來似很玄虛,猶如聽﹃天方夜譚﹄,但確係事實。因為一切眾生都有佛性,他們也能成道。你們不能因未看見,就懷疑沒有。   比如我們的法身,一些不修法的人因未看見,總說沒有,但它是實有,大家經過如法勤修,親自證得,就深信不疑。法身比佛性佛確是真空妙有,具足萬能的大寶藏,而且一切眾生都具有,真實存在,而非虛無飄渺的。   講到真空妙有,非但佛性如此,一切事物無不如此。例如一隻杯子,它的體性是空的,因杯子無本體︵不是本自有的︶,如玻璃杯,是用玻璃製成的,而玻璃也無本體,是礦藏開發出來的,礦藏是經過多少世紀地質變遷與氣溫壓力等變化而成的,所以都無本體,猶如佛性無相可見,故名真空;但一切事物,本體雖無,而假相不無,能盡其用,如佛性妙用無邊,故名妙有。上面說過,一切事物皆佛性所化所成,佛性是真空妙有,一切事物當然也是真空妙有了。   或有人問︰為什麼地、水、火、風四大構成的人有情感,而四大合成的事物無有感情呢?答曰︰如果一口氣不來,這肉體還有情感嗎?可見情感不在肉體上,而在靈性上。人們之所以有人體、物體之別者,因凡夫的心量不廣,只取少分四大,鑽在肉殼子裏以為我,而不能廣遍一切物,故造成有情無情之別。其實,當一個人斷氣時,這肉體豈不也和木頭、石塊一樣,哪裏有什麼知覺、情感!豈不也是無情之物?我們做功夫,做到身心、世界化空,證到盡虛空、遍法界廣大無邊的真性時,即能遍一切物,而無有情、無情之別了。如﹁生公說法,頑石點首﹂,即是明證。所以說日月星辰、草木叢林、森羅萬象無一不是我們的化身。勸大家趕快做功夫,勿要放逸貪玩,粘著聲色貨利,而置此大寶藏於不顧,辜負了自己,白白到世界上來走一遭,如入寶山空手而回,未免太可惜,太不值得,太冤枉了,望大家珍重!                      橋流水不流 一九九○年十一月十四日講於杭州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傅大士這首偈看來有些玄虛,叫人莫名其妙。﹁人從橋上過﹂這句話好懂,我們從橋上過去了。怎麼會﹁橋流水不流﹂呢?﹁空手﹂怎麼﹁把鋤頭﹂呢?﹁步行﹂又怎麼﹁騎水牛﹂呢?這是什麼道理?原來是說,我們的肉身軀殼是等於我們住的房子,而佛性才是住在裏面的真人。眾生迷於色相就錯認這個色身肉體是我,而不知佛性是何物,以致造業受報,生死不了。這首偈就是提醒我們認識主人公,不要錯認假相。我上次講臨濟大師說︰﹁看取棚頭弄傀儡,抽牽全藉裏頭人。﹂就是說這個肉體自己不會動、不會講話,也不會聽話。我們能運動、工作、走路、講話、聽話認認都是這個主人公的作用。   這首偈就是頌這個主人公的。﹁空手把鋤頭﹂,我沒有拿東西啊,原來拿東西的那個手︵即肉體︶,就等於你的鋤頭,是主人公在指使你運作。﹁步行騎水牛﹂,你能夠走路、奔跑,也是主人公驅使肉體的妙用,就等於人騎在水牛上趕牛走路一樣。﹁人從橋上過﹂,肉身就比作橋,人就是主人公,人在世上不過住一段時期,就要走了,就圓寂了,等於在橋上走過去了。所以,根據這個人生無常的道理,古人說︰﹁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這個社會,這個世界就是個旅館,暫時住一住就要走的。大家何必在這裏爭王稱霸,鬥爭不息,殺戮不休呢!?﹁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人從橋上過,我們這肉身殼子是不長久的,是變遷的。人由少而壯,由壯而老,這﹁橋﹂不就是在流轉嗎?在變化嗎?﹁水不流﹂,水是代表我們的佛性,它是不流動的。它是亙古常存,不來不去,不動不搖的。這個頌主人公的偈子好啊,就是要我們明心見性。   但是,打開來見到本來,不過才到法身邊。如同回家只走到房子外邊,非但沒有入室,還未登堂,差得遠呢!要做功夫,時時不能懈怠啊!假如你們今天做做,明天停停,這怎麼行呢?要知﹁打坐﹂,﹁打﹂是打死妄念,﹁坐﹂是坐見本性。假如什麼時候都能坐見本性,這是真打坐,不是坐在那裏任妄念翻騰,裝模作樣為打坐。所以我們修法,要在心地上做功夫,時刻不能放鬆。﹃心經﹄第一句﹁觀自在菩薩﹂,不是統稱某某菩薩,而是教我們做功夫,觀自在堂時時觀照自己的本性,在本位上不要有走著。假如你上座也坐不安穩,下座後也不攝心觀照,任妄念遊走就是流浪!那就錯過一生了。   見到法身邊不算數,這時自救不了,需繼續用功,進入法身正位,更要法身向上,才能圓證佛果。法身向上是什麼?一個和尚問長沙景岑禪師︰﹁師父,請你開示,何為法身向上?﹂他說︰﹁一根針,三尺線。﹂︵這就是一切平常,隨緣應用,不著玄妙︶。和尚不懂,請師父再開示。他又說︰﹁益州布,揚州絹。﹂益州的布和揚州的絹都是很出名的。這就是教我們在悟道後於日常工作中順逆自在。不是順了就高興,哈哈笑;逆了就煩惱,就發火。須做到順也好,逆也好,順逆自在,安閑自得,瀟洒無物,一切恬然自盡,才是一個絕學無為的閑道人。到這地步就坐也不要坐了,安然無事了。孔老夫子說︰﹁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就是儘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都不會越出規矩範圍。因為他心空了,不再著相,不會再做不道德之事了。有人問我︰﹁假如我坐得心空了,我可以去殺人放火嗎?﹂這種問題真幼稚得好笑,你殺人放火還心空嗎?你為什麼要殺人放火,還不是為了著相?要越貨,要劫財嗎?這正是著有,還說什麼心空呢?你真心空就會悲智雙運,會可憐眾生不了解實相,而著妄情,天天造業受報,妄受生死輪回之苦,就會想方設法救度他們,哪會再做傷天害理之事呢?   法身向上是透過理邊,在事上圓融無礙,不是一天到晚不做事,死在那裏不動的,死坐在那裏決不能成道。因為要除盡多生歷劫積累的執著妄習,一定要在境上練,在境上多碰釘子,多經敲打,才能把習氣消光。不在境上練,死定在那裏,妄習種子伏藏在裏邊,一經翻動習氣更大,壓也壓不住。所以要除盡妄習,非在事境上鍛煉,將其連根拔除不可,不是修個滅盡定,將妄種壓伏在那裏可以了結的。   我們的無明分四等︰粗妄、細妄、微細妄、極微細妄。這四等妄,尤其後面的二種,一定要在境上練,在隨眾生滾中鍛煉出來,才能將其消掉。眾生的習慣、習氣各各不同,你要度他就須捨己從人,要隨順人,自己先須將習氣消盡,才能跟別人跑。所以菩薩有四攝,這隨順他人就是同事攝,你和他一起幹,才能把他拉過來。每個眾生的脾氣都不同,你都能適應,都能對機,你的主觀微細習氣才能消盡,你的心量才廣闊。這無明很細微,像沙泥一樣多,教中叫塵沙惑,這種妄念一定要在度生中才能了。所以你度眾生,千萬不要居功自傲,還要感謝眾生,因為你成道,是眾生幫你成道的,沒有眾生,你的習氣改不了,福德也無由積累啊!初做功夫要有為,有執著,但循序漸進地做去,功夫做熟了,從保而任,從任而化,那就進入無為了,無為也不住,更進而渾化相忘,才能圓證菩提。功夫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沒有天生釋迦,諸佛也是修出來的,鍛煉出來的。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佛性,和諸佛一樣。只要用功修,勤除妄習,皆能成就。有人問︰假如我們現在把無明修掉成佛了,將來會不會再有無明加進來,佛又變成眾生呢?答曰︰不會。因為,從無始以來我們有這個佛性時就同時有無明,從來未曾覺悟過。如同在礦之金,與砂混雜,經過修煉,去盡無明,猶如出礦之純金除清雜質不再入礦一樣。修成功後,不會再起無明了。   ﹁人身難得今已得﹂。雖然世界上有幾十億人口,但得人身的只不過是一指甲土。這一指甲土和大地的土相比較,不得人身的就太多太多了。像細菌、魚蟲、蚊蠅等,不曉得有多少,它們可憐不得人身啊!我們現在既得人身,就要珍視這身,不要辜負它,糟蹋它,浪費它,要把它放在珍重的位置上做些有益眾生的事,才不枉到這世界上來做人一場。﹁佛法難聞今已聞﹂,佛法能有多少人聽?就更少了,有人聽到的﹁佛法﹂只是燒香拜佛,求佛菩薩保佑長壽、享福、兒女孝順,或是找個好對象,做生意發財等等,各有所求的佛法。這不是真正的佛法。佛法是教育我們怎樣做人,怎樣去除迷情,認識人身、宇宙之由來,怎樣了脫生死,怎樣教化眾生共同超脫六道輪回之苦,共享本性天真之樂的。但是,我們的佛菩薩是大悲心切的,要廣度眾生,先要把眾生引進門。先滿足眾生的欲望,你要牛給你牛,要發財、做官,就給你發財、做官,你要什麼就給你什麼。觀世音菩薩和藥師佛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你得到這些時,你內心就種進了一顆種子,這都是佛和菩薩所賜與的。佛種子種進了,將來決定成佛,這叫﹁先以欲勾牽﹂。等你研究了經論,把道理弄清楚了,才知一切都是虛假不實的,猶如水中月影不可得的。那就一切放下,大開佛智慧了。再經努力用功,除盡妄習證成大道,即可利他度化眾生了,這就是﹁後令入佛智﹂。佛為度化眾生,想盡方法,真是太慈悲了。   像我們心中心法,也是為了開智慧成佛。六個印有不同的作用,第二印可以消業障,治毛病,也可以開天眼。開天眼就能看見佛、菩薩、地獄、鬼道與十方世界。但是你不要怕,一切相都是你自己,怕的話,就不要用。從前有個人想開天眼,第二印結了一年,一下子他看到了伏魔金剛神,那樣子很可怕,他一下子嚇壞了,嚇得魂不附體,發神經病而後死了。所以心不空,不要開天眼,以免闖禍喪生。上海有個人修其它密法的,打坐中見到佛、菩薩,心生歡喜,忽然想起有些魔也會化成佛、菩薩的樣子來迷惑人,就去問他的師父如何辨別佛和魔。他的師父對他說︰﹁要試真假,只要念﹁嗡阿﹂來考驗他,真的佛就不會逃走,假的就站不穩了。﹂他聽師父的話,當再度見到佛現前時,遂念﹁嗡阿﹂考驗他,見佛沒動。他開心了,以為這是真佛,每天打坐,每天見到佛、菩薩,開心得很,哪知一住相,魔即趁虛而入。一天上座,突然出現很可怖的形像,伸出尖利的鋼爪來抓他,他一下子嚇壞了,神經出了毛病。就此瘋狂,不省人事。這是他的師父害了他。應該於見到任何相時都不去管它,只給它個不理、不睬,好的既不喜,壞的也不怕,心不動搖,什麼事也沒有。我們有一個師兄弟,打坐時看見一隻扇子大的大毛手,悶在他臉上,他心慌死了,趕緊持咒,這個咒、那個咒,所會的咒都念光了,大毛手也沒有去掉。他轉念一想︰去不掉就算了,反正肉身是假的,法身是不壞的,隨它去好了。這樣心空不動,大毛手就沒有了。所以見境心不能動,既不要怕,也不要喜,打坐當中各種境界都會有,千萬不要動,不要怕。再講個例子,有個北京人家裏有十幾間房子,有一間房子專門擺箱子的。有一天,他在自己房裏打坐,出定時突然發現自己到了擺箱子的房間裏去了。因外面鎖著,他出不來,在裏面叫,家人來開門,問他怎麼到了這裏,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呢?這是他從前動過心,想這個放衣服的房間清靜好坐的,打坐時入定了,心印和慧心所相合,一下子就過去了。因為他入定時心空了,人身相沒有了。所以能穿牆入壁,我們能得神通就是這個道理。心真空了,神通自然發現。像鳩摩羅什小的時候,隨他媽媽到廟裏燒香,他把大香爐一下子舉了起來。過後,他想︰﹁怎麼我這個小小年紀能舉起這麼重的東西?﹂心動了,再舉,舉不起來了。心一生,就有礙,舉不起來了。同樣,李廣打獵,看到草叢中有一塊大石頭,以為是老虎,﹁啪﹂一箭射進去。走近一看,哎呀!不是虎,是大石頭!大石頭怎麼箭會射進的?再射,射不進去了。我們的心力就有這麼大!像前面說的︰生公說法,頑石點首。就因為他心量廣大。凡夫的心太狹小了,只能遍自己肉體而不能動其他。所以,我們要法身向上,要鍛煉,印開狹窄的﹁朱點﹂,才能起大用。坐在黑山背後,一輩子、兩輩子、三輩子也不會成功的。   釋迦佛說︰末法時代的未期,佛法在居士手中,不在和尚、尼姑手中。戒、定、慧,大小乘有區別。比如講酒戒,酒能亂性,小乘自己不能喝,可以賣給人家喝。大乘自己可以喝,不可以賣給別人喝。為什麼?因為自己喝有把握,不會酗酒。小乘是我不喝,不會闖禍就行了,人家闖禍不干我的事。僧有二種︰一種是小乘羅漢僧,學小乘戒、定、慧三學,剃頭,穿僧伽衣。第二種是大乘菩薩僧,學大乘戒、定、慧三學,不剃頭,不穿僧伽衣,穿俗人的衣服,這是大乘菩薩僧。我們能依佛的教導持戒修行,沒有家室,能證見本性,能為人說法,這就是僧,就是出家。我們要好好做功夫,不要把自己看小︰﹁哎呀,我就是凡夫。﹂不!我們都是佛,都是菩薩。我們和佛就只有一點之差,就是在發心的時候,自己不敢承當自己是佛。佛教有五乘差別。一切眾生都是佛,都具有和佛一樣的無漏智慧,和佛的功能無二無別,都能夠成佛,這個發心就是佛乘。自己看不起自己,我是凡夫,頂多來世做個好人,或升天,享享福,這是最下的人天乘。基督教就是人天乘。因為它靠天主,死後升天,充其量不過是大梵天,大梵天還在色界,是不出輪回的。由此可知之所以有人天乘、羅漢乘、辟支佛乘、菩薩乘與佛乘的差別,全是由我們發心的大小而決定的,不是由哪位佛、菩薩安排的。圭峰禪師說︰﹁識冰池而全水,藉陽氣以消融;悟凡夫而即佛,資法力以熏修,冰融則水流潤,方呈溉滌之功;妄盡則心通靈,始發通光之應。﹂就是告訴我們︰凡夫就是佛,要用佛法來熏修,就像冰就是水,要假陽光來融化一樣,冰融為水,即可流通、灌溉、洗滌,我們經過用功、修法,將妄習消盡,也就能現神通,起妙用了。人人都能發神通,沒有什麼稀奇。有的人很驕慢,看不起別人,這就不對,發揮妙用,人人都能。我們常常說︰﹁神通與妙用,運水與搬柴。﹂這運水搬柴,誰不能呀?假如這不是神通妙用,那麼這能﹁搬﹂能﹁挑﹂的是誰呀?這不是我們的真性的神用嗎?講到通,就是通達無阻。我們妄念一生,就處處有阻礙,沒有妄念就自然通了。   妄心、妄念、妄想三個詞,說起來像是一個意思,但是其中大有分別。妄心是我們本真的心夾雜了無明。所以第八識是生滅與不生滅的和合體,因有無明在,粘著外境,如水起了波浪,變成了妄心了,這是個根本無明。妄心對境之後就動心起念,這叫妄念,妄念一起,愛的想取到它、占有它;不愛的與我的心相違的就厭惡它、捨離它。心粘在境上不放,就成妄想。中國字很有道理,想是心上加個相字,色相粘在心上不去便成想了。念字也是︰人二心之意,本來純真之心見境一動,第二心起,便是念了。要除妄,心不要動!心不住在相上,妄想就沒有了。但不能壓念不起,壓是無效的。如搬石壓草,石去草又生起來了。即或壓死了,你倒變成土、木、金、石塊不能起妙用,還成什麼佛呢?所以要用活的轉化的方法,念一來,就覺而化之;如果妄念勢力強,就念佛或持咒,把心轉移到佛法上去了,就把妄念化掉了。如果念起不覺,跟著它跑,這就不對了。所以古德說︰﹁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念儘管來,你來,我就把你轉掉,不讓你停留,不跟你跑,你有一百個念頭起,我有一百零一個轉,結果還是我勝。我超過你了,量變就成質變了!你們知道在化學中,酸的東西要把它變成鹼,如果有一百毫升酸,就用一百二十毫升的鹼來中和,結果酸跟著鹼走,全變成鹼了。所以妄念來了,不用怕,怕的是不覺。念頭起來,跟著妄念走,你不覺跟進去就變成妄想了。妄的種子種進八識裏面去,妄心就更濃厚了,妄上加妄,怎麼能成道?所以做功夫就是慢慢地消除妄習,直至把它消光。密宗能證道,因有佛力加持之勝,不要二十、三十年時間。但是現在不少人是真法假修,一邊坐一邊妄想︰哎呀!這事情怎麼安排呀?那樁事怎麼了結呀?還有的人,今天坐,明天停。這怎麼行呢?還不如做氣功的人,他們是假法真修。氣功不能了生死,是假法。他們卻很認真地修煉,拼命地在那裏用功。﹁一天能賣十個假,十天難賣一個真。﹂末法的眾生,真是愚癡之極啊!   我們心中心法經過灌頂傳授,就有護法神保護你,你們不用功,他們會哭的。你們得了大法,不珍視好好用功,辜負佛、菩薩的一片深心,太可惜、太愚昧無知了。上海有個弟子,印結錯了,聽邊上有人說︰﹁印結錯了。﹂他嚇了一跳,﹁是誰在和我說話?﹂向左右一看,一邊站一個人青面,一邊站一個人紅面,他嚇壞了。這是護法神現相指正他的錯誤,鼓勵他好好用功修法。所以你們得法後,要打起精神,好好用功,千萬不可輕忽,辜負了佛、菩薩的恩德。   杭州天目山有個高峰禪師,參禪時總要打瞌睡。他想︰﹁這樣幾時才能成道啊?到倒掛蓮花上去參!﹂倒掛蓮花是個懸崖峭壁,立在上面,就要小心謹慎,偶一大意,就會掉下去,有粉身碎骨的危險。他想這樣參禪,必會提高警惕,不再打瞌睡了。但他睡習很重,站在峭壁上還是打瞌睡,一下子卜隆冬掉下去了,﹁哎呀!不好了,這下沒命了。﹂結果安然無恙!睜眼一看,一個金甲神拿著降魔杵站在他面前,﹁這不是韋馱菩薩嗎?﹂他想。這位來者正是韋馱菩薩!他忽生一念,對菩薩說︰﹁韋馱菩薩,你來給我護法,大概像我這樣用功的人還很少吧!﹂韋馱菩薩說︰﹁像你這樣用功的多如牛毛,你發這種貢高我慢之心,我一百個劫也不來管你。﹂說完隱去了。他聽了懊悔不及,只能坐在那裏哭︰﹁這下壞了!沒菩薩保佑我,怎麼修法?﹂哭了一陣,想︰﹁我當初修道也沒有想著依仗韋馱菩薩保護我,把生死置之度外,我當他沒有好了,再站上去修!﹂修啊,修啊,人一恍惚,又跌落下去了,以為這回可真沒命了,結果又安然無恙。他睜眼一看,又是韋馱菩薩在面前。他斥責菩薩說︰﹁哎呀!你這個菩薩打妄語,說一百個劫不來保護我,怎麼又來了?﹂韋馱說︰﹁你這個小子不懂事。﹃楞嚴經﹄上說的﹃一念頓超百萬劫﹄,一念勇猛心可超過百萬劫。你別說這一百劫,就是百萬個劫早就過去了。﹂﹁噢,我糊塗!頂禮,頂禮。﹂高峰深自愧疚地謝罪,更精進用功,後來成為臨濟宗的元代大德。參禪全憑自力,須起大疑情,所謂大疑大悟,不疑不悟。因為不疑妄念隔不斷,即無法打開本來面目。近代禪和子,都起不起疑情,在那裏念﹁念佛是誰?﹂所以不得力,不能開悟。普賢菩薩有見於此,將假佛力修持的心中心法傳於愚公,以補禪宗之不足,而續佛慧命。所以我們要珍視這部大法,虔誠懇切地修持,千萬不可輕忽!   能得到我們這個法不容易啊!我們這個法在西藏要修二十、三十年後,方能傳習。因為西藏人要有個相的依靠才行,沒有依靠他就不能修。日本東密也有此法,但因此法是密宗的心髓,是最高深的法,不能輕傳,須得阿闍黎的法位才能傳,一般人也學不到。現在,我們能得到它,真是無上的福報。故須竭盡全力修持,以期迅速打開本來見到佛性,然後再歷境練心,勤除妄習,一地、二地、三地上上升進,到第三地即能夠出意生身了;五地之上,就能證到三、五個化身,能變化了;到八地以上,我們的前五根︵眼、耳、鼻、舌、身︶都起變化了,世界亦在起變化。所謂種類具足,無行作意生身,就是山、水、房子、花草樣樣都有,都能變顯。雖能顯化而無顯化之跡。這就是無為,不是沒做,而是不用有意去做,自然變化的。   上面說過,彌勒佛對善財童子講︰﹁因廣度眾生,積累功德,所以感得莊嚴的報土了。你也要如此用功,勤除妄習,廣度眾生,才能得後得智,而圓滿報化身。﹂所以我們不能得少為足,必須於證見本性後,上上升進,證到十三地,才能圓證果地佛。   證成佛果的時間短長都靠自己掌握,沒有一定的時限。比如釋迦佛見到古佛的無限光明報身,很羨慕。他想︰我也要證到這個報身。就拼命用功,日以繼夜地用功,結果提前七劫成功。我們修法,往往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推來推去,推到彌勒佛下生也不能成就,如果能拼命用功,無一人不能提前成道。﹃法華經‧授記品﹄釋迦佛給諸大弟子授記︰你將來什麼時候成佛,叫什麼名字。一一授記的時限,是不是固定了呢?不是的,真用功的人習氣掃空了,就能提前成佛。所謂三大阿僧祗劫是三個︵見道位,修道位,證道位︶證成道果的不可知之時。時間的長短,全視自己努力不努力而定。比如阿難尊者和釋迦佛一齊發心修道,結果佛已證成果佛,阿難尚未開悟,即是明證。﹁嗡巴拉巴拉證證﹂這個咒掃除習氣很快。平時你要發火了,可大聲持咒,把你的火氣熄掉。我們修道,要恒順眾生,不是要人家順你的心。要恒順眾生,一下子還容易,恒久地順從就難了。所以說做一件好事容易,要持久地做就難了。但為佛子者,就要練這持久之力呀!   開悟不好求,不要著急,要水到渠成。咒念到無念處就自然不念了,一時能念之心與所持之咒忽然脫落,就打開本來,親證本性了,但一求就不來了。   圓頓法門講理事不二,理就是事,事就是理,理到事就應該到。如果說,理到了,事還沒有到,理就是沒悟,事到了才是真悟。根本不和你講習氣,講習氣就是沒有徹悟,徹悟了還有什麼習氣?!﹃楞嚴經﹄說︰﹁理屬頓悟,乘悟並銷。﹂就是說,徹悟時,什麼習氣都消盡了。後來人依此理說,禪宗只到六祖為止,後面不算宗,只算教了。為什麼呢?後面禪宗行人都講頓悟漸修了,頓悟其理,漸修其事,有漸次就是教了。﹁理屬頓悟,乘悟並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教上分頓悟、漸修,所以﹃楞嚴經﹄說的是兩種法。上面是頓悟,下面是漸修,併在一起作為一種法是不對的。現在我們遷就眾生的習氣根基,將頓悟漸修聯合在一起說先打開本來證見理體,然後再事上鍛煉,漸除妄習。本來佛說的法,因各人悟境不同而各有千秋的。昔佛住世時,一次說法後,弟子們討論時爭論起來,各說各對,問佛,佛說︰你們說的都不是我的意思,但都可以用。適合各人的根基,可以用就算了。頓悟、漸修,適合近代人的根基可以用就算對了。   惠能和神秀的兩個偈子都不好。神秀說的是漸修,而禪宗是頓悟、頓修、頓證的圓頓法,所以五祖不把衣缽給他。六祖說︰﹁本來無一物。﹂這就偏空了。所以五祖說︰﹁也沒有見性!﹂若真見性了,五祖為什麼還要三更說法,說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六祖才大悟呢?這個偈子改一改︰﹁菩提權做樹,明鏡假作台。﹂現相妙用啊,暫且做做樹台也不妨!﹁本來不染污,說淨亦塵埃﹂。有個清淨,還是塵埃。本性是不垢不淨,空無一物的,垢既無有,淨又何來!?但現在把這兩個偈子聯合起來亦很當用。因為現代人根鈍,不﹁常常勤拂拭﹂,掃除妄習,怎能成道?不作﹁本來無一物﹂會,又怎能不著有?所以近人說︰六祖與神秀大師合起來,六祖是首摩羅一隻眼,而神秀是雙目圓明,信不誣也。       融禪淨密於一體的心中心法 一九九四年二月二十七日講於杭州   心中心法看是密宗,但它是以禪為體、以密為用、以淨土為歸、融三宗為一體的大法。不同其他有相密法,須從有相過渡到無相而後才能親證本真,它是直下見性不須繞彎的,而且它和禪宗一樣,都是從第八識下手修行的,所以它實質就是禪宗。   禪宗行人先要通教義,然後抱定一則話頭精心參究,才能有個入處,否則盲修瞎煉,宛如無首蒼蠅鑽紙窗,無有出處。密宗也不例外,要修密法,先要通顯教,所以密宗有九乘次第之分,這九乘次第就是通常說的外三乘、內三乘和密三乘。外三乘就是先學習羅漢、辟支佛與菩薩、佛等乘的教義。內三乘是進入實修的階段,它分事業部、生起次第和圓滿次第。現在把它分開來約略講一下。   一、事業部。這是隨和眾生的願望與要求為之修除病、息災與增加收益的起用密法,也是﹁先以欲勾牽,後令入佛智﹂引大眾進入佛門的方便接引法。現在學佛修行的人大都為了治病、發財和得神通,真為明心見性、了生死的,百不得一,這真太可悲了。治病固無可非議,想發財未免太愚蠢,這在港台人和華僑尤甚,他們來學法,都想學財神法,以滿足他們享樂的欲望。殊不知這色、聲、香、味、觸、法等等法塵都是空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任你使盡計謀,費盡心力,得到的所謂﹁樂受﹂都是夢、幻、泡、影,而無一絲一毫真實受用。臨命終時,非但一點也帶不走,生前所造的惡業倒緊跟著你,甩也甩不掉,而隨它受惡報去。經云︰﹁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吾人於此豈可不深加警惕!   說到神通,真是沒一個人不想要,但是這要妄想消盡,舊習除光後,由真如自性中自然揮發出來的才是不退轉的真神通。若從法修來或依靠外物求來的,非但不是真神通,得不到真實受用,還要闖大禍,受惡報。所以在妄念未息,妄心未空時,千萬不要妄求,以免莽莽蕩蕩遭殃而受惡報於未來。   二、生起次第。到這裏才真正開始進入實修的途程。了生死,出苦海,密宗的修持法門很多,由淺入深,先修生起次第如︰頗哇法,氣脈明點等等,從觀想入手,由無至有地生起氣脈與明點等的作用。所謂明點即第八識,以之從會陰至梵穴,隨呼吸升降,煉成後,臨命終時,即能遷識往生淨土。這些修成的都是有相功夫,還不能成道,再要進一步修圓滿次第。   三、圓滿次第。將觀想修成的氣脈、明點等有相東西化空,與法身相應,進入圓滿次第,以資即生成佛。法身無相。它一法不立、一絲不掛、一塵不染。如電無相可見,一切作用都由它生起,離電燈不能亮,機器亦無由運轉。法身亦如是,我們之所以能說、能聽、能行、能動都是它的作用,離開它這肉體即如石板、木塊,非但不能動彈,還要腐臭霉爛。我們現在修行,就是要親證這無相的法身,才能不著於相而了生死,出輪回。進入圓滿次第分三乘,就是密三乘︰   第一、嘛哈約嘎,即大圓滿相應。將觀想修成的氣脈等有相東西完全化空,以與法身相應。相應即是瑜伽,瑜伽者,﹁相應﹂也。   第二、阿努約嘎,即無上圓滿相應,用界智為趣入門,進一步把種種顯現都化為一實相。   第三、阿底約嘎,即無比圓滿相應。合三乘為大密咒乘。   密三乘中以阿底約嘎為最高,亦稱為無二大圓滿。它的意義是一切染淨諸法統統在現前離垢、明空、豁朗的本覺中完全具足。這就是從有化空,空亦不可得,復從空顯有的層層入深的心中心法。   所以我們修的心中心法是無相可得,直下見性的大法,有緣得此法者,真是無上的大福報,若非前生廣植善根,何能得此?!   心中心法既與禪相應,同時也和淨土融為一體,因為它是以淨土為歸宿的。﹃佛心經﹄說︰心中心法第四印,可以往生西方淨土。而且也可以隨願往生其他淨土。可見這部法真是妙到巔毫。末法眾生要出生死輪回,捨此法外,恐怕別無可求了。   修此法所以能生淨土者,因心即土,土即心。經云︰﹁欲淨其土,先淨其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萬物生長靠大地,同樣,世出世間一切法皆由心生。佛、菩薩、羅漢、辟支佛四聖與天、人、阿修羅、地獄、餓鬼、畜生六凡這十法界,以及山河大地、草木叢生和森羅萬象莫不是我人真心所造成、所顯現。講到這一點,十法界全由我們的真心所造,大家還易理解,較易接受,但說山河大地、森羅萬象也由我們的法身所顯現,大家就不易明白了。現在舉一個較易知曉的簡單例子來說明一下,比方造房子,先要讓工程師設計圖樣,然後由工匠們依圖建造,這設計圖樣的和建造房屋的不全是真心的妙用嗎?離開真心,這肉體動彈不得,還能動腦筋、設計畫圖建造房屋嗎?所以世間的一切一切,都是真心所作,本性所現。離開真心,一無所有。   西方淨土也不例外,它是阿彌陀佛真性淨心所感召的功德大果報。我們欲生淨土,先要把心洗清淨了,與淨土相應,方能往生;否則心地穢垢,只能生在穢土,不能往生西方淨土。淨土宗的行人每天要念十萬八千佛號,為的是用聖號把心中的積垢、污染洗淨,為將來得生淨土作準備。   我們修心中心法,每天結印持咒,也是在洗心革面,假佛、菩薩加持之力將歷劫多生的顛倒、執著妄習除盡,以打開本來,親證佛性。當打開本來時,因心清淨無染故,當下就是淨土,不待命終往生,即已現生淨土了。因生時既已與淨土相應,死後往生淨土當能如願以償。淨土宗說的﹁花開見佛悟無生﹂,不是死後生到西方,坐在蓮胎裏,經多劫精修,等蓮花開敷,參見阿彌陀佛,而後方悟本來無生無滅,而是說我們用功至妄念消滅時心花開敷,親見與佛不二之真性也。我們能否往生淨土,全視我們的心是否清淨,不在修什麼法上。有的人誤解了淨土宗的真義,以為只有念佛的人能生西方淨土,不念佛不能生西。假如真是這樣,佛的心量倒和我們這些執著凡夫一樣狹窄了,這樣狹隘的心量和分別取捨的劣行能成佛嗎?在我們凡夫地,還要斷分別取捨,廣為群眾謀福利,何況是已成道的佛、菩薩呢?所以這種邪見,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劣見,不足與論。   就密宗的經典說來,佛是興無緣大慈的,不論你修什麼法,學什麼宗,即便不學佛的人,臨終時,佛也是一視同仁,普為放光接引,往生淨土,絕不是只接引學佛的人,其他都不屑一顧的。只不過不學佛的人,業障深重,不見佛接引,猶如生盲,不見天日,辜負了佛恩。甚或業障深重的人,畏佛光強烈,向黑暗處亂竄,反而投入地獄、餓鬼道中受苦去了。   所以欲生西方淨土,除念佛外,誦經、持咒、做善事等等都和念佛一樣,只要將心打掃清淨了,發願往生,決定能如願以償。相反,心不清淨,戀著娑婆,雖多念佛,亦不能往生。因心有戀著,即如﹁抱樁搖櫓﹂,雖用盡心力,因纜繩繫在岸邊的木樁上,船何能行動?往生即無望了。所以能否往生西方淨土如上面所說,不在用什麼方法,而在心是否清淨與有否發願。我們只要一心持咒,發願往生,決定能如願,正不須於打坐修法之外更修淨土念佛法門也。心中心法是融禪、淨、密於一體的大法。先師驤陸公說心中心法是以禪為體、密為用、淨土為歸的妙法,確是中肯的定論。   大愚師公太慈悲了,怕我們顧慮這一生修法不成功,又為我們開發往生兜率淨土與彌勒佛結緣的慈氏咒,藉以保險,如不願生兜率而願往生西方的,還可加持﹁往生廣咒﹂,往生西方淨土,這咒本是淨土宗的本門咒,﹃淨土十要﹄中有述此咒功德與功力的專文。可惜淨土宗的近代行人都不知道而遺忘了,這真太遺憾了。我們修心中心法既可一生親證本性得大成就,又有雙保險,臨終往生淨土,還有什麼顧慮呢?我人能於茲末法時代遇此大法,再不好好用功,真是太可惜,太辜負佛恩與自己了。   我們學佛,根器有五種不同,這是過去世所植善根的深廣度不同而有此差別,不是佛、菩薩或其他人安排決定的︰一、人天乘,世間很多善心的人,以為只要做好事,扶危濟困,幫人家忙,不害別人就一生事畢,不需要學佛,更毋須修法,這種善人於社會確是有益,但只能因行善而得福報,感人天小果,不能超越輪回。二、羅漢乘,這比前一種人有智慧,知行善雖有福報,但福享完後,依然要落輪回受苦,要真消除生死的痛苦,非出六道輪回不可,因而發心學佛、修法,但他們只顧自了,不願救度他人,只悟偏空之理,不了法執,所以佛呵為焦芽敗種。三、辟支佛乘,與羅漢一樣,只顧自了,但比羅漢聰敏,見微知著,從因悟果,所以他們修的法是十二因緣,不像羅漢修四諦法門由果究因。他們在無佛出世時,見花開花落即悟苦空無常而證道,所以較羅漢略勝一籌。四、菩薩乘,悟我法二空之理,修六波羅蜜和四攝,自覺覺他以證道的大乘道。五、佛乘,悟自心與佛無二無別,無漏智慧、曾無稍減,只因不覺,迷於聲色而造業,始淪為眾生。今苟覺悟,六塵空花,無可取著,一切放下,即能恢復本有光明,猶如千年暗室,一燈能明,正不必歷盡艱苦而後始能成就,更不是高不可攀、人人無望的難事。這是大根利器人的事,不是小根劣器者所敢望其項背的。我們學佛就要有這種勇氣︰敢於承當望我就是佛。然後,不惜犧牲一切,斷然放下﹁屠刀﹂,時時處處回光返照,在一念上熏修,定能完成圓證佛果的豐功偉業。這五種根器各就各位,無可勉強逾越,所以我們要勤修福德,廣植善根,培養自己的根基。絕不可僅打坐修法了事。   近世修淨土宗的同仁大都不敢承當自己是佛,能毫無疑問地確認自己實具如來佛性的已是十分難能可貴了。其實,這不是請客吃飯,不必謙遜退讓。勇於承當了,無形中就有一股強勁的推動力,使你一往直前,努力精進,一句聖號念得心花開敷,即能上品往生與佛同行。否則,充其量亦不過下品往生。淨土之所以有九品往生,全在吾人自己認取,努力精進,不是佛、菩薩有厚此薄彼的安排的。   講到開悟、明心見性其實不難,難在自己不識,處處為自己所瞞。我們說過︰這能說、能聽、能動、能行的功能就是佛性,因它無相,不可以眼見,只可以意會,所以說心地法眼可以見道。禪宗祖師們從前也是直接開示學人當下見性,不像現在須參話頭,這到南宋以後因學人不尊重直指才改為參話頭。臨濟宗的開山祖師臨濟禪師嘗直截了當地開示學人︰﹁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要識這無位真人麼?即今說法聽法者是!﹂請看,這是多麼鮮明了當、坦率真誠的指示!所謂無位真人,即是無相的真如實性。﹃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無相的﹁能﹂,才是真實不虛的法身。那麼,它在什麼地方呢?就在你六根門頭放光,所以說﹁赤肉團﹂上。又怕我們不明白,再加一句︰﹁即今說法聽法者是。﹂這樣坦率明朗的開示,還有疑問嗎?!   我們修心中心法,綿密持咒,持至無心可心時,能持之心與所持之咒忽然脫落,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齊消殞,但非如木石無知而靈知了了,這就是真心顯現時,也是親證本來時。不要小看這一點,將來神通顯發全基於此。猶如金翅大鵬,一翅能飛數十萬里,全靠腳下一點勁,腳如不點地即飛騰不起。今親證本真,即是腳跟點地時,這和從書上看來或聽別人講來的理解完全不同。   修心中心法之所以修一千座者,以一千座內只要毫無間斷地如法修持,定能打開本來,親見實性。其如未到者,或是斷續行持,或是不如法修邊持咒邊打妄想,或是當豁開時因恐怖而中止爆破,更或是略帶昏沉而滑過,這就是行人福德不夠才遭此挫折迂曲的。   但這也不要緊,今天如仍有不明白的,我再來為大家重說一遍︰這能說法、聽法的就是當人的真如實性。只要你們聽了深信不疑,立穩腳跟,綿密保護,外不為物境所牽,內不為妄念所轉,久久用功,將來一定能打成一片,圓證佛果。假如將信將疑,那就咎由自取,佛祖也無能為力了。   講到這裏,有的人不免要問,這能說能聽的就是真如佛性,我們現在明白了,假如這就等於開悟,怎麼不發神通呀?不是說開悟的人要發大神變嗎?是的,徹悟的人是要發大神通的,因為我們的本性是具足六通的。但是,現在只是初悟,猶如嬰兒剛離母胎,不能起用,要妥善保養,迨其長大才能起用。所以我們要綿密保護,勤除妄習,一切無住,先得漏盡通,而後發五神通,才是真實的道通。相反用法修來的,或依靠鬼神妖等附體而得來的那是假通。真通是永遠存在而不變的,假通一口氣不來就完蛋了。   ﹃楞嚴經﹄云︰﹁理屬頓悟,乘悟並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這本來是說的二種法門:一是圓頓法,一是漸次法。大根人一悟即徹,所有執著妄習,乘開悟的剎那即巳消滅,神通即可發現了;根器稍鈍的人須於悟後,在事上磨練,漸除習氣而後始能慢慢地發揮作用。但現在末法時代的人,根鈍障重,不能頓悟、頓修、頓證,只好將二種法門合為一門,在理悟後保任除習,而漸漸地發通證果。   這修證的過程,臨濟祖師因用心細密,親歷過來,說得很清楚徹底。他說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須具三玄,一玄門須具三要,這三玄三要是臨濟宗的心法,我們要細細參透,方知由初悟,漸臻圓滿的玄奧。   他說一句中具三玄,這一句是那一句呢?就是上面說的﹁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即今說法聽法者是﹂。所謂說法聽法的無位真人,即本來本真,不因造作,不用修成而無依倚的本色道人也。我們現在說法聽法,四大色身不解說法聽法,脾、胃、肝、膽與虛空物境也不解說法聽法,這解說法聽法者乃各人目前歷歷孤明而無形相的﹁這個﹂。我們會得﹁這個﹂,只為初悟,習氣未除,自救不了,需要歷境練心,上上升進,所以臨濟祖師把這段途程分為三玄三要。   從這句說法聽法的無位真人上分為三玄,是哪三玄呢?第一是體中玄,第二是意中玄,第三是句中玄。蓋從悟得的妙體上發而為之的大意,由意產生妙用拈出而為言句。臨濟公於每一玄各有一句說法,今為各位列出並解說一下︰   ︵因與﹃禪海微瀾﹄中講述三玄三要和﹁喝﹂的公案大致相同,故此處略去一部分。︶   我們做功夫就要毫無滯留,瀟洒自在,儘管接應千變萬化的工作和事業,如沒事人兒似的,一點也不動情,才是大機大用,方符大乘佛教的宗旨,決不是死坐在那裏不動,守住空寂能成大道的。希望大家聽後,第一要知﹁有﹂,即明白這聽法的無位道人,即是自己的本來佛性,不再向外求取;第二要綿密保護這﹁無位真人﹂空靈無住,才有念起,即便覺除,既不住境亦不守空;第三不要死保,比如孩子長大,要任其自由,不可拘住不放,要坐便坐,要行就行,毫無拘束,瀟洒自在,方得真實受用。正是︰   著有不解空,昧卻主人翁。   空有皆不住,即是大神通。   住空不知有,死水黑山中。   若人會此意,面向西看東。       學佛無難,但觀自在 一九九四年三月三日講於杭州三台山   學佛並沒有困難,因為一切眾生都具有如來智慧德相,都有佛性。只是大家不識,追逐外境執取色相,忘記自己本來面目而造業受報,沉淪六道。只要我們醒悟,回光返照,不趨外境,不著外相,回頭就是。佛性的功能,表現得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我們看外境並不是眼睛看,現代科學家也講,單憑眼睛看不見,之所以能見,是大腦的作用。但是這還沒有說到根本,因為大腦神經只如電線電網,眼睛比如是燈泡,電網拉好、燈泡接好,電不通還是不起作用。這電是什麼呢?電就是我們的真心,我們能嗅能嘗,能說能動,那都是佛性的功能。只要明白這一點,不著外相,時時回光返照,就成功了。所以學佛並沒有什麼難處。   憨山大師說︰﹁修般若之所以成功迅速者,以人人本具此心光也憨憨﹂一切眾生都本具此心光,不是從外追求得來的。諸佛不迷了,證到這個心光,能起神通妙用;眾生迷而不覺,就六道輪回,顛倒受苦。假如能夠明白我們本具這個心光,回光返照,一念薰修,就是在一念未起前著力,念頭一起就看見它,不要跟念頭跑,用智慧光把我們八識田裏的執著種子都薰光,這樣做功夫,就不難成就。心地法門是誕生王子,將來必定能夠成佛。如果用其它什麼法,修什麼通,那只是外圍功勛位。功夫再好,神通再大,也只能俯首稱臣,不能做皇帝妙成佛。所以要在心地上修,這是最根本的法。其實一切法都是多餘的,﹃金剛經﹄說︰﹁法如筏喻者。﹂臨濟祖師被黃檗祖師三打之後,他悟道了,說︰﹁原來黃檗佛法無多子。﹂沒有什麼玄妙與複雜,我們大家執著玄妙反而複雜了。六祖大師說佛性本來具足一切神通妙用,就是說,人人都有神通,現在不能發現,就是我們的妄想顛倒執著作怪,蓋覆了我們的光明,我們能時時回光返照,不著外相,把執著的烏雲驅散,那就恢復光明了。   ﹃心經﹄第一句﹁觀自在菩薩﹂,﹁觀自在﹂就是叫我們做功夫。﹁觀﹂是觀照,時時看著念頭的起處,不動搖;﹁自﹂是自己。什麼是自己呢,我們大家錯認色身是自己,我這身體要享受,要吃得好、穿得好,貪得無厭,這就造業受報了。這色身不是我,這色身是我們所住的房子。裏面有個真人,這真人才是我。這真人就是現在六根門頭放光的這個東西六能見能聞的功能。我們在當下一念不生,前念已斷,後念不起,當中沒有念頭的時候,此時雖一念不起,但非木石無知,而是了了分明,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能見所見,能聞所聞,都不可得,能所雙亡,這就是我們的本性,這就是自己。圭峰禪師說︰﹁莫認色身,以空寂為體。﹂我們的本性像虛空一樣,虛空就是我,我就是虛空。假如我之外有一個虛空,還有一個空在,那也不是了,我們不要向外面去求取,放下就是。莫求真,但歇妄。不要求啊!你本來就是佛嘛,還求什麼佛呢?歇下妄心就是菩提。菩提者,就是正覺,就是覺悟。我們觀這個自己,在剛開始只是明白了道理,心還捉不住,要跟境界跑,需要做功夫看住它,觀照這本性在不在本位上。功夫做熟了,進一步就觀也不要了。觀是有功之用,再要進到無功之用。無為法,一切不可得,觀也不要了。但是要注意︰功夫到這一步,才能不要觀;功夫沒有到,你把觀放掉,便流浪了。有人說一切時做功夫是住著,開始時需要住著,你不住著功夫上,你就跟境跑了。心中心法也是這個道理,一上來叫你觀住不動,沒有定力做不到,所以給你住著個法,把別的東西就丟掉了,這是轉換法門,就像念佛一樣,也是轉換法門。我們念佛時,心念佛,佛就是心。念佛、法、僧,就不念貪、瞋、癡。但是一上來不念做不到,因為多生歷劫,習氣深重,還是要有個法來修。密宗的起用法門很多,很多人修行為了得神通、求發財,不知道修心中心法是叫你修大道成大器。現在用什麼法得到點小神通,非但沒有用,還要闖禍,因為心未空。有的得了天眼通,見到一些可怕形像,嚇得發了精神病。外道執相修法,出神也不是好事,叫你將來著魔。但是人都喜歡這一套,求這一套就不能成大器,不能出六道輪回。還是要把心練空,一切無住,發揮我本性所具的神通。雖然發了,等於沒有神通,就像現在我們能夠穿衣吃飯一樣,尋常得很,沒有什麼玄妙奇特。因為一切眾生都本具這功能,暫時沒有發出來是因為被這妄念顛倒執著所蓋覆了。我們人為什麼比動物聰明,就是因為人的蓋障比動物少、輕,動物的蓋障重、沉,所以比人愚笨得多。我們能夠拿掉這蓋障就好了。﹃心經﹄說﹁觀自在﹂是要我們做功夫,觀照自己在本位上不動搖。﹁自在﹂,就是我這本性時時在。而我們平時就不在,跟境界跑了。圜悟勤祖師說︰﹁一刻不在,便同死人。﹂就是行屍走肉。要時時﹁在﹂。﹁在﹂熟了呢,﹁自﹂也不要了,有﹁自﹂還是做作。﹃圓覺經﹄講︰﹁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辯真實。﹂妄心不要滅掉,因為妄心就是真心,波浪就是水,把波浪去掉,水就沒有了,所以妄心起來亦不壓滅它。只要轉,不跟它跑即是。念佛、念咒即是活潑潑地轉妄念的最好方法,心擺在佛上、咒上,妄念就轉化了。﹁住妄想境不加了知﹂,就是自己不要執著自己,時時刻刻認著自己。到此時,知就不要了,只有﹁在﹂在。﹁於無了知不辯真實﹂,一切都不可得,真即假,假即真,更無聖凡之別,一切一切都融歸自己,無在無不在,﹁在﹂也沒有了。一切經文講的經義都是這些。﹃心經﹄是一部成佛的法,不是念念就行了。一切眾生能觀自在,就是﹃心經﹄所說的菩薩;你不能,那麼你就是眾生了。   修心中心法用印、咒、觀三密加持,把你的妄心消了,根塵脫落,人、事相、世界、虛空、一切都消殞,大地平沉,虛空粉碎,叫你親自證見一回,這就是佛性的顯現。但大家都疑惑不定︰﹁恐怕不是吧?為什麼沒有發神通呢?顯然不是!﹂其實這就是啊,實實在在的是啊!暫時不能發神通,是你的執著習氣還在,還沒有除盡。圭峰宗密禪師說︰﹁真理雖然頓達,此情難以卒除,須長覺察,損之又損。﹂我們明白了道理,但是曠劫以來在六道輪回中轉來轉去,習氣深厚,非常執著,不能馬上除掉,需要時時刻刻覺察,在境界上鍛煉,損之又損。圭峰宗密禪師說得很好︰識冰池而全水,藉陽氣以消融。悟凡夫而即佛,資法力以薰修。冰融則水流潤,方呈溉滌之功。妄盡則心靈通,始發通光之用。   我們修心中心法,藉這法渡過河,不能執著法。驤陸先師說修心中心法一千座可以了,很多人就為這一千座迷惑,認為一千座修不好就沒有用處,不用再修了。其實不是這個說法,一千座是說我們這個法有這麼大的作用,能打開本來,見到本性。見到了之後呢,就不要再執法了。我們打坐的人有體會,前四五百座時有些痛苦,手痛、腳麻、胸悶,因為平時像猴子跳慣了,要他不跳不行,他要跳,你不准他跳,所以就難過了。五六百座之後,心定了,就舒服了。四禪定講的漸次法理︰二禪喜,三禪樂。因為這時身體起了變化,氣血流轉通暢,這樂趣就自然而來了。打坐有空、樂、明三種境界。空座化空了。樂化樂無比。有人說怕吃苦不修法,他錯了。修法不是吃苦,是享受,其樂無窮,是大樂,不是世間的快樂所能比的。明樂是光明,心一空就放大光明。但是這空、樂、明都不能住,住樂就不能出欲界,樂還有欲望在;住明不能出色界,色界的相細微光明,不像欲界粗濁;住空不能出空界,出不了四空天。所以驤陸先師說的一千座之後不要坐,就是指不要執法。因為法也不可得,是藉來用用的。這點不要誤會。用功夫實際是在座下,座上是磨刀,把刀磨快;下座用刀,看看我這把刀快不快,這戀情切得斷嗎?﹃楞嚴經﹄講人有二個大壞處:一是情、一是想。這情最壞,因為情隨愛生起,相愛的人要別離,眼淚水就來了;看到好吃的東西,口水就自然來了;這愛能生水,而水性是朝下流,故情生即向下流。修淨土宗的人,這情斬不斷,不能生西方世界,西方世界是天界,你不能向上飛就向下流。憨山大師、紫柏大師都說到,念佛的人得不得力就看你佛號這把寶劍快不快,能不能斬斷情絲。能斬斷情絲才能生西;斬不斷,藕斷絲連,只能呆在娑婆世界。為什麼走不了呢?因為這情念重了,就如﹁抱樁搖櫓﹂,岸邊的木樁把船上的纜繩繫牢了,這船就開不動。想呢?就是想發財,想愛人,想這些不行。﹃楞嚴經﹄講︰﹁純想即飛。﹂我們想西方極樂世界、想阿彌陀佛,這樣的想是純想,就能飛起來了。我們修行做功夫,就是斷這個情見,時時刻刻觀照。我本性是一絲不掛、一塵不染的,無可戀。這身體也無可戀,任何人也免不了生老病死,還有什麼身外之物!所以我們要有大智慧,明白了,這一切自然放下了。能放下、不執著,就成道了,光明一天天地升起來。初放光明的時候,如同剛升的太陽,魚肚白色。慢慢地亮起來,放大光,但當中還有黑點,邊上亮。為什麼?因為這無明還在,中陰身救度法所講的人在臨命終時死光發現也是如此。其實也就是與我們修法過程一樣,把無明消了,這黑沒有了,就亮了。我們做功夫要懂訣竅,這訣竅就是識得一念不生時,了了分明的靈知就是我人的真性,從而綿密保任,圓證佛果。千萬不要求神奇,著玄妙,須知一絲不可得的平常心方是我人成道的妙體。   保護分幾個階段。初悟的時候,等於剛降生的嬰兒,要好好撫養保護,不然的話便夭折,死在襁褓之中。很多人以為一悟就明白本性,了不起,放狂了,那就壞了。因為習氣還在,成了悟後迷,很危險!所以初悟時要嚴加保護,在行住坐臥中,不可稍有懈怠。但也不能抓得太緊,太緊要氣悶頭漲,就像樂器的弦太緊了要斷,太鬆又不成聲。寬緊適度要善於調,緊的時候鬆一點,鬆的時候緊一點。要時時保護也很不容易,因為我們執著的習氣重,在事情上一滾就忘記掉了,又回復了老樣子。這時要抓,一忘記就趕快拉回來。真正保熟了,保就不需要了。但這時又不容易離開保、忘記保,因為保熟了,等於換了習氣,原來執著事物的習氣換了執法的習氣,還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離開保。再進一步,到真能離開保,還有個不需要保在,這功夫過程很細密,要把這個離開保也去掉,忘光了,到這一步就安住無為本位了。這時,神通不求自來。因為你上面的蓋障拿掉,本性功能發揮,神通自然來了,那才是本性顯發出來的神通。那些依靠一個法,依靠一個咒,再下等的是依靠鬼神精靈之類,都是依通,不是本性顯得的神通。真到這個無為境界,無為也不可得,無所謂無為。﹁絕學無為閑道人﹂,大智若愚,就像癡子傻子一樣。但人都好聰明,這世智才聰是著相的聰明,不是真聰明。做功夫到像癡子傻子一樣,還沒有真到家。還要進步,要渾化相忘,光明大放,朗照大千,諸佛入我之身,我入諸佛之身,﹃華嚴經﹄比作十面鏡子,互照互攝無礙,到這一步功夫還沒有到家。到最後是無法可說,沒話可講了。講個公案︰有僧問曹山︰﹁朗月當頭時如何?﹂曹山說︰﹁猶是階下漢!﹂僧說︰﹁請師接上階。﹂曹山說︰﹁月落時相見。﹂月亮落了怎麼相見?渾化相忘,忘記所以啊!做功夫到這時就等於我們一天到晚在空氣當中,而不知道是空氣。這時候就無法開口,﹁嗨!﹂一甩手就回方丈了。   心中心法是非空非有。說空,它有個印咒在;說有,印咒無意義可講,沒有思想可動。教你一心持咒,挾著你往前,心空到適當地步,就如燒飯到了火候,自然爆炸,打開來了。日本人比喻得很好,說修法就像是往罐子裏放火藥,今天放一點,明天放一點,放到了飽和點,﹁轟!﹂爆炸起來了。我們修法切忌追求,求入定、求開悟、求神通,這樣壞了,你定也不定,要開悟也開不開,更不能發神通。有的人還說修法沒有大好處,我說這個大寶貝給你,你沒福消受,你坐在那裏打妄想嘛!所以我們用功要痛切,不能一面持咒一面打妄想,要一切放下。昨天一位居士說得很好,他說︰﹁我生病,痛得不得了,怎麼辦呢?下決心 好,就死吧!這一下倒好,一坐之後定了,身體也沒有了,什麼痛也沒有了。﹂禪宗也說不可將心待悟。我們用功不可有心追求,就像平平常常沒有事情一樣。神通是我們自己所遮蓋,我們有財色名食睡五蓋,發財心並不可得,但人都想發財,尤其是一些華僑、香港人學佛,要求教財神法,發點財。密宗有九層次第︰密三層、內三層、外三層。內三層的第一層事業法,就有息災增益,有黃財神、黑財神、白財神等等,人們都想這些法。香港一位小和尚講︰﹁有人說今天要灌財神法的灌頂,大家都來了,一下子幾千人來求灌頂。﹂趨之若鶩啊!密宗這個法是過渡法,是﹁先以欲勾牽,後令入佛智﹂。先滿足眾生的欲望,引眾生入門。入門之後呢,叫你開智慧。有了佛智,明白一切都不可得。修財神法得了財之後很危險,要闖禍。我們真正用功修法,要死心塌地。因為根本一切都不可得,空空而來,空空而去。與其將來臨終不得不放,不如現在開智慧早點放,倒可成道、了生死了。你不放,最後一點帶不走,那是愚癡。貪瞋癡三毒,癡是最根本。不癡有智慧,就不貪求,也就不瞋,六道輪回也就是在貪瞋癡上看,貪是餓鬼道,瞋是修羅道,癡是畜生道,三樣都俱全的是地獄道。   心中心法是無相密,能打開本來直下見性。禪者,就是涅槃妙心,正法眼藏,也就是我們的本性。我們打開來了,見到本性,這就是禪,所以心中心密法以禪為體。淨土究竟講來,土即心,心即土,心清淨了,當下就是淨土。心裏沒有雜念,沒有煩惱,無所住著,無所要求,這樣就是淨土。我們的心清淨了,娑婆世界就是西方極樂世界。與西方莊嚴之佛土、彌勒佛的兜率內院、東方琉璃世界一樣無二無別,都是淨土。大愚師公怕我們這生修法不能成就,為我們示說了慈氏咒,用這咒和彌勒佛結緣,為我們將來往生兜率內院作準備。﹃佛心經﹄中說心中心法第四印就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結第四印,我們只要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就能生西方極樂世界,而且十方世界能隨願往生,因淨土不光是西方淨土,東南西北四維上下都是淨土。有的人認為只有念阿彌陀佛可以生西,這是修淨土宗人的一個誤解。學佛除了念佛外,誦經、持咒、做善事都一樣的,阿彌陀佛非但放光照引我們修法學佛的人,就是不學佛的人,佛也放光接引,朗照眾生。﹃中陰身救度法﹄說,佛放光照眾生,阿彌陀佛放紅光,觀音菩薩放白光,大勢至菩薩放青綠光,朗照眾生,都接引。但眾生障重者,見了光怕,往黑暗處跑,有的就跑到地獄裏去了。修心中心法欲生西方並不須在修法之外再念阿彌陀佛,但是要念阿彌陀佛也一樣可以,因為都是轉換我們的心力。有些修淨土宗人錯誤地認為修淨土只有念阿彌陀佛,修其它法門,如密宗等都不好。他不知念大悲咒、楞嚴咒、十小咒、往生咒等都是密法。他身在密法中不知道密法,說密宗不好,這等於在罵自己的祖宗,這樣就遭罪。我們不需要再重起爐灶修淨土宗,否則就等於我們現在都是佛,但還向外去找佛、求佛。所以禪宗說我們大家坐在飯籮邊餓死也不知道吃飯。現在練氣功的人是假法真修,氣功也是很好的,可以強身長壽,只是他執著氣,空不了,不究竟而已。但他能假法真修,我看到有人在電車上還在用功看著氣,小周天通脈管通。我說你們真用功,而我們修真法反不這麼用功,我們要在行住坐臥中觀照修法,但是就忘記了。修淨土宗的也有真法假修,他在那裏一面念阿彌陀佛,一面說張三長啊!李四短啊!這樣雜亂地修,怎麼能成就,反而不如做氣功的人,這真是一樁遺憾的事情。   我們現在知道了入手處,就是時時觀照,看住念頭的起處,念頭一來,把咒一提,或把佛號一提,這念頭就轉化掉了。看住,就是觀照做功夫,不要放鬆,就會進步。進步到什麼程度自己考驗︰我還著相嗎?心裏還有東西嗎?好的善的境界來了,我還喜歡、動搖嗎?惡的不順的境界來了,我還煩惱嗎?要八風吹不動。如果還動,那就不行。我們對壞的境界容易覺察,好的境界、快樂的時候就難以覺察。宗下有個公案︰一個徒弟拜別師父外出行腳,師父關照他一路要小心謹慎,這徒弟說︰﹁是的,我跟人說話要小心,我都給他們戴高帽子,他們就不反感,不會反對我。﹂師父說︰﹁你真會想辦法。﹂徒弟答︰﹁是啊,人人都喜歡高帽子,就師父你不喜歡高帽子。﹂師父說︰﹁我是不喜歡高帽子。﹂這樣,一頂高帽子已經給他戴上了。對善的好的事情不知不覺就粘上去了。所以我們做功夫要綿密觀照,綿長不斷,密而不疏,時時注意,那些話頭公案就是考驗你是否時時心空,空靈無住。   學佛法是大丈夫事業,要慷慨豪放,敢於犧牲。氣量狹窄的人,學佛很難相應,慷慨豪放的人容易入道。一切世法都是佛法,要時時刻刻警惕覺察,肯犧牲一切。有人說︰﹁我出家好還是在家好?﹂為這個問題猶豫不決,想出家又怕出家。其實一切都是我們心的妙用,只要無住,出家不出家都無礙。現在出家修行也很難,現在的寺廟大都搞經懺,有的打一趟水陸要幾萬元錢,為賺錢做佛事搞經懺,否則就沒有收入來造佛堂、修鐘樓等等。少數的寺廟不搞經懺,但先要去種田,不種沒有吃。揚州的高旻寺是禪宗道場,難得搞一次經懺,這樣的禪宗道場現在已經很少了。寧波的天童寺、杭州的靈隱寺、淨慈寺都是禪宗道場,但是都沒有參禪了。現在還是揚州高旻寺、鎮江金山寺、西安臥龍寺有參禪。聽一位小和尚說,一天疲勞下來,到了晚上一點精神也沒有,坐著參禪光打瞌睡。這真是太可惜了!在家呢,有妻子兒女事情的煩惱。但這並不是說出家在家都不好修法了,不是!我們要在環境中鍛煉,最重要的是先要明白自己,明白都是心的妙用無住,那出家不出家都行。我們要在環境當中鍛練,時時無住,明白能起作用的就是我的佛性。在這裏下手觀照,不一定要打坐。能觀照就是入手處,如果在境界上觀不起來,跟境界跑了,一點定力沒有,還是需要抽時間打坐。但最重要的是先要明白自己,如大鵬金翅鳥一翅能飛幾十萬里,它能飛這麼遠,就靠腳底下一點勁,腳不點地,就不能騰空起飛。不要小看認識本性,能夠認識這一點,深信不疑,就是你們腳已經點地了,將來一定能夠鵬飛萬里。臨濟祖師叫我們認識﹁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即今說法聽法者是﹂。我們能聽能講的這個功能就是我們的本性,能夠於此深信不疑,抓住這點,就在這一點上用功。   我們這個法妙在是大勢至菩薩和觀音菩薩兩位菩薩結合起來的用功方法。大勢至菩薩教我們念佛要﹁都攝六根,淨念相繼﹂。把念頭抓住叫﹁都攝六根﹂,都攝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淨念相繼﹂,一般人以為靜下來念佛、不生其它念頭,只有佛號繼續不斷,那就是淨念相繼了。其實不然,因為有能念之心、所念之佛,能所相對,還有能所在,沒有清淨,不是淨念。要能所雙亡,能念之心、所念之佛一起脫落,空淨了,才是淨念。持咒也要持到能所雙亡。一念相應一念佛,念念相應念念佛。就是這一念脫開來了,這一念清淨就是佛,念念都如此,那念念是佛,要連續不斷。能﹁淨念相繼﹂是很難的,今天能如此,明天脫不開,不一定能如此;今天打坐爆炸了,明天不來了,為什麼?因為功夫生疏不熟。要相繼,今天如此,明天如此,後天如此,天天如此,要狠做功夫,不是一天爆炸開來就成功的。靜中相繼,打坐時能如此還不行,動中也要相繼。一切動用中都是心空空的,與打坐境界一樣,空淨無住,要朝於斯,夕於斯,流連於斯,顛沛於斯,都是如此,沒有兩樣,那才真正相繼。真正相繼是動靜一如。這淨土宗的功夫很深。一般人不用心修法,念了幾句阿彌陀佛,認為就好了,不要緊了,阿彌陀佛發願接引我們,臨終帶業往生,現在做點壞事也不要緊,阿彌陀佛會接引我。假如不接引我,那是佛說謊。其實他弄錯了,帶業往生,不是帶這個業,知法犯法反而罪加一等,這業帶不走,帶的是我們執著的習氣,這習氣沒有完全盡淨。因為到等覺菩薩還有最後一分無明在,還沒有空盡,這就是業。業就是心動,心念一動就是業。佛不是跑到你面前來接引你,佛是在你心中顯出來的形像,就像月亮顯在水裏的影子一樣,你的心不清淨,顯不出來,不是佛不來。我們心中心法也就是淨土宗,能持咒的心和所持的咒一起脫落,當然就生西方極樂世界了,並不需要再另起爐灶修淨土宗。很多人認為淨土宗更靠得住,他錯了,不知道修心中心法的妙用,它是以禪為體,以密為用,以淨土為歸的。這個法是大愚師公吃大辛苦得來的,在藏密中不經二、三十年有相法的磨練不傳這個法,它是高深法,屬於密三層最後一部法。諸位能夠得到這樣的法,真是無上福報,要曉得珍惜、用功啊!    耳根圓通法門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講於深圳   甲、修證法要 觀世音菩薩於﹃楞嚴經﹄耳根圓通章中對我們說︰﹁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獲二殊勝寂寂﹂。   我們修法用觀世音菩薩耳根圓照,返聞聞自性的方法來做功夫最易得力。因為我們娑婆世界的眾生,耳根在六根中最靈敏、最銳利。用之修行,故極易成就。我們在修法時要一切放下,集中心力傾聽自己心念咒的無聲之聲,要一字一字聽得分明,才能把整個身心我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全都攝牢而不起妄念,從而證入三昧,打開本來,親見佛性。我們修心中心密法,就是把大勢至菩薩和觀世音菩薩兩位菩薩的用功法門合起來進行的。大勢至菩薩教導我們念佛時說︰念佛須﹁都攝六根,淨念相繼﹂。我們現在用觀世音菩薩所選擇的六根中最利的耳根,統攝其他五根的方法來綿密持咒,也就是照大勢至菩薩所說﹁都攝六根,淨念相繼﹂的教導法修行。這樣就把兩大菩薩的用功方法合為一體來進行了,故最易成就。現在讓我們來對照一下觀世音菩薩是怎麼用功觀照成就的。他說︰   ﹁初於聞中,入流亡所。﹂觀世音菩薩最初用功夫是用耳根返觀自己能聞聲音的聞性。而我們持咒時心念耳聞也是同樣的返觀自性。當我們持咒時,靜聽每個咒文的字音,就把整個身心置於聞性之流了,將身心放於能聞的法性當中去,就是﹁入流﹂。﹁入流﹂有幾種解法,其中一種講法是一個耳朵聽進去,從另一個耳朵出來,意指入進去就流掉,不停在心裏面,照字義上解也講得通。另一種說法是入流就是﹁逆流﹂,意指聲音來了不順音聲流浪,不跟聲音跑,這也講得好。︵初初的入流方法是不跟聲音跑︶。正確的解釋﹁入流﹂應該是將整個身心置於聞性之流。置於能聞聲音的法性當中去。﹁亡所﹂就是外面的客觀環境︵如聲音︶就全都消融了,能做到﹁入流亡所﹂,身心就定下來啦,不為外界環境干擾了。所以做功夫第一步要做到心念耳聞,才能抓住妄念不隨之流浪,才能入定。觀世音菩薩接下來講︰   ﹁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就是我們做功夫做到能念之心停息了,妄念不動,咒語念不出來,要勉強提也提不出來。這時候就不要再提咒語了。﹁所入既寂﹂就是我們的妄心寂然不動了。念頭停止不妄動,那就沒有什麼動靜二相了。動靜二相是相對而有的,既沒有什麼動、亂,故也沒有靜寂了。﹁了然不生﹂者,雖然沒有動靜二相,但是,不是如木石一般的沒有知覺,而是了然不生。我們用功處於定中時咒語就不必再提,只靜靜地看著它,看這一念不生、寂靜而了然的是誰?此時動靜二相雖然了然不生,但是還沒有化空,還有不生的一念在。再進一步,觀世音菩薩告訴我們︰   ﹁如是漸增,聞所聞盡。﹂這時候功夫已做到聞與所聞統統沒有了,處於寂靜的禪定中非常快樂,非常輕安寧靜,非世間樂事可與媲美。但不能停留在此樂境中,一有留住就不能前進見不到本性了。我們做功夫到這地步,往往發一點小神通,便沾沾自喜,以為到了家,哪知還相差甚遠,所以觀世音菩薩接下來說︰   ﹁盡聞不住,覺所覺空。﹂假如此時我們放大光明,或見佛菩薩現身,乃至其他許多的神妙境界,都不可動心,都不能理睬他,一有住著,非但不能見性,還有著魔的危險。假如出現什麼惡境界或鬼魔現前也不要驚怖,這些現象都是虛妄相並非實有。一者可能是業障幻現,二者或許是護法神考驗你,看你幻境當前動不動心。總之,這都是假相,不要怕,也不要理他就無事了。﹁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簡單地說,就是當能聞與所聞淨盡而深入禪定得某些樂受或小神通時都不能住在這裏面而裹足不前。要一點境界都不住要不論什麼善境界惡境界都不住,將其化空。更進一步將﹁盡聞不住﹂之覺也化空,才能將能覺之心與所覺之境完全空掉。因為能覺與所覺還是相對的妄覺,不空掉它是不能見性的。但妄覺化空還有空在,空仍是幻影,而且有能空與所空相對的幻覺,這就是無始無明,也須照破它。所以觀世音菩薩進一步說︰   ﹁空覺極圓,空所空滅。﹂就是能空所空﹁相對的幻妄都消滅了,達到一絲不掛,一法不立,淨裸裸、赤洒洒的境界,才能徹見真心。我們修法修到極處,忽然能念之心與所念之咒或者能觀之心與所觀之境一時脫落,這是好消息到來的時刻。此時乃千鈞一發之機亟須猛著精彩,看這無心可心,了了分明的是誰?還是自己本來面目否?稍一停機佇思,即被它影子所惑;如當機立斷一把擒來,即親證本性矣。但修道人往往錯認空頂好,一點都沒有最安靜,住在空上,不思前進。殊不知這是一條岔路,一著空就落於﹁無記﹂相死在那裏就完了。禪宗訶斥住空的行人為﹁黑山背後鬼窟裏,冷水泡石頭。﹂這種人是永遠不會見性的;所以空也須消滅掉,進一步才能達到。﹁生滅既滅,寂滅現前。﹂的境界,才能見到本性。所謂﹁生滅﹂是指一切事、一切物、一切相、一切念頭,因為這些都是有生滅的。這些生滅的東西都消盡、外加空也消殞了,那不生不滅、不動不搖、不來不去、不增不減的佛性才能現前,這才是真證見本性。我們修法修到能所雙亡﹁能念之心、所念之咒一時脫落,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起消殞,虛空也粉碎時,就豁然開朗親證本性了。   那麼證見本性後是否就完全到家了呢?也沒有,因我們多生歷劫的積習深重,非上上根人不能一悟就徹的,尚須歷境練心,消盡妄習,才能揮發神通,圓證佛果。得有個﹁理屬頓悟,事則漸修﹂的過程,所以還要做綿密保任功夫,除盡妄習,才能大放光明,朗照十方,證到觀世音菩薩所證的﹁十方圓明﹂的勝果。   乙、保任證道要訣   一.一念不生處,了了分明的靈知即當人的佛性。學人果能於此不驚不怖、深信不疑,立定腳跟,安住保護,淨盡妄習,圓證佛果,誠非一佛二佛三四五佛所種善根,而是無量佛所種諸善根。   二.觀照就是回光返照,向心內看,不是向外看,觀這一念不生處︵念頭未起處︶。念頭起來就看見,不理睬它,不隨之流浪。這一步最要緊。如念頭起來看不見,就不行了。證見本性後,要於行、住、坐、臥處觀照保護,﹁外不為境牽,內不隨念轉﹂即為最好的保護法。念起不住,不隨之流浪不停,即為無念。不是壓念不起,亦不是將一念不生的時間拉長為無念。   三.平時應緣接物,須﹁於事無心,於心無事﹂。就是做事之時無第二念,既無患得患失之心,亦無毀譽成敗之念。事情做過了之後心中毫無罣礙,如未做過一樣。而不是逃避事情,死住在無事匣裏。   四.證見本性後,所有妄心、妄想、妄念皆化為真心的妙用。妙用與妄作的分別即在﹁有住﹂與﹁不住﹂之間,住即妙用化為妄作,不住即妄作攝為妙用。   五.做保任功夫,先須綿密保護,於一切時不忘記,繼須於保時不死守,後於不守時能化。   六.能在事境中精勤磨練,於行、住、坐、臥當中不斷做去,三、五年決可打成一片,不求神通而神通自發。   七.無所求,無所得,能入佛亦能入魔斯真到家矣。行人往往著在神通上,以為未發神通不為見性。這是極大的錯誤。須知能立穩腳跟不為妖言魔語所惑,時時處處瀟瀟洒洒、自自在在,得真實受用,即是最大神通。   八.心地法門,是誕生王子。在心地上做功夫,將來一定成佛。其他任何有相殊勝法門,俱係外圍功勛位,縱或發什麼大神通,也只能立功受獎俯首稱臣,而不能成佛。       傳心中心法灌頂時之開示 一九九三年八月講於上海   心地法門   修心中心法,上座時用金剛持的方法,即嘴唇微動持咒,不出聲。因為出聲念咒傷氣,默念傷血。我們修法首先要注意身體,不能把身體弄壞,所以打坐、修行要把身體保護好。但是坐到種子翻騰、心裏煩亂、坐也坐不住的時候,或是坐到昏然入睡、亂夢當前時,就要出聲念咒,把那些混亂的妄念和睡魔除掉才能入定。沒有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還是用金剛持的方法持咒。   持咒的快慢是每分鐘十至十二次。念的時候,要心念耳聞,就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心裏過,不是有口無心地去念,要用耳朵聆聽這從心裏發出來的咒音,聽得清清楚楚,這樣才能將妄念攝住不動而漸漸入定。   我們的六根我眼耳鼻舌身意眼其中的意根好比猴子一樣亂動慣了,你要它安靜不動不起妄念很難,但不把它攝住不動就不能入定、開智慧成道。因此大勢至菩薩教導我們念佛須﹁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就是念佛時要至誠懇切地以﹁阿彌陀佛﹂這句聖號把眼耳鼻舌身意都抓住,叫它不要動,才能安然入定。這六根當中,以意、耳二根為難攝。眼睛閉上不看東西就能攝住眼根;嘴持咒就能攝住舌根︵舌頭︶;鼻子不聞異味就能攝住鼻根;身體不接觸外境就能攝住身根。但是人的耳朵最靈敏,很遠很遠的聲音都能聽見,隔著一座大山的聲音也聽得見,外面噪音會吵得你心煩。至於意根,更難攝住,不要它動,意念會不由自主地從心裏跳出來。為什麼呢?這是多生歷劫的習氣,它動慣了,不動不行。這在佛經中叫做﹁作意﹂。也是法相宗所說的五個遍行心所,意、觸、受、想、思的第一個心所,它存在於八識當中,時時刻刻在蠢動,像流水一樣不停地流,所以叫﹁流注生滅﹂,微細得很,只是我們平時看不見。   有人說︰﹁我們不修法不打坐沒有念頭,一修法打坐倒有念頭了。是不是修法修壞了,有念頭了?﹂   不是。這是因為平時心亂,看不見念頭在亂動,等到你心裏稍微靜下來後,就看見念頭在動了。這怎麼辦呢?怎麼將妄念息下來呢?唯一的辦法就是用耳根來攝意根。用耳根靜聽念佛的聲音把妄念攝住,因為心無二用,一心聽念佛,專注在佛號上,妄念就自然不動了。所以念佛要專注在﹁南無阿彌陀佛﹂六字或﹁阿彌陀佛﹂四字上。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得清清楚楚,才能把妄念攝住不動。同樣,持咒也需要一字一字從心裏過,耳朵聽得清清楚楚,才能如法。所以打坐的要旨就是﹁心念耳聞﹂,攝住妄念不動而入定。不然你坐在這裏,嘴裏念咒或佛號,腦子裏面卻七想八想,那就不能入定。一定要心念耳聞,死心塌地地打坐。   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在心空。修行為的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以一切都要放下,才能入道。在家人比出家人多一重障礙,有家庭,煩惱多,驢事未去,馬事又來,事情多得不得了。所以,我們時時要警惕,看破這些事相,都是假的,不可得,心裏不戀著它,粗妄才可不起。接下來精勤用功打坐持咒,細妄又不免來侵襲,這是多生歷劫的串習,動慣了,一下子停不下來,但不要怕它。念頭跳出來你能看見,不理睬它,妄念自然化去。念頭來了你看不見,那你就跟著念頭跑了,這就不能入定了。打坐的時候最要緊的就是一切放下,心裏要清清楚楚,念頭一來就看到它,不睬它,也不要討厭它、壓制它。討厭的本身就是一種妄心。壓制也不行,壓是壓不死的,比如搬石頭壓草,石頭拿掉之後,草又生起來了,這是不行的。縱或壓死了,倒變成土木金石,不能起用了。所以要用活潑潑的轉化法,不能用壓制法。念頭來了,只不睬它,把咒提起來,妄念自然轉化掉。   如此精進修法打坐,修到一心不亂的時候,咒也就自然化脫提不起來了。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我們持咒的心還是妄心,有能有所,即有能念之心與所念之咒︵念佛也是如此,有能念之心與所念之佛︶,能所相對,都是妄心。相對的都是虛假的,不是真實的;真實之心是絕對待而無相的,凡是有相的東西都是虛幻的。假如我們真的持到一心不亂的時候,一切相對的虛幻的東西就都脫落化為烏有了。這時身、心和世界就統統空掉了,虛空也粉碎了,而真實不虛的天真本性才會全體顯露出來。   經過灌頂修心中心法,有一個拉肚子的過程,不要怕,這是法的力量發生作用的緣故。這個法有極大的加持力量,叫你把污穢、垢染、習障都從大便排掉,換一換肚皮,這是好事,所以不要怕。   修法一段時間後,看禪宗的東西,有點理解了,那是理上的悟道。文字理解沒有多大用處。因為沒有親證,定力不夠,道理雖然明白一些,但是事情來了就擋不住了。所以解悟不能了生死,一定要證悟,親自見到本性才有力量。﹁見到﹂當然不是眼睛見到,而是心地法眼親證本性,本性是沒有相的,眼睛只能見有相的東西,那時候你人也沒有了,還有什麼眼睛?還有什麼看見?法身雖無相可見,但不是斷滅空,它是真實的大功能,大能量,世界上舉凡一切事相、境界都是它顯現、變幻的。比如電,眼不能見,但離開它,世界就不能運轉。又如﹁海水中鹽味﹂,人能看見海水,海水裏的鹽味卻看不見,但它確實存在!   我們用功到緣心息下,世界都化空,便時到神知,心領神會而見道了。所以叫做心地法眼可以見道。見道了是不是就成功了呢?很多人以為這樣就成功了,不是的,沒有成功,還差得遠哩。剛打開寶藏見到一點影子,僅是法身邊事,不相干,生死猶不能了,還須努力向前,除盡惡習才是了手時。基於此點,淨土宗人常常說禪宗不好︰縱然明心見性,生死也不能了,還不如淨土宗念佛穩妥,生到西方極樂世界了生死的好。   剛剛明心見性的時候只是初悟,破本參,才跨過第一道門檻,妄習猶在,生死不能了。須勤於保護,歷境練心,把多生歷劫執著的妄習消滅光,真正做到與﹃金剛經﹄所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相應,處順境而不喜,遇逆境而不惱,絲毫無動於衷,才能了思惑而了分段生死。﹃金剛經﹄說︰過去、現在、未來心皆不可得。心既不可得,還動什麼?真見性的人只有這個覺性,其它一切都不可得,還須更向上,覺性與不可得也不住才為真了。若見境生心,隨念而轉,就不是見性開悟的人。羅漢之所以有四果之分,也是在是否生心動念上劃分的。初果羅漢在山林裏,清淨無染,但是,到城市裏就不免眼花撩亂思念紛起了,這就是思惑未了之故。思惑者,對境生心,迷於事相之思想也,就是對幻境惑當真實,產生占有之妄想也。   在打坐的過程當中,有很多現象出現,如美好的佛、菩薩光明等善相,或醜惡的魔相,都不要理睬它。有相的東西都是假的,一著相,就容易著魔。還有,當你從有相過渡到無相的時候要起一些變化︰如身體沒有了,或手腳和頭沒有了等等,都不可管他。更或氣要斷了、頭要爆炸了,也毋須驚怖,這是身心將脫落的前奏。一害怕,一驚覺,即前功盡棄而出定了。等到火候到時一下子大爆炸,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齊銷殞,虛空也粉碎,本性即現前。不過你不能著相求這個爆炸,一著相即被妄念所遮,非但不能爆炸,連空也入不了。密宗就有這個好處,常常得佛菩薩的加被,以外界的爆炸聲引起內心的爆炸,但是千萬不能求,想它什麼時間來,更不能將心等它或迎它來。打坐定境中的一切形象都不能理睬,須置之不理。﹃金剛經﹄的警句須牢牢記住︰﹁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色相都是假的,不睬它就沒事。一理睬執著它,就有著魔之虞。   二果羅漢,前念才動,後念就覺。雖然能不住相而於覺後歸家穩坐,但是念有起滅,還是有生有滅。所以還要有一番生天落地的生死,然後才能了分段生死。因此,打開本來之人並不是大事完結,還要好好地勤除習氣,進入三果羅漢達遇事不動心的階段,更向上進入無為之境,達到阿跋致的地步,方為初步了手。有思想、有妄情、有造作都是有為。修行從初地、二地、三地二二到七地都是有為,入八地才是無為。七地雖然已證到無為了,但是還有個無為在,還有個無為的影子,還是不乾淨。到八地,無為的影子才取消。所以,我們每個人要衡量一下自己,看看是否對境心一點都不動,平時如還有妄心起伏,那就不行,在境界當中,若著境,更不行。一切時、一切處心空如洗,能夠隨緣起用,不執著,真空妙有、妙有真空,那才是真開悟。   除打坐之外,最重要的是平時用功。時時看著自己,念頭一起就看見,不跟著跑。念頭起了看不見,跑了一大段才覺得,才知道,那就不行。禪宗說︰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念頭起了不怕,只怕你不知道,跟著念頭跑,就是生死;跟著念頭跑了一大段才知道,就是已死去多時了,也就證明你將來生死不能了。假如我們能做到前念起,後念覺,不跟念頭跑,就能受生自在了。受生自在不是已了生死,還有生死在,不過在生死當頭能夠自己作主,要到哪裏就到哪裏,不受業障牽連,隨業受報了。   功夫程度   做功夫的第一步︰念起不隨。能做到念起不隨就能於生死當中做得主,不為業牽,得大自在。   第二步︰親證無為。一切事情儘管來,我心不動。這是真正隨順,而不是壓住它不動。壓住它不動是不行的。要儘管應酬各種事情,隨順一切事緣,沒有什麼好的,沒有什麼壞的差別感,好的不喜,壞的不厭,這樣我們的心才能平靜,而到達平等無為之境。做到這個地步就能變化自在了,分段生死也就了了。第一步是在生死當中得自在,第二步是變化自在,能變粗為細,變短為長,到達第八地菩薩的位次,至少能顯現三十多個意生身。   第三步︰微細流注消滅。微細流注就是上面講的作意。作意在八識田裏流動,你平時看也看不見,深入金剛薩埵大定,才能見到而消滅它。到這一步,微細流注都消滅光後,能顯現百千萬億化身,度百千萬億眾生。這時候才真到家,不是一開悟就好了,差得遠,所以,還要好好的用功。   沒有菩提心是不能成道的。什麼是菩提心呢?簡單講解就是﹁上求下化﹂︰上求佛道,下度眾生。我們修法是為了下化眾生,而不是為了自了。   今天大家能得到這個法真是無上的福報。修禪需要幾十年盡心參究才能打開本來,而且現在一天到晚的參禪,時間不允許,依靠心中心法,假佛力加持就方便快速多了,參禪自力修行等於用兩隻腳走路,修心中心法得佛力加持等於乘車子、乘飛機,所以二者有時速上的不同。你們得到這個法須珍惜、慎重、愛護,更要連續不斷地精勤修行,不能今天修修,明天停停,那決定不能成就。心中心法更妙在融萬法於一爐。釋迦佛講,修心中心結第四印能生西方淨土,更能十方淨土隨願往生,這就是淨土宗;打開本來見到本性,這就是禪宗;證到最後,心通十方世界,十方世界在我心中圓,諸佛在我心中,我在諸佛心中,光光互攝重重無盡彼此交參無礙,這就是華嚴宗。所以,我們說心密一宗包括諸宗無餘,實非過語。此法得之不易,務請大家好好用功,堅持打坐、觀照,切勿等閑視之,更重要的還是在座下用功,不是坐兩個小時就可以放野馬,亂來了。還須於行、住、坐、臥處時時不忘觀照,才能與大道相應。   修行的六個要點   第一︰一切放下,死心塌地。戀著世間事物放不下,有什麼用呢?這世界上的事事物物都是因緣合成,無有實體,猶如過眼雲煙,虛而不實,求不得,拿不走。即連各位自己的身體也是假有,留不住,不可得,身外的東西就可想而知了。所以認事物為真,抓牢不放,是不值達者一笑的愚癡之事,學佛修道是大智大慧的大丈夫事業,不是小根小慧的人所能勝任的。要成道,第一要看破一切。死心塌地地打坐,才能入定開悟,假如在座上想這樣、想那樣,妄念紛飛地亂想,那就完了。一定要一切放下,像個死人一樣才行。   第二︰打坐持咒,心念耳聞。這是修心密的要訣,對入定開悟,關係非常重大,所以再三提示大家,要毫無折扣地照之實行。人的妄念動慣了,不專心致志地傾聽持咒的心聲,把意根攝住,妄念息不下來,妄念不息何能入定、開悟?所以必須心念耳聞,一個字一個字從心裏念出來,耳朵聽得清清楚楚,才能攝住意根不起妄念,而漸漸入定。   第三︰念起即覺,不壓不隨。念頭來時,要能看見,如果看不見就跟著它跑了,一跟念跑,就妄念紛飛不能入定了。所以要念起即覺,既不隨之流浪,也不壓制不起,只不理睬它,提起正念,一心持咒,妄念自然化去而安然入定。   第四︰按時上座,不急不緩。每天按時上座,養成習慣就容易入定,最好早上打坐,凌晨更好。坐時不要急於入定,心情平和地以一種平常心安然入座,不急不緩地從容持咒,既不要求入定開悟,更不妄求神通。以要求入定、開悟、發神通等的一念即是妄心,此心一起,即障自悟門,非但不得開悟,而且不能入定。   第五︰下座觀照,綿綿密密。把打坐中的靜定功夫推廣到日常動用中去,在行、住、坐、臥當中冷冷自用;綿綿密密地觀照,一切無住,既不讓境界拉著跑,也不隨妄念流浪。   第六︰心量廣大,容納一切。修道人心量不能小,要寬宏大量地容納一切,縱然別人對我不好,我對他還要更好,沒有絲毫愛、惡、喜、厭的觀念。隨緣隨份地做一切善事,時時處處瀟洒自在,沒有患得患失之心,亦無毀譽成敗之念。這就是最大的神通。   記住這六點,照之修行,絕定能打開本來,親證佛性。做好這六點,絲毫不懈,保證能圓證菩提,得大成就!       心中心密法打七開示 一九九五年一月二十五日至二月二日講於廣州   上座前   今天大家發心,用心中心密法來打七,恰是無上殊勝的因緣。心中心法是佛教密宗的一個很高深的法門,屬於密宗九乘次第的巔頂今心髓部分。它不需要在外圍兜圈子,如四加行、前行、生起次第、圓滿次第等,而直接進入正行,用印、咒,假佛力加持,打開本性,徹見真心。打七是剋期成就的要法,大家每天坐十二小時,每一座修四小時,修三座,前二座修第四印,最後一座修第二印,修的當中若感到手痛,也可以在最後二小時︵即第十一至十二小時︶改修第四印。第四印是開智慧而成道的,第二印是消障的,因為我們多生以來,業障積習深厚,不消除它就不能開發智慧。第七天要坐十八小時,每座六小時,全部修第四印,不再修第二印了。   打七當中不要急著求入定,更不可求神通與開悟。因為一有求得之心,便是烏雲生起,遮蓋了本性光明,反而不得定不開悟。上座要像平常打坐一樣,如法修就行了。若有時心亂如麻,可以出聲念咒,以平妄心。打坐時若咳嗽要盡量聲小,捂住聲音,以免影響別人。若腿麻木不可忍受時,可以換一下,應盡量忍耐,手印絕對不可散開。念頭一來,看見念頭起,不跟念頭跑就行。若看不見念頭起,跟著跑了好久才知覺,這是修法的大忌。古德云︰﹁不怕念起,只怕覺遲。﹂所以大家須於念來時即看見,不跟著跑。念來壓住不讓它起也不好,讓它起而不跟著流浪即是。入定時,咒念不出來了,不要著意去提它,讓它去,一提就出定了。但入定和睡著又不同。睡著了手印會散開,頭低下,沒知覺,咒不念了︵這時要挺直腰,睜開雙眼,提起咒,把睡魔驅走︶;入定手印不散,有知覺,咒沒有了。這時看著它,如貓捕鼠,妄念一動即撲將去。妄念不起,只牢牢地看住它,看到最後,忽然能看之心與所看之境一齊脫落,就打開本來了。   打坐中,由於障重有什麼不適的話,不要勉強,可以休息一下或少坐幾小時。打坐當中氣機發動,可能有許多感覺,都不去管它,只當自己死了,什麼事都不管就是了。   大家本來都是佛,只因追逐外境,迷惑了本性。只要一切放下,不執著就能恢復本來的面貌。因此大家要珍惜這個機會,把妄念息下來,認真修法,以期見到本性。更進一步保護本性,在事境上鍛煉,把自己多生歷劫的習氣掃除乾淨,圓證菩提,方不負今生來人間走此一遭。祝大家都能成就! 第一天   打七是不講話的,但諸位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   問︰腳、腿痛怎麼辦?   答︰腳腿酸痛,盡量忍一下。但若心亂了,因痛而散亂時,就可以換換,動動。但如結印手痛,不可以散印。對治的辦法是︰把心盯在咒上,忘記手,手就不痛了。手印就如我們自己的光明能量和佛菩薩的光能聯繫的導線,手印一散線就斷了,所以不能散。持咒要用金剛持的辦法,採用金剛持來念咒既不傷氣也不傷血,到一定時唇不動了,也由它去。開始時集中精力心念耳聞,念念會鬆一些。假如從開始一直都緊張地盯著念咒,不容易入靜。至於緊鬆嚴寬怎樣合適,要自己去感覺掌握。過鬆易睡,過緊不易入靜。如手中捉一隻雀一樣,抓緊了會捏死牠,鬆了雀又飛掉了。要掌握到不鬆不緊、正好合適為度。氣不用管它,不要壓制它,放屁也讓它放,只是注意不要影響別人就行。   問︰手印散沒散不知道怎麼辦?   答︰一般打坐不睡著的話,手印就不會散,氣發動起來會順著兩臂下來,會把手印緊緊地夾住,手印會結得很緊︵我們修這個法氣發動起來的情景和氣功的不同,氣功的氣走向是一條線,我們是一片如蒸鍋一樣︶,只有睡著才鬆掉。   境界現相,都是六識不清淨而現出的,是六識的反映,是虛假無自性的。﹃金剛經﹄中講一切相皆是虛妄的,所以在打坐時沒有相最好,什麼都沒有看見頂好。看見什麼並不好,說明六識沒有清淨還在亂動,於是就顯相了,所以無相最好。我們的法身本來是無相可見的,它只是一個大能量、大功能,是無相可見的。如果能看到光或看見佛像,更或牆外的東西也看見了,以為是好,住在那裏不動了,就不行;也有的人看見了不好的境界,心裏害怕,這也是自己的妄心所致,真正證到本性是一點點相也沒有;有的人有上升感覺,升到天上去了,看見玉皇大帝了,能不能看見呢?是能看見的,玉帝是欲界第二重天界的皇帝,那裏人的衣著如同我們唱戲穿的衣服一樣。這也好也不好,好的呢,說明入定到一定程度了;不好的呢,易著相,易導致貪求神通而入魔。等於我們走路時揀到一塊金子,好呢,可以買些東西;不好呢,會因此而闖出禍來。   問︰如何觀照?   答︰如貓捕鼠,看著念頭起處,聚精會神地看著這個起處。所謂照顧話頭,就是看一念未動之前,念來即覺,覺即轉空。轉的意思是看念頭來了不睬,或用咒來轉,不跟它走就是轉。念就沒有了,空也不住,一有所住即不能徹見本心。打七的第一天比較難受,如同一隻猴子平時跳慣了,現在把牠關起來了,較難受。不要緊,功夫做下去,第二天第三天就會好些,就會得到禪味的樂趣了。坐到後面逐漸化空了,感到腳沒有了,頭沒有了,都不去管它,只看著念頭,看到極處深處,妄念忽然一斷,就根塵脫落,親見本來了。   問︰爆炸是怎麼回事?   答︰爆炸是功夫做到火候上,忽然脫開的剎那爆發顯現,猶如火藥裝到飽和要爆炸一樣。這不要怕,我給你們講一個同仁用功的經歷供參考。陝西一個道友在打坐時,入靜以後,心如一面大鏡子,什麼東西都朗照現前了,以為這是開悟了,其實不是開悟。光一照你,應豁然爆破,粉碎無餘才對,這就是爆炸,就是脫開的那一剎那。不是另有爆炸,而是在一照之下,身心世界都化空的體現。   問︰嘴張著念咒好不好?   答︰念咒時嘴不要張開,唇微動。我們不似道教講煉精化氣。但我們也離不開煉精化氣,心火向下至胞中穴,上面有膀胱精囊,如火盆薰那壺水,於是水就因高溫而化成氣。氣上升到顱頂,化為水,可以咽下去,對身體有好處。到深定時,呼吸好像斷了,它不從鼻子走而是從全身毛孔和皮膚走。   我們不用那些觀想的方法,我們只用心念耳聞的方法,傾聽心念咒的無聲之聲,用耳把意根攝住,妄念就不動了。我們的六根本來是一精明分為六和合的,原是一顆真心的分用。用最靈敏的耳根,抓難攝的意根,是修行中最易成就的方法。   我們通常說﹁兄弟八個一個癡﹂,癡是第八識,因為它不分好壞都收進來,所以裏面的種子多得很,是個癡子、呆子;﹁其中一個最伶俐﹂,是指第六識,難調伏;﹁五個門頭做買賣﹂,前五個識對外境,大腦跟著前五識跑,起作為;﹁一個往來傳消息﹂,指第七識是個管傳達的,專門往來傳遞消息。   意根怎麼抓呢?就是用耳根聽來抓它。下座後要觀照,觀即是觀一念未生之前的那個東西,那個了了分明,即是觀照自己。這個自己不是自己的肉身,而是自己的真心,一念未起之前的真心,那個靈知的心。看著它,就是觀自在,觀住在本位上不動的那個東西,這是上座、下座都很重要的功夫。打七期中不許講話,也是為了觀那個靈知的心,就是綿密做功夫,講話就容易忘記觀照了。動靜結合就能剋期得定,在七天內取得成就。   修心中心法多用第二、第四印,打七也用二、四印。二印可以除障,能夠代替百字明,百字明不需再念了。   問︰上座當中,手臂酸疼,容易倒下,怎麼辦?   答︰有幾個師兄是這樣做的,脖子上掛一個寬帶子,或在腿上擺一個軟枕頭,手放在上面,略休息一下。手印應該是自然結緊,不要鬆,坐得入定,自然有氣把手印緊緊結住,越念咒越緊,不會鬆開,手印疼過就不疼了。要了生死,出三界,得大自在,一定要如法修行,不斷精進。 第二天   現在大家把明心見性看得高得不得了,認為很難很難,實際這是個錯誤觀點。臨濟大師說過︰一切眾生皆有佛性,赤肉團上有一個無位真人。即說我們每個人的心上都有個真人。這真人為什麼無位呀,這真人是盡虛空遍法界無處不在的。為什麼又說赤肉團上呢,不是矛盾了嗎?這是因為我們有無明妄心,因無明之故,就把這個廣大無邊的佛性縮小了,拘在一定的處所,才有了住處。一個昆蟲體內也有佛性,放開它這佛性也會廣大無邊。臨濟大師的話就是要我們知道,無明的心上有一個佛性在。臨濟大師進一步又說︰這佛性在什麼地方?我們怎樣見到它呢?即這聽法者是,說法者是。能說法的和能聽法的那個東西即是。我們身體不能說不能聞,他如機器人一樣,一切零部件都安裝好,不通電,還是不能動作。我們這個肉體心肝脾胃腎五臟六腑等都有,那麼電是什麼?能動、能說、能聞、能走路、能工作的這個功能、這個性能、這個能量就是電,就是我們本有的佛性。只要我們在動亂當中回光返照,放下,精進,就一定能成就。臨濟大師說得這麼清楚,是他自己通過修持證到,悟出來的。從前他剛出家時也不知道。開始當小和尚時,首座見他總不去問法,就問他︰﹁喂!你怎麼不到和尚︵黃檗祖師︶處問法呀?﹂臨濟說︰﹁你叫我問什麼呀?﹂首座說︰﹁你可以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呀?﹂於是臨濟就去問黃檗︰﹁什麼是佛法大意呀?﹂祖師聽後不講什麼就﹁啪﹂地一下打過來,臨濟便退回來。第二天首座要他再去問,結果還是被一板子打過來。如是者三次問,三次被打。這公案是告訴學人,佛性不在別處,就在當人面門放光,只於一念斷處,回光一瞥,猛然省悟即是。不要立相求索,這和明心見性相悖,一有所著,永遠不會見性開悟。   所謂修行,即去掉人的執著習氣,回復我們的本來。我們本來是佛,所以成佛應沒有困難,只要回頭息妄就是如來。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回過頭來看自己的念頭起處,看著它,一直看到一個念頭不生時,這是什麼?這時會如夢猛然驚醒一般,噢!原來就是他!﹁噢﹂這一聲,就如禪宗講的﹁﹂︵音忽︶的一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到處都找不到,其實它就在你面前,從未離開,越找越遠,不找歇下來看,就是它,過去的祖師都是這樣回光返照、了悟見性的。   今天把這見性的無相的真實相說明了,大家就不會去著相和追求了。所以在修法當中不要求見或顧忌什麼東西,隨它呈現什麼景相,都不要理睬它。我們上次講過有位師兄在修法時有隻大毛手捂在他面孔上的故事。打坐當中有什麼現象都不要怕,都是假的,有時是護法神考驗考驗我們,看我們著不著相。所以有可怖的東西也不要怕,都是假相。佛菩薩現的憤怒身都是可怕的,因為這是怖魔的,惡魔兇,我比你還要兇,所以有句話講﹁菩薩心腸羅剎面﹂,看見憤怒身相不用怕,他是保護我們的。﹁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成道時,一無所見,一點東西也沒有。   現在我們先要打開本來見到本性,然後消除習氣,習氣消除之後就可以發神通了。發神通沒什麼了不起,是枝末事,悟道是根本事。如一棵大樹,根活了,上面枝葉一定會發青,以致枝葉茂盛;如果樹根沒活,上面即使有些青枝葉,那青葉也是假青,沒用處,最後還要枯死。我們要先發道通即漏盡通,一切無住,煩惱都漏光了,這樣所發的五種神通才是真的,永久的。沒悟道所發的神通是五蘊魔,陰魔,陰影。比如沒見本性,神出去了,出去後又著相了,又到生死境裏去了。以前有個人能出神了,神出去後,看見一棵大芭蕉樹下躺著一個白胖豐滿的女人,於是他心動著相,就撲上去了。其實呢,那是白毛豬在生小豬,由於他進去了,所以他也成了隻小豬,後來一頭碰死在石頭上才回來。你們看這危險不危險。所以只有把著相的情見消光了,再不著相動心了,得了道通,再發五通,方為真神通,不然是要闖大禍的。我們應該不著神通,看著念頭起處,看到極處,忽然之間一斷,能看之心所看之念一切都斷了,本性就昭昭現前了。   好,大家有什麼問題,提出來討論討論。   問︰打坐時有亮光好不好?   答︰打坐時感覺到有亮光不要理它。光有二種:一種妄光,一種真光。未見性之前發的光是妄光,見性之後放的光是真光。妄光是著相,以為放光了,喜歡之心油然而生,著在相上形成妄光。我們在打坐時,不許見光、見佛,見什麼都不睬它。我們現在見的光有限度,小小的光。真正的大光明是朗照十方世界,十方三世佛都看得見,你在諸佛身中,諸佛在你身中,彼此交輝無礙。﹃華嚴經﹄中講︰佛性就像十方明鏡互照,各影都在對方鏡中,重復交參,我入入我,重重無盡。現在我們放的光還微弱得很,所以不用睬它,進一步把自身化空,超出身心世界,大放光明,朗照大千,方有入處。﹃中陰救度法﹄中講︰大放光明的是母光,認識這光的是子光,母子合起來,合體即成道。即此之謂。   問︰我總看見一隻黑貓,怎麼辦?   答︰不理它,它就走了,戀著它就難化去。有的人家裏有人亡故了,活著的人總是想著他、念著他,他就走不了了。不要有心,貓、狗也一樣,看到它是六識的反映。   假如打坐當中,我們有氣升起、頭有爆炸開的感覺,也不要怕,讓它去,死就死,不理它,其實不死。但未到這地步也不要去迎合它,迎合它的心要不得,一迎合它就不來了。若身體某部分感到發脹或痛,那不是病,病都是業障所致,現在的脹痛是氣未通之故,通了就不疼了。至於氣升不升上來都不管它,隨其自然好了。   我們修法氣升上來,它不從背後走而是從中脈走。我們身體有熱、涼、麻、癢、輕、重、滑、澀等等感覺都不要管它,這是氣血在變化,不要緊,不去管它就行了。   問︰打坐時有念頭怎麼辦?   答︰我們的念頭有四層︰粗,細,微細,極微細。細的念頭靜下來才能看見,不靜下來看不見,注意聽咒,聽得心靜了,才能看到微細的念頭。如果你跟著念頭轉了,一開始起時你沒有覺照,轉了一會兒才覺到,覺到後馬上不睬它,不睬就沒有了。微細之後極微細,還要再定下去才能看得見。微細流注,沒有靜止的時候,一直在動。識陰靜最微細的念頭如潛水之魚,動得快,一般看不到,直到最後才會看到它。我們說︰放下,放下,只是粗的。家裏的事情,以及其他一切事都不管了,這只是粗妄放下;然後是細妄,一些腦子裏的意念;如果細妄不動了,微細的妄念才看得見,直至最微細的,一層層的深入。我們曾做過試驗,水流太快時,就看不見流動,像靜止一樣。電視節目看多了會傷眼睛,也由於這個原因最電訊信號的光柵跳動。假如發明一個動得加倍快的屏幕,就像不動一樣,就不傷眼睛了。   在打坐時,不要要求自己入定,管它定不定都不理睬它,著相的念頭頂不好,一切放下,本來是佛,不去求它,就好了。   問︰兜率天是欲界第四重天,是不是沒出欲界?   答︰兜率天是欲界,但內院是佛淨土,不屬欲界,本是界外淨土。兜率天外院就差了。在內院暫住修行,為的是度眾生方便。 第三天   時間過得很快,三天下來了。大家各自都有境界發現,有的見到光,有的忘記手腳或現佛的境界等,不管現什麼境界,都不要著相,不要理睬它。因為法身是無相的,見到有相的東西,都不是法身。若著在相上就會被障住而入魔,看見光不是看到法身時見性。比如珍珠,它放光彩,若只看見光沒看到珍珠,不能作為得到珍寶,要看到發光的本體,才算見性;又如電一樣,有功能而無形相。所以佛性是無相可見。   從前高峰祖師做功夫,剛出家時未遇明師指點,每天只跟著當家和尚做經懺,有一天做完經懺,他擔著擔子走在後面,天下大雪,當經過一家門口時,聽到裏面人講︰﹁經懺鬼子回來了!﹂他聽了很迷惑,就問師父︰﹁出家是否還有別的事可做?﹂師父說︰﹁別的事就不知道了。此處三十里之外,有個白雲禪寺,你去那裏問問看。﹂他就到白雲禪寺去問,白雲禪師指示他說︰﹁出家之後要了生死,出三界,做經懺不能了生死的。要參禪,參父母未生之前是什麼樣子。﹂他參了很久,不開悟。後來又拜雪巖欽禪師,禪師問他︰﹁拖死屍的是誰?﹂人一口氣不來就是死屍啊,這拖死屍的是誰?從前禪宗師父就是這樣指導行人用功參話頭而見性的。傅大士作過一首詩︰﹁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此詩用比喻來說明佛性和相的關係,把身體比作牛,佛性比作人。﹁人﹂是佛性,﹁橋﹂是身體,身體有生死,而﹁水﹂禪佛性無生死,所以﹁橋﹂有走著而水無有動,水不流喻佛性。佛性不生不滅,不動不搖,不流動。高峰禪師到這時才明白了拖死屍的正是人的佛性。用功讓人明白,身體是假的、不可得的,只有法身是真的。怎麼認識它呢?就是一念不生處了了分明的靈知,那個靈知之性就是我們的佛性。然而人們對這點總是把握不住,不能首肯,﹁它在哪裏呀?﹂就在你問處啊!︵有人插話︰知道是它就是抓不住它。︶不要抓呀,它就在你面前,它逃不走。真心是盡虛空、遍法界、無處不在的呀。 第四天   從前有個公案,徒弟問師父︰﹁大千世界壞了,法身壞不壞?﹂師父答︰﹁法身也壞。﹂為什麼這樣回答,因為大千世界由法性顯現,法性不生不滅,不會壞,所以大千世界也不會壞。若說大千世界壞了,豈不說法身也壞了。禪師說法與別人不同,他是反過來講的,告訴我們只有法身是不壞,最寶貴,其他都是假的,都是法身的附屬品。我們於主人公不顧,只追求那些附屬品就太冤枉了,在六道裏輪回,白白辛苦。所以要一切放下不要取著,只要根本的東西屬佛性,才對!可惜許多人都不懂。天上的飲食不要種、不要買、也不要燒,卻有很好的東西吃,哪裏來的?這是福報呀!西方極樂世界更是如此,要吃什麼,不要﹁買、洗、燒﹂。那裏最下層是凡聖同居土,有凡夫,非但吃還要拉,但不同於人間,要放個大便桶,他們要拉時,地自然裂開,便好就合起來,全自動化的。天界也如此。這說明我們的佛性本身具足的,所以六祖說︰﹁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萬法。﹂﹃法華經﹄也講︰可憐的人們,不知自己有個大寶貝,具足一切,還到外面去乞討。真是冤矣!人做這個做那個,掙錢,不是在討飯嗎?所以現在我們能明白這個道理,一切放下,當下就是,本來是佛,不須苦苦地修。反之,不能放,心裏執著,苦修也無用。從前有個屠夫徒兒,聽了道理,放下屠刀說︰﹁我亦千佛一數。﹂你看好不痛快,放下就是了。人哪,就是不肯放下,能放下還打什麼坐呀。打坐就是因為放不下,才讓你打坐。先坐坐吧,消消妄念,慢慢明白過來,才知道自己本來是佛,打坐原來是多此一舉,冤枉,冤枉!如果真放得空空的,心能充足,變現自在,要什麼有什麼,還有什麼憂慮煩惱?   有個出家和尚,打電話給我說︰﹁你教我一個發財的方法吧,我現在沒錢,窮啊。﹂你們看看這樣怎麼能修好佛法,你有了道,不愁沒人幫助你,大家都會來幫助你。古大德也說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即道德,德也就是得,所以有道德的人,就能得到一切,做功夫不怕餓死的。   何謂﹁放﹂,﹁放﹂即不住,不是不工作。廠長,教授,總經理照做,做過心裏空空不粘著。小廖升科長,儘管去做去升,做時心裏不住就是放。一點事情不幹,二流子那樣不叫放。無為無不為,做功夫不能呆。從前有個學佛者,師父問他︰﹁白天做得主嗎?﹂﹁做得。﹂﹁晚上睡覺時、做夢時做得主嗎?﹂﹁做得。﹂︵夢是小昏迷,死時是大昏迷,夢中做得主已很好了。︶我們做功夫,就是要於事境中做得主,不被事牽。但是做得主還不算,更須進一步,連做主也化空才得真實受用。報身,化身都是起用啊。   自性三身︰一念清靜心,不動不搖,就是法身。任何人都有一秒鐘的清淨心即佛心,可惜的是當人不認識它,這就是法身佛。能朗照一切的光明即報身佛。若無光明能見東西嗎?看不見的。外面一切景象皆是我們法身所顯現的,變化的,這都是我們的化身。我們自性具足三身,一點不缺少。   現在我們修的是法身佛,這最重要,果地報身不是現在能證到的,如善財童子五十三參,最後回到彌勒身邊,彌勒告訴他︰﹁你根本智已得,後得智未得。﹂後得智即多生積累功德所感的智慧報身。乃多做功德多做好事,積累得來的。釋迦佛報身叫盧舍那佛,法身即毗盧遮那佛,化身即釋迦佛。   報身有二個:一個是自受用報身,另一個是他受用報身。前一個是光明大佛,大菩薩能見,小菩薩不能見。釋迦佛看到古佛報身莊嚴美好,發心成就,日夜精進,提前七劫成佛。   明白了這個道理,一切無住就是開悟,一念不生處就是我的本性。開悟也不能急,真打開時會大哭一場啊︰太冤枉了,一尊大好的天真佛,怎麼會在六道中輪回受苦?!   化身佛呢,因為功夫做到極細微的妄念都斷光,沒有了,所以能千變萬化,化出千百億化身,度千百億眾生。這是果地的法、報、化三身,圓滿三身四智,即成果地佛。   我們做功夫要先悟到這個本體,龍牙禪師說﹁學道須先有悟由﹂,不開悟,做功夫就難做。先明確法身是什麼,怎樣親自證見它,然後在事上鍛煉,把習氣打磨光,才能發神通。﹁初悟只到法身邊﹂,不是一悟都好了,都完結了,還有多生歷劫的習氣在,要精進,綿密保護,才能真正證道。做功夫要一步一步往前走,無有止境。說起來可粗分為三個階段,即初關、重關、牢關,細分起來要十幾個步驟也不止。仰宗分九十六步走,臨濟祖師講得比較簡單,三玄三要就夠了,共九步。第一步要我們認識本性,然後行、住、坐、臥當中綿密保護,不能動心,不能著相。真際禪師說︰﹁不是老僧說妄想,只因無事可商量。﹂本來無事,有什麼念頭好動?故把事看空,念頭自然不動了。但因平時動慣了,不動難過呀,如一隻猴子總要跳,拴不住它。所以我們要嚴密保護,功夫要做得綿密,時時看住它︰不是往前看,往前看都是事物雜染,就會雜念紛飛;要反過來看,不看外面。如果我們果然能夠時時反看起念處,不隨它跑的話,不開悟的容易開悟,開悟的容易大徹,但因多生歷劫動慣了,難以時時不忘記,所以要提高警惕。時時抓緊,最為重要。   真悟道人,一點事情都沒有,一絲不掛,一塵不染,一點相都不著,真做到是很不容易的。舉個例子︰臨濟祖師臨圓寂時,對弟子們說︰﹁你們大家不要把我的正法眼藏丟失掉啊,要時時保護它。﹂三聖說︰﹁誰敢丟失祖師的正法眼藏啊!﹂﹁那麼好,你們將來接引後人怎麼說法呀?﹂三聖站出來喝了一聲,臨濟祖師說︰﹁唉!想不到我的正法眼藏,在你這瞎驢邊滅卻。﹂這是什麼意思,是稱讚?是罵他?還是指責呵斥他?這裏就看你著相不著相。湛愚老人作的﹃心燈錄﹄你們看過沒有?湛愚是三峰的徒弟,他說︰﹁假如我當時在場,對後人怎麼說法?我即叉手一立,就是這樣說法。這喝一聲不行。﹂這對嗎?實際上是錯了。一聲﹁喝﹂連他師父都呵退,你還說什麼接引後來人呢?無法可說,無人可度!假如有法可說,有人可度就是錯誤。湛愚還說他那一聲﹁喝﹂不好,還是我叉手一立好,所以一法不立很難。臨濟祖師罵他瞎驢,看似罵他,實是讚嘆他︰﹁假如我有正法眼藏,連我自己也著相了。﹂正法眼藏也不可得,佛也不可得,魔也沒有,一點執著都沒有,這樣才能妙用無邊。   仰宗中的仰山要對一個推官說法︵推官即現在的法官,辦案的官吏︶,仰山問他︰﹁做什麼官啊?﹂答︰﹁推官﹂。仰山拿起拂子一舉,問︰﹁你推得這個嗎?﹂推官答不出。仰山叫沙彌用這話去問三聖,三聖在養病,住延壽堂裏,三聖答︰﹁事生也。﹂仰山要進一步勘他,叫沙彌再去問三聖︰﹁生什麼事?﹂三聖答︰﹁再犯不容!﹂仰山聞後,深讚三聖已得臨濟宗旨。這都是古來大德悟後保任功深,得靈活妙用的懿範。   悟後保護是要的,但保得不能死,死了也不行。 第五天   ︵教念慈氏咒︶每年的正月初一是彌勒菩薩的誕辰。今天是年三十,今夜上座可先念慈氏咒一百零八遍,請彌勒菩薩加被,讓我們打七圓滿,見性成道。   今天是大除夕,臘月三十,我們佛家有句話︰﹁臘月三十到來,你怎麼脫?﹂即是說今天已到最後一天,怎麼樣解脫呀?永嘉大師參六祖的因緣可作這問題的註腳。永嘉大師是開悟的大和尚,他參六祖時,繞床不跪,六祖喝道︰﹁何方佛子,如此貢高我慢!﹂永嘉應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六祖曰︰﹁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永嘉云︰﹁體即無生,了本無速。﹂意思是說,體既無生,當亦無死,既無生死,又有什麼解脫不解脫呢?六祖此時仍不放過他,似讚他道︰﹁汝甚得無生之意。﹂這其實是套他,看他上不上當。永嘉是徹悟的人,不會著相,乃反問云︰﹁無生豈有意耶?﹂六祖大師更進一步問道︰﹁無意誰當分別?﹂連意都沒有,這是誰辨別呀?既無意誰在分別無生?反之,既知無生豈不是有了意嗎?這問題問到這裏,一般人實在不易置答,但永嘉有出身之路,不慌不忙地說︰﹁分別亦非意!﹂即儘管分別也沒有意。經云︰﹁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雖分別而不到心裏去,即比量而現量。比量即分別,現量如鏡子照東西,長就長短就短,這就是死後復生,活潑潑的大用。   佛法是靈活妙用的,不是死在那裏不動的。從前一個老太婆供養一個大和尚,已三年了。有一天想試試他是不是一個大德,於是打發一個少女給他送飯,囑她到時抱住和尚,問他這時感覺如何。事後少女回覆老太婆,說和尚講︰﹁枯木倚寒巖,三春無暖氣。﹂老太婆聽後很失望,說︰﹁趕他出去,這是個死漢,沒用處。﹂比喻打坐修持死在那裏不會起用是不行的,是不能成大道的。要能做事,成大道不是不做事啊,一切事都能做,儘管做而心不動,﹁分別亦非意﹂。所以大年三十怎麼了啊?就是一切事儘管做,不往心裏去。﹁體即無生﹂,有什麼了不了,又何用什麼方法來了?我們本體就是不生不滅的,沒有什麼可了的。   所以大家做功夫時,有的見到各種形象,有的見光,有的一點東西也沒有見。見光的人要明白,我的法身就是發光的體,光就是我的佛性發出來的,從光而見性,就是開悟了。如果不認識這個發光的體而著光相,生其妄心,就是著光影。昨天講的那首詩︰﹁高高山頂上,孤月照寒泉,水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不要看水中的月影,要認取天上的明月,水中沒有月亮,只是個影子而已。月亮不是別的東西,是自己的本性,青天表示法身,空靈無住,要當下認識本性。見種種相的人,也應知道一切相都是假的,都是我們六識的反映。能見相的見性是我們的本性,見相的能見功能是我們的法身佛性,不要著相,著相就錯了。不見任何相最好,法身是無相的,無相即真相。靈知了了、不動不搖即真心。法身沒有斷續相,不是一下子有一下子沒有。它時刻在六根門頭放光,沒有停過,儘管人睡著了,它還是在放光,一刻也不離開。認識到這點,將習氣消盡,六道裏隨我走,不一定要升天,到地獄也無礙,廣度眾生,莊嚴地獄是大功德,像地藏王菩薩一樣。若對入三惡道產生厭離心,嚮往佛淨土│西方極樂世界、東方琉璃世界、兜率內院等等,這說明自己的眾生相未破,還是未了。真正的功夫應是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瀟洒自然,無處不可去才是。   從前有一個洞山祖師,有人問他︰﹁大寒大熱時向何處迴避呀?﹂比喻大災大難來時向何處去。洞山祖師答︰﹁向無寒無熱處迴避。﹂問︰﹁什麼地方是無寒無熱處?﹂洞山答︰﹁熱時熱死你,冷時冷死你。﹂這就是無寒無熱處,旨在說明不著相。陝西某師和我師公一起在成都時,聽說解放軍要進城,叫師公快逃難,師公講︰不用逃,就在這裏好好地修心中心法。結果成都和平解放,一點事也沒有,某師方悔自己心神不穩,太著相。我們還有一個師兄弟,在日本侵華時,杭州淪陷,有個日本兵舉刀要殺他。他想反正逃不掉,而且修行人法身原不滅,不畏生死,殺就殺吧。他口中念阿彌陀佛,毫無畏懼地將頭迎向刀去,那兵將刀砍在他頭上,又彈起來,殺不了他,日本兵一看嚇壞了,扔下刀就跑掉了。這是個真事,我們還見過那把刀呢。真了脫的人,六道裏來去無礙。從前有人問山禪師的徒弟大隨︰你的師父圓寂後到哪個淨土去了?他答︰我師父啊,不去東方和西方淨土,而是東家作牛,西家作馬。這在旁人看來不是罵師父嗎?其實他是在誇獎他,讚他師父功夫高深,廣大無比,能在異類中行。臘月三十就這麼解脫。   今天大家打七,證到本性本體後就自由自在了。現在教你們一個最簡單的放下一切的方法,即在日常工作當中,喊一聲﹁斷﹂,什麼也不想,只看著這了了分明的。斷個一分鐘、半分鐘都可以,然後再做事,做一會兒再斷一下,慢慢地練習,一天斷它個三、四十回,正在走路、坐車時都可以運用這種簡便斷思想的方法。我第一次打開時,是在靜坐中,我母親咳嗽一聲,當下一切消殞,什麼都沒有了,寂滅的本性方顯現出來。我們用功打開來的時候不一定在座上,很可能是在睡眠當中,在工作中,在走路時忽然一下子脫開來。所以時時要用功觀照,不可放逸。開悟後要保護它,習氣太深厚了,不是一悟就徹底圓滿的。聲音對用功的影響有兩種︰一是正打坐中,忽然有聲音一驚,驚出定了;二是空到恰到好處時,突然一聲響,幫你打開身心世界,悟見本性了。時節因緣恰好到來,誠非一佛二佛所種善根所能致的。修時不要急。不是修到無生,而是本來無生,本來如此,放下就是了。不是有東西可證可得,是證個無所求無所得,就是本得。   保護就是任何境界都不要粘上去,其要點在﹁內不隨念轉,外不為境遷﹂,時時保護這靈知之心,空靈無住。保熟了,就放任其自由行動,隨它走東走西,都不會犯它禾稼,這就達到無修無得無證的境界了。所以修法越放下越好,越著急越不行。有的人等爆炸,等不得,越等越不行。而且各人開悟打開的情形也不同,有的人如同一個東西落下來一樣,一脫就是了,沒有什麼爆炸。各人定中境界也不同,有的看見光,有的看見護法神,有的看見自己,有的什麼景象也沒有,都不一樣嘛。護法神有好幾個呢,一脫開就什麼都沒有了。再舉個例子,保護當中,有一個同參睡覺時脫鞋子,剛一拉鞋,身心都沒有了,寂滅本性就現在面前了。保熟了就這樣子。未真證道,有時似出神,到什麼地方了,這不是真出神,還是六識的影像。   開悟以後,念咒、修六印等都是保護。不修六印也可以,觀照保護就是修,這才是真修。若執著座上的快樂境界,就不要坐了,因為那是執法了。二禪定是喜,三禪定是樂,坐得好,快樂得很哪。但不能住著快樂,一有所執,便入魔道,魔是著相而成,魔也有神通,著相就成魔。有個清海無上師就是,香港﹃內明﹄雜誌曾揭穿她、批評她。世上的人求福報的多,魔就乘虛而入,而且求魔比求佛靈驗得多。因為有求都是著相、都是魔眷屬呀。   放下即見性。真能放下沒有念頭就脫開了,沒脫開就是還有念頭沒放淨,微細念還在,若當自己死了,一無所求,一無所得,就放開手了。脫開的時候感覺什麼都沒有了,人也沒有了,﹁大地平沉,虛空粉碎﹂,世界也沒有了,只剩下這個明明了了的靈知本性。﹁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離開塵寰了。若想回來,一覺就可以回來,一動念就回來了。剛開悟等於在門口張望一下,還要勤除習氣,走進房子裏來,入法身正位。最後還要離開位置,法身向上,就是再發多大神通也不住,而隨緣度生。   從前有個禪師叫鄧隱峰,他講︰你們大家臨圓寂都是要坐上雙盤,現個瑞相去,這未免太著相了,我要變個自在相給你們看看。說罷打個倒立就瀟洒地走了。釋迦佛是睡著走的。睡著也好做功夫,睡時入定,似睡非睡,正到好處時,外邊有個動靜就幫你打開來了。所以行住坐臥都好做功夫。這是心地法門,不拘形式,只在心上用功即是。這世上能聽到心地法門是不容易的,宿世不廣植善根是聽不到的。釋迦佛說一切眾生都有佛性,都可以成佛。但我們為什麼不悟呢?是由於我們的顛倒妄想在作怪,把外相當作真的,把真的佛性卻當作假的,甚至說什麼迷信。這都是因為人心執著在外相上,故稱之為顛倒眾生。老在妄想上轉圈子,做夢也在轉哪。 第六天   今天已是第六天,明天就圓滿了。大家坐得很好啊,明天的十八小時看來是沒有問題,希望能進一步靜下心來。快圓滿時,人的心就要動了,要野了,想到要圓滿了,要回家了等等。心不能野,圓滿以後還要繼續用功,心要沉靜,保持這個境界,不能野,進步就快了。見性實際上是很容易的事,比如五祖演禪師︵在湖北五祖山的禪師,不是六祖的師父五祖弘忍︶,他是臨濟宗楊歧派的,他的徒弟圜悟勤、徒孫大慧杲都是成就很高的禪師。他開示學人說︰你們讀書人讀的有首小艷詩和禪宗的開示很相近,這首詩講﹁頻呼小玉原無事,只欲檀郎識得聲﹂。當時圜悟在側聽了後很納悶,從禪堂出來時,正好一隻大公雞在架上啼叫,他馬上觸發玄機,脫口說到︰﹁這不是聲嗎?﹂而悟到這聽見聲音的是誰,就開悟了。所以處處可以開悟,開悟見性實在不難。今天大家各自講了所看見的境界,這種境界都是假象,都是虛妄的,不要跟它跑,不管是相是光都不要跟,須返觀這能見的是誰?透過相來認得性,徹底認識這現相的、看見相的與認識相的都是我本性真心的作用。從這裏悟得就是見性,就是開悟哇!反之著在相上就錯誤了,我們一直講這問題,可還有人著在相上。寒山的詩︰﹁高高山頂上,孤月照寒泉,水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叫我們認識月在青天,水中的月只是月的影子而已。看見的月只是影子,青天在哪裏?即佛性當中,看見的月是自性佛所顯現的,也是自己的見性所見到的。要見到見性,要把見到的月亮和自己融合為一體,月即是自己,自己即是月。怎麼合呢?不是跑過去和它合在一起,而是認識這月就是自己的心所顯現的,月即心,心即月,不是到心之外去取月,也不是到月之外去找心,融為一體就見性了。再見到什麼東西就不著相了,這東西都是我的性所顯現的,就是我自己。所以禪宗行人講︰青青翠竹,就是般若;郁郁黃花,無非自性。看見竹子看見花就是自己,不在我之外別有哇!這樣就時時刻刻見性,無時無刻不見相,無時無刻不見性。性相不二,性即是相,相即是性,所以佛法叫不二法門,沒有兩樣東西,這樣就不碰壁了。若著相,什麼東西要不到就難過了,就碰壁了。見性就是無所得、無所求,身心就坦然了,安貧樂道就能做到,無有貧富之分了。無道縱有萬貫家產也是窮,有道就不窮了。一口氣不來萬貫家產一點也帶不去,還是赤條條地走了,而真正的大寶貝。道,被深深地埋在五蘊當中去了,落在色受想行識五蘊包裹裏而得不到。若把五蘊撥開,拿到大寶貝,就無限富足了,就一切俱足,成大富翁了。所以要明白相是假的,性方是真的。相和性如同鏡子和影像,無鏡也無像,無像也無鏡,鏡子一定能現影像,不現像的就不是鏡子。我們的真心也一定現相,﹃金剛經﹄中講的是我們的本體一點相都沒有,真空絕相;﹃彌陀經﹄中講種種妙相莊嚴,就是真心現相起的妙用。不顯現相就不是真心了。相即是心,故時時見性,不必到外邊去找了,明白這點的即為見性。所以千萬不要著相,什麼光啊、佛啊、景啊,俱不可得。從中要認識本體,能認識真心本體就是見性了。不認識真心,儘管你發大神通,還是迷盲,不能究竟成道。   合為一體者,即認識心可以起一切妙用,可以發光等等,不能發光的就不算心體,光就是心,心就是光,合二而一就是真正開悟了,明白了,不著相了。心之外尋相,相之外尋心,就不必去尋了。所以五祖演問他的徒弟︰﹁我們宗下有句話︰等妙二覺︵超十地的大菩薩了︶猶為它提草鞋,它是誰?﹂徒弟答︰﹁鬍張三,黑李四。﹂它即是佛性。問佛性在什麼地方,在有鬍子的張三,黑臉孔的李四處,也即在一切處,不在別處了。一切時一切處,所有呈現的事物,都是我們的佛性顯現的,也就是佛性所在處,還去著什麼相啊?還到處去求什麼?還搞什麼法、什麼功?一切法都是方便,沒有實法。不如心地法門是誕生王子。所謂的誕生王子是生在皇帝家的太子,不是王公大臣家的兒子,這個太子長大後一定是繼王位的,也即是成佛的。搞別的法門,都在外圍繞圈子。不明心地,不懂得佛性是什麼,是永遠不能成道的。高峰禪師的師父問他︰﹁白天作得主嗎?﹂﹁作得主。﹂﹁晚上睡覺夢中作得主嗎?﹂﹁作得主。﹂這是何等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還不行,因為這是相對的,誰作誰的主啊,不是絕對真心。又問︰﹁無夢無想時,主人公在何處啊?﹂答不出來了,說明還沒認識主人公,在外邊繞圈子做功夫,任你發神通等等,還是不行,他為此又參了三年。一天午睡,一個衲子莽撞,一撞把他枕頭跌到地上,他猛然醒悟,才打開來,認識了主人公︰無夢無想時不正是主人公在放光嘛!一念不生處了了分明的就是自己的主人公,認識了這個,然後綿密保護它就是了。   密宗法多得不得了,這個法能開梵穴,那個法能得天眼通、天耳通等等。儘管開、得,還是外圍,還在繞圈子,不能成佛,因為不認識主人公。這只是功勛位,成不了皇帝,也即成不了佛,反而著了相,成魔倒有份。總之,認識佛性並不難,千萬不要著相。自性就有這麼大的妙用,就有那麼大的光輝,朗照十方,無所障礙。﹃彌陀經﹄中講得十分清楚︰﹁彼佛光明無量,照十方國無所障礙。﹂﹁彼佛﹂二字就是指我們的真心,它就有那麼大的光明,不要著在小光上。我們打坐已到第六天,都有不少的收獲,今天再點撥你們一下,讓你們一超直入如來地,超過等妙二覺。我們這個七打得很好,許多人都開悟見性了,很好很好。   我們做功夫時要結手印,手印等於天線,使我們和佛菩薩的信息溝通,到了那個地步,人都沒有,一切化空了,什麼手印啊,什麼佛菩薩啊,都趕到須彌山外去了。什麼都沒有就對了,有就錯了。你們中有人講︰結手印時,有什麼東西給我鬆手指。實際沒有什麼來搞你,就是你自己的氣發動。﹁我﹂都沒有,哪裏有什麼﹁他﹂?沒有﹁我﹂,﹁他﹂就立不住腳了。這要認得明白,不然會著魔的。有的人想︰別人都見光見佛見境界,我怎麼不見什麼呢,是不是我修得不夠好?不是的!沒有境界是最好的境界,妄境沒有,什麼都沒有,了了分明最好。真心就如此,本體就如此,其他那些都是起用。我們打七以認識本體為主,但得本,不愁末,本體得了之後,枝末的事自然都會發生,以至放光明發大神通。明天你們打九座,會十分得力,九座很好,平時不打七,光坐個九座十八個小時,也非常得力。明天坐下來,我再和你們講最深的佛法。 第七天   坐九座時,全部結四印,二印不結了,三個六小時。回家以後要時時保護,不要放野馬,綿密保護,清醒地看著念頭,不跟著跑,就是保護。   我講個故事給你們聽。以前有個老賊教他兒子做賊,二人一起到一個大戶人家去偷東西,剛好那大戶家正準備辦喜事,把嫁妝都放到箱子裏。他們潛入後,聽到有人來了,老子叫兒子躲到衣櫃中去,然後老子在櫃外下了鎖,並弄出動靜,等人家發現後來捉他,他就打破牆壁,自己逃回家了,兒子在衣櫃裏急得不得了,發出聲音,被人家聽到,喊有鼠,兒子急中生智,就學老鼠叫,那戶人家的家人叫婢女,快開箱,衣櫃裏有老鼠會咬破嫁衣。於是兒子趁婢女點著蠟燭來打開衣櫃之時,猛一下吹滅蠟燭,出來逃到院子裏,那家人在後面追,大喊捉賊。兒子又急中生智,看到院子裏有口井,於是就抱起一塊石頭扔到井裏,並脫掉一隻鞋放到井邊。等人家趕到井邊,都以為小偷已投入井中,便不再追趕了,兒子才得以逃脫回家。老子一見兒子能逃回來,還沒等兒子埋怨,就講︰你可以去做賊了,做賊必須機靈,會隨時應變才行。做功夫也一樣,不能死住在法上面,一定要靈活應用,開大智慧,隨機應變,如同兒子逃跑一樣,不要學什麼法住什麼法,那都沒用處。只有認識本性後靈活起用才能成佛。   學什麼法,不明心地,再有神通也沒用處。根本得到,不愁不發神通。神通是本來具足的,只因為不認識它,妄想顛倒執著,覆蓋了它,若反之,光明就透出來了。學佛並無難處,所以學不好,都是鑽到相裏面去了。虛雲法師說︰﹁現在我們國家對禪宗正宗都不大重視了,倒反過來學什麼西藏的密法,密法有神通啊。都弄錯了。﹂是的,許多學密宗的人都求神通,不是求見性,求解脫了生死,我們不能去搞那些歪門邪道。   這裏再講一遍,觀照最重要的是不跟念頭跑,看著它起,不隨它走。古德說︰﹁不怕念起,只怕覺遲。﹂修道人人都怕妄念,要想盡辦法將妄念掃光,其實不要怕,於妄念起時即覺,不隨它去,妄念自然化去。園頭問梁山︰﹁家賊難防時如何?﹂山云︰﹁識得不為冤。﹂認識它就不會被賊把家財竊走!也就不冤枉了。家賊時時都起,若不覺不識,就自然把你的家財念法財竊光嘍!若到妄心消融,念頭不起時,自然﹁皮膚脫落盡,唯露一真實﹂了。見性時,講脫落比較好,說爆炸許多人要誤會,當氣升起來,到頭頂時,以為要炸了,抱住頭,怕把頭炸碎要沒命了。其實不會死的,氣到頭頂中脈打開來,頭頂會出水,粘粘的水,在頭中間梵穴滲出,是將來元神的出生處。此境界不可著相去求,求即不對了,非但不能得此佳境,還有著魔之虞。   現在我給你們講一則最深佛法的公案,從前有個和尚叫靈訓,問師父歸宗︰﹁如何是佛?﹂宗云︰﹁我跟你講,恐你不信。﹂訓云︰﹁師父講誠實之言,我怎敢不信。﹂宗云︰﹁那我告訴你,你就是佛!﹂訓當下大悟,進問曰︰﹁如何保任?﹂宗云︰﹁一翳在目,空華亂墜。﹂意思是識得本來就是佛,佛是一無所著的,如有保任,即是眼中有翳,有所住執,即非是了。訓大悟後,辭師云︰﹁我明天就回去了。﹂師曰︰﹁你明天打好行李後再來見我,我和你講最深佛法。﹂第二天靈訓打好包裹後,請師開示甚深佛法,師道︰﹁寒凝,途中善為。﹂意即一切日常起用均是佛性的妙用,不能有所住著,既不能守住不動,也不可動有所住。悟後不守住就活用了,守住就死在那裏了。最後不守也不守,且無不守之心,方是甚深佛法。也就是平常心,平常事啊!   今天是最後一天,須打九座,最易得力也最見功效。念咒念到不能念了,不是不想念,方是真上路。不想念還是不行,這是懈怠,一個﹁能﹂和﹁想﹂差別很大,大家須注意!南嶽答六祖︰﹁染污即不得,修證即不無。﹂要成道還是要勤修苦煉。諺云︰﹁不是一番寒澈骨,怎得梅花撲鼻香?!﹂今天勤苦打七,即為證見真心。在這一七中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真實受用,這是值得慶幸的,也不枉辛苦用功一場。打坐是最基本的修法,真正出神通也靠打坐,不深入禪定,神通也出不來。講到神通,其實講話啊、工作啊、走路啊等等都是神通,龐居士云︰﹁神通與妙用,運水及搬柴。﹂日常生活都是真妙用啊。但有神通不能住,住在上面就要著魔。 解七   這次打七今天圓滿結束了,大家成績不小,認識都有很大提高。其實我們的第七識本來用不著﹁打﹂,因為本來無著妙用之我是平等性智。﹃金剛經﹄講︰﹁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真人本無相,由於我們向外追求,執著外境,迷惑了本來。而妄以身為﹁我﹂,所以要下一番功夫,經過一個七天打坐,打掉這迷惑的妄情,而回復本來。因為不用打,本來無我,所以這七也沒有開期和結期。佛法就是妙用自在,一切無住,能入佛也能入魔,什麼事皆能幹,只要於人有益而心空無住。光能入佛不能入魔也不行,入魔不是做魔王,而是表示無所拘束,縱橫自在。這裏與大家舉一個公案︰南宋時有一位張太尉,因欽仰老華嚴禪師道風高峻,請來家供養。禪師為化眾生故,應面向大眾,不能專受一家供養,但累辭不獲准。乃於太尉之女前來問法時,招女近前來,吻其面一下,女哭訴於父,父色慍,逐禪師去。師乃得離府住山,廣接大眾,而遂其初衷。   這則公案啟示我們,真正的佛法即在靈活妙用,自在瀟洒,不拘什麼名聲,有所拘束即有礙,即非佛法真諦矣。   講到淨土,不是往生西方才是淨土,大家只要一切放下,心中空空蕩蕩地什麼也不求,什麼也不可得,這就是淨土,就是兜率內院。一切隨緣自在,任運逍遙,該怎樣就怎樣,運好點就生活得好一些,運差些就過得差點,無所謂的。凡事不執著,就是佛菩薩。   七天打下來,得個什麼?   我為大家答一句︰得個無所得者!   解七! 學佛第一要知見正 一九九五年三月二十七日講於杭州   學佛第一要知見正,我們學佛為的什麼?先把目標訂正,然後再計劃怎樣下手,學些什麼,怎麼來修行,庶幾能證得個預期的結果。古德說︰﹁因地不正,果招迂曲。﹂就是學佛初步的因行﹁為什麼來學佛﹂先要搞清楚,不清楚,將來結果就不得圓滿,非但修行時要走彎路,還有誤入歧途的危險。所以知見正是學佛的第一要事。我們上次已經講了很多,怎樣修行能明心見性,見性之後怎樣保護,進一步怎麼放任。但是,大家對這點還是不甚理解,所以有人給不修正法的人說些相似神奇的話,一拉就拉過去了。現在這個時代,魔法橫行,不知道有多少邪惡的人使用種種花樣來騙人,榨取錢財,引人入邪路。所以知見第一要正,免得上當受騙,非常重要。今天我們還是要再講知見正的重要。   就知見講來,有很多不同的知見,今天我們就藉﹃禪﹄刊這篇文章│﹃禪和密的關係﹄,扼要地和大家講一講︰禪宗與密宗的見地如何,修的方法是否相同,證的結果是不是一樣。在佛法五種知見外有一種凡夫見,凡夫見就是著一切事物都是實有,一切東西都實實在在有。所以向外追取、求得、貪得無厭,因而造業受報,生死不了,這是凡夫知見。我們學佛就要把這個知見去掉。   在佛法講來,有五種知見︰   第一種是人天乘。知道有因果,要做好事,不做壞事,幫助別人,犧牲自己。但是不知道怎麼學佛,不知道怎麼修法。這個就是人天乘。它能夠保持人身不失,還可以升天,在天道享福。   第二種是羅漢見。他們也知道因果,但是偏空了,不知道妙有。假如一切都空無所有,還成什麼世界?還要修什麼佛法?佛教講的不是空無所有的空,而是無可取、不可得的空,是妙有真空,不是偏空。所謂空者,是指佛性無相可見,看不見,摸不著,所以是空。但是它不是空無所有,它有靈性在,一切作用都是它起的。我們能看見東西、聽見聲音、工作、走路等等,都是佛性所起的作用,一切色相都是佛性所顯現的幻相。我們的身體、眼睛、耳朵等失去佛性就不能起作用,同樣宇宙萬有離開佛性也無從顯現。譬如我們一口氣不來了,這個身體就像木頭一樣沒有知覺了,眼睛不能看,耳朵不能聽,嘴巴不能講,手足不能動,大腦不能思維,世界也就無從建設了。所以現在能講、能看、能聞、能做都是佛性的功能,所以它是妙有真空,不是偏空。二乘不知此理,只空人我,即只知這個身體不可得,所以能了分段生死,反過來執法相,認為法我是有的。法我就是認佛性的地水火風四大種性為我,認為有法可修,有菩提可證,有生死可了。所以二乘是偏空而不知妙有,著在法上,這就是偏空智。   第三種是外道見。是帶異計而修者。所謂異計,就是執斷執常。有的說,人死了之後一定是有的,有的是冥諦,像木頭一樣,不知道了,那不對;有的說沒有,死了就完了。所以就爭論。計常,就是常有;計斷,就是沒有。所以外道見就是心外取法帶異計而修。   第四種是菩薩知見。就是依深明因果和我法二空之理修行者,就是知道人我不可得,法我也不可得。如上所說,法我是我們佛性中最根本的元素,即地、水、火、風四大種性。種性就像稻種、麥種,種下去可以長出稻子、麥子來一樣。我們的世界和一切東西都是由佛性四大種性地水火風生成的。假如執牢這個種性是真實的我,還是執著,法我不空,不能成道。須進一步達我法二空,就是人們的身體及一切現象不可得,本性的地水火風四大種性也不可得。才能了兩種生死而成道。一著相即有一個東西梗在你心中了,就遮蔽了心光,不能圓明朗照了。所以這個也要空掉,才能真正成佛,這就是菩薩知見。   第五種是佛知見。若能明白我們自己就是佛,一切眾生都是佛,不僅我一個人是佛,大家都是佛,以這種知見來修法,就是佛知見。我們學佛、修法第一要樹立這種佛知見,認清我們大家都和佛一樣具有無漏智性,本來清淨,原無煩惱。此心是佛,不是用個什麼法修成佛。只因為我們不明白,看外面東西以為是真的,就像凡夫知見一樣的,認為外面一切東西都是實實在在地有,貪得無厭地追求。如果我們明白大家都具有佛性,不迷於外相,一切放下,返本還原,就成佛了。佛不是修成的,是本來現成的,所以叫作本性天真佛,本來如此。只是我們迷於外相,走錯了路,貪取無厭,造業受報,才落到六道輪回,生死不了。佛看我們可憐,一切眾生都有佛性卻不知道,在這裏渾渾噩噩造業受報,枉受生死輪回之苦,因而出世現身說法。叫我們大家夢醒,不要執著。我們能放下就成佛,所以很快、很便當,不是沒有希望。大家不要疑惑︰﹁唉呀,我沒有希望啊,我們的業障重啊,不能成佛啊。﹂那是錯誤見解。所以第一要知見正。   顯教裏面這麼講,密教裏也這麼講。它也說幾個知見。   第一個是凡夫知見。認為一切都有,執著不捨不放。   第二是外道見。計斷計常,就是執著。計常者,就是有個東西可得,我有陽神,這個是永遠存在的。它不知道這個陽神也是我們第七識所生起的,還是假象,不是我們的天真佛性,所以這個陽神還是有壽限的。從前呂純陽祖師見黃龍禪師,他以為自己煉成陽神永遠不死了,沒想到黃龍禪師說,你﹁縱饒百萬劫,依舊落空亡﹂。頂多你活得比常人時間長,但是百萬劫之後你還是歸於無有。因為有生必有滅,沒有滅哪有生,這是辯證法,既然已經生出來了,將來必定要滅亡。而我們的佛性呢,是本來天真,不生不滅,不是什麼時候生出來的,所以說無始以來,本來就是如此。   第三種是聲聞見,即羅漢見。就是說偏空之理,不知道佛性之妙有。   第四種是唯識見。唯識是什麼,就是我們中國的法相宗,就是玄奘法師到印度取經取來的﹃成唯識論﹄,是法相宗最要緊的一部經論。其中講三種性,一是遍計所執性,二是依他起性,三是圓成實性。什麼是依他起呢?就是一切事物皆是依靠別的東西而生起的。譬如這個杯子,本來沒有,是瓷土放到窯裏面去燒,燒成杯子。桌子本來也沒有,是木頭做成的。佛經裏叫做因緣所生,就是關係條件聚合起來而生的,所以叫做依他起性。從依他起性來看,一切東西都沒有自體,都是依靠別的東西合起來的。東西既然本來沒有,就不著相了,就進到圓成實性,就見到本性了。假使著相,不知依他起的假相,認為這一切都是實有,去追求,那就是遍計所執性。就是普遍執牢,認為實有,這就是妄想。所以第一種是妄見,第二種就是知道一切東西本來沒有實體,都是虛幻不實的,不執著。不執著就是放下,就證到本性切圓成實性了。   第五種是中觀見。就是一切東西本來沒有,是真空妙有,緣起性空,一切事物都是關係條件結合起來而有,本體是無有的。   第六種是俱生知見。即一切眾生都有佛性,都是佛。不要藐視自己,認為我是薄地凡夫,不是佛,有卑劣之見。要大膽承當,我就是佛。因為承當得起,我是佛,所以我的行為就要符合佛的等級,真能一切放得下,妙用起得起,坦坦蕩蕩,瀟洒自在。所以我們承認是佛就要有妙行來相繼相應,把我們從前所有的執著惡習都消光,恢復我們的本性,這就是我們的大智慧。   最後一種就是大圓滿知見。大圓滿知見就是所有一切妙有就是我的性所顯現,性就是相,相就是性,性相不二。即空即有,有就是空,空就是有,一切有都是我的妙性顯現。所以不是在相之外去見性,也不是在性之外取相,相都是我們的妙性所顯現的。譬如造房子,造房前先要工程師設計圖樣,設計圖樣的時候要通過大腦,要思維怎麼樣建造,算好要多少材料,這一切都要經過大腦。大腦的功用怎麼起來的?就是靠我們的佛性起作用。一個人心臟不跳已經死了,而大腦沒壞,這大腦為什麼不能起作用呢?是因為佛性離開身體了,它就不起作用了。就像電燈,電網電線拉好之後,沒通電,電燈就不亮,通電之後電燈才亮起來。佛性等於是電,所有這一切作用都是佛性的作用,一切相都是佛性所創造、所顯現、所看見的。所以一切相就是我自己,我就是一切相,這就是大圓滿知見。即有即空,非空而非有,非有而非空。你說空,明明有三千大千世界,森羅萬象;你說有,一切相都不可得,都是鏡子裏的影子。因為我們的佛性就是大圓鏡智,朗照大千十方世界。因此,有佛性就有一切相,這些相就是我們心的妙用,性的顯現。佛性本身無相可見,但它能現一切,所以相就是我們的本性。這是大圓滿知見。   我們現在把知見立正,知道我們不是空無所有。禪宗說要知道妙有,是指我們的佛性是有的。佛性雖然無相可見,但它能起一切妙用,現一切假象。認識這個假象就是我的性所顯現的,不去執著這個假象,這樣用功就快了。因為既不著空又不著有,就可以證道了,所以知見第一要正。不是空得什麼都沒有,偏到空裏去了,把什麼都丟光了,那又錯誤了。從前希臘的大哲學家蘇格拉底,研究哲學,也發現一切都不可得,所以大智慧的人都知道事相是空不可得。但他偏空了,不知道妙有,所有東西都不要了。晚上在陰溝筒裏睡覺,房子也不要了,褲袋上掛一個杯子,到河裏舀點水喝。一天看到小孩子在外面玩,兩個手捧水喝,他看到了,哦,杯子也不用了,把杯子也丟掉了,喝水用手捧著喝。太偏空了。所以外道見不是計常就是執斷。現在很多做氣功的人都是執有,執著有氣,在精氣神上著有、著常見,而不知道這是假象,不是真的。這個精氣神,外道說是三寶,其實根本在我們的佛性上,沒有佛性就生不起精氣神,精氣神就是我們的佛性所發起的。所以要認識根本。   我們學佛,第一要把知見立正。我們的佛性是非空非有,你說有,它無相可得,你說空,它有妙用,顯現一切相,起一切作用,它能說能聽,能做事能走路。非空非有,兩面不著,中間也不立,兩面沒有就沒有中間了,有兩面就有中間。以這種知見學佛,就自然能證到圓滿的結果,就成佛。所以知見非常重要,今天再與諸位把知見提一提,認識這個真正的知見,不要偏空,認為一切都沒有。更不能執有,認為一切都是有,趕快去追求,貪得無厭,這樣更不對。所以我們既不偏空,又不著有,一切事隨緣應用,今天有多少就受用多少,不去和別人攀比。我們的大錯誤就是和人比較。唉呀,別人有花園洋房了,我沒有,我想辦法弄個花園洋房。人家進出有轎車,我沒有,我也想辦法弄。弄不到就不惜做壞事,殺人放火都來了,所以造業受報了。我們明白這個道理,一切隨緣,有就用,沒有也不去求。一切都是假象,各人有各人的因緣,因為我們每人所造的事業都不同。像現在各人所做的工作事業都不同,所造事業不同,所得結果當然不同。有的人收入很多,他的受用比較好一些,有的人收入很少,受用就比較差一些,不可能拉平。什麼緣故?因為過去世造業不同。過去世是因,這一世是果,過去造的因不同,這世受的果也不同了,這世我們又做事又造業了,我們往往要滿足自己的欲望,欺負別人,打倒別人,自己可以往上竄,做壞事了。所以做事業當中,有時做好事,有時做壞事,人就是善惡夾著的。假如沒有惡就升天了,就不在人道裏了。六道輪回,有善有惡的入人道,純善無惡的升天,純惡的貪瞋癡俱全的下地獄,瞋心特別重的入修羅道,貪心特別重的入餓鬼道,愚癡特別重的入畜生道。一切唯心造,都是自己創造的,自作自受,不是由誰來支配的。學佛成道,這是我們的大福德。芸芸眾生,能有多少人信佛?很少。信佛的人比不信佛的人已經少了,但真正信的、深信因果的有多少呢?更少。許多信佛的都是在燒燒香,拜拜佛,求佛加被,獲取福報,這樣的信佛不算是真信佛。要明白自己是佛,要明白一切眾生都是佛,從而用功,把自己執著貪瞋癡的妄心、妄想、妄念消光,圓成佛道,才是真信佛。所以我們現在真信佛,是不可限量的大福德,這樣才能出六道輪回。今天大家來學佛,來修道,這是大福德,所以要把大家指引到正路上去。就是認識到我們都是佛,眾生都是佛,只要我們放下,就能夠成佛,所以非常重要。   講到我們修法,我們現在傳的是心中心法,心中心法是密宗裏的上乘佛法。上次我們也講過,密部裏有九乘次第,有外三乘,內三乘,密三乘。這心中心法屬於密三乘中頂尖的法,即最後一個無比相應大圓滿法,就是與紅教的大圓滿相應的法。諸位可能有疑問,大圓滿是紅教中最高的佛法,而心中心不屬於紅教的大圓滿,怎麼會相應呢?現在來解釋一下。紅教大圓滿法分二部,一部是﹁徹卻﹂,漢文譯義就是﹁立斷﹂,妄念一起當下就把它斬斷,不隨之流浪,使真心現前;後一部是﹁脫嘎﹂,譯文為﹁頓超﹂,修之能超出三界,了斷生死輪回。心中心法修的就是立斷頓超。它是無相密,以一個咒、六個手印來修持,直下見性,不要修什麼相來過渡。有相法須修成相後,把相化空,才能見到本性。須走很多彎路,不能立斷頓超。   我人本性是無相可見、摸不著、聞不到的。大家一下子無從下手,因而西藏密宗要走很多彎路,先要做磕大頭等四加行,再做前行觀想,把相觀起來,有個著手處,才能進一步修見性法。大圓滿﹁徹卻﹂先也要修氣脈明點,在氣上下手,觀脈管,三脈七輪︵三脈三中脈、左脈、右脈;七輪中頂輪、眉間輪、喉輪、心輪、臍輪、丹田輪、海底輪︶觀好後,再把這個相觀空。這叫大圓滿徹卻前行,就是修行前的方便。我們用六印一咒,不要觀什麼脈管,當下把我們的妄心聚在一個咒上,就是念的時候心念耳聞,用心念咒,耳朵聽清楚自己念咒的聲音,把意根妄想抓住,使妄念不行,當下即能深入禪定。這樣修行就是觀世音菩薩耳根圓通法門。娑婆世界眾生六根當中,耳根最靈敏。譬如眼睛能看很多東西,很遠都能看見,但是一張紙一隔就看不見了;耳朵不然,隔著大山聲音還聽得到。又譬如睡著了,拿張紙給他看,他也不能醒,但一喊他就醒了。所以耳根最靈敏,用耳根來修法最好。﹃楞嚴經﹄說得很清楚,二十五個大師︵都是大菩薩︶,說各自的用功方法,觀世音菩薩說從耳根入,最後佛叫文殊菩薩選擇,娑婆世界眾生用哪一根修法最得當、最快,文殊菩薩選擇觀世音菩薩耳根法門。因為耳根最利,所以我們現在就用耳根來聽自己念咒的聲音,把意根抓住,第六意識就不動了。這樣修法比大圓滿法更直接,更﹁立斷﹂。   大家注意︰修法時一定要心念耳聞,要如法,絕對不能嘴念咒,而心想別的事情,有口無心,沒用處。念佛也是一樣,念阿彌陀佛,口念心散亂,思想亂七八糟,佛號念不上,將來西方極樂世界升不到,因為心太亂了。心不清靜,佛現身時就看不見了。永明壽大師︵永明壽大師既是禪宗大祖師,又是淨土宗大祖師,他是法眼宗的徒孫,最後皈心淨土,所以是淨土宗大祖師︶說︰﹁口念彌陀心散亂,喊破喉嚨亦徒然。﹂為什麼這樣說呢?他說心如水也,心水清靜了,就像河裏的水清靜了,天上的月亮影子就顯現出來。阿彌陀佛等於是天上的月亮,我們的心等於是水,水不清靜天上的月亮顯現不出來,心不清靜阿彌陀佛在你心裏顯不出來,那就見不到阿彌陀佛來接引,就不能往生了。大勢至菩薩教導我們﹁都攝六根,淨念相繼﹂,要以一句彌陀聖號把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抓住,清清靜靜地念阿彌陀佛,念到一心不亂,才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我們知道六根當中意根是最難攝的,一靜下來這個妄想就來了。因為動慣了,不靜下來還不知道,有時候心亂了,還不知道,靜下來後就容易看見。這是什麼緣故?因為水清靜了,泥沙沉下來,就看見了,水不清靜,就看不見泥沙,所以坐下來就看見了。妄念顛倒,很難掌握住不起妄念,所以要用心念耳聞的辦法來抓攝六根,把妄想打斷、身心脫落,本來的佛性就顯現了。所以,如法修持非常重要,不如法修持就不能見性。   大家修心中心法,修了很多時了,應該有所成就。為什麼呢?因為本來是佛,只要肯放下,就能恢復本來,就能見道。修了很多時,為什麼還不行呢?就是因為不如法。   第一種不如法的人就是坐坐停停,停停坐坐。今天坐坐,明天說身體不好、事情很忙,就把功夫耽擱下來了,這樣修就不行了。譬如燒飯,飯沒燒好就拿下來,冷一冷然後再燒,再拿下來,這飯就燒僵了。我們學法修行,猶如逆水行舟,若不用勁撐船,船就被水沖下來了,所以斷斷續續修行不好。   第二種是沒有心念耳聞。耳朵沒有在聽,而是一面念咒,一面打妄想,﹁這個事怎麼辦?那個事怎麼解決?﹂這就是不如法,妄心就斬不斷,斬不斷怎麼打得開本來呢?怎麼見得到本性呢?   第三種重要原因是下座時不觀照,忘記了。在座上修法勤勤懇懇,下座後隨妄念轉,跟著境界跑,等於一曝十寒,功夫因之很難做上。尤其是現在這個動盪的時期,比如大家都做股票,心思都到股票上去了,﹁唉呀,我買的股票賺錢了吧,漲價了吧,跌價了吧,折本了吧。﹂顛顛倒倒地妄想,不觀照。用功須時時觀照,念頭一起就看見,不要跟著跑,要了了覺知這能說、能見、能聞的是我的本性,不為境轉才行。這些缺點不改進不能見道。   修法的目的在於打開本來,見到本性。我們修心密只要如法,決定能迅速做到。我們修法,念咒念到不能念時,忽然之間能念之心和所念之咒一時脫落,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齊化空,虛空也粉碎。但非斷滅,有個了了靈知在,那就是本性顯現。本性顯現之後,還有多生累積習氣在,還沒除光。所以大圓滿還須修脫嘎,也就是保護本性,使妄習漸消,覺受增長,和我們說的悟後保任功夫一模一樣,要好好地保護本性。正行就不講有修了,修不修都是兩頭話,時時觀照除自己習氣即是。不過大圓滿要觀光而身化虹光,我們心密修法是宗禪法,不著身相。所以不注重化不化虹光。假如著在身化虹光上,反而被呵為﹁宇宙之間一遊魂﹂而不能圓證聖果。   我們本來是佛,所以見性不難。現在可以用禪宗公案直接和大家講什麼是性,指示大家當下見性。禪宗是直接指示大家見性,不用參什麼話頭的。比如你問師父︰﹁如何是佛?﹂師父指示你︰﹁清談對面非佛而何!﹂或對你說︰﹁你即是佛!﹂更或喚你一聲,你答應了,即對你說︰﹁即此是!﹂等等。達摩大師從印度來就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沒有人用功處。後來因為人的根性鈍了,直接指示不敢或不肯承當,以為這沒什麼了不起,所以祖師們改為參話頭,這是宋朝以後的事。參話頭,起疑情,用疑情擋住妄念,把妄念隔斷,從而打開本來,這就多跨一道門,多走一段彎路了。有相密宗要到最後才直接指示什麼是本性,叫做開示見宗,見宗就是叫我們明白自己的本性,就是見性,即直接指示你見性。所以最高深的密宗就是禪,禪是無上密,是最高層的密法,禪和密沒有兩樣。把密宗和禪看成兩樣是錯誤的,禪就是密,密就是禪。心中心法一開始就說,以禪為體,以密為用,即藉密咒和手印用一用,藉佛的力量加持,以打開本來,親證本性。證到本性後,以淨土為歸,歸到一真法界常寂光淨土。西方極樂世界有四種土︰凡聖同居土,方便有餘土,實報莊嚴土,常寂光淨土。常寂光淨土,就是盡虛空遍法界都是淨土,沒有什麼方所,沒有東南西北方的分別,都是淨土。因為我們的法身,就是一真法界,盡虛空遍法界,不分方所,沒有垢淨。有個清淨就不是,沒有污穢哪有清淨,所以它是一塵不染,一絲不掛,一法不立的。所以不到淨土不算究竟,要證到十方都是淨土。我們上次也直接指示大家,這個佛性不在別處,就是現在一念斷處的離念靈知。當妄念都放下,一點不起的時候,這時候也不是沒有知覺,還是了了分明。這了了分明的靈知,就是我們的佛性。所以見性不難。不要在那兒猜謎,﹁噢,悟道了,看見黃的紅的綠的東西了。﹂不相干的,那是見鬼。見性是見無所見,沒有一點東西的。譬如現在你們大家把念頭一斷,什麼也不想,一切的現象都在你們的視線之內,但是你們沒有著哪樣東西哪個人,雖然有許多人很多東西,但見無所見,不知道誰是張三,誰是李四,這是什麼,那是什麼,這無念的靈知,能起見聞覺知的功能,即當人的本性。如果我看見張三、李四、茶杯、陽傘等等,那就糟糕了,那是著相了。經云︰﹁見見之時,見非是見。﹂假如你有所見,那就不是真見,所以﹁見不能及﹂,﹁見要離見﹂,要離開自己的見,才是真見。無所見,那就是你們的佛性。所以見相不著相,無所見,就是真見。所以明心見性不難。有人自誇︰﹁我的佛法好。你們到我這兒來學法六個月,不要,六天,也不要,六個鐘頭,即教你們見性。﹂其實,見性一分鐘也不要,當下就能教大家明白見性了。但是大家往往在這個地方不敢承當。﹁這就是見性啊,恐怕不是吧?假如這就是我的本性,我怎麼不發神通呢?﹂大家都被神通擋住了,迷住了。他們其實不知道什麼是神通。我們說話,大家聽話,這不是神通是什麼?假如不是神用,這個身體就聽不見,說不出。身體就像機器人,不通電這個機器人不能動。現在能說能聽,就是佛性的妙用。佛性無所不能,所以叫神,無所不具,所以叫通。佛性樣樣都能,樣樣都通,沒有阻隔。你一著相就不通了。執著看這個杯子,就不見其餘,那你就不通了。你不著,沒有擋路牌,一切事物俱在你視線之內,你就通達無礙了。所以一切妙用都是神通。龐居士說,運水與搬柴就是神通妙用。大家時時在神通妙用中而不知道,執著人家不能而自己能,那才是神通,真冤屈死了。其實三明六通也不難,為什麼呢?因為道人都是見性在先,除盡舊習,得通在後。宗師稱為︰﹁但得本,不愁末。﹂剛剛悟道,才明白道理,事相上還透不過去。這時自救不了,多生累積的習氣還在,把本性妙用給遮蓋住了,要把這個習氣除掉,才能發通。這就相當於大圓滿法裏說的正行。所以於見性之後須進一步用功,時時刻刻斷念、保護,一切相都不可得,不要有所住著,自有水到渠成圓證聖果之日。   不要以為這個初悟沒用處,將來發大神通成大道就靠這個初悟。因為不明白這個真性,就無從下手用功。要認識這個本性,保護這個本性,才好用功,所以叫做悟後真修。保護自己,就像嬰兒剛剛生下來,一切作用不能起,要靠大人保護他。但你不能因嬰兒不起作用而說他不是人。他是人,保護他長大就行了。所以說悟道這一點最重要,大家不要輕視這一點。綿密保護,念頭一起就把它斬斷。有些人弄錯了,以為清清楚楚看見這個念頭就是了,這大錯特錯!清清楚楚住著這個念頭,是妄上加妄,不是本性,要念頭斷處了了分明的才是本性。看見念頭起這不相干,假如看見念頭起,著相,這是凡夫,把這個念頭看成是真的,這就走到錯誤道路上去了。看見念頭起,不跟著念頭跑,把這個念頭斬斷才對,千萬不要弄錯!做保護功夫,保護得愈綿密愈好。   一切色相都是我們真性所顯現的影子,換句話說就是我們的化身。一切東西都是我們的真心變化做作,都是我們的化身。大家要成就法、報、化三身,現在我們一念斷處,了了分明的,就是我們的法身;光明朗照一切東西,這就是我們的報身;一切東西都是我們佛性所顯現的影子,不執著,不追求,就是我們的化身。法報化三身都具足了,這不當下成佛了嗎?!所以成佛沒有難處,不要說成佛很難。大家都是佛,當下都能成就,法報化三身當下都能圓滿。不要把成佛推到高不可攀、很複雜、很艱難的道路上去。以卑劣的心理,認為我們都是凡夫,成聖作祖那都是佛菩薩的事,那就錯誤了。要自肯承當,我就是佛,一切眾生都是佛,沒有眾生不是佛。要時時無住,從而圓成我們的佛格。既然是佛了,就要有佛格,佛不住著一切東西,一切東西都無所愛。做一切事情儘管做,因為我們的佛性是能起一切妙用的,任何事都能做。但是都不執著,都無所得,成佛就成個一切無所得。不要亂去追求神通。以為有神通才是佛,錯誤!追求神通,非但不得神通,而且會著魔,成魔有份在。佛和魔好比一隻手,這裏了了分明,不著相,就是佛;那裏著相了,就是魔。沾沾自喜,﹁噢,我成佛了,我有神通了﹂,那你不是成佛,你成魔了。因為神通人人本具,不是你一個人有,都是一樣,哪有什麼稀奇誇張的?所以沒有什麼沾沾自喜的地方,一切都不可得,無所得,那才真正成佛。真成佛時,佛也不可得。趙州和尚說的﹁佛之一字,我不喜聞﹂即是此義。所以不可時時住著﹁我就是佛﹂這個念頭。﹃圓覺經﹄說得很清楚︰﹁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辯真實。﹂妄想境就是山河大地,草木叢林,這些東西就是我們的妄想所孕積成的,這就是我們不明白真性之用。而明白之後,這些境界都是我們的佛性所顯現的,都是我們的法身變化的。但是不可有這個﹁了知之心﹂,住著在成佛之念上。再也不可起真妄虛實之念了。   所以開悟之後,妄想、妄念、妄心,都翻成我的佛性的妙用了。今天再給大家下個註解︰妄心、妄想、妄念,著相就是妄。反過來不著相,所有一切思想都是我們佛性的妙用,所有一切思想都是成就一切事物的妙用,都是我們佛性的妙用。佛性要起妙用,不是坐著守住不動,那是黑山背後,坐在鬼窟裏面,不能成佛,坐幾千萬年也不能成佛。因為死在那裏不動,不知道怎麼叫佛。佛就是現在妙用無邊而不著相,能說、能講、能行、能做一切工作,無所住著,活潑潑的,靈妙真心,這是真佛。所以大家要注意,善於分別什麼是真佛,不要跟邪道走。現在邪魔歪道多得很,到處都是,都來欺騙人,叫人一時很難分辨。但是真的分辨也不難,可以聽其言,觀其行,看他言行是否一致。若說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根本就是魔說。還有人做壞事,按個好聽的名目,最後還說我是用來鍛煉你們的分別和執著心的,自己做壞事還鍛煉別人,這真是無恥的自欺欺人之談。所以我們要慎重看他的行為是否端正,不可單聽他的一派狂言而信以為真。   大家要明白,我們修法為的是恢復我們的真性,親見我們的本性,親見本性後要時時刻刻在事境上鍛煉,除去自己的妄習。千萬不可心外取法、在氣脈和光明上著眼,須知我們的本性是個大光明藏,不是僅僅看到一點紅光,白光,黑光算數的,它是朗照十方的大光明,是十方淨土一時顯現的大光明,不是現在你們能得到的。現在你們第一須開悟見性,就是明白我們一念斷處,了了分明的是佛性。不是念頭起處是佛性,更不是親見念頭起是佛性。是看到念頭起,不跟他跑,一念斷處了了分明的是佛性,這點不要弄錯。還有不著相的念頭是起妙用,著相的念頭是妄想造業,這裏須分別清楚,不可含糊。今天暢曉無誤的告訴你們怎麼樣是見性成佛,怎麼樣是妄想,怎麼樣是妙用,給你們指點清楚,不要走到歧途上去。你們有了驗證魔正的方法,就不致於走錯路頭,而受別人欺騙,不然給你們說魔法也不知道。希望你們大家好好用功。淨土宗也很好,一心念佛,生淨土很好;當下見性成佛,發願往生淨土,能夠上品上生更好。所以要一門深入,不要這條路走走,那條路走走,結果是一無所成。大家要一門深入好好用功,修法的時候一定要心念耳聞,下座的時候一定要行住坐臥時時觀照,斷除自己的妄習。著相就錯誤,千萬不要著相。珍重!    如何消除貪瞋癡慢疑 一九九五年六月十七日講於杭州   弟子問︰﹁如何消除貪瞋癡慢疑?﹂   貪瞋癡慢疑屬於思惑。教理說無明分見惑、思惑、塵沙惑與無明惑。由粗而細、微細至極微細。見惑乃迷失無生無我等之真理而起之妄惑也,屬於理邊,故名理惑。它分身、邊、邪、取、戒五種,均屬不正的知見。比如執著在神通上,而不問自己有沒有明心見性,這是修道人普遍存在的不正知見。見惑容易除,我們修法開悟見了本性,端正了知見,見惑就盡除了;但思惑不易一下子除掉,須於開悟斷見惑後更見性修習真理,才能漸斷此惑。以思惑為思維世間虛妄之物而起之事惑,其性鈍昧,有貪、瞋、癡、慢、疑五惑之分,故不易頓除。見惑、思惑不除,生死輪回不能了。所以要消除這身、邊、邪、取、戒與貪、瞋、癡、慢、疑十惑,先要明白本性,開大悟。深知事物皆幻,都不可得,徹見這一念斷處,了了分明的靈知之性,就是我人的本性。在境界上時時保護鍛煉它,把多生執著的習氣都磨光,貪瞋癡慢疑才能銷殞。教下說這四惑在欲界、色界、無色界中有九地八十八品之多。要一步一步慢慢除去,不是一下子除得了的。故須具一片長遠深心,在境界上精勤地奮鬥始得。   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我們真心本來具足法報化三身,不須向外去求。現在我們的一念清淨心,就是當前念已斷後念未起,那了了分明的靈知就是我們的法身;我們能見一切東西的智慧光明就是我們的報身;一切事物形形色色的顯現都是我們法性的變化,就是我們的化身。法身和報身容易理解。當我們斷掉念頭後,還是了了分明,不是沒有知覺,此時了了的靈知就是我們的法身,大家當下可以體驗。報身就是我們現在能見這一切東西的智慧光明,沒有法身的智慧光明就不能見這些東西。譬如沒有光就像瞎子一樣,不能見東西,能見的是我們法身的光明,法身的光明朗照,就是智慧光明朗照。化身說起來就不大容易理解,一切東西,如杯子、水果、房子等都是我的變化,都是我的化身。這怎麼是我的化身呢?這些不是無情的東西嗎?器世間是無情的,人和動物都是有情的,怎麼是我的化身呢?因為這些東西離開我的法性智慧就不會有。譬如我們住的房子,造房子前先要設計圖樣,工程師怎麼在大腦中想出這個圖樣呢?他吸收外面的境象,經過思考分析,怎麼改造,怎麼發展,怎麼能適合人的需要而繪製出新型的圖樣,這是什麼功能呢?是大腦的功能嗎?看起來確是大腦的功能,但是大腦中各種腦神經,如視覺神經、聽覺神經,就像電線拉好,不通電還是不起作用。電是什麼?電就是我們法身的功能。何謂佛性?性者,性能也。能,就是功能。他就是能起作用而無相可見。譬如說電,見不到電的形象,通電以後,電燈就能亮,機器就會轉。大腦神經就好比是電線,通電就是我們佛性的功能。所以設計圖樣也好,後來請工匠造房子也好,都是我們佛性的功能,這些都是佛性所變現的,就是佛性的化身。明白這個法報化三身都唯心具足以後,你時時不住相,一切都是我法身的大圓鏡智所顯現的影子,就不動心,不取相了,無所祈求!這樣用功夫,貪瞋癡慢疑就漸漸地消了。   不明白這個道理,住著在神通上,著相,非但貪瞋癡慢疑消不了,反而會更增加。要神通幹什麼?不就是要名聞利養嗎?要恭維、要名聲、要供養,貪瞋癡慢疑更增加了,一點幫助都沒有。可見要消除貪瞋癡慢疑,非見性不可!不見性不行!根子還是在明心見性上,所以佛教的根本還是明心見性。   現在有的人弄錯了,不要明心見性,要神通。只要能發神通,就趕快去追取,﹁這個法有神通啊,趕快去學啊﹂。不是去掉貪瞋癡慢疑,而是增加貪得之心。所以我們修法時,須一切放下,入定也不要求,求入定,反而定不進去。因為你這求入定之心就是妄心,妄心動了,還能入定嗎?所以要入定,須一切放下,一切不求,一切都平平常常的,方能心安理得、怡然入定,從而打開本來,親證佛性。實際上成道沒有什麼玄妙奇特,是極其簡單尋常的。但是我聽杭州有的師兄弟們講︰﹁我們杭州人沒有一個成就的。﹂糟了,這一定把成道的真義弄錯了。怎樣才是成就呢?一定要發神通才算成就了嗎?沒有發神通就不是明心見性、不能成就了?這顯然是一個極大錯誤。讓我們先來談談成就是什麼,即我們學佛的目的是什麼?學佛的目的是出輪回,了生死,這是我們的大目的。怎麼樣可以了生死,出輪回呢?發神通能出輪回嗎?不行!外道都有五神通什天眼、天耳、他心、神足、宿命,但他們不能了生死。因為他們不識自己的本性是什麼,執著外境追求,有所取著,生死不能了。所以要了生死、出輪回,必須心空蕩蕩的,一切不住。知道一切變化都是我自己佛性的功能所顯現,無所追求,無所取著,瀟洒自在的,才是大成就,大自在,大神通。假使有所追逐,有所祈求,心裏還是煩惱依舊,縱然五通齊發也不是成就。所以我們學佛是學個瀟洒自在,在這個社會上一切隨緣,盡己之能,為群眾服務,能上能下,無所追求,無所取著。真正瀟洒自在了,才是大乘佛教的真義,才算是成就。我們生時果能做到一切境都不粘著,毫無愛瞋取捨之心,等到臘月三十到來,也自然不著境,而逍遙自在地無生死可了了。   我們現在執著有生死,就是我們取境。今天我們有色身,有肉體,就是父母同房時我們自己動心了,自己跑進去的。假使你不著境,你不去,那就沒有這個肉體,就很瀟洒自在,可以到處飄遊。現在有個肉體就累贅了,動不得了,這是我們咎由自取。現在我們修法就要明白這個道理,法報化三身都是一心具足的,不要去追求,什麼神通都不要,一切都放下來,那麼你就瀟洒自在了。瀟洒自在,無所粘著,生既如此,死也如此,你願去哪裏就去哪裏,全由自己作主,生死不就了了嗎?   究竟講來,根本沒有生死。我們的本性本來就是不生不滅、不來不去、不增不減、不垢不淨、不動不搖的,根本沒有生死。執著於生死就是我們妄心亂動,取境著物。所以一切放下,不就自在得很嗎?這是大自在,沒有什麼生死,還有什麼貪瞋癡慢疑呢?貪瞋癡慢疑就是我們自己不明白本性,追逐外境,迷於色相,迷於外塵。所以一旦明白了我們的本性是怎麼一回事,不取外境,貪瞋癡慢疑自然就消光了。同樣,如果真能夠瀟洒自在,一切不求,一切不取,那麼五神通就自然來了。因為這是我們本性具足的,本來就有的,不是因為修才有的。所以我們說道屬悟,不屬修。悟是醒悟,就等於睡夢醒了,不再做了。我們平時都在夢境當中,追逐夢境,大家不知道是夢境,當成真的去追逐。所以有求就有貪,貪不著就瞋,執著於貪瞋就是癡。慢就是輕慢他人,你們都不及我,我頂好,所以就有人相,我相。疑,就更難免了,比如我說這一念斷處了了分明的靈知就是我們的真心,你們聽了難免懷疑︰﹁這就是真心啊?不對吧,如果這就是本性,我見性了,應該發大神通啊,怎麼一點神通都沒有呢?那麼這就不是了。﹂疑就來了,這就壞了。因為你不真相信,你就不能全心全力地保護自己的本性,就跟境界跑了,走別的一條路去了。本來一條路走到這裏蠻好,快到家了,用功保任就好了。因為疑,回頭走另外一條路,這個法不修了,修另外一個法。修修又不對,又修另一法,結果修來修去,因心力不集中,將到緊要關頭,又另換一法,所以都不行,這就是因疑而不肯腳踏實地修行的過錯!很多人都因為這樣而白費心力,無所成就。假如我們能夠毫不懷疑地認定這一念斷處了了分明的就是我們的本性,時時刻刻保護他,行住坐臥間不忘保護這個本性,不為境界所湮沒,不跟境界跑,任何境界拉不動,知道一切都是假相,唯一真實的就是我現在的靈知之性,其餘都是假的,不理睬他。果真能夠這樣做功夫,不消三、五年,你們自然就能大發神通。因為你們不去追逐,本來已經具足的神通就自然顯現出來了。現在之所以不能顯露,是因為被你的貪、瞋、癡、慢、疑掩蓋了,就是你妄想、執著、追求,要神通,而神通不來了。所以神通不是修來、求來的。求來的都是假的,不是真的,都是有依附的東西。因為你有求,那些鬼、精就跟著來了,迎合你的心理,跑到你心裏去了。所以現在做氣功有特異功能的,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有依附的,不是自己的。就是因為有貪得之心。   我們學佛法就是開智慧,明白我們的真心就是在一念斷處一念不生時的靈知。講證道很簡單,直接指示你就是了,沒有什麼玄妙。不是一講證道,就玄妙、奧妙都來了,什麼法都來了。其實我們中國的禪宗是最好最好的,單刀直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是最上乘的密法。最高層的密宗就是禪。這話不是我創造的。真正修藏密大成就的大寶法王曾這樣說︰﹁我們的密宗講起來,大圓滿法最高深了。那中國有沒有大圓滿法?有!那就是禪,禪宗就是大圓滿法。﹂這話對嗎?對!一點沒錯。我們跟貢嘎上師學過大圓滿法。大圓滿法有﹁前行﹂、﹁正行﹂。﹁前行﹂就是講儀軌,講有相修法;﹁正行﹂則是直接開示佛性是怎麼回事,即﹁見宗﹂開示,跟禪宗直指一式一樣,沒有兩樣。禪宗是直截了當指示你見性,不繞路說法。如問︰﹁如何是佛?﹂答︰﹁清談對面,非佛而誰?!﹂對面談話的不是佛是什麼?這話的意思是指示你能夠和我對面談話的不是佛是誰啊?演繹開來,這能聽聲音、能動作的是誰啊?這不就是我們的佛性嗎?!簡單親切、關鍵扼要的一句話直接指示你見性。或者問︰﹁如何是佛?﹂他喊你一聲,你答應他,他即抓住這時機指示你說︰﹁這就是佛!﹂你看,多麼了當,多麼慶快!悟道就這麼容易,沒什麼玄妙奇特的。這就是最高深的禪法,就是中國的大圓滿法。可惜後來的人根基薄了,疑心大,不肯承當了。﹁這一念斷處就是本性啊?這麼容易啊?恐怕不是吧!﹂懷疑了。貪瞋癡慢疑中的疑害人最烈,使人喪失真心。祖師一看直指不行,才不直接開示,兜個圈子,叫你參話頭。問︰﹁如何是佛?﹂答︰﹁東山水上行。﹂或者答︰﹁脫卻草鞋赤腳走。﹂隨便說句什麼話,不直接告訴你。叫你因不明這答話的意義而懷疑,因疑而隔斷妄念,時節因緣到來,即能親證本來。禪宗是於悟理體後,即進行綿密保護。在事境上鍛煉,勤除妄習,從而打成一片,圓透三關。我們能夠舉很多例子,就說六祖大師吧,他經五祖開示﹁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悟道,悟道後知道一切日用都是我們佛性的妙用,只要無所住,瀟洒自在就好了,那個本性、明妙真心自然顯現在面前。於是就在行住坐臥間綿密保護,迨道成緣熟,方出而開壇說法。講到保任,是先保後任。就是先保護,念起不隨,不跟著念頭跑,境界來了,不跟著轉。熟了之後捨去保,進而放任,放手空行,隨其自由行事,既無拘束,亦無粘著。如孔子所說﹁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一樣,任何事都能做,能入佛也能入魔。再看後來,馬祖的弟子大梅參問馬祖︰﹁如何是佛?﹂馬祖答︰﹁即心即佛。﹂心就是佛,佛就是心。大梅馬上開悟。保護三年之後,馬祖要試試大梅是否真的明白了,派一個侍者去說︰﹁師兄啊,大師近日佛法又別。﹂大梅說︰﹁作麼生?﹂侍者說︰﹁又道︰非心非佛。﹂大梅說︰﹁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馬祖知後說︰﹁梅子熟也!﹂真悟道人,就是立穩腳跟,不被他人言語所左右。禪宗如此直指,大圓滿也是這樣。大圓滿最後才講﹁本體空分就是法身﹂。剛開始不肯這樣講,用功幾十年後,才肯這樣告訴你。本體空分,一點相都沒有了,這就是法身;﹁本體顯了分就是報身﹂;一切事物都是我法性所變化顯現的,無所求,無所取,就是我的化身。說的很清楚,這叫大圓滿知見。所以說杭州並不是沒有人成就,是你們自己瞞自己,弄錯了,弄到神通那邊去了。說杭州無人成就,其實自己在成就中而不知道。還要說我們不知道啟用啊。一天到晚啟用,怎麼不知道啟用啊?你喝水不是啟用嗎?吃飯穿衣不是啟用嗎?走路、工作不是啟用嗎?這不是啟用,那怎麼才是啟用呢?都是有所取著,要發神通,要玄妙奇特,人家不能的我能,認為那才是啟用,大家都能就不算啟用。他不知道,假如是身體啟用,一口氣不來了,身體還能動嗎?現在啟用的是誰啊?現在啟用的不是我們佛性的功能嗎?不是真心的功能嗎?所以禪師說︰﹁整天在飯籮邊,餓煞人無數。﹂飯在旁邊不知吃飯,在啟妙用而不知,這不是冤枉嗎?所以我們說不要被自己所瞞,要明白這個道理。要真正消除貪瞋癡慢疑,就必須見性。你不見性,怎麼能把貪瞋癡慢疑去掉?總是有所取,有所著,貪得無厭,有一萬,要十萬,有十萬,要百萬、億萬,貪心沒有滿足的時候。所以我們學佛法要一切放下。   我們上座時要死心塌地,像死人一樣,一切不管,心念耳聞。心持咒,不是嘴持咒;耳朵聽清楚,大腦意識不動,就抓住了。抓住就能深入禪定,就能安心了,就能打開了。下座一定要觀心!要時時刻刻觀照,行住坐臥之中觀照,不能忘記。內不隨念轉,念起即覺,一覺即空。念起了不知道,看不見,跟念頭走了,不覺還有念頭,那就遲了。念起了馬上就知道,立即轉掉。外不隨境牽,外面境界的任何變化都拉不動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相,都是我自性的影子,不跟著跑。這樣做功夫,不消三、五年,都能上大道。所以我們要把道理說清楚,叫大家知道怎樣走才對,絕對不是顯神通才是成就。明白真心後時時保護他,真正地瀟洒自在、無所追求,五神通自然會顯現出來。   現在給大家講了開示見宗,知道一念斷處,靈靈覺知性就是我們的本性,這是理悟。理悟了還要保護它。保護當中看住念頭,不跟著跑。到熟了以後,能觀之心,所觀之念,一時脫落,就等於我們打坐時能念之心和所持之咒一時脫落一樣,身心世界都不可得,親證本性了。這理悟和親證有什麼區別呢?二者所證的理體是一樣的,沒有分別,就是一念之下證到的,和我們修法幾年脫開證到的,理體是完全一樣的,和禪宗參禪三十年證到的也是一樣的。但力量有不同,一念證到的,沒有做過功夫,事情來了之後往往擋不住,心就亂了。這就是思惑不了,就是貪瞋癡慢疑沒有消除。現在我們上座做功夫,身心世界都化空了,親證的力量就有了,事情來了就擋得住,貪瞋癡慢疑就能消了,所以力量就不同。但是,果真我們能立定腳跟,認識這一念斷處就是我的本性,不再疑惑,保護它,也好啊。認識這一性三身,即法報化三身,一切都是我的化身,不要疑惑,不要當真的,不要去追逐,這樣三五年下來也就慢慢了了,也是很好的事情嘛。所以做功夫就要這樣做,沒有什麼玄妙的地方。要語不繁,臨濟大師開悟時說﹁原來佛法無多子﹂。沒有什麼東西,當下就是了,當下就證了。所以我們不離當下做功夫,時時刻刻用功。   壞就壞在大家都在疑。如淨宗行人也在疑︰﹁我這樣念佛能生西方嗎?恐怕不能吧。﹂疑心重了,念佛就沒有力量了,生西方就困難了。要信念十足,﹁我這樣決定能成就,決定能生西方,決定是!﹂那就有力量了,全心全意就有力量了。我們先得漏盡通才是最重要的。學佛法就是要瀟洒自在,如果仍舊一天到晚煩惱憂愁,那就不是佛法,與佛法不相應。我們說﹁衣食豐儉隨緣過﹂,一切隨緣,好就好過,壞就壞過,無所謂,都是假相。假如好的因緣哈哈笑,壞的因緣就憂愁煩惱,那你學的什麼佛?不是一切不可得嗎?一切都是夢境嗎?你還動什麼心。有人問︰﹁我開悟了嗎?﹂開悟不開悟問你自己︰﹁我在境界上還迷戀嗎?還著相嗎?﹂遇境界還要迷戀,那就是沒悟。悟了就是醒悟,不再做夢了。做夢時什麼都有,好的境界快活得不得了,差的境界苦惱得不得了,哭醒喊醒的都有。醒來之後呢,一點痕跡都沒有。假如你遇境還煩惱,那就沒悟。於順境而不喜,逆境而不煩惱,不發火,那才對了,才能真正消除貪瞋癡慢疑。假如根本沒有明心見性,談不到消除貪瞋癡慢疑,一點都除不了。要除貪瞋癡慢疑,非見性不可!   見性後還要在事境上歷練、保護。力量不夠,對境心還要動,就要多打坐。對境迷惑,心動了,這就是思惑。做功夫,首先要明白什麼是真心,這是最重要的一著,然後才能下手保護他,知道在什麼地方下功夫、用力氣。不明白什麼是真心,在什麼地方用力氣也不知道,怎麼能成道?!做功夫須有自知之明,定力不夠,就多打坐,多打坐才能增加定力。我們從前也是這樣,每當星期日休息時,不出去遊玩,在家打坐一天,到晚上下座,這個心清淨得不得了,什麼境界都一點不動,本來喜歡的東西,現在什麼都不要,只是輕安、法喜無比。所以定力不夠,還是要多打坐,才能綿密保護。心真空淨,瀟洒自在,就是道通,也是漏盡通。有了這個通,其他五神通不愁不發。這叫﹁但得本,不愁末﹂。因為五神通是本性具足的,打開來,就自然顯現;未打開,就被蓋在裏面了。如果那些著相的東西都未拿掉,心總是動搖,你求神通,那是背道而馳,這是執著上加執著,貪瞋癡上加貪瞋癡,如何能如願以償?!要一切放下才行。   心中心法是禪、淨、密融為一體的大法,時時刻刻要我們直下見性。修法時是非空非有。印咒是有,但印咒是什麼意思?無可思量,無由考慮,有等於沒有,有而非有,即是非有;有個印咒,就不空,也就是非空。給你一個咒子念,一個手印結起來,就是空而不空、非空非有,推著你往前跑,就能證到本性。證到本性之後就歸到禪宗。心真空淨了,淨裸裸、赤洒洒,一塵不染,那不就是淨土嗎?土就是心,心就是土,這樣你要往生什麼地方,東方南方西方北方,隨你往生,都是淨土。隨緣自在,融合一體。真正的淨土是我們的常寂光淨土,本性淨土,本來清淨,不污染。都是因為我們妄心執著之故,所以造就這五濁惡世。我們的心清淨了,五濁惡世也就變為淨土了。所以心中心法是密宗的心髓部分,就是大圓滿的知見。   成道可分四個步驟︰第一步﹁見到本性﹂。現在能明白這一念斷處的靈知就是本性,也是一樣。大圓滿也是直接開示,使人當下見本性。接下來做保護功夫,做保護功夫當中﹁覺受增長﹂,這是第二步。覺是覺悟、覺照,不迷,不為境界所動、所轉。真正的覺悟就得到真正的受用,就不會煩惱了。不然逆境時你要煩惱,要發火;覺悟了,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影子,不執著,不追求,不煩惱,就得真實受用,法喜充滿,一天到晚輕安愉悅,快活得很。所以說初地是歡喜地,覺受增長,就一步步向上證,初地、二地、三地了了,自己常考驗自己︰﹁我現在比以前如何,是否有所進步?﹂當然不是一步登天,一下就到十地、等妙二覺了,要有個過程。第三步是﹁明體進詣﹂。明體就是光明體,進步了,光明大發,朗照十方世界。十方世界諸佛入我身,我身入諸佛之身,彼此交參無礙,這是﹃華嚴經﹄的境界。因為這是覺受增長的緣故,到這個地步,貪瞋癡慢疑就絕對沒有了,一點都沒有了。但還不是究竟。最後第四步才是﹁法界究竟﹂。一切光明都不可得,一切神通都不可得,都攝歸自性,都不顯現。按大圓滿說起來就是﹁如臘月三十之月﹂。臘月三十的月亮還能看得見嗎?看不見了。攝歸自心,都沒有了。禪宗到這裏也是這樣講。上次講過一則公案,有僧問曹山︰﹁朗月當頭如何?﹂朗月當頭就是大圓的月亮照在頭上。曹山答曰︰﹁猶是階下漢。﹂還沒到家。曰︰﹁請師接上階。﹂請師父慈悲,拉我一把。答曰︰﹁月落時相見。﹂所以禪宗和密宗是一樣的,不要弄錯了。高深的密法,最上層的密法就是禪宗。所以你們如能站穩腳跟,不為人言所惑,才能證成大道。如一聽人言﹁活佛來了,有大神通﹂,就跟著跑,那就要走到叉路去了。因為沒有再比禪宗高的密法,而且求神通就要倒霉、要著魔。這次廣州來的一個姑娘,學氣功,要求發特異功能,結果兩個鬼都進到她身裏去了。先進去的一個還好,有什麼事鬼告訴她,似乎有了一點神通,再來一個,她肉體就吃不消了,難過了。這就是求神通的惡果。所以我們學佛法要明白,要走正路,曉得佛法最要緊的不是發神通,而是了生死。生死怎樣了?不著境,不跟念頭跑,一點境界不粘著,才能了生死。求神通,不究竟,不能了生死。求神通的人都是著相,都是為了名聞利養。嘗聞氣功師先作帶功報告,賣門票賺錢,然後治病斂錢,再後發售信息物。都是不相干的東西。說穿了,都是騙錢的玩意兒。跟他們走,豈不冤屈。我們學佛法要認定心地法門,﹁唯此一真實,餘二即非真﹂。離開心地法門之外用功,心外取法就是外道。成就不是發神通,而是心空無住,坦蕩蕩的,瀟洒自在。能做到順逆無拘,瀟洒自在,才是最大的神通。因為離開這個,發了五神通,心也不自在。比如有了宿命通,知道了過去世怎麼樣,心裏就懊惱,﹁過去世做了這麼多壞事啊﹂。有一個羅漢就是這樣,過去世殺了自己的父親,得了通,心裏難過了,﹁我怎麼如此不孝,殺了自己的父親哩?!﹂坐也坐不住了。釋迦佛對文殊菩薩說,﹁這個羅漢發了宿命通,知道殺了自己的父親,心不穩了,我們給他唱台戲,說說法,救救他。﹂於是文殊拔劍要殺佛,大家一看嚇死了,殺父親罪就不得了,殺佛更不得了。佛說不要驚慌,文殊並無殺佛之心。這一切都是你們的妄心妄想蠢動,實際上這些事就像夢中所顯現的夢境一樣,都是虛幻的,真的事情是沒有的。所以過去世做的事情等於夢中所做的夢一樣,醒了就沒有了,心也就安穩了。佛就這樣給羅漢說法,而使這位羅漢心安穩下來。所以我們要明白,過去做的錯事都如夢中做的夢一樣,現在醒悟了,放開、心空就沒了。心空,業障就消了;心不空就壞了,那就要受業障之報了。所以心不空時得宿命通,那就煩惱無邊。修道人應時時刻刻在心地上用功夫,不要妄求神通。走正路,莫入歧途,才能真了生死! 【佛法修證心要】 2             ︻佛法修證心要︼ 4       ︻目錄︼ 3    ︻佛法修證心要︼ 354    ︻徐恒志序︼ 5    ︻自序︼ 9    ︻心密三祖元音老人傳略︼ 19    ︻略論明心見性︼ 103    ︻碧巖錄講座︼ 227    ︻禪海微瀾︼ 281    ︻淨土指歸︼ 297    ︻談談往生西方的關鍵問題︼ 327    ︻消業往生與帶業往生︼ 337    ︻解脫歌淺釋︼ 353    ︻悟心銘淺釋︼ 411    ︻法身、報身、化身︼ 419    ︻橋流水不流︼ 435    ︻融禪淨密於一體的心中心法︼ 447    ︻學佛無難,但觀自在︼ 461    ︻耳根圓通法門︼ 467    ︻傳心中心法灌頂時之開示︼ 477    ︻心中心密法打七開示︼ 509    ︻學佛第一要知見正︼ 529    ︻如何消除貪瞋癡慢疑︼ 545